第七十六章 内宅争斗
绿翠瞪大了眼睛，刚想要开口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忍了下去。直到拐过了那段路，她这才低声道：“娘娘也太过于便宜那两个小蹄子了，私下议论主子……”
程玉婉扫了她一眼，“说那么多干什么。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其他人不知道。”
绿翠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就闷闷的叹息了一声，“只是这么没规矩……娘娘竟然也没有责罚。”
“若是责罚了，岂不是显得我不容人了？”程玉婉冷笑，“送回去让管教的奶娘好好教就是了。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呢。”
再说了，那两个宫女又没有说错什么话。凌尘不就是巴巴的跑去讨好俪妃了吗？这在后宫之中又不是什么秘密，凌尘这个当皇帝都不觉得丢脸，她又何必大动干戈为难两个宫女呢？
再绕过了一条两侧种着垂柳的小道，程玉婉就到了叶华池。
景玥早已经站在了一旁的柳树下等着。碧绿的柳枝趁着他象牙白的衣衫，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的挺拔。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看到了程玉婉，连忙低声提醒，就见景玥回身走出了柳树下。
“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七皇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又无外人在场，这样的虚礼能免则免吧。”程玉婉连忙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微微回了景玥半礼，然后才低声道：“本宫来晚了，劳得七皇叔久等。”
“不过是臣早来了片刻。这叶华池臣许久没来，就起了兴致想看会儿这里的景致。”景玥客气的笑着，不知道是不是程玉婉的错觉，总觉得今日里面景玥的态度有些奇怪。客套、虚假，似乎没有之前对待她的时候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
她隐隐有些奇怪，两人前后脚进了叶华池的拱门，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水塘子，里面盐边种着一圈秋荷，里面则放养着几只天鹅，还有鸳鸯，依稀间还能够看到白鹤。而饶过水塘子，再往前就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摆放着各色中秋适宜的盆栽。
景玥打起精神仔细的介绍了一下坐席的安排，程玉婉听着连连点头，当下就把景玥带来的图纸交给了张帆，让他通知到各司无比要在今天晚上之前把座位安排妥当。
等这边酒席确定好了，两人这才转而去叶华池的北面，那里是之前搭建的戏台子，周围也装饰的格外精致。程玉婉看着心中很是满意，对着景玥微微俯身道：“真是劳烦七皇叔了，这样妥帖的安排，本宫竟然是找不出一点的纰漏。”
景玥低声笑了一下，才道：“此次三国同时朝贡是大事，臣身为我朝的王爷，自然是要尽心尽力，避免到时候出任何的意外。”
还有一些事情，他并没有说给程玉婉听。那就是，这两日里面，皇宫之中的警戒都比平日里面多了三成。而明日，这叶华池更是围得铁桶一般，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的意外。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那三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是新皇即位不过三年，凌尘又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绵软性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程玉婉回身见景玥似乎有些走神，就微微皱眉，压下心中那不自然的感觉，低声叫道：“七皇叔可是想到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但说无妨？”
“不，只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景玥略微一迟疑，才道：“这两日里面，因为三国的使节团抵达京城，城中出了不少的事情。”
三国来使都默契的派了两名将军，三名文官，另外一位王孙贵族。文官还好，虽然嘴皮子利索，可是都小心谨慎，一般不会招惹是非。
然而武将和王孙贵族，就是惹是生非的主了。特别是当一个纨绔子弟背后有武力支持，且凌尘又对负责接待使节的官员吩咐，万万要使使节团满意这样的话之后。
那三个使节团几乎要成为京城中的一霸了。
不过才三四天，京城之中就闹出了不少的事端，甚至连在妓院中与人争妓女以至于大打出手的事情都有。更不要说什么吃霸王餐，把酒楼食客赶走，甚至动手打人，又或者是欺压百姓这样的事情了。
景玥被凌尘委托全权处理这些事情，这几天里面已经是忙的一头官司了。如今跟程玉婉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何，竟然悉数说了个清楚，说到无奈的地方还摇头叹息。
程玉婉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
她毕竟曾经是玉相的嫡长女程玉婉，也许于内宅妇人之间的争斗并不了解。然而自小带在玉相身边长大，当年玉相疼爱她又是亲自给她启蒙的，这些政治上的东西她反而比妇人之争更是敏感。
三国派来的使节如此放肆，自然是有所依仗的。只怕，这三国之中，在京城之中的密探已经偷偷把一些消息传了回去了吧？
凌尘登基这两年来，处处节制先帝留下来的重臣，朝政臣心不稳……
想到这里，她神色之间就有些黯然了。她的生父玉相，这辈子都为国为民，没有想到到了老了，不但失去了她这个嫡长女，甚至于还被凌尘猜疑如今病假在家……
“陛下慈善，愿意给他国之臣留情面，然而我朝的威严却是不能堕一分的，有些事情只怕还是要七皇叔多多费心。”终于，程玉婉忍不住开了口，“我天朝上国的威严是不能随意被他人践踏的。京城之中的黎明百姓若是在天子脚下都被小国使臣欺凌，那又置于我朝威严于何地？”
景玥心中本有些懊恼自己的多言多语，如今听了程玉婉的话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看着她那张冷然紧绷的脸。一会儿，他才沉声应道：“臣自然不会让那些小国蛮夷凌辱我国子民的！”
程玉婉听到他铿锵有力的话，心中一震，然后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本宫是深宫妇人，对于朝政不懂，胡言乱语之处还请七皇叔见谅。”
这个聪慧的女子在藏巧。
景玥心中马上有了分辨，然而他也不多言语，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就随手指着远处继续说起叶华池的布置。
然而，因为有了这段谈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又有些不一样了。在程玉婉转头看向叶华池布置好的景致的时候，景玥的目光就三番四次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程玉婉就如同没有察觉一样，唇角带笑，和景玥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把整个叶华池逛了一个遍，然后才歇在了水阁中。
叶华池中服侍的太监、宫女马上送上了茶水、点心。绿翠接了过去，仔细检查了之后才给程玉婉和景玥给送了上去，道：“这叶华池久没有主子住，这些茶水点心也是一般，还请皇后娘娘和七王爷见谅。”
程玉婉抬头，看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一副紧张的样子就微微摇头，“本宫也没有那么讲究，且看着这点心样式精致，想来也是用了心的。”微微顿了一下，她才接着道：“更何况，本宫与七皇叔一路看来，这叶华池中布置的甚为妥帖。论起来，本宫还要赏才是。”
语毕，她就看向了绿翠，道：“这叶华池中，上下大小不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银。若是中秋酒宴之后，陛下满意，就再多加两个月。”
绿翠马上屈膝应了，出去大声宣布了程玉婉的话。
本就在外面守着的宫女、太监就听到了，如今听到绿翠大声宣旨，更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跪下欢欢喜喜的叩了头，就在绿翠的吩咐下退远了传播这好消息。
程玉婉这才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目光流转间就不经意落在了景玥的脸上。
景玥之前似乎根本就没有关注她处理事情一样，正转头看着一旁的小桥流水的景致。程玉婉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回神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沉吟着开口：“本宫记得，景炎向来喜欢粘着七皇叔的，不知道这几日，他是否是收了性子，竟然没有跟着七皇叔一起进宫？”
“他？”景玥回头，唇角带着微笑，“这几天他算是纨绔遇上了纨绔，正跟那三国使节团的人，玩的开心呢。”
程玉婉一愣，怎么都觉得景玥这话，话中有话。双目微微一转，她心中就有了定数，低声道：“只怕是他开心，至于那些使臣，不见得会很开心吧？”
文成武就对于景炎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然而恶作剧却是他最擅长的。只怕景炎看着景玥为了使节团的事情忙的头都大了，又出了不少的官司，就忍不住了吧。
果然，景玥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不过是三言两句，就把经验这些天做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程玉婉心中也是隐隐一阵快意，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明媚了一些。
两个人无意间对视，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移开彼此的目光。
亭子中就又是一阵沉默。
景玥过了一会儿，才缓慢的开口：“既然叶华池已经布置妥当，那么不知道膳食司的食材可准备妥当？”
“膳食司的食材自然是最好的，这几日里面膳食司的常奶娘每日里面两次跟我回禀，定下的菜肴也有做出成品送过去椒房宫给我品尝的。”程玉婉抿唇笑着，“说起来，臻儿倒是很喜欢那一道水晶豆腐酿芋圆的甜点。”
景玥微微点头，程玉婉见他如此，就开口道：“若是七皇叔不忙，倒不如让膳食司那边送了几样特色的菜肴、点心过来。也让七皇叔品评一下，本宫听闻七皇叔远赴封地之前曾经走过不少的地方，向来对这些特色膳食也是有独到的见解的。”
景玥下意识的起身，躬身行礼想要退却，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话到了唇边却又变了风头，竟然是低声应了下来。
程玉婉也只是随意开口相邀，本以为景玥定然不会应了。当下，她就有点愣神。还好她反应快，不过是略微一愣就马上转头叫了绿翠让她去吩咐膳食司送餐到叶华池，另外又让人去抱了景臻过来。
膳食司准备食材要时间，所以反而离的稍远的景臻先到了。
他本来由奶娘抱着，见了是景玥在，就挣扎着从奶娘怀中跳了下去，有些摇摇晃晃的进了亭子，小小的人儿如同大人一样似模似样的先给程玉婉行礼，然后又跟景玥行礼，一抬头满面欣喜的表情：“七叔公……”
他说着就摇摇晃晃的扑了过去，景玥连忙起身蹲下抱住他，然后才又起身坐下。
程玉婉看着景臻跟景玥竟然这么亲昵，来着平日里面景臻见着生父凌尘都没有这么兴奋，就有些讶异了。
她转眼看过去，见景臻熟练的在景玥身上找到熟练的位置，等抬头看她的时候才醒悟过来，有些不安的开口：“母、母后……”
程玉婉见状，连忙露出笑容安抚他，道：“你几日没见你七叔公……”说到这个称呼，她微微顿了一下，双目含笑瞥了景玥一眼，想他年纪轻轻就到了叔公的辈分就想笑。
尴尬的清了一下嗓子，“臻儿与你七叔公说说，你都学了什么新的语句。”
景臻这才放松了下来，仰着脸结结巴巴的跟景玥说话，笑脸绷的紧紧的一派的认真，小大人一样的模样让景玥下意识的更搂紧了一点他。
等到景臻都说完，他这才笑着捏起了一块茶点，道：“臻儿学的真好，理应奖赏。”
景臻张口咬住了茶点，小心翼翼的吃完这才露出笑容回头看着程玉婉，一副小狗讨赏的样子。
程玉婉看着心中欢喜，转头就吩咐了绿翠，“让人传话，甜点多加一份臻儿喜欢的水晶豆腐酿芋圆。”
果然，此话一出景臻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巴巴的看着程玉婉。
程玉婉自顾着看景臻，竟然没有注意到，抱着景臻的那个人也正用着一种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她，那漆黑如夜的眸子中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臻儿向来喜欢吃些甜点，这样的性子据说是从了玉皇后。”程玉婉漫不经心的说着，抬头时才注意到景玥看自己的眼神。她略微一愣，双颊微微发烧，却也笑的更加随意，“本宫无缘得见玉皇后，更是不知道她的脾性，竟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
她微微扬眉，好不避忌的看向景玥，“不知道，七皇叔是否知道？”
景玥这才缓慢收回了眼神，又塞了一小块点心给景臻，这才低声道：“臣与陛下痴长几岁，玉皇后小时曾经见过几次，她确实喜好甜食。”
“原来如此。看起来，臻儿真的是像极了玉皇后才是。”程玉婉低声沉吟，而景玥似乎也因为回忆起往事有些心不在焉，竟然低声应和道：“臻儿的眉眼之间像极了玉皇后，只是少了些骄傲，多了一些调皮。”
第七十七章 心思
程玉婉闻言愣住了，低头仔细去看景臻，只见景臻跟一个小老鼠一样捧着点心慢慢的吃着，眉眼之间却是跟曾经的她有着几分相似。
只是，景玥这个早就出宫另立王府的王爷，不过是见过景臻几次，怎么就看出来的呢？
她心中斗转，只觉得似乎触摸到了什么，正想说话，就听到景臻大声叫了起来，“母后，吃点心！”竟然是举着手中的点心送于程玉婉吃。
程玉婉这次真的是愣住了，景臻这些日子虽然与她亲近不少，然而因为小时候多种波折，所以并不真的亲人。如今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让程玉婉意外之极又心中酸涩。
她缓慢的张口，弯腰低头让景臻把点心送进了口中，这才嚼了两口，道：“好吃，臻儿给母后的点心真是好吃。”
景臻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又抓了一块点心就往景玥的嘴里塞。景玥连忙吃了，免得弄得衣服上都是，然后又道：“马上就传膳了，臻儿少吃些点心，不然过会儿的水晶豆腐酿芋圆可就吃不下了。”
景臻歪着脑袋，慢慢的想着，片刻之后仿佛才明白了景玥的意思，点头含糊的说：“等芋圆。”
程玉婉抿唇笑着，吩咐了一旁的奶娘从景玥怀中抱了景臻，帮着他擦了唇角糕点渣子，又搬了凳子让他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景臻一直绷着脸，景玥和程玉婉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倒是都没有说话，甚至连交换一个眼神都没有。但是，程玉婉就是觉得似乎有些以前不甚明了的东西在两个人只见暗暗涌动。
用完膳，让景臻一起跟着，两个人又略微说了些酒宴上的事情，程玉婉这就让人送了景玥离开，回身接过景臻亲自抱着回椒房宫中。
一路上，她坐在轿子上这才低声问景臻。
“臻儿是不是喜欢七叔公？”微微顿了一下，给景臻思考的时间，见他点头这才又低声道：“上次七叔公带你出去玩，都跟你说了什么？”
“七叔公……”景臻露出深思回忆的表情，不一会儿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些汗珠。程玉婉看着心疼，道：“若是不记得了，就罢了。母后不过是想知道你都玩了些什么。不记得也不打紧，只要臻儿玩的开心就好。”
“臻儿……开心。”景臻缓慢地说：“七叔公……说了……娘……想娘，记得娘……喜欢桃钱……桃钱耀眼……漂亮……”
他说的断断续续，然而程玉婉却听得明白。有些以前根本就不记得不明白，甚至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都渐渐浮现了。
一种怀疑越发明显起来，她下意识的紧紧搂着景臻，一会儿都不说话。只是到了椒房宫之后，就让奶娘抱着景臻去休息，自己则进了内屋斜倚在窗户边上的美人榻上，看着外面秋初的景致发呆。
许久，她才缓慢的从朱唇中吐出了两个字。
“景……玥……”
那个风华正茂、真真玉树临风的男子，竟然会喜欢程玉婉！
就连着她，经过了一番轮回和折磨，都觉得当初的自己骄傲到让人厌烦，可是景玥竟然会喜欢程玉婉？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摇头。
当年的程玉婉，满眼、满心思都是凌尘，何曾真正的注意过那个总是看顾着她，又阻拦她肆意妄为的男子。
只不过是死了一回，吃了一番苦头，这才真正的成长明白了过来，转而觉得景玥的好……她双手猛然一紧，指甲几乎要扎入柔软的手心中。
如今，她竟然开始觉得景玥好了？
她，不会真的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了吧？
想到这里，程玉婉脸上一片惨白。如果……不，没有如果。
她不同意入宫的话，只怕陆家也不会让她活下去。她与景玥之间，永远都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
想到这里，程玉婉的心脏猛然的跳动起来，她觉得那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一样。
这样的念头，她实在是不该有！
无论凌尘如何，他都是堂堂的九五之尊……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大逆不道……
这天晚上，程玉婉真的是失眠了，一晚上的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连连，绿翠和碧玉伺候了她大半夜，直到天色微微发亮，她这才灌下去一碗安神药睡了下去。
不过是睡了一个半时辰左右，程玉婉就被轻轻的摇醒，今日里面三国朝贡，事情太多容不得她这个皇后偷懒。
脸上上了厚厚的一层粉遮挡住难看的脸色，又配上皇后明黄色的宫装和山河地理裙，这才去给威后请安，等到凌尘下了早朝两人这才一起准备去接受三国朝贡。
然而，凌尘却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离开。
程玉婉回头，看着他，“陛下可还有什么事情？”
“俪妃服侍朕多年，从未见过异国风情，朕想带着她。”凌尘笑着看向程玉婉，“皇后安排一下吧。”
程玉婉双眼猛然瞪大，深深呼吸了几次，袖子下面的手都抓得生疼，这才压抑下了心中的恼火，故作为难的道：“陛下，俪妃连妃位都不是，出席这样的朝贡，实在是……于理不合。只怕那三国使节会因此不满……”
凌尘上前一步，低头俯视着程玉婉，“他们有什么不满？他们是来这里朝贡我朝的，难道还以为有讲条件的可能？他们，只能够接受。”
“陛下！”程玉婉瞪大了眼睛，呵斥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按照凌尘这种在不该的时候强硬，在应该的时候反而软弱的性子，他究竟有没有看到他们边缘的那三个国家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早已经逐渐强大起来，若是他们联合起来……
她咬住了舌尖，让自己的冲动重新平静下来。
“这三国尊重我朝，为此，陛下是否要考虑一下这三国的颜面？”程玉婉努力让自己的语调缓慢起来，而凌尘明显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难道皇后平日里面对俪妃的种种照料和亲近都是假装的不成，她出席朝贡就是对三国的侮辱不成？”凌尘步步紧逼，而程玉婉已经开始为了他的政治敏感度绝望了。
气急了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陛下若是如此坚持，不妨再回去问问母后的意见？”
她一句话给凌尘的所有理由都顶了回去，第二次用如此生硬的态度对待眼前这个男人。有些想法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然而这个时候的对峙容不得她分心，所以她只是抬头紧紧的盯着凌尘的双眼，再次重复自己的话。
“若是陛下觉得臣妾的话是对俪妃有偏见的话，不如去问问母后的想法。当初三国分别来我朝朝贡的时候，先皇是如何做的。”她说完就底下头，敛衽行礼，“臣妾先行告退去准备朝贡的事宜。”
凌尘恼火地看着程玉婉，然而她并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起身子就扶着身边绿翠的手转身离开了。
直到程玉婉出了院墙，他才反应了过来，叫道：“陆琪娘，你给我站住！”
已经走到外面的程玉婉略微顿了一下，听着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这才回身行礼，低声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母后是不会同意让柳儿出席朝贡的。”凌尘死死盯着程玉婉，“你……”
不给凌尘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程玉婉抬头目光清冷的看着他：“臣妾也不会同意的。不过，今晚的酒宴上，臣妾已经安排了俪妃的位置，就在陛下左手下侧。”
这算是一个交换条件，毕竟酒宴比起朝贡来说，还是私下了很多的。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能够允许凌尘因为宠爱俪妃而毁掉了一个本来可能就含有不稳定因素的朝贡。
那三国分别为西夏、大金、羌族，就连程玉婉都知道，这三国一擅长金融，一擅长金属冶炼，一擅长兵事。若是这三国联合，与他们开战的话……
先皇执政以仁善为主，纵容了这三国的休养生息，如今几十年过去，虽然年年都有贡品上供，可是这三国对当朝的敬意却是越来越少了。程玉婉依稀记得，在她还是程玉婉的时候，先皇当朝，玉父也曾经说过不少类似的问题。
然而，先皇总归是明智的，纵然是仁善，却也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这三国就是乖乖的臣服在天朝的脚下。他对于三国的边境掌控始终是最重视的。
等到先皇猝死，凌尘在一片混乱之中登基，由着先皇留下来的肱骨之臣掌握了朝政之后，就开始过河拆桥了。
凌尘并没有被先皇当成继承人一样的培养，若不是先皇猝死之前一个月太子狩猎从马上栽下来，群医会诊没有结果，太子猝死，先皇伤心过度，也没有拖过一个月就也驾崩了。如若不是这样，这皇位也不会匆忙之中落入了凌尘这个当时并不受宠的皇子身上。
凌尘毕竟不算是笨得无药可救，明白如果威后和程玉婉一起坚持的话，只怕就算他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在其他方面也许不够好，却足够的孝顺。这也是到了如今俪妃无论如何受宠都没有升到妃位，更别说是皇后的原因了。
只怕俪妃心中恨毒了威后了。
凌尘最终服软了，就如同程玉婉猜测的，他性子太过于绵软了，就算是心中最想得到的东西，如果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并且态度坚定，他就会认输并且退让。
这真不是一个好的帝王应该有的性格。
程玉婉跟在凌尘的身后，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愚蠢的念头，无论如何，现在凌尘是皇帝，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程玉婉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太多，然而有些念头一旦浮现了，就很难真的把它像是衣服上的灰尘一样抹掉。
伴随着程玉婉重生的，除了她的灵魂之外，还有那些因为沉淀而越来越清析的政治敏感。
整个朝贡，程玉婉表现的甚至比凌尘这个皇帝更加大度而且从容。加上景玥和景炎，以及朝臣清贵，三国高傲的气焰被压制的死死的。
然而，看得出来，不管是西夏的使臣张波洋，还是大金的使臣完颜竹，还是羌族的王子阿古都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
晚上的酒宴会更加随意一些，没有那么正式，也容易进行一些私底下的试探和挑衅。
程玉婉心中并不安稳，她想要与凌尘讨论这个问题，然而，一旦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凌尘就马上离开，去了俪妃处。
第七十八章 寻欢
程玉婉落在后面，看着凌尘远去的背影一会儿，然后才低声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情总是要处理的，既然凌尘这个帝王没有这种意向，那么……
“去请七王爷到一旁的偏殿说话，若是可以去请玉相和程将军、礼部尚书胡大人……”程玉婉略微迟疑了一下，又叫了五城巡抚张栋梁，还有景炎。
等到这些人齐聚在正阳宫的偏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程玉婉身为皇后，在这些大臣面前不用屏风遮挡。她坐在上面受了这几位的礼，然后请了众人坐下，等到上了茶水点心，无关的小太监都退了出去，她这才缓慢的开口。
“陛下身子有些不适，特意交代了本宫与诸位大人和七皇叔，十六弟说一说今晚酒宴的事情。”程玉婉声音平稳的开了口，安抚了一下那些神色间有些疑虑的大臣，然后直接把话题进入到了她想要的地步。“诸位对这三国有什么看法，尽可以说一说。”
无论凌尘是否是一位靠谱的君王，最起码程玉婉找到的这些大臣，都是先帝留下来的。纵然凌尘不是很重视这些人，甚至觉得他们指手划脚让人厌烦，不过程玉婉明白，比起那些近两三年选拔出来的“青年才俊”来说，这些老一些的臣子才让她更加放心。
而这些人的表现也充分的证明了程玉婉对他们的信心不是空穴来风。
除了最开始的拘谨之外，在景玥的配合和带领之下，这些大臣说出了所以可能会发生的不怎么愉快的事情。那些大臣从一开始对程玉婉的猜疑，到最后自顾自的讨论起来，甚至忘记了程玉婉这个皇后的存在。
这些才是国家的肱骨之臣。而不是凌尘挑选出来的那些只知道做表面功夫，歌功颂德的人。
一直到了差不多午膳的时候，程玉婉才略微开口，提醒这些大臣时间的问题。
“几位大人都辛苦了，不如留下来用午膳再出宫。”她低声说，招手让宫女去传膳，她则看向景玥，微微俯身道：“就劳烦七皇叔作陪，朝政大事本宫不懂，陛下身体微恙，就只能够劳烦七皇叔劳心劳力了。”
景玥连忙起身回礼，应下了这个差事。程玉婉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绿翠的手离开了偏殿。
出去之后她就马上松了一口气，屋内的气氛紧张到了让她难受的地步，她十分明白，自己不擅长政治。也许她能够明白，但是如果勉强去做，她会觉得难受。
疲惫的坐在软轿上，程玉婉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去忽视脑袋一阵阵的生疼。直到到了椒房宫她就直接进了内殿之中斜倚在床头，有着迎上来的碧玉给她按摩放松。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挥手示意碧玉可以停下了。
“午膳让人做些清淡的，我有些累，等到午膳传来再叫我起身。”
碧玉轻声应了，轻手轻脚的和绿翠一起退了出去，程玉婉这才睁开了双眼看着对面香炉里面萦绕出来的淡淡的烟雾。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就算她对凌尘再没有一点点的情谊，可是只要她在皇后的这个位置上，凌尘在皇帝这个位置上，那么他们永远都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而这个认知才是真正让她从心里觉得疲倦、劳累的原因。
无意识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程玉婉这才低声开口：“我究竟该怎么办，父亲……”
想起今天见到了消瘦了不少，但是依然精神烁烁的玉父，程玉婉忍不住落泪。当初的她真的是完全辜负了玉父的培育。
差不多又过了将近两刻钟，绿翠掀帘子进去，绕过了屏风走到床边半蹲在程玉婉的跟前，低声道：“娘娘，午膳已经摆好了。娘娘辛苦了一上午，还是先吃些东西再休息吧。”
程玉婉这才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扶着绿翠起身，略微补了补妆这才出去。
也许是明白她究竟有多累，景玥足足给了她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等到程玉婉从睡梦中醒过来，甚至是洗漱换好了衣服之后，他才派了身边那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是要再一次去巡查一遍叶华池。
经过充足休息的程玉婉仿佛重新恢复了精力，她换上稍微舒服一些的装扮，乘坐软轿到了叶华池门口与景玥碰头。
一下软轿，景玥就看到程玉婉眉眼只见还残留着的疲惫。他连忙低头行礼，看着程玉婉的脚慢慢走到跟前两步远的位置，这才低声开口：“臣恭迎皇后娘娘。”
“皇叔客气了。”程玉婉看着面前躬身的男子，微微抬手，“自家人，皇叔就不用如此多礼。”
两个人前后走进了叶华池，重新回顾了一下晚宴的流程，等到累了之后这才歇在了亭子里面，看着叶华池还有临时调过来的宫女、太监在忙碌的进行最后的布置。
“皇后娘娘看起来格外疲惫，此次三国朝贡……”景玥顿了一下，“着实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不过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程玉婉不在意的挥手，喝了一杯沏的浓浓的茶水提神，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这次的事情，七皇叔更劳累才是。本宫瞧着，七皇叔消瘦了不少。”
跟那次在寺庙中的偶遇比起来，如今的景玥显得更加清瘦了一些，眼角下面的青黑已经无法掩饰了。
比起那个在俪妃处浓情蜜意的凌尘，景玥也许是一个更加合适的皇帝的人选。
程玉婉猛然闭上嘴巴，把目光移向了其他地方。
这样的想法比之前更加离经叛道……她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走上不归路的。
她必须保持理智，而不是情感上的直觉。
凌尘也许不会是最好的皇帝，但是……
好吧，程玉婉不确定他能不能稳固江山。有些想法和怀疑一旦出现，就不会轻易消失。而程玉婉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有一天有种想要谋朝篡位的冲动。
也许没有这么严重，可是她毕竟是开始怀疑了……
“娘娘……娘娘！”
景玥的声音让她猛然回神，程玉婉一时间有种心事被看破的心虚，与景玥对视的一瞬间又马上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本宫……本宫略微有些走神。”她目光四下飘移，看哪里都不看景玥，“七皇叔刚刚说什么？”
景玥怀疑地眯着眼睛，看着程玉婉有些苍白的脸色，迟疑了一下却没有重复之前的话，而是低声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关切，“娘娘是否身体不适，若是不适……”
“本宫无碍。”程玉婉连忙说，又觉得自己似乎拒绝的有些太快了，放缓了语气，“只是想到了一些……”她顿了一下，故意让景玥往其他的地方想，“事情而已。”
景玥的脸上果然浮现了一丝了然，然后是关心。
程玉婉意识到了那眼神里面隐藏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内疚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有些别扭的挪开了眼神，“皇叔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若是本宫能够帮上忙，定然不会推辞。”
景玥这才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目光，不管怎么样，眼前的这个美丽、优雅的女人是皇后，不是一个他可以随意关心的女人。就如同当初的程玉婉……他没有这个资格。
程玉婉不知道景玥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等待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她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就见景玥似乎在发呆一样看着自己的手心。
“皇叔？”她低声叫了一声，“皇叔在想什么？”
“你……”景玥在声音一出口就马上顿住，在程玉婉讶异甚至惊慌的目光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连忙微笑，“臣在想，皇后娘娘可否代臣去探望陛下，并且说一下今晚酒宴的安排。”
程玉婉这才慢慢镇定下来，除了眼神之间还有些惊慌之外，神色已经平静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然可以，实际上，过会儿本宫就要去探望陛下。毕竟，这是三国朝贡的酒宴，陛下纵然是龙体不适，可是也应该出席。为着国家大事……”
说道最后，程玉婉几乎要冷笑起来。不过，她适时的忍住了这种冲动，转而低下头不让景玥看清楚自己的表情。
“皇叔忙于外事，本宫就不多耽误皇叔形成了。”她说着站起来，却不知道是因为久坐了，还是真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这种煎熬，一起身绿翠还来不及上前扶着她，就见她整个人向前倾倒。
景玥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娘娘！”绿翠一声惊呼，连忙上前。而景玥在她接手的同时马上松开了手，低声道：“臣送娘娘回宫。”
“不过是一时没有站稳，皇叔不必……”程玉婉想要拒绝，然而景玥上前一步坚持地看着她，“娘娘，臣送你回椒房宫之中。”
那种隐忍的坚持让程玉婉心中的冰冷慢慢融化，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只是扶着绿翠向前，默许了景玥送她回宫。
两个人一路沉默，程玉婉的软轿在前，景玥则坐在轿子上跟在后面，一路过去程玉婉疲惫的几乎要睡着，而身后那个人关注的目光却又让她不时提起精神。
景玥……她不知道自己该做怎么样的想法。
直到到了椒房宫门口，程玉婉被绿翠扶着下了轿，转身看向走上前来的景玥。
“有劳七皇叔……”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景玥给打断。
“绿翠、碧玉，扶着你们主子进去休息。”他说，然后又吩咐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去御医院请张御医来，就说皇后娘娘身体微恙。”
“是。”那小太监马上机灵的领命，一溜小跑朝着御医院的方向消失了。绿翠和碧玉下意识的就扶着程玉婉，并且低声劝她回去休息。景玥绷着一张脸，阴沉着下令的样子，不光让这两个丫头下意识的遵从了，就连程玉婉都有些愕然。
若不是反应迅速，她几乎真的要被扶进了椒房宫中。然而，在转身的时候她制止了扶着自己的两个人。
“七皇叔，若是七皇叔不急，也请进椒房宫中歇息片刻。”她低声说，苍白着唇，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她隐约意识到了这种状态，然而处于一种冒险的心理，程玉婉还是开口邀请了景玥进去。
一旁的碧玉扶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程玉婉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道：“让七皇叔为本宫如此奔波，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也要请皇叔进去喝杯茶才好。”
景玥阴沉的神色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些，他对着程玉婉露出一丝笑容，“臣正有此意，之后臣会去威后宫中，禀明事由……”
程玉婉一愣，在请了景玥进入椒房宫的路上，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皇后累到病倒，身为皇帝的凌尘却在宠妃的宫中作乐，就算威后是凌尘的生母不会真的怪罪于他，只怕俪妃那边也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因此，在进内殿从景玥身边路过的时候她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景玥微微一愣，抬头看着程玉婉进了内殿，这才慢慢收回了目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示意一旁伺候的宫女续茶水。
程玉婉真的是一个迷一样的女子。
他曾经在她的身上看到过程玉婉的影子，然后程玉婉又用种种的表现打消了他的这个猜测。毕竟，程玉婉是骄傲而且直白的，而程玉婉的骄傲隐藏的太过于深，她的顺从和柔软有时候就像是另外一个人。景玥明白他不应该因为这样就混乱。
他喜欢的是程玉婉，若是因为程玉婉同样是皇后而移情别恋，甚至让自己混乱，是不应该的。
然而，程玉婉身上有着她自己的吸引力。以至于每一次看到她，他都会有不同的认知。
就像今天，那种突如其来的虚弱带来的病弱感觉，真的让他几乎不顾理智的提醒去关切她。甚至不顾一些避忌，亲自送她回了椒房宫。
不过想来，凌尘满心思都在俪妃身上，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吧？
凌尘端着茶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凌尘年纪毕竟还算小，但是他即位也三年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造成边疆不稳，战事连连。以至于牵动内廷……
他慢慢陷入了沉思，而内屋里面程玉婉几乎是倒在了床上，碧玉连忙取了解药配着水给程玉婉送了下去，程玉婉躺在床上感觉到晕眩和疼痛慢慢退下去，等到御医到的时候，她依然脸色苍白，甚至额头上还出了一层冷汗。
绿翠和碧玉利索额架了小屏风在床边，张御医跪下诊脉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这才盯着一头细细密密的汗水叩首行礼，然后借机擦了额头上的汗。
“皇后娘娘只是内虚引起的上火，因为久坐导致了气虚头晕。只要好好调养，休养一阵子，就会好了。”他说，并且起身拿出笔墨纸砚开了一张滋补的药方。
程玉婉在屏风后面开口：“今晚还有酒宴，本宫定然是要参加的。若是张御医的药方有什么忌讳的话，就等晚宴回来再用？”
“娘娘放心，这只是滋补的药品，对酒宴之上的饮食并没有冲突。”张御医谨慎的检查了一下药方，这才回了话，“臣建议，娘娘服下药之后休息一个时辰，最少一个时辰，这样晚宴的时候娘娘才会有充足的精力。”
“多谢张御医提醒。”程玉婉应了，示意碧玉送了人出去跟着抓药。而景玥在外面得到了答案也就大声回禀告退，转而去了威后宫中。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程玉婉这才叹息了一声，整个人都重新跌回柔软的床上。
“娘娘，感觉可好些了？”绿翠连忙过去，“要再喝些温水吗？”
程玉婉摇头，“我累的很……”她声音嘶哑，“要先睡会儿，若是碧玉回来了，就让她在外面守着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这次毒发迅猛而毫无预兆，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还提早了三天……
甚至于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毒发，只以为是自己太过于疲惫了。直到那种记忆深刻的无力感和疼痛开始爆发，程玉婉才意识到她把自己陷入了怎么样的绝境之中。
她的身边还有着景玥……景玥的性格绝对不是那种好糊弄的。她甚至不敢轻易的打发他离开，邀请他进入了椒房宫，而自己进入内屋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咬着手腕才压抑下那剧痛之下的呻、吟。
她耗尽了心力在最后的时候，因此一旦放松下来，程玉婉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或者说是晕了过去。等到碧玉抓了药回来的时候，见看到绿翠在外面守着看到她的时候神色不善。
她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把药放在了一边，坐了过去，低声道：“娘娘现下如何了？”
绿翠瞥了她一眼，一会儿才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碧玉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她摇头，“看着很苍白，御医说让她吃了药再休息一个时辰，可是她拒绝吃药，已经躺下休息了。”
又停了一下，见碧玉起身想要进去，她连忙拦住了。
第七十九章 闲言
“娘娘吩咐了，等一个时辰后才叫醒她，不要扰了她休息。”绿翠说，碧玉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跟着绿翠重新坐下来等在了外面。
一个时辰的时间，等到程玉婉睡醒的时候，夕阳西下，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了金色的阳光中。她疲惫的叫了外面守着的绿翠和碧玉，洗漱完毕之后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装扮了自己依然苍白的面孔，用脂膏和胭脂遮盖住，看起来好了一些这才换上了衣衫。
等到她出去的时候，青湖就送上了熬得懦懦的鸭肉粥，里面放了不少的东西，香滑可口。程玉婉吃了大半碗，这才觉得好了些。
“酒宴上向来不能好好的吃东西，娘娘先吃一些才好应对酒宴上的事情。”青湖毕竟比其他人更有经验，一边检查着程玉婉的衣衫，一边低声吩咐了准备皇后的凤銮车。
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到程玉婉抵达威后宫中的时候，凌尘和俪妃已经等在那里，就连景玥也在。
一见她进去，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而程玉婉只意识到了来自景玥的关注的目光。她低头慢慢走上前，先是给威后和凌尘行礼，然后又受了俪妃等妃嫔的礼，这才坐在了威后的一边。
“爱家听你七皇叔说，下午的时候你过于疲惫，有些不舒服？”威后关切的看着程玉婉，目光略微移动，看了一眼凌尘，然后冷冽的从俪妃身上飘过，这才重新慈爱的看着程玉婉，“你可要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有些事情，皇帝是你的夫君，你为了他分忧是对的。可是，也不能太过于纵着皇帝。”
“母后……”凌尘听到这里就有些坐立不安了，抬头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的程玉婉，然后才看向威后，“这些事情本就是早就吩咐下去的……”他略微顿了一下，明显是把接下来对程玉婉害的他被威后教训的话给重新咽回去了。
“皇后确实辛苦了。”他干巴巴地说：“前些日子西南进贡的贡品，朕让人送去椒房宫一份。”
程玉婉颔首谢过了他，这才对着威后低声道：“不过是这两日没有睡好，许是最近几日天气沉闷的缘故吧。让母后担忧，是儿臣的不是了。”
威后抚摸着她的手背，低声道：“你这孩子，竟是比陛下还贴心。”
俪妃不说话，张琉瑜却是善于逢迎的，几句话就说的场面重新热闹起来。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内侍进来回禀说是大臣和使节都已经到了。景玥才率先动身，又过了片刻程玉婉和凌尘才陪着威后，带着妃嫔一起去了叶华池。
无论对于程玉婉之前召集了大臣商议，还有跟景玥一起再次在叶华池做最后一次的审视有什么不满，凌尘都忍了下来。因为事实证明了程玉婉所做的一切还是很有先见的。
不管是西夏，还是大金又或者崇尚武力的羌族的挑衅，都被几近完美的压制了下来。那些使节看起来似乎是被震惊了，酒宴几乎是在一派祥和中度过的。程玉婉看了一眼景玥，明白这次酒宴究竟有多惊险。有好几次他们都几乎要中了那三国的诡计。
凌尘也许没有很高的政治觉悟，对于帝王心术也没有什么认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最后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此，酒宴之后，他安抚了俪妃让她一个人回去，然后才摆驾椒房宫。
外面的内侍通传的时候，程玉婉正在内殿卸下头上沉重的头饰，听到那内侍的话一愣，这才扭头道：“你是说陛下朝着椒房宫的方向来了？”
“只怕这会儿已经到了椒房宫的门口了，娘娘，您还是准备下接驾吧。”那内侍抬头讨好的看了一眼程玉婉的裙摆，低声道：“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之前娘娘酒宴的安排让陛下大大的涨了脸面，只怕陛下对娘娘心中是喜欢的不得了的。”
“要你多嘴。”一旁的绿翠瞧着程玉婉的脸色，马上就打断了那个内侍的话，过去塞了一个荷包，这才道：“既然知道陛下就要过来了，还不赶紧去迎着，娘娘这边还要收拾妥当呢。”说着微微瞥了一眼，那内侍马上明白，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啪！”
程玉婉一把把手中的簪子拍在了梳妆台前，“绿翠，过会儿你出去应对，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算起来程玉婉在其他人面前展露的性子，可以说得上是温和的。虽然对人略微有些疏离，不怎么亲近，不过却不怎么发火。更不会动辄就打骂身边的人，看着性子很是好。
如今见她竟然摔了手中的簪子，竟然还要对凌尘推说身体不适，避而不见。其他人就愣住了。绿翠略微迟疑了一点，低声道：“娘娘，这……似乎不大好吧？”
难得程玉婉今日在酒宴上做的妥帖，让凌尘放在了心上，若是再这样拿娇，岂不是把陛下推得更远了？
这么想着，绿翠就想要劝慰程玉婉。程玉婉冷着一张脸，“我如何说，你如何做就是了。之前张御医不是开了药方吗？把药熬了端来我喝。”
绿翠见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主意已经定了。略微不安的应了，伸手招呼铺床整理衣物的两个宫女出去，这才往前去迎了进入椒房宫的凌尘，跪在廊檐下面忐忑不安的说程玉婉因为酒宴劳累，回来之后就先喝了药水躺下休息了。
凌尘本是兴致勃勃的来，想要多问问程玉婉席间的事情，听到绿翠这么说，心中的喜悦马上就消除了大半，又看着屋子里面依稀还有人影晃动，心中就更是不满。
最巧合不过的是，此刻刚好碧玉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过来……
“这是干什么的？”
碧玉一愣，连忙跪下：“回陛下的话，这汤药是之前张御医开给皇后娘娘的。娘娘身子不适，晚宴之上又耗费了心神……”她人向来机灵，见着绿翠跪着，就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低声道：“这汤药是奴家趁着皇后娘娘睡下之后又熬了一份的，想着过会儿她醒来了，再喝一些安神的汤药……”
凌尘看着跪在跟前把门挡着严严实实的两个宫女，心中愈发的烦躁，又想起俪妃虽然爱使些小性子，可是依然是娇柔可人，就更是没了待下去的意思，沉声道：“朕不过是来看看皇后，既然她已经睡下了，那就让她好好歇息，这几日里面好好养着就是了。”
他说着就转身离开，绿翠和碧玉跪在廊檐下面直到人影都没了，这才一起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对视露出了一丝惊魂未定的笑容。一时间，两个人之间长久以来的芥蒂竟然消失不见了。
“起来吧，娘娘还在里面等着喝药呢。”绿翠先起身，然后才扶着碧玉起来，“你也真是厉害，竟然张口就敢……这么说，要是我，可是说不出来。”
碧玉勉强笑着，把手中的托盘给了绿翠，这才勉强自己站了起来，低声道：“你就别笑话我了，这会儿我的脚都软了……刚刚可是吓死我了……还好，陛下没有深究……”
“娘娘不知道怎么的，生气了……”绿翠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提醒，两个人这才一起相携着进了内殿，亲自伺候了程玉婉洗漱、喝药，躺下又盖了被子，把内殿的烛火都一一熄灭只留下两盏小小的萤火，这才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
程玉婉一晚上都做着奇怪的梦，今世与前世的景象相互交错着，一会儿是凌尘无情的面孔，一会儿是陆文躺在棺材中灰白而年轻的脸，陆氏夫妇要让她活活封死在棺材里面给陆右陪葬，她几乎要闷死，棺材却突然被人打开，抬头一看竟然是景玥……
“娘娘……娘娘……你醒醒……”
景玥的脸在一瞬间消失，程玉婉双眼空洞，一会儿才意识到了一旁有人抓着自己的手臂。她茫然的扭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吓人。
“半……咳咳，绿翠，给我端点水过来？”
话音刚刚落，碧玉就端了水过来，和绿翠合力扶着她起身，这才小心翼翼的喂了她喝下。喝了大半杯的水，程玉婉觉得略微好受了些，这才挥手示意够了。碧玉回身投了帕子绞干这才拿过来细细的帮着程玉婉擦拭额头和身上的汗水。
过了两刻钟，程玉婉这才觉得整个人都好了一些，那种沉甸甸的窒息的感觉好了不少。
绿翠看着她脸色好了些，这才低声道：“小主好久没有发噩梦了，那张御医开的安神药一点效果都没有！”言语之间颇为看不上张御医的医术。
“不赖张御医的医术。”程玉婉低声说，反而觉得这次噩梦发了汗水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似乎一些以前总是横在心中的结都随着之前的冷汗发散了出去一样。
如今斜靠在床头，她反而觉得舒适了不少。
程玉婉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然而听在一旁忙碌着的碧玉耳中却是别有意味的。她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拿出了给程玉婉换上的新的内衫，伺候着她换好，这才跪在了床头。
“你这是做什么？”程玉婉一愣，却也没有马上就叫了碧玉起来。
碧玉抬头看着程玉婉，低声道：“娘娘对奴家的照顾和信重，奴家心中感激……只是陆家给娘娘吃的东西……”她谨慎的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语，迟疑了一下才道：“有人或许愿意给娘娘永绝后患的东西……”
程玉婉自然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的，只是，她还有着她自己的迟疑。
“你说的那人，我知道是谁。只是，她怎么可能愿意，这可是关系到整个陆家……”难道，她陆琪就一点都不关心陆家其他人的生死吗？甚至于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一旦陆家失去了对她的钳制，她会不会报复陆家。
那陆琪又怎么可能会冒这样的风险？
这么想着，程玉婉就摇头。“这不可能……”
碧玉的脸上就露出踌躇的表情，很明显，有些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程玉婉注意到她的样子，微微蹙眉道：“这里只有我们主仆三人，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就是了。”
“奴家在外走动的时候，偶尔听过一两句的闲言碎语，说是陆家夫人身子不好，之前曾请了三十年前曾经盛极一时的神医夜阑之徒入府中住……”
碧玉的暗示让程玉婉慢慢皱起了眉头，她所想的比碧玉更多一些。当日里面，陆氏夫妇会冒险想要控制住她让她代替陆琪进宫，是因为陆琪身子弱。甚至看起来，奄奄一息。
若是陆琪身子调养好了，陆氏夫妇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傀儡不够听话，又太过于危险，进而想要除掉她，让陆琪取而代之呢？
依照她对凌尘的了解，那真正的陆琪反而会是凌尘会喜欢的类型。
最重要的是，陆琪心思城府都让人摸不透，若是她入宫……
许是又喝了一剂安神药的缘故，程玉婉虽然满腹的心事，可还是沉沉的睡去了。第二天起来，她才觉得精神了一些，只是整个人还是懒懒的不想做事。
提着神给威后请了安，她还没有出威后宫中，就见服侍在凌尘身边的一个老太监匆匆的赶来，见了她连忙跪下行礼。
“出了什么事情，郑公公竟然如此慌忙？”程玉婉皱眉，“怎么不使唤小太监过来通报？”
“回皇后娘娘，陛下，陛下一大早就带着俪妃出了宫去了！”
程玉婉一惊，若不是扶着绿翠几乎要连后退两步跌倒过去。她猛然稳住了身形，牢牢抓住绿翠的手，这才低头凝神问道：“郑公公说什么？”
那郑老太监这才抬头，苍老的脸上一脸的汗水，道：“娘娘，因为中秋佳节停了三日的朝政，所以一大早的时候，陛下就带着俪妃出了宫！”
凌尘……凌尘……你果然是……好……好样的！
程玉婉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男人！难道真的是因为看到当年的凌尘和他母亲深陷困境，又被温文尔雅的假象所骗，这才错把同情当爱情了吗？
平日里面也就罢了，今年恰逢三国来朝贡，他竟然带着俪妃出宫。而这三国又是各怀心思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程玉婉站了差不多一刻钟，这才从恼火中清醒了过来，看着郑老太监道：“郑公公起身跟着本宫进去给母后回禀一下吧。这样的大事，只怕也是瞒不住的。”
第八十章 小伤
凌尘母子当年不得先皇宠爱，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因此凌尘在威后面前还是很孝顺的，只怕等到中午他都没有请安，威后也就要派人去找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告诉了威后好了。
她又不是凌尘的奶妈子，凭什么事事都要替他遮掩着！
果然，威后根本就不知道凌尘要带着俪妃出宫，一惊一下怒气冲天，竟然是直接晕了过去。程玉婉反而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和一旁的奶娘扶住了她躺在湘妃塌上。
威后也不过是气极了晕倒，不等御医到就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程玉婉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母后觉得可好，要喝些温水吗？”程玉婉见她醒了，连忙过去低声询问。“儿臣已经让人去请御医了，母后若是觉得不舒服就直说。”
威后微微摇头，让程玉婉扶着她坐了起来，喝了些温水这才低声道：“哀家无事，只是被皇帝给气着了。皇后不要管哀家，赶紧找人，让人出宫寻了陛下和那个贱、人回来才是真的！”
她说着又要生气，程玉婉见状连忙过去伸手安抚着她帮着她顺气，“母后，身体要紧。儿臣还要仰仗母后呢……”
威后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才握住了程玉婉的手：“你派人，去请了你七皇叔入宫来！这事事关紧要，如今西夏、大金和羌族都有人在京城，只怕都紧紧盯着皇宫的一举一动，若是消息传开了，只怕对皇帝不利。”
“儿臣明白了。”程玉婉也知道这事的轻重，纵然心中恼火到了极致，却也没有借此机会做些什么。而是马上找了威后身边有脸面的太监，让他出宫去请景玥，又让人送了郑公公去偏房休息，不让消息传开。
甚至于，她还借了威后宫中的秋若和秋澄两个专门管理宫女的奶娘，带着人去了俪妃宫中，把俪妃宫中上上下下都控制了起来。
等到这一切都分派了下去，她才又回了威后内殿，问了前来的陈御医威后的凤体如何。
威后不过是惊怒，因此并没有大碍。只是陈御医忐忑的开口道：“威后早些年身子没有调养好，如今烙下病根，年纪又大了，实在是不能频频动怒。要以保养为主的……”
程玉婉见他说的小心翼翼，明知道一些话是忌讳，却也咬牙说了出来，只奥他是一个尽心办事的，就转头让绿翠赏赐了些东西，跟着去给威后抓药。
绿翠的药还没有煎好，景玥就匆匆入宫。一见程玉婉也在威后身边坐着伺候茶水，就连忙上前问安：“……臣只听说是威后身体不适，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就带来了几样滋补的药材……”
程玉婉上前谢了景玥的心意，又让人给他搬了椅子坐在威后床前，等到屋子中没有外人之后，这才低声说了凌尘和俪妃的所作所为。
果不如预料，连景玥都忍不住露出了惊容。一会儿才低声道：“可有派人出宫寻找？”
程玉婉摇头，“本宫不过是一个妇人，不懂一些大道理。只是之前听得七皇叔说过京城中的情形，又得了母后的提醒，并不敢轻举妄动。”
景玥这才松了一口气，略微沉思了片刻，这才低声道：“威后和皇后娘娘招臣来的意思，臣已经明白了。只是，这事儿还是要暗中进行才是。陛下既然带了俪妃出宫，之前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做了十足的准备的。身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威后才像是想起来一样，气恼的拍着床道：“是了，没错了。若不是那个贱人唆使，皇帝怎么会只身犯险！还有那群不尽心的奴才，若不是跟着起哄……七弟，你做事向来稳妥，当年对我们母子也是再好不过了。”
景玥闻言，连忙站了起来。
威后双眼泛着泪光，“这事儿，哀家也只信任七弟你在外面奔波，寻找皇帝了。”
凌尘做的事情虽然不靠谱，可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时局就要真正的不稳了。景玥心中纵然是恼火也只得忍下去。
他应了威后的请求，沉声道：“这是臣作为臣子应该做的，威后不必忧心，陛下定然会吉人天相的。”
程玉婉跟着安抚了威后两句，见着威后露出了疲惫的神色，这才使了个眼色和景玥一起退了出去。
直到离开了威后宫中，程玉婉吩咐了跟着的人远远的就跟在后面好了，不用近前伺候。
等到身边没有了闲杂人等，又有妥帖的人看着四周，程玉婉这才一边慢慢走着，一边低声问道：“七皇叔可猜测得到，陛下会带着俪妃去何处？”
从最初的震惊、恼火镇定下来，程玉婉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如果知道凌尘要去何处，那么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然而，凌尘却是轻轻摇头。
“臣心中一点想法都没有，如今乱的很。”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疲倦，程玉婉想着他这些日子为了三国朝贡的事情忙前忙后，只怕已经十多天没有好好休息，好不容易过了昨夜的酒宴，今日又被威后招入宫中，知道了这样的事情……
只怕，他已经很累了吧？却又要因为凌尘的事情而来回奔波，操持着这些本不应该他一个闲散王爷应该担忧的事情。
想道这里，程玉婉的脚步就更慢了一点。她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低声道：“七……皇叔不用如此担忧，想来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够逢凶化吉的。想来，他与俪妃也不会出了京城范围。这京城之中向来守卫森严，宵小之徒更是不敢在城中作乱，定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说是这样说，只是如今这京城之中……”景玥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就止住了话头，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还要多谢娘娘宽慰臣，臣定然会竭尽全力寻回陛下的。”
程玉婉闻言，只觉得两家微微发烫，低声道：“皇叔这些天来已经够忙碌了，这样的事情……”她苦笑，把那些怨怼之言都隐忍了回去，敛衽微微低头道：“还请七皇叔照看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因此而累倒。若是这样，本宫与母后……”
她抬头，水润的双眼盯着景玥看了一下，然后才又低声道：“陛下的事情，还要七皇叔操心。毕竟，宫外的事情，我们这些妇孺几乎可以说是无可奈何。”
景玥连忙伸手虚扶，笑着道：“娘娘不用如此……臣定当尽心尽力。”
两个人站定，抬头看着彼此。目光交汇的同时顿了一下，然后才分开。然后，程玉婉才送了景玥到了后宫的宫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身上了自己的软轿回到了威后宫中。
威后斜靠在床头，喝了药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程玉婉过去亲自倒了茶水递过去，低声道：“七皇叔已经出宫了，还请母后放宽了心。若是母后病倒了，陛下回来岂不是要内疚、担忧。”
“他还会担忧我这个母亲吗？”威后忍不住冷笑，“有着俪妃陪着他就足够了。我这个母后，实在是在他心中一点分量都没有……”
“母后不要这么说。”程玉婉上前，紧紧握住了威后的手，“想来，陛下就是怕母后生气，这才偷偷带了俪妃出去的。”
威后神色这才略微好了些，喝了程玉婉递过去的茶水，低声道：“你也跟着劳累了许久，还是回宫休息去吧。哀家身边自然有奴才照顾，你之前身子不适，也要好好修养才是。”
“谢母后关心。”程玉婉低声应了，又交代了一旁的奶娘悉心照看威后，这才离开了。
她早就累的浑身发软，一回到了椒房宫中就倒在了床上，叫了绿翠过去帮她揉按额头，另外两个宫女帮着她揉捏酸疼的小腿。
差不多折腾了两刻钟，程玉婉这才觉着舒服了一些。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下左右，让那两个小宫女退下，这才问绿翠碧玉的行踪。
“她按照娘娘的吩咐去了惠嫔的宫中，奴家看着，怕是也快要回来了。”绿翠低声应了，帮着程玉婉揉捏了肩膀，这才低声道：“陛下带着俪妃出宫，为什么还要通知柳……惠嫔呢？”
“这后宫妃嫔之中，以惠嫔身后的柳家最为势大。”程玉婉缓慢的说，“要说着后宫之中的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得到陛下的宠爱，甚至觊觎着我的这个位置。然而，她们也都明白，只要有俪妃在的一天，陛下就不会真的宠爱谁去。”
“而柳絮言……”程玉婉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她性子高傲，早些日子能够压下脾气去讨陛下的喜好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然而陛下却还是更加宠爱俪妃。她能忍到如今已经是不易了。不过是俪妃事事小心，又有陛下事事帮衬着……”
“那此次……”绿翠的眼睛亮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就顿住了。不过一会儿，外面就想起了碧玉的声音。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在程玉婉的示意下过去让了碧玉进来。
碧玉一见着程玉婉就马上跪下行礼，等着绿翠给她搬了布墩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一个边，低声道：“娘娘吩咐下去的事情，奴家都已经办妥了。因着不放心，特意留意在了宫门口，见着惠嫔身边的宫女出了宫，这才回来的。”
程玉婉抿唇笑着，道：“就知道你是一个妥帖的人，这才派了你去。想来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她自己也是累的很，等着碧玉退了出去，这就也卸下了头上那些繁复的珠钱，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
这一觉无梦，直到绿翠轻轻的摇醒了她，程玉婉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陪着景臻用了午膳，程玉婉哄着他睡下，这才坐在了椒房宫中的亭子中发呆。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心中所想的已经不是下落不明的凌尘和俪妃，而是景玥了。
有关凌尘带着俪妃出宫的事情，除了最初的气恼和慌乱之外，程玉婉经过这次休息已经算是完全镇定了下来。毕竟是再京城之中，凌尘纵然再听信俪妃的话，也不会在宫外过夜的。最晚，晚膳之后皇宫落钥之前，他定然是会带着俪妃回来的。
不过是一日的功夫，想来也不会出什么的意外。
毕竟，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又怎么会真的有人那么大胆？不过是让其他人跟着白白担心罢了。想到这里，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上午的时候，景玥那有些疲惫的脸庞，还有眼睛下面的阴影。
心中对凌尘就更加恼火了一分。
然而，就当程玉婉觉得不会出大事的时候，却真的出了大事。她正在被绿翠劝着吃一些点心的时候，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娘娘，七王爷在外面求见，他……他脸色不是很好……”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
程玉婉一愣，马上站了起来，“请七王爷到偏殿去。”她大声对绿翠说，然后重新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冷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距离七王爷进来还有些时间，你说说七王爷是怎么脸色不好的？”
那小太监飞快的看了一眼程玉婉，低头颤抖着道：“七王爷的衣服里面透着血丝……”
“你说什么？”程玉婉手猛然抓住了椅子的扶手，食指的指甲甚至在用力的时候断掉了扎进了肉中。“啊……”吃痛让她下意识的叫了出来，一旁的碧玉马上跟着她看了过去，见她手指上流下来的鲜血，也忍不住跟着轻声叫了一声，就慌乱的跑了过去。
“娘娘……”她抽出帕子就去擦程玉婉的手指，然而程玉婉不耐烦的伸手，“先包起来就好了。”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太监，“他衣服下面透出血丝，那么脸色呢？”
“脸色苍白，声音都透着紧张，张口就毫不客气的说要见娘娘……”
“好……好……”程玉婉接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站了起来，“你下去休息吧，本宫去见七王爷。”
碧玉担忧的想要让她敷药之后再去，然而程玉婉只是摇头，“想想七王爷出宫是做什么去了，他受伤回来……本宫这点小伤又算什么？”还好，她还是有着最后一丝冷静，没有直言出对景玥的关心。
带着碧玉进入偏殿的时候，景玥已经等在那里。程玉婉一进去，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衣服上面。景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衣服，然而，也许是听了那个小太监的话，所以她就看的格外认真。果然，在景玥的靠近右臂的胸口上看到了渗出的血迹。
甚至于，景玥还没有完全靠近，她就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七皇叔不用多礼。”程玉婉说，下意识的伸手虚抬。
景玥看到她手指上包着的丝帕，双眼的瞳孔猛然一收，然后才神色不变的直起身来，低声道：“还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
程玉婉左右看了一眼，偏殿中伺候的宫女和小太监就都到了外面。等有个“贴心”的宫女要关上门的时候，她才开口。
“门开着就是了，在外面好好守着。”
那宫女马上就低下了头，声音含糊的应了一声就退到了一边。
程玉婉留意的看了一眼她，这才转头看向了景玥。
“七皇叔似乎受伤了。”她直白的话让景玥扬起了眉毛，“本宫能够闻到血的味道，更何况，七皇叔故意换了一身衣服，反而让人更加注意到了这点。”她抿唇笑着，不过笑容下一刻就消失了，“七皇叔之前是去寻找陛下和俪妃的……”
她的声音中包含着完美的担忧，“为何皇叔会受伤回来？是否是……”她紧紧盯着景玥，“七皇叔，陛下他……”程玉婉的声音颤抖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景玥，“是否是陛下遇到了危险？”
“追踪到陛下曾经带着俪妃去了早市，甚至在酒楼中用了早膳，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在酒楼旁边乞讨的乞丐，给了一锭银子，然后被人注意到了……”
景玥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怒火，程玉婉很惊讶她竟然能够分辨出平静和隐忍的不同，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随着景玥的诉说，她更加肯定，只怕凌尘这次是真的出了意外了。
第八十一章 江南
“……之后我找到了那个小乞丐，被人痛打了一顿，身上的银子不见了踪影。”景玥无奈的摇头，“他说是被一群口音有些生硬的人抢走的，这些人打扮与一般人无异，但是说话像是外地人。而那些人在毒打了他之后，跟着陛下和俪妃的路线出了城。”
“出城？”一直安静的听着的程玉婉忍不住惊讶的出声，“陛下和俪妃竟然出了城？”
景玥点头，“我跟着出去，却遭到了伏击，似乎是直直的闯入了某些人的陷阱。事关紧要，脱险之后我不敢做逗留就马上换了衣服进宫。”
“若是有人因为认出了那是陛下，而预料到有人会追出去才设下的陷阱……”程玉婉为了这个复杂的情况摇头，“七皇叔考虑的很是周详……”她缓慢的说，考虑着言辞，“那么，现在该如何……调派宫中的侍卫，还是全城戒严……”
“不！”她首先否决了自己的建议，“若是全城戒严，只怕要打草惊蛇。可是陛下和俪妃……”
景玥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就连双唇都没有了血色。他并没有轻易的开口说话，而是看着程玉婉，等待着她的选择。
“七皇叔，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假设，对方很可能已经抓住了陛下和俪妃，甚至于……”程玉婉闭上了双眼，不敢想象那种可怕的结果。若是某个国家以凌尘为要挟的话，他们该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才能够“赎回”他们的皇帝？
就算曾经动过念头，觉得凌尘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事到如今……
“对方不会这么愚蠢的暴露出他们的，”景玥看着程玉婉脸上脆弱的表情，这才缓慢的开口，“我们还有时间，在他们准备好做什么之前救出他们。”
程玉婉低头沉思，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景玥，“那么，七皇叔有何办法？”略微迟疑了一下，她这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坐下，然后让景玥也坐下。
景玥皱眉，沉声道：“陛下因为中秋佳节停了朝议三日，最好是能够在这三日之内寻回陛下。不然，只怕长期停了朝议，不光是那些‘有心人’心中有了计较，只怕是朝中的大臣也会人心浮动……”
他虽然是安抚程玉婉，然而程玉婉又岂是那种笨拙之人，心思一转之间就想明白了他隐瞒下来的话。
“若是三天之内没有找到陛下呢？”她双眼紧紧盯着景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七皇叔可有应对之策？”
景玥深吸了一口气，隐忍下上前安抚程玉婉的想法，微微摇头：“臣已经吩咐了手下人，连同京城之中的兵马司程大人，派了靠得住的人在城中城外暗中打探。另外也派了人潜入了安排使节团居住的场所，想来三日之内，定然能够有消息。”
“但愿如此吧……”
程玉婉低声喃喃，本来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明白不管如何，纵然凌尘和俪妃被人抓了，只怕也不会伤及性命。只怕顶多囚禁起来，定然也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以用来与人谈判获取利益。
凌尘向来喜欢跟俪妃一处待着，嫌弃这个打扰，那个干涉的，如今细想起来，倒也算是如了他的意愿了！
这么想着，程玉婉心中冷笑连连。本来的不安倒也慢慢安稳了下来，抬眼看向景玥，沉吟片刻才低声道：“这样的事情，是否要告知于威后知道？”
这样的事情，她本不必问景玥的意思。然而，毕竟关系朝政大事，若是她太过于专断，只怕事后出了问题被人诟病。
景玥自然是明白她的想法，闻言就道：“威后身子不好，还是瞒着为好。”他抬眼看了程玉婉一眼，“此事本不应该皇后娘娘一人担着，可是为着威后身子着想，还请皇后娘娘瞒下此事。”
程玉婉缓慢的点头，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才道：“那宫外之事就有劳七皇叔用心了，宫内……”她略微沉吟，“就由本宫担着，定然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她话音刚刚乱，就有宫女走到了门外跪下道：“回皇后娘娘，张御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程玉婉点头，“请了张御医进来。”她说着起身，“七皇叔身上有伤，自然应该悉心治疗才是。张御医在一众御医之中资历最久，知道什么该说与不该说，且又医术高明……”她说着看向景玥，一双眼睛明动而透着担忧，“我是深宫妇人，不懂得朝堂大事，只能够安抚一概妇孺。而前朝大事，还要请七皇叔担忧……”
景玥点头，门外张御医进来行礼，有些错愕的看着偏殿之中除了程玉婉和景玥之外，只有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顿时有些恐慌不安。
程玉婉挥手免礼，这才道：“七皇叔受了伤，不宜让威后知道，还请张御医给七皇叔治疗。”她说着扶着了绿翠的手，道：“此事不宜外传，本宫先回寝宫，还请张御医与七皇叔疗伤之后去回禀一下。”
张御医连忙跪下行礼，景玥也躬身送了程玉婉出去，这才重新坐下由着张御医给他诊脉，又由着身边的小太监帮着他褪去了外衫，又拉开了里面的衣襟让张御医帮着他看伤势。
“这……”张御医猛然瞪大了双眼，惊慌不定地看着景玥，“七王爷，这伤势……”
“张御医不必多问，只管开了药方，敷上药就是了。”景玥神色冷淡的吩咐，“之前皇后娘娘也说了，这事儿，不宜外扬。”
张御医忍了忍，不敢多问，低头就细细检查了伤口，确认了是刀刃之伤这才低头拿了上好的金疮药，细细的擦了伤口之后才涂上药又拿绷带包扎，然后才又开了药方。
“七王爷府中药材应有尽有，既然这件事情不宜外扬，那微臣就开了药方，由王爷拿回去自行抓药。以免去了御药房中，被人留心。”
“张御医考虑妥当，本王谢过御医了。”景玥点头致谢，让身边的小太监收了药方，这才道：“宫外还有威后和娘娘吩咐的事情要办，本王就先行离开了。”
张御医送了景玥出去，这才直起身来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这架势只怕事情不小。
略微稳了稳心神，他这才出了门朝着程玉婉寝宫去。
“七皇叔的伤势，可严重？”程玉婉由着张御医给她诊脉，低声问道。张御医连忙据实回答，“……伤势看着吓人，却没有伤及要害。臣已经给了王爷一盒上好的金疮药，又开了药方。因着娘娘和王爷都吩咐此事不能外传，因此就没有在宫中抓药……”
他收起了手，一旁的绿翠把搭在程玉婉手腕上的丝帕收了起来。这才过去伺候张御医研磨开药方。
“娘娘今日劳累，上次开了滋补药方已经起了作用。今日换了一剂更适合娘娘的……”张御医把药方吹干交给了绿翠，“还劳请娘娘派人跟着臣去御药房抓药。”
程玉婉明白这算是请了张御医的遮拦之词，因此笑着点头，“知道张御医喜欢毛尖，本宫这里刚刚得了些上好的信阳毛尖，绿翠分些出来给张御医带回去。”
张御医满脸笑容的谢了恩，这才带着一包茶叶出了椒房宫。
等到宫中重新恢复了安静，程玉婉这才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秋日的精致，愣愣着发呆。
景玥在京城之中有人手她并不奇怪，可是竟然能够调动兵马司的人，这就有些让人玩味了。想到景玥比之凌尘并没有大上几岁，若不是当初正好被先皇派去江南……
这种想法让程玉婉心惊胆战，景玥看起来对那皇位并没有什么觊觎之心……她拼命在心中安抚自己，想着景玥处处安排都是为了凌尘安危，这才放下心来。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期间虽然有着景玥送往宫中的几个消息安抚，可是程玉婉却依然没有休息好。第二日起身，就显得精神不济。
柳絮言已经知道了被程玉婉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自以为是程玉婉心中嫉妒凌尘对俪妃的宠爱，因此浑不在意。倒是毫不知情的张琉瑜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正想要开口询问俪妃为何不来，就被柳絮言给一个眼色拦了回去。
她向来为人处事周详，因此也就压下了这点疑惑。等着程玉婉让他们散了，独自去给威后请安，这才拉着柳絮言去了一旁的小道上，压低了声音问了起来。
“之前在皇后宫中，你为何不让我说话？那俪妃就算拿娇不来，怎么也该让人来回禀一下‘身子不适’才对啊？”
“荣嫔你就别担心了。”柳絮言冷笑了一声，“只怕你一开口就触动了咱们那位皇后娘娘的痛处，她当场给你好看可怎么办？我可是为着你着想，这些日子来，千万别在咱们皇后娘娘跟前提俪妃的事情。”
她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虽然百般嘲弄程玉婉，却没有说出凌尘带着俪妃出宫的事情。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分道扬镳各回各宫了。
而程玉婉这边，伺候着威后用了早膳，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就听得威后屏退了宫中的闲杂人等，然后开口问道：“可有皇帝的消息？”
“消息倒是有一些，只是……”程玉婉故作为难，抬头看着威后，“儿臣说出来，母后可不要再动怒了。”
“你说，只要皇帝平安无事，哀家自然要好好的活着等他回来再教训他！若是被气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与那个小贱人！”威后语气不怎么好，然而也没有多为难程玉婉。
程玉婉斟酌着语句，把之前与景玥套好的词句都拿了出来，道：“陛下昨日一出了宫门，就没有停留直直的从南门出了京城，去了京郊的一座寺庙之中。”
“寺庙？”威后略微皱眉，“这城南京郊，有什么寺庙值得皇帝去的？”
“听闻，是一座小庙，供奉的是送子观音。”程玉婉脸色微微苍白，低声道：“陛下至今只有景臻一个皇子，所以想来去这庙中是为了求子的……”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威后的神色，见她神色略微缓和，这才低声接着道：“说起来，俪妃也是最早伺候陛下的了，至今未能够有子嗣，想来也是心急了。而这寺庙，听闻很是有名……”
“这个贱人！就算是诚心求子，又何必拖着陛下陪同，哀家一声令下，让她去寺庙中吃斋念佛三年求子也是可行的！”威后气得直拍桌子，程玉婉连忙起身拦下她，道：“母后，凤体为重。”
说着又递了茶水过去，等着看威后神色略微好了些，这才又低声道：“他们两人已经去了，且听七皇叔说，陛下要在那里吃斋念佛三日，诚信求子，好宽慰威后之心……”
“那老七就留着他们在那荒山野岭的庙里了？”
“七皇叔说已经派了人在寺庙外面守着，三日之后，定然接了陛下与俪妃回宫。甚至，他已经住在寺庙之中，亲自陪同只求威后宽心……”
威后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似乎恼火又似乎是愤恨，一会儿才拉着程玉婉的手，沉声道：“哀家最希望的，却是皇后能够尽快产下嫡皇子来。俪妃……不配为皇家繁衍后嗣！”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斩钉截铁，甚至捏痛了程玉婉的手。程玉婉隐忍着，安静的看着威后双眼中透露出来的那一丝冰冷的恨意，心中的疑惑却更盛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威后如此痛恨俪妃呢？
难道只是因为俪妃曾经毒害了程玉婉？
第八十二章 假设
她觉得这个假设完全不成立……轻言劝慰了威后一番，程玉婉这才回到了椒房宫中，看着景玥让人传进来的消息，本来揪着的心就更加不安起来。
景玥已经找到了疑似关押凌尘的地方，只是那里守卫森严。一个小小的别院中，里里外外差不多有上百人守着。也正是这种不正常的守卫才引起了景玥的注意，继而探查到了一些消息。
可惜，院子最里面的消息却是求而不得。
想到张御医说的景玥身上的伤势，又想到他是连夜才探查到了凌尘被关押的地方，程玉婉心中就一阵烦躁。拿着那封信在屋子中来回走了几圈，这才重新做了下来，让碧玉端了炭盆进来，看着那封信被烧成灰烬这才对一旁等着的小太监吩咐。
“告诉你家王爷，威后已经被本宫安抚了，让他尽力而为。想来那匪徒再大胆也不敢贸然行事。”略微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万事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至于打草惊蛇，逼得对方痛下黑手才是。”
那小太监连忙应了，又重复了一遍等程玉婉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
“等下！”程玉婉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见那小太监恭敬的低头等着，这才匆匆道：“你家王爷身上有伤，记得看着他换药吃药，陛下的安危，全部系于他一人身上，还请他自怜自惜，看顾好身体。”
挥了挥手，“绿翠，送他出宫。”竟是再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就赶人离开了。
等到人出去了，程玉婉才懊恼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觉得疲惫又无奈。最后那句话，明明不该说的。虽然生硬的套上了对凌尘的关心，可是……
“娘娘，喝点热茶吧。”碧玉端了茶过去，六安瓜片的清香让程玉婉觉得略微舒服了一些。她睁开双眼看了碧玉一眼，只见那向来聪明伶俐的丫头笑着端了一份茶点上来，轻声道：“陛下不在宫中，娘娘担忧是应该的。更何况，如今形势不明又不能声张，一切都要由着七王爷来办，娘娘身为主子关心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程玉婉苦笑，连碧玉都这么说，只怕是看出来了什么才对！
一死一生之间，为何她还是学不会绝情忘爱呢？
几乎是煎熬的过了大半天，午膳的时候，碧玉见程玉婉无心用膳，就偷偷去抱了景臻过来想让他陪着用膳。程玉婉向来疼爱景臻，虽然不明白为何，不过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抱着景臻说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大皇子还没有用午膳呢，也是他一片孝心，特意过来陪娘娘用膳呢。”她笑着上前凑趣，“可要让奴家传膳？”
程玉婉看了她一眼，心中感念她对自己的关心，略微点头吩咐：“传膳吧，臻儿喜欢吃的琥珀核桃让人也传来一份。”
碧玉这才笑着退出去让小宫女传膳，等着程玉婉和景臻用了膳，又哄着景臻睡下了，程玉婉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之前哄着景臻折腾了一番，她这会儿反而放开了些心觉得有些累了。正想午睡片刻之际，反而听得了外面宫女的通传。
“晟美人这个时候过来……”程玉婉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让她在外殿稍等片刻。”她重新收拾了一番，这才出了内殿。
一过去就看到晟美人身形消瘦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的碧玉略微放重了脚步声，惊得她回神马上起身上前行礼，迎了程玉婉进去。
“起来吧，不是让你在宫中养着，怎么今日里面想到来本宫这里了？”
“嫔妾自觉身子好了些，想着多日未给皇后娘娘请安，平日里面娘娘又三不五时的赏赐些补品，就想着趁着今日天气好，过来给娘娘请安顺便谢恩。”晟美人又福了福，这才坐了半边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上座的程玉婉。
“只是几日未见，觉得皇后娘娘似乎消瘦了一些……”她语气恭敬，眼神带着担忧，“嫔妾不才，可是也感念娘娘之前的恩德，若是能够给娘娘分忧，还请娘娘吩咐。”
程玉婉微微扬眉，有些惊讶的看着晟美人。一会儿才缓慢的道：“本宫倒是有些事情心烦，只是不知道晟美人你能否尽力？”她微微笑着，上下审视着晟美人，“你看起来倒是精神些了，脸上也有些血色了。”
这些日来，她一心忙着中秋佳节的事情，之后凌尘又带着俪妃出去，让她满心的思绪都集中在前朝动态上，而后宫之中……
她竟然是忘记了，俪妃不在宫中，正好是一个拉拢晟美人的机会。
只是这晟美人来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想到这里，程玉婉唇边的笑容就更深了一点。只怕不光是俪妃在晟美人处安排了眼线，晟美人也时时刻刻注意着俪妃呢。
也是，若是眼前这兰橙对于俪妃忠心耿耿的话，只怕也不会爬上了陛下的龙床。之后又兼着俪妃暗中动手毒害了她的胎，甚至差点要了她的命。兰橙自然是该为着自己的前程想了想，她隐忍了这么久，一直等到了俪妃不在宫中这样的日子，只怕也是个能够隐忍的人。
两个人各怀心思，可是又算得上目标一致，说话之间倒是多了些和气。等到大半个时辰之后，程玉婉才让宫女送了她出去，之后又赏赐了不少的补药到了她宫中。
这天晚上半夜，程玉婉正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被人慌忙摇醒。
“娘娘……娘娘，快醒醒……陛下回宫了！”
听到这话，本来还有些迷糊的程玉婉马上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绿翠和青湖，“说什么，陛下？”她扶着绿翠的手起身，“青湖姑姑快与我说说，可真的是陛下回宫了？”
“正是呢。”青湖脸上带着笑容，跪下帮着程玉婉穿上鞋袜，这才道：“由着七王爷亲自送回来的，如今已经到了宫门口。之前七王爷就命人送了消息来，娘娘赶紧去迎吧。”她说着起身取了衣衫伺候着程玉婉穿上，“听闻俪妃……并不是很好。”
“俪妃不好？”程玉婉这次真的精神了起来，伸开双臂有着绿翠给她穿衣，这才问道：“传信儿的人可有说俪妃如何不好？”
“听闻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更甚者……”青湖顿了一下，“说是脸上伤着了……”
“竟然会伤着脸？”程玉婉微微皱眉，却没有青湖和绿翠那般高兴，“怕是为着陛下受伤，那只怕是……”她皱眉，一旁的青湖和绿翠也顿了下，然后绿翠才开口：“不会这么巧吧？”
“难说。”程玉婉冷声道：“不过陛下回宫总归是好事，先去宫门口迎了再说。对了，派人去通知晟美人。”
“只通知晟美人？”青湖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程玉婉的意思。程玉婉却点头，“人多了不好，且晟美人与俪妃有情分，由她一起去正好照看俪妃。”
一通忙乱，因为免了精心打扮，程玉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凌尘回宫的车驾还未到。她心中不安，就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外面皎洁的星光，缓慢的走着。
又过了片刻，身后就又响起了车辙碾过石板的声音，回头看去正是晟美人的车碾。
“娘娘，半夜让嫔妾来此处……”晟美人有些不解地看了下四周，双目之中慢慢露出了然的神色，“可是……”
“正是。”程玉婉拉着她起身，微微点头，“你心中明白就好。陛下此次出宫，只怕波折不少，到时候只怕还是要有人照看才好……”
“娘娘为何不……”晟美人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不明白为何程玉婉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她心中又是激动，又是不安，生怕这是一个陷阱。
“你只要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就是了。”程玉婉冷声打断了她，“本宫所想，你又如何得知？”
“嫔妾明白。”晟美人低头，沉默了片刻，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宫门打开的声音，两个人一起上前走了过去，就看到两辆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后宫的宫门。
程玉婉再次上前两步，晟美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那马车慢慢停下，然后先是景玥下面，接着才是凌尘。
“臣妾（嫔妾）恭迎陛下回宫。”
两人跪下接驾，凌尘看起来神色憔悴而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听到这夜色中清丽的声音似乎是吓了一跳，然后才意识到跪着的是他的皇后和后宫妃嫔。
“深更半夜，皇后和……晟美人怎么会在此？”他整了整衣衫，让程玉婉她们起身，景玥这才拱手对程玉婉行礼。
程玉婉带着晟美人上前，看着凌尘眼睛中的血丝，和下面掩饰不住的青黑，这才低头道：“陛下离宫，臣妾夜不能寐，就叫了晟美人过去说话。谁知道接到了七皇叔的消息说是陛下今夜回宫……”
“威后之前因为陛下离宫的事情大动肝火……”程玉婉直起身子来，目光轻柔的从景玥脸上滑过，然后才看向凌尘，低声道：“为着劝服母后吃药，保重身体，臣妾就谎称陛下与俪妃是去了寺庙之中求子……”
她说着跪了下去，“当时母后已经晕厥了过去，臣妾为着事从权宜就编出了这样的谎言，还请陛下降罪。”
她嘴上口口声声的说着请罪，却句句指出凌尘的不对。凌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虽然恼火却也后悔冲动之下带着俪妃出宫。他向来孝顺，听闻威后竟然被自己气得晕厥了过去，就连忙问道：“如今母后可好？”
“晚上的时候，臣妾去请了安。亲自喂了母后吃药，伺候躺下休息这才回了椒房殿中的。”程玉婉被他扶着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臣妾看着陛下，不过是出宫两日怎么消瘦了这么多？只怕母后见着了，要心疼的。”
凌尘神色就更有些不自在，程玉婉唇角带着笑容，似乎无意的看了一眼景玥。两个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了一下，然后才看向了后面的马车，“俪妃是否在后面车上，怎么没有下车……”
她声音略微高了一些，明显是说给后面马车中的人听的。
那马车里面略微传出了一些声音，片刻之后，才见俪妃带着兜帽下了马车过来与她行礼。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她说着就跪了下来，程玉婉冷眼看着她兜帽下面隐隐约约的容貌，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目光一闪，注意到了她露出来的手腕。
那洁白的手腕上一道淤青看着让人心惊不已。
“俪妃怎么出宫一趟人也变得骄矜了，下了马车了怎么还带着兜帽。这里不过是陛下和七皇叔，怎么你也避忌着不成？”程玉婉一句话连消带打的让俪妃气得浑身发抖，比起凌尘心中对程玉婉还有些愧疚的复杂情绪，俪妃对她可是恼恨许久。
她气恼的一把抓下了兜帽，发髻都有些凌乱的抬头怒视着程玉婉。
程玉婉被吓得连着后退了两三步，直接抓住了一旁晟美人的手，被扶着这才稳住了身形。“你……你这是……”她指着俪妃，惊慌不安的道：“俪妃这是怎么了，怎么容颜大损？可是路上出了意外……”
“你……”俪妃咬牙切齿，然而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凌尘一声呵斥，“好了，你路上不小心从马车上跌落下来，耽误了回宫的时间，身上又受了伤，还不赶紧回你寝宫中歇着去！”
俪妃呼吸一窒，一旁机灵的宫女就连忙上前扶着她起身，重新上了马车。
“娘娘先回宫吧，沐浴更衣之后，明日只怕还要给威后请安呢……”人上了马车，声音这才渐渐的没了。
凌尘叹息了一声，看着马车离开，这才道：“朕累了，七皇叔也是忙碌了大半夜，不如留在那清月阁中。明日一早，一起去与母后请安。”他说着，语气中就变得有些忐忑。
景玥点了下头，“那臣就不推辞，还请陛下好好休息，不要再让威后跟着担忧。”
景玥也跟着离开，一时间，这宫门口就只剩下了程玉婉、晟美人，还有凌尘了。
“这两日里面臻儿夜夜睡不好，臣妾总是夜里陪着。陛下劳累，只怕臣妾顾忌着臻儿也无法侍奉陛下，反而让陛下无法休息。”她略微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了晟美人，“说起来，晟美人这些日子已经将养好了身子，她住的宫苑又离的近，且还安静，正适合让陛下好好休息。”
她见凌尘还要说话，就道：“陛下明日里面还要给母后请安，正是需要好好休养一晚上才是。免得母后见了陛下，心疼……”
凌尘闭上了嘴巴，恼火地看了程玉婉一样。他最恨她的就是这点，每次都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有一点的问题。这样很好，问题是把他显得太过于无能了。
“陛下，晚上露水深重，如今又入了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免得伤了龙体吧？”晟美人在程玉婉的暗示下上前扶着凌尘，低声说。
凌尘低头看着一脸柔情蜜意的晟美人，心中感慨。这才是他想要的美人，而不是皇后这样事事都妥帖到让人痛恨的女人。
“皇后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他顿了一下，程玉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唇角带着一丝微笑，“臣妾在椒房宫中等着陛下，一起去给母后请安。”
看着凌尘和晟美人上了马车，程玉婉这才把憋闷在心口许久的浊气给吐了出去。一旁的碧玉过去扶着她，低声道：“娘娘，夜深了，还是回宫休息吧。”
这么久来，她也终于学会了不再对程玉婉的选择做任何的评价。若是当初，只怕她真的会开口询问程玉婉，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留下陛下？
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开口。
“折腾到现在，我反而不想睡了。”她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马车，道：“让马车先回去吧，绿翠陪着我随意走走。”
碧玉点头应了，跟着马车先回了椒房殿，而程玉婉则带着绿翠沿着寂静的宫道走到了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接近后宫宫门的竹林，里面有着一个竹子搭成的两层的小阁楼。这还是当年程玉婉入宫的时候，因为喜欢这片竹林才搭建起来。
只可惜，随着程玉婉的不得宠，这个地方更是成了她一个人哭泣、安静的地方。
时隔一年多，她竟然又来到了这里。
意识到自己走到什么地方的时候，程玉婉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吩咐了绿翠留在竹林外面，就自己一个人沿着小路朝着那个阁楼走去。
竹林中一片的寂静，甚至只有隐隐约约的宫灯昏黄的光芒照射进来。程玉婉慢慢放轻了脚步，走上台阶，然后轻轻推开了门走进去。
阁楼里面一片的黑暗，程玉婉站在门口片刻才算是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楼梯前面，扶着冰凉的竹制的扶手沿着楼梯走了上去。在这个阁楼的二楼，有一部分是没有房顶的。程玉婉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上去看一看没有被宫墙遮挡住的天空。
她没有想到，这里还有着另外一位访客。
“谁在哪儿？”她敏锐的察觉了这个小小的二楼里面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她站在楼梯口的地方，看着阴影中的那个人影。
那个人慢慢走了出来，借着天空上面照射下来的月光，程玉婉看清楚了那是谁。
景玥！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她来说，这是私人的空间，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才对。为什么景玥会在这里呢？而下一秒，她才意识到一点，她不是程玉婉，她……甚至不是程玉婉，在景玥的眼中，她只是陆琪，是凌尘的又一个皇后而已。
她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然而忘记了她的后面就是楼梯。她整个人往后仰下去，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景玥动作迅速的上前，伸手就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肢，然后抱住她往旁边挪了一下。
“小心……”温柔而低沉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程玉婉惊魂未定的抬头，一脸惊慌的看着景玥。
“景……”她喘息着开口，然后理智在下一刻制止了她。她改口，“七皇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景玥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这才怀疑地看着程玉婉，“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程玉婉呼吸都窒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肢体上的接触，还是因为被景玥看到了破绽。一会儿，程玉婉才紧张的回答：“这里是后宫，而我是这后宫的主子，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景玥危险的眯起了双眼，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程玉婉都忍不住意识到了这个实际上还是很贴近自己的男人有多么的迷人。
这不是真的，她只是忍不住被景玥吸引了而已。
程玉婉闭上了眼睛，四周一片的寂静。她低声叹息，不自觉的开口：“我很累了，景玥……”她身上所有紧绷的神经似乎在那一瞬间断裂，内心的柔软和脆弱让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浑身不能控制的颤抖着，想要避开站在面前的人。
然而，甚至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她猛然被一个人的双手钳制住，然后被往后推知道背后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程玉婉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那个近在咫尺，几乎跟她身体贴合在一起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低头看着她，纵然是在黑暗中，程玉婉都能够看到他的眼睛散发的幽冷的光芒。
“你到底是谁？”
一只手碰触到了她的脸，温热的触感让程玉婉微微的颤抖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就感觉到那只手在轻轻的在擦拭她的眼泪。
“你到底是谁？”
景玥重复这句话，“我觉得你似乎太过于熟悉一些事情……”他擦掉了程玉婉脸上的泪水，“而你也让我觉得熟悉，我相信我没有见过陆家的那位陆琪……皇后娘娘，你究竟是谁？”
“我……”程玉婉声音干涩的开口，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我只是，只是我……不是任何人！”
“只是你……”景玥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贴合在一起的身体。“只是你……”他又重复了一次，再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月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程玉婉这才注意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绯红。
想起之前两个人接触的时候，那异常炙热的体温，程玉婉慢慢皱起了眉头。她全身的紧张都慢慢的散去，小心翼翼的上前了一步，低声道：“七皇叔，是否身体不适？”
景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后退了两步，直到靠在了一旁的栏杆上面，这才有些站立不稳的扶住了栏杆。
“臣身体无碍，皇后娘娘不用担心。”他说，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嘶哑。程玉婉这才想到他之前受的伤……连着两日为了凌尘的行踪而奔波，又半夜把凌尘送到了皇宫之中……程玉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上前了一步，更加清楚地看到了景玥苍白的双唇。
而这个时候，景玥突然摇晃了一下，几乎要跌倒——如果没有栏杆的支撑的话。
她顾不上矜持，马上拎着裙角上前去，伸手就覆盖在了景玥的额头上。
“七皇叔，你在发热……”她低声说，然而景玥却毫不客气的挥手拍开了程玉婉的手，“不用你管，你只是皇后……你……不是她……”
程玉婉微微颤抖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景玥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七皇叔……”她低声叫了一句，“你在发热，无论如何，你要先招御医过来看看……你身上还有伤口，我不希望陛下找了回来，而你却病倒了……”
“……”景玥睁大了双眼，似乎在认真的看着程玉婉，“你……”他说，程玉婉马上点头，“七皇叔，我在这里？”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凌尘……当然了，他是陛下……”他声音越来越低，放开了支撑着他身体的栏杆，然后一个踉跄。
程玉婉连忙再次上前，努力支撑住了景玥的身体。再次近距离的接触，她才意识到了那股萦绕在鼻子边上的淡淡的血腥味。
“你身上有新伤口，还是原来的伤口崩裂了？”她连忙抬头，一边搂着景玥的腰扶着他，一边焦急的问，“景玥，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景玥低头，看着程玉婉焦急的样子，突然露出了一丝模糊的笑容。然后，在程玉婉能够反应之前，他用力搂住了程玉婉的身体低头吻上了她柔软的唇。
最终她没有像正常女子被人占便宜之后一巴掌扇在了对方的脸上，那只会更加激怒面前这个失控的男人。她选择了真正的伤害景玥，让他从疼痛中恢复理智。
景玥马上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眼睛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程玉婉这才缓慢的开口，并且伸手轻轻的揉着自己被钳制得生疼的胳膊，“七皇叔，你在发热，我相信之前的行为是因为神志不清造成的……”
她努力的为刚刚让人尴尬的事情寻找借口，然而，景玥并不领情。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开口了。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光是听他的声音，程玉婉都觉得一阵心酸和绝望的感觉蔓延开来。
“不是……”景玥缓慢的摇头，靠着栏杆往下滑落在程玉婉低声的惊呼中坐在了竹制的地板上。他干笑了一声，“你给我的感觉跟那个人太像了……我是病了，可是并没有真的神志不清。”他抬头，黝黑的双眼在黑暗中看着程玉婉。
第八十三章 争执
程玉婉一瞬间就有种似乎被野兽盯着一样的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的猎物。明明他都虚弱到了站不稳的程度，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心悸的感觉，紧张、不安，手心都要冒出汗来。
“你不是陆琪……”他说，“我调查过陆家，自从……自从那日里面听到你讲给臻儿的故事之后……”
程玉婉心中一紧，几乎要捏断了自己手指。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景玥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虽然知道骗不过这个男人，可是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以为景玥不会注意到那个小小的细节，或者说，他不会更深入的调查。
然而，景玥不光注意到了，而且还从根本上去调查了一些事情。
“那么，”她说，低头避开了景玥的目光，“你得到了什么？”
“呵呵……”景玥低声笑了起来，“你真的要让我说……”他低声说，对着程玉婉伸手，“扶我起来吧。”
程玉婉愣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然后握住了那只手扶着景玥站了起来。
景玥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在她挣扎之前，低声说：“在程玉婉死的那一天，陆家的儿媳妇程玉婉假死复玉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几乎是无法控制的，程玉婉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她依稀听到了景玥在耳边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就被那个男人放开了。
“无论如何，皇后娘娘还是回宫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见威后呢。”他重新靠在了栏杆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目光幽深的看着程玉婉，“今天晚上，我们没见过面？”
“……”程玉婉后退了一步，谨慎而警惕的盯着景玥。“那么，七皇叔会请御医开药吧？”见景玥扬眉，她才勉强微笑着补充，“你在发热。”
“哦，当然会。”景玥抿唇轻声笑着，“臣还想好好活着呢。”
之前紧张而诡异的气氛似乎完全消失了，程玉婉甚至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微微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皱巴巴的衣衫然后才拎着裙角下了楼。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直到最后门被关上，景玥才猛然站了起来撑着栏杆往外面看去。很快程玉婉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然后被一层层的竹林给遮挡住。
他盯着那个消瘦而有些陌生的身影消失的地方，许久才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在了地面上。
他是在发热，可是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对于程玉婉的怀疑由来已久，然而他曾经无数次的怀疑自己，如果不是那种晕眩的感觉作为理由的话，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证实什么。
说实话，他害怕得到答案。
而这次，程玉婉虽然没有给他任何实质性的答案，可是她的表现却让他心中升起了更多的希望。就算最不可能的可能，他也还有一丝希望。
那个骄傲到了极致的女子，怎么会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在这个后宫之中死去？而程玉婉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的那种吸引让他越来越相信，这个女子绝对不那么简单。他愿意冒险去试探，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
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之前的事情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几乎是躺在了地板上，胡乱的想着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再下楼去找御医……然后，他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程玉婉就被碧玉给轻轻的摇醒，一旁的青湖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宫女们准备热水，衣衫，还有头饰。
甚至还没有等程玉婉出内殿，外面就有内侍低声通报，说是凌尘已经过来了。
想到整个每次都让别人帮他收拾乱摊子的皇帝，再想想那个在不知不觉中就调查了陆家的景玥，程玉婉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她故意放慢了接下来的速度，又让人传膳。
整个早膳的过程中，凌尘都表现的心不在焉，甚至频频抬头看着正在耐心的喂景臻吃饭的程玉婉，几次试图开口都没有结果。
程玉婉瞥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声道：“平日里面都是一个时辰后才会去给母后请安，陛下不用心急。”
景玥的表情一讪，然后才示意身边服侍的宫女给景臻添了一些他面前的菜。
程玉婉皱起了眉头，盯着那放在碟子里面的菜片刻，然后才皱眉第一次正式看向凌尘，“陛下，臻儿对虾过敏，你身为他的父皇，不会不知道吧？”说着她就挥手，示意绿翠把那盛了虾的碟子给撤下去，眼中充满了对凌尘的失望。
凌尘完全没有想到景臻竟然不能够吃虾，下意识的避开程玉婉的目光看向景臻，只见这个儿子正用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他，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低声叫道：“父皇……”
声音小到了如果不是凌尘认真听就根本听不到的程度。
他皱起了眉头，心中对这个见面很少的儿子更是不喜欢了。太过于懦弱了，让他回想起了幼年的时候那种被人欺负的生活。
而且，这个孩子是程玉婉留下来的。对于程玉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去对待。他与程玉婉一起长大，从小就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对待，然而她嫁给他的这个事情无可挽回的让俪妃失去了获得后位的唯一机会。
至于有了景臻的那个过程，对于他来说也是痛苦纠结的过程。酒后失德也好，把程玉婉错认为俪妃也好，不管怎么样只是把他推得更远，无法面对程玉婉。以至于到了最后，甚至恨起了她。
直到最后程玉婉惨死在宫中……面对程玉婉留下来的孩子，他又讨厌又是内疚，在程玉婉的灵堂前想起了小时候一起玩的情谊。
然而，越是想就越是觉得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一年多过去了，他与景臻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对于这个儿子，他就跟更缺乏了解。像程玉婉说的景臻对虾过敏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
“你不吃虾？”他努力让自己的态度自然起来，唇角带着笑意，“御医没有看过吗？”
景臻往程玉婉的怀中躲了躲，睁大眼睛防备的看着凌尘。程玉婉伸手轻轻的搂住他，这才低声道：“御医看过几次，却是无能为力。不过还好，只要平日里面不吃虾等一些河鲜就可以了。过敏并不严重，小心一些不会伤及性命的。”
她扶着景臻做好，低声呢喃着安抚他，然后才又端了甜点过来喂着他吃下。虽然对凌尘不满，不过还是低声道：“臻儿不用害怕，你父皇是关心你呢。”
“嗯……”景臻点了下头，抿着唇偷偷看了一眼凌尘。
凌尘连忙露出笑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景臻就又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躲开了他的目光。一点都没有在景玥和景炎面前的大方和活泼。
看起来，凌尘这个父皇对他真的是一点关怀都没有。不然，为何景臻对待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程玉婉心中更是冰冷一片，等到景臻吃的差不多了，就让奶娘抱着他下去了。随意的吃了半饱，程玉婉就和焦躁的凌尘一起出了椒房宫。
在威后宫门前下了轿，程玉婉看了一眼凌尘，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上前，微微躬身给他最后整理了衣衫和头发，在凌尘拒绝之前低声道：“母后定然希望看到陛下精神焕发。”
凌尘愣了一下，然后才任由程玉婉姿态亲昵的帮着她整理衣衫。
片刻之后，他们进入了威后宫中，威后有些精神不济的坐着喝着酥奶茶，见着凌尘出现的一瞬间，甚至激动的弄撒了一些奶茶在衣衫上。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只是连忙道：“免礼，免礼，恒儿过来让母后看看……”
凌尘上前，任由着威后拉着他说话。
“……你瘦了……”
“母后，孩儿不过是出去了两天而已，怎么会瘦了？”他笑着说，扶着威后坐下，这才道：“定然是母后太过于想念孩儿了，所以才会觉得孩儿瘦了。”他低声道：“本来是想要给母后一个惊喜的，却没有想到让母后担忧。儿子在寺中为母后求福……”
“哀家都知道，知道了……”威后笑着道：“皇后已经都告诉了哀家了。”她笑着对着程玉婉点头，这才招呼她坐下，“皇后这两日里面因为你的事情，忙碌的也是瘦了呢。”说到这里，她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语气一变，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了。
“俪妃呢？！”
果然提到了这个，程玉婉心中早有了猜测，因此并不惊讶威后这个问题，而凌尘几乎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她……”他有些犹豫，一会儿才道：“俪妃不适应山上的气候，病倒了。朕让她好好休息，所以就没有带她过来给母后请安。”
“病了？”威后扬眉，双眼中原本的感动已经全然变成了怒气，正待说什么，就听到外面的太监通传，说是七王爷求见。
“七弟？”威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请七王爷进来。”等着人出去了，她这才横了凌尘一眼，“这笔账，哀家晚些时候再跟你算！”
不一会儿，景玥就走了进来。
程玉婉下意识的抬头朝着下面看去，就觉得景玥一脸的憔悴，脸上更是没有血色。虽然做了掩饰，可是看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心中……酸涩。
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然后在景玥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移开了目光，像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男人一样。
威后明显是被景玥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让一旁的宫女扶着他起身，又搬了椅子过去让他坐下。
“七弟，你这是怎么了？”
景玥露出了一丝和煦如同春风一样的笑容，目光从程玉婉的脸上滑过，然后才若无其事的道：“不过是一时气盛，跟人起了争执，就打斗了一番。”他赶在威后开口之前，又道：“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只是忘记了吃药罢了。”
“陛下有你照看，哀家本来是很放心的，可是看你这样子，却又如何让哀家放心呢？”威后叹息了一声，“你是先皇最小的弟弟了，先皇向来是疼爱你，竟然纵着你不娶亲。如今，可是看到了后果？”
她冲着程玉婉点了下头：“陛下身边自从有了皇后照看之后，就好了不少。依着哀家来看，你也是时候娶亲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照看，自然就会好起来了。”
景玥怎么也没有想到，威后竟然在这个时候再次提起了娶亲的事情，愣了一下，然后才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否定。
他的目光隐蔽的落在了程玉婉的身上，看着她微微收拢捏着帕子的手指，唇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威后明鉴，依着臣弟这样的脾气，也只会误了好人家的小主罢了，娶亲的事情，要看缘分。”景玥脸上带着不经意的笑容，委婉的拒绝了威后的提议，“威后的心意，臣弟心中明白，只是姻缘这种事情，还是随缘的好。”
威后无奈的摇头，转头看向了程玉婉，“幼娘，如今你才是六宫之主，虽然七王爷是你皇叔，不过他的婚事，只怕也要让你这个皇后操心了。这京城之中的名门贵女，你多多留意……”
程玉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儿最后竟然摊到了自己的身上，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惊讶的神色看向威后，“母后，这事儿……这事儿儿臣怎么能够做主，七皇叔是长辈……儿臣怎么说也是晚辈，这样的事情，让儿臣来做……”
她为难的皱起了眉头，目光微微落在了景玥身上，然后又转头看向了威后。
第八十四章 动心
威后摇头，“你就帮忙找着，不成就让人进宫给哀家也看看，哀家倒是不信了，他敢不来。”
“那儿臣就留意着？”程玉婉有些不确定，目光在所有人之间徘徊了一下，然后才道：“过些日子等我母亲进宫来，我就让她留意一下京城之中那些名声为人好的贵女，若是有合适的，就给皇叔留意着。”
威后这才笑了起来，又闲着说了几句话，程玉婉就站了起来，道：“后宫之中还有些事情，俪妃又病着，儿臣就先回去处理事情了。”
威后笑着点头，程玉婉起身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等到从威后的宫中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才消失的不见踪影了。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随意走走，过会儿再回去。”微微顿了一下，程玉婉才道：“让那些管事奶娘都稍等一下，奉上好茶、点心。”
“娘娘就是厚待那些奶娘。”绿翠嘟囔了一声，这才道：“我陪着娘娘？”
“不过是两三步的路，难不成我还会迷路不成，你跟碧玉一起回去就是了。”她看了一眼又想说话的绿翠，无奈的摇头，“好吧，你陪着我。碧玉你办事妥帖，回去先应付那些奶娘。”
碧玉好笑的点了点头，挥手带着人离开了。程玉婉这边就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绿翠一脸好奇的跟在后面几次想要开口偷偷看着程玉婉一侧的脸色就又憋了回去。
程玉婉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是自顾自的想着她的事情。不可否认，这些日子来他对景玥有些好感，可是，景玥喜欢的那个人……是程玉婉。
她当然清楚，她跟程玉婉是同一个人，程玉婉就是她的过去。可是，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的身份悬殊，就算是……
算了，还是认真考虑考虑该给景玥找一个怎么样的名门贵女吧？程玉婉越想心情越烦乱，脚下一拐就朝着一旁松树林中走去
“娘娘？”绿翠一愣，连忙叫住了她，“回椒房宫是走这边的……”
程玉婉头都没回，“你在这边等着，我静一下。”就把绿翠给拦在了树林外面，一个人走进了更深处一点的地方，靠在树干上发呆。
给景玥找一个适合的女子娶回家？怎么想，她都觉得心口闷闷的，到了最后闭上眼睛甚至有种酸涩想要哭的感觉。
经过了程玉婉那辈子对凌尘的迷恋、痴爱，到最后伤痕累累的孤寂着死去。她本以为自己这颗心已经彻底的死了……
可是，这种酸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传来布料擦过草地的声音，程玉婉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低声道：“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过会儿我再……”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她的头旁边，男性的气息让程玉婉猛然睁开了双眼，有些惊慌地看着面前这个单手撑在树上，身子微微朝着自己倾斜的景玥。
“七皇叔……”她缓慢地叫了一声，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假笑，“是不是担心本宫给你找的贵女不合心意，特意追上来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
“你……”景玥的双眼猛然一暗，带着一丝怒气，突然又假笑了起来，“昨天夜里，我在那个竹楼二楼睡了一夜，也没吃药，这会儿头正晕着呢。”
“你……”程玉婉下意思的抿了下唇，在面对着景玥的时候想要后退。只可惜，她的身后是粗大的树干，没有给她可以逃避的空间。
景玥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一会儿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假笑，甚至收起了撑在程玉婉脑袋边上的手站直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程玉婉。
平静的气氛让程玉婉松了一口气，她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景玥就低头重新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这次，我清醒着……”语气之间竟然有种得意额意思，程玉婉浑身都颤抖起来，说不出来是紧张，还是气愤。
“七皇叔，如果你还有残存的理智，也许我应该提醒你，我是凌尘的妻子，而您是长辈！”程玉婉咬牙切齿的说，“也许七皇叔真的是那种放、荡不羁的人，可是，还请自重，本宫并不是皇叔可以肆意凌辱的女子。”
“如果不是凌辱呢？”景玥轻声说。他伸手，轻轻的碰触着程玉婉的脸，“我想，我真的被你吸引了？”
“是吗？”程玉婉冷笑，“本宫以为，皇叔喜欢的人应该是前皇后——程玉婉！”
她毫不退让地瞪着景玥，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话变换的神色。她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没有错，景玥确实爱程玉婉，只是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本宫说中了七皇叔的心事？”她假笑，挣脱了树干的支撑站了起来，然后从景玥的身边走过，等到确实跟他擦肩而过之后，程玉婉才回头，“七皇叔，有些事情，如果无法做到，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不然，只会让他们两个人更加痛苦。
为了避免被人是非，程玉婉不再多做停留，快步想要走出这个树林。
然而，景玥在身后叫住了她。
“程玉婉……”
她脚步猛然一顿，然后就明白了过来，不再做任何的掩饰。回身，微笑着看着景玥。
“七皇叔若是想要用这件事情来胁迫我的话，不妨告诉七皇叔，从第一次入宫那天开始，我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了。”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灿烂到极致的笑容，就像是短暂而绚丽的昙钱，“七皇叔，本宫要回宫了。”
景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直到那个消瘦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斜靠在了之前程玉婉所依附的那棵树上，唇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伸手触摸着之前跟程玉婉做过亲密接触的唇，回忆起那柔美的触感。
也许除了凌尘之外，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察觉他对程玉婉的喜欢。然而，之前程玉婉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肯定的说出了这个隐藏在他心中的秘密。
是的，他喜欢程玉婉。可是……
景玥完全靠在了树上，像之前程玉婉做的那样，闭上眼睛沉思。
毫无疑问，他喜欢程玉婉。自从开始怀疑她，自从开始注意她，自从开始调查她……她是一个跟程玉婉不完全一样的女子，没有程玉婉那种盛气凌人的骄傲，可是那种傲骨像是根深蒂固一样的在她的一举一动中，就算是低头退步，她都从骨子里面透露出那种坚韧和高雅。
如果不是怀疑程玉婉跟程玉婉之间的关系，他不会注意到她。可是，景玥也不得不承认，就算程玉婉不是像他怀疑的那样是程玉婉的转世，他也一样对她动了心。
甚至于，感情要更加浓烈一点。
程玉婉嫁给凌尘，只是让他远赴封地。而程玉婉，他甚至不能控制，为了凌尘对她的漠视，为了她的淡然，借着生病的借口强吻了她……最糟糕的是，还进行的第二次……
就像程玉婉说的，她是凌尘的妻子……
“七皇叔，有些事情，如果无法做到，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程玉婉的那句话回响在他的脑海中，几乎是愤怒的睁开了双眼，景玥站直身子，猛然一拳击中了身边的树。树枝晃动，针叶纷纷洒落在景玥的头发和衣衫之间。
一会儿，他才平复了心情，阴沉的神色消失，继而是被坚定果决的眼神所代替。
有些事情，如果无法做到……他一定要做到！！！
“娘娘，这是小厨房送过来的玫瑰薏仁红枣羹，你忙了大半天，正适合吃些东西。”碧玉端来了汤羹，还有一些配着的小咸菜和钱卷。程玉婉正揉着太阳穴，疲惫的神色几乎没有做任何的掩饰。
碧玉把之前的册子叠起来放在一旁，这才从一旁宫女端着的托盘里面把食物拿了出来。
“娘娘之前说过，处理完东西稍事休息，还要去看看俪妃呢。”她低声说，布好菜之后就站在了程玉婉身后接手了帮她揉按的工作。“这样感觉是否好了点？”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碧玉。”程玉婉抿唇笑着，喝了一口温热的汤羹，微微发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满足的叹息，“赏小厨房的厨子……”她低声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宫女应声下去，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碧玉伺候。
“俪妃那边，可有请御医？”
“请了。”碧玉低声回答，“昨天夜里就拿着陛下的手令去请了资格最老的张御医，今天一早，又请了一次。”
程玉婉唇角带着笑意，听着碧玉说。
“奴家托人留意了一下她所用的药，大部分是活血化瘀的，还有涂抹的膏药……”碧玉声音越压越低，“奴家疑心，俪妃身上的伤，不止是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些。”
若是身上也有瘀伤……程玉婉放下了手中的调羹，略微沉思了片刻，才低声道：“看起来，有些事情只怕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碧玉点了下头，声音压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娘娘，有一个人，定然是知道真相的。”她暗示，而程玉婉也想到这点。只是，她只能够在心中苦笑。
景玥不揭发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一种奢求了吧？
不，他不会揭发她的真实身份。程玉婉和景玥两个人都明白这点，所以程玉婉能够洒脱的转身离开，而景玥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些东西，就算不是爱情，也不会是什么坏的东西。
只是，只怕景玥不会愿意帮她。
程玉婉婉转的说了自己的担忧，“七皇叔毕竟是陛下的叔叔，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后宫的事情而对我说什么呢？”
“可是，娘娘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碧玉并不知道在短短的一夜之间，程玉婉与景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还鼓动她，“娘娘，七王爷向来对娘娘很是敬重的，若是娘娘开口，想来王爷是会说出真相的。”
“也许吧。”程玉婉不是很确定，但是碧玉说的对……只是想到要再次跟景玥接触，她心中就有些紧张，甚至是害怕。
她怕他们之间真的出现了什么，让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只是吃完东西小憩了一会儿，程玉婉就换了一身衣服，坐着软轿直接去了俪妃处。
她到的时候俪妃正躺在床上咳嗽，见了程玉婉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起身。程玉婉也懒得受她的礼，就让一旁的人扶住了她，道：“陛下说你身子不适，就不要多礼了。”
她说着坐在了宫女搬来的椅子上，目光透彻地看着俪妃脸上还留着的红肿，似乎是根本没有察觉异样一样平静的道：“俪妃可有去请了御医，如今在吃什么药？”
“不过是一些安神的药……”俪妃懒洋洋的一副不愿意回答的样子，“劳得皇后娘娘关心了。”
“本宫是六宫之主，这些琐碎的事情自然是要劳心劳力的。只是，本宫做事还是不够妥帖，这才让威后也跟着忧心了俪妃你的身子。”程玉婉冷笑，这里既然没有其他人，她也就懒得跟俪妃客套装作是姐妹情深了。
第八十五章 喜爱
“俪妃此次跟着陛下出去，真是受苦了呢。只可惜，威后那边惦记着陛下，陛下不能过来看望你。”她假笑，带着嘲讽，“不过，俪妃你向来识大体，想来也是不会计较的吧？”
“陛下对嫔妾的喜爱，自然不是这一次两次的探望可以磨灭的。”俪妃冷笑，“这次，陛下带了嫔妾出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她说着扬眉，挑衅一般的看着程玉婉。然而，程玉婉只是微笑，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变，“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俪妃难道连爱与宠的区别都没有弄明白吗？若是陛下爱你，把你放在心里爱的话，就不会让威后越来越讨厌，甚至是憎恨你。”
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杯子的外壁，看着俪妃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才缓慢的道：“你一直对本宫耿耿于怀，甚至于，本宫猜测，对于前皇后你也是耿耿于怀的。你嫉恨我们坐在了你梦寐以求的位置上，无论如何陛下对你如何的宠，你都不是他的妻子。”
俪妃瞪大了静，已经无法控制她的情绪了。
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她根本就不用掩饰什么。
“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富家小姐，从小衣食无忧，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感觉！”俪妃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为了陛下，我愿意放弃我的一切，甚至是生命，你能做到吗？”
我已经做过一次了。
程玉婉在心中无声的回答，并且面无表情的看着神色激动的俪妃。
“……像你这样的小姐，根本就不明白一些事情……”她冷笑，“陛下爱我，我也爱他！而你，除了皇后的位置之外，得不到任何东西？”
“你真以为陛下是爱你的？”程玉婉轻声笑了出来，“我真不敢相信，也许你的生活条件没有让你有机会听到这样的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陛下是有情人！”俪妃毫不客气的反驳，然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看着程玉婉，“只可惜，他对你没有感情而已。皇后娘娘，您也只能是皇后娘娘而已。”
“可你，这辈子都成不了皇后，俪妃。”程玉婉轻声说，“敢跟我打一个赌吗？陛下三天之内都不会来你这里……”
“不可能！”
程玉婉微微侧头，看着她。
“那你是否敢于我赌上一把呢？”她说，“若是我输了，威后那边的怒火由我来解决。”
俪妃怀疑的看着她，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如果我输了呢？你想要让我做什么，我不会傻乎乎的跟你……”
“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如果你输了，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程玉婉说着放下了杯子，起身离开。等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三天后，我来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走了出去，身后响起了瓷器被砸碎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怒吼。
“不可能！”
当然可能！
程玉婉虽然是一时兴起才想要打击俪妃的，然而这样的赌博却是胸有成熟。凌尘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而俪妃的身上多是瘀伤，从她偶尔露出的手腕看起来，那似乎是被人用力抓着造成的瘀痕，而最糟糕的是，她的脖子上也有。
依照凌尘对俪妃的宠爱，若是知道她身上的伤痕如此多的话，昨天夜里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去的。那么只能说，他们两个被囚禁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关在一起，而俪妃对着凌尘隐藏了一些伤势。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就很让人玩味了。
她很快就回到了椒房殿中，让人招了御医院中给俪妃诊治的御医过来。
“本宫身体很好，之所以招了你过来是因为威后关心俪妃身上的伤势，让本宫过问一下，顺便问问她这样的情形，适合吃怎么样的补品？”
“俪妃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身上的多处瘀伤只要持续擦拭药膏，大约三四天的功夫就能够消退。”御医低声回答，并且给出了一些适合进补的单子。程玉婉让一旁的人记下，然后才赏了他东西离开。
“只是瘀伤，娘娘，这……”碧玉在一旁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不确定，“若是这样……”
“若是这样，他的神色就不用如此的迟疑了。”程玉婉冷笑，“他明显隐瞒了什么。而且，瘀伤……”她想了想，才道：“俪妃以为，不管我用什么手段，都不能够阻止陛下去看她。那么，我们就使用些手段吧！”
晚膳是之前就说定了在威后处用的，程玉婉，凌尘，威后，景炎，还有景玥。也算是一家人了……
晚膳之后，丫鬟送来来了茶水，撤下了桌子。程玉婉这才状似无意的开口，“下午的时候，儿臣去了俪妃处看望她。”
这话一出，凌尘就马上抬起了头看向她。他一整天都跟景玥、景炎在一起处理朝政。若不是有着景玥和景炎帮忙，只怕晚膳的时候，他都不见得有空过来。
程玉婉对着他微微点头，“俪妃看起来精神不错。”然后转头看向了威后，“儿臣知道母后心中气恼俪妃，可是俪妃也不过是后宫的妃嫔，一言一行皆是要听陛下的吩咐……”
“是啊，母后，这事儿真的是儿臣一人决定的。俪妃不过是……”凌尘马上开口，然而却适得其反，气得威后直拍桌子，“闭嘴！难道哀家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吗？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着，你会想到瞒着所有人偷偷出宫？”
“母后，真的不管俪妃的事情，她……”凌尘还要开口为俪妃边界，一旁的景玥就轻轻咳嗽了一声，“陛下，不如听皇后娘娘如何说？”
程玉婉听到他开口，浑身就忍不住紧绷了起来。甚至不能控制的扭头看了景玥一眼，只见那个男人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温润如玉一样的表情，甚至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儒雅的笑容。
她忍不住干咳了一声，然后才回头。
“今日去的时候，俪妃很是惶恐不安，最后甚至哭着说她当时应该阻拦陛下出宫的念头……”程玉婉的目光轻轻从凌尘脸上滑过，看着他难看的表情，然后继续添油加醋。
“俪妃还说，她已经知道错了。只是苦于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又怕陛下一个人出宫，身边没有一个妥帖的人照看，这才不得不跟着一起出去。”程玉婉抿唇笑着，甚至不再去看凌尘。
“之前能够那么快知道了陛下的去处，还多亏了俪妃留下的消息呢。母后就看在她将功折罪的份上，饶了她吧。”程玉婉不客气的给俪妃上着眼药，看似在劝慰威后，却让一旁的凌尘怒火中烧。
而唯一能够揭穿她谎言的人……她偷偷的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向景玥，只见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她只觉得心中一紧，然后双颊就微微发烫起来。这样幼稚的小把戏，实在是太拿不上台面了。只是，在精力了最煎熬的两天之后，她纵容自己报复这两个染给自己陷入疲惫和恐慌的元凶。
甚至，程玉婉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景玥也不会被刺激，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难以掌控的事情了。
陪着威后说了一会儿的话，凌尘就和程玉婉一起离开了。景玥病的严重，御医说他要好好休息，因此就把他留在了宫中。
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程玉婉安稳的坐着，看都没有看一眼对面的凌尘。反倒是凌尘，压抑不住的几次试图开口，最终取得了程玉婉的注意力。
“咳咳……皇后之前在威后面前维护俪妃，朕真的深感欣慰……”他干巴巴的开口，带着一丝试探。程玉婉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陛下不必为此而奖赏臣妾。臣妾是皇后，自当维护后宫中的姐妹。”
“俪妃，她真的那么说？”凌尘声音低沉的开口，胜利愣了一下，然后才道：“臣妾没有必要说谎。今日午后，臣妾去看她，她满身都是瘀伤，看着都让人心疼。她说，为了陛下她愿意做一切的事情……”
“朕要去找她……”
“陛下！”程玉婉伸手拦住了凌尘，一双眼睛明亮而黝黑，盯着他，“女子都是爱美的，俪妃又满心都是陛下，若是让陛下见了她满身伤痕的样子，只怕她是会难受的。”
凌尘扭头，错愕的看着程玉婉。
程玉婉点了下头，脸上露出了微笑，“臣妾问过御医，只不过三四天的功夫，那些瘀伤就能够褪去。俪妃为着陛下，已经满身伤痕了，若是再让陛下看到她洁白如玉一样的皮肤上难看的伤痕……只怕俪妃心中会懊恼致死的。”
“你，说的有理。”凌尘缓慢的说，重新靠在了马车的内壁上，“俪妃……朕过几日再去看她吧。”他低声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格外的疲惫。
程玉婉看着他这个样子，嘴唇慢慢抿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光芒。
还没有等她真的高兴起来，凌尘就突然开口了。
“今夜，朕就歇在椒房宫吧？”
什、什么？！
程玉婉瞪大了眼睛，努力把拒绝给咽了回去。
“陛下，难道不想去看看欣婕妤吗？”她低声说，“如今欣婕妤的胎也差不多有将近三个月了，又一直在禁足中，陛下不如去看看她？”
“欣婕妤？”凌尘有些错愕，回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是她，当初害的晟美人小产的那个人？”
“她是被陷害的。”程玉婉简单的说，“因为一直被禁足，她的情绪一直不高……御医说，要让她宽心，这样才有助于安胎……”
程玉婉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更加诚恳，“陛下子嗣稀薄，欣婕妤有孕，之前又受了委屈，正是需要陛下好好安抚的时候。想来，只要欣婕妤这胎顺顺利利的产下陛下的子嗣，想来威后是会很高兴的。”
“那朕……”凌尘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程玉婉，“朕就去看看欣婕妤。”
到了椒房宫的时候，程玉婉下了马车，目送着凌尘离开这才转身回去。
“娘娘，为何不留下陛下？”碧玉帮着程玉婉取下发髻之间的发饰，又松散了她的头发拿着象牙的梳子轻轻的梳理着程玉婉的头发，“这后宫之中，毕竟只有地位是不稳的。”她停顿了一下，这才又接着道：“娘娘今日里面去与俪妃说的那些话，奴家听在耳中……既然娘娘有办法让陛下三日之内不见俪妃，又为何不……”
“留下陛下在我这里？”程玉婉冷笑，扭头看着碧玉，“碧玉，我想知道，你的忠诚，是给谁的？”
碧玉迟疑了片刻，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头，有些不安的看着程玉婉，终于缓慢的开口：“奴家的忠诚，是皇后娘娘的。”
不是她的，而是皇后的？
程玉婉轻声笑了出来，带着一点自嘲。不是陆家，不是她，而是“皇后”？
碧玉似乎看出来了她的自嘲，片刻之后才低声道：“娘娘就是皇后，奴家也只跟过一位皇后娘娘。”她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忠诚，程玉婉回身示意她继续帮着自己梳理头发。
不要说是来自于陆家的碧玉，就算是绿翠，她也不能够真的说出自己的心思。
她难道要说，她对凌尘已经心死如灰，甚至于不愿意让对方碰她吗？还是要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景玥动心，甚至于一而再的被那个男人占便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轻轻的触摸着自己的唇，回忆起被对方吻的时候，那种从心脏深处战栗的感觉。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是景玥。
第二日里面，陆夫人就进了宫。在给威后请安了之后，她就满脸笑容的上了轿跟着程玉婉一起回到了椒房宫。
程玉婉在她的示意下屏退了屋子里面伺候的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下绿翠和碧玉在外面守着。
一等所有人都离开，陆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横眉竖眼的瞪着程玉婉，一会儿才语气阴森的开口：“最近过的如何，皇后娘娘？”
程玉婉不以为意，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陆夫人，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这才道：“也就那个样子，陛下独宠俪妃，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难道‘母亲’不知道吗？”
陆夫人被程玉婉的话气的变了脸色，正想要斥责什么，外面却突然想起了绿翠的声音。
“娘娘，七王爷派人过来了。”程玉婉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景玥这时候会派人来她这里。她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陆夫人，“女儿先去见一下七王爷，若是母亲无事，不如留下来用午膳。”
“我没胃口……”陆夫人生冷的说，而程玉婉扬起了眉毛，“今日本宫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准备了母亲喜欢的菜品，母亲怎么会没胃口呢？”
一口气就直直的憋在了她的心口，一会儿陆夫人才勉强开口：“既然是你特意吩咐的，那我就尝尝看味道如何。”
程玉婉这才微微抿起唇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转身离开，留下碧玉陪着陆夫人。
她心中虽然疑惑为什么景玥会这个时候派人来找她，不过脚下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迟疑。到了偏厅一看，正是那个平日里面伺候在景玥身边的小太监小豆子。
小豆子一见她进来，就连忙跪下去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起来吧。”程玉婉进去，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这才吩咐，等着她坐定，小豆子已经低眉顺眼的站在了一侧，等着她问话了。
第八十六章 疑心
程玉婉却没有急着问话，反而是低头思索了片刻，双眼慢慢亮了起来。一旁小豆子等不及，又不敢抬头察言观色，只得更低头了一点，低声道：“娘娘，我家王爷派小的来……”
程玉婉微微扬眉，看着故意顿了一下的小豆子，唇角带出了一丝笑容。
“是为了俪妃与陛下出宫的事情，本宫说的可对？”她声音清丽，如同泉水一般透彻心扉，却听得小豆子一愣，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过去。只见程玉婉眉眼之间皆是笑意，竟然看得他心神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的就点头道：“正是为了此事……”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不妥，连忙看了一眼四周。
程玉婉道：“外面有我信任的人守着，这里并无外人，还请公公直说。”
小豆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又想，这才谨慎的上前一步然后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信封。跪在了程玉婉的脚边呈了上去。
程玉婉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接过了信封，然后缓慢的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薄薄的纸张。
“意外受辱，被救时两人分在两院，衣衫凌乱且恐慌不安。”
简单的几句话，已经把程玉婉想要的一切都些的清清楚楚了。程玉婉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为什么景玥能够这么敏锐的察觉她隐藏最深的心思。甚至只是几个眼神的交换，他们都没有交谈，他就能够猜测得到她想要知道什么。
她的目光微微往下移动，看到了那上面的署名。
他竟然还在这样的字条上面署名？程玉婉几乎要气得笑了出来，叔叔与侄媳牵扯不清，不光是私下有来往，还私相授受……
只是，那上面隽秀而力道透过纸张的自己却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元之”
这是景玥的字，她知道。虽然知道景玥字的人不多，可是还是有不少的人知道的。
“你回去告诉七皇叔，他的好意本宫心领了。”程玉婉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本宫这里还有一些补血的补品，绿翠你带了小豆子去小库房中取出来一些，给七皇叔送过来。”
绿翠利索的应了，带着小豆子离开了偏厅，顺便让外面守着的宫女进去服侍。
程玉婉略微休息了一会儿，顺手把那张信纸塞进了袖子中，这才重新回到了内殿，看着一脸不满的陆夫人，还有她跟前跪着的碧玉。
程玉婉忍住了质问陆夫人为什么惩罚碧玉的冲动，转头吩咐扶着进自己进来的宫女重新准备了热茶，这才坐下抬眼看向陆夫人。
“七王爷之前受了伤，我就让人拿了一些补血的药品回去。”她慢吞吞的说，这才瞥了一眼碧玉，“这丫头触怒了母亲吗？母亲千万不要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气坏了身子。”
“不用你操心我的身体，你只要争气点，能够把陛下留在床上就行了。”陆夫人忍了又忍，最后才开口，“柳家最近可是不怎么太平，你父亲听闻，他们家这两天里面联系了不少的人，准备……”
程玉婉抬眼，看着故意停顿了一下的陆夫人，唇角微微抿了起来。
“柳家做了什么？”她倒是真的好奇凌尘今日上朝会遇到怎么样的情形，想来大臣们的弹劾会让凌尘再度对俪妃恼火起来。也许，她应该吩咐一下人，不要拦着俪妃派去求见凌尘的人？
程玉婉不经意的想着，等她再次回神的时候就看到陆夫人在瞪她。
“碧玉去外面守着，我要与母亲说话。”程玉婉略微沉吟了一番，意识到，如果她能够利用柳絮言身后的柳家的话，为什么不利用已经跟她绑在同一条船上的陆家呢？
就算是他们之间的冲突和防备数不胜数，可是，他们毕竟还是在同一条船上的。瞒着陆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有时候会让她陷入困境。
“我想知道，有关我的叔父，可有什么消息？”她一直都记得，陆家当初威胁她之一的条件，就是程玉婉的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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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婉亲自送了陆夫人出了椒房宫的宫门，看着她上了软轿越走越远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陆夫人当然不能够代替陆大人做主，不过有些事情她已经表露了她的诚意了，如果陆家足够的聪明的话……程玉婉眼神微微暗了暗，这才露出笑容。
无论如何，最起码陆老爷应该是足够的聪明的。
她有些疲惫的松开了绿翠的手，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站在略微靠后的碧玉，道：“碧玉陪我在园中走走，绿翠把我屋子重新整理一番，换上新的东西。”
虽然她已经有剧毒在身，可是难保陆夫人会觉得她吃的苦头还不够。万一她在寝宫之中留下些什么东西。
绿翠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了过来，大声应了一声，就招呼着两个宫女跟她进去忙碌。
碧玉有些不安的跟在程玉婉的身后，沿着宫道走着，一路上都有宫女、太监行礼，直到到了人烟稀少的叶华池，程玉婉才停下了脚步，进入亭子休息。
“娘娘……”碧玉因为程玉婉的沉默而更加不安，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奴家之前被罚，是因为不愿意说出一些事情……奴家没有背叛娘娘……”
“我知道。”程玉婉回头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并没有责问你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等一个人。
她知道，那个人这几天都被留在宫中，还没有离开。而之前他让小豆子送消息过来的事情，已经说明了，他想要见她一面。
所以，程玉婉找了一个理由让碧玉拿开了，让她去端茶和茶点过来。
碧玉离开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景玥就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衣服出现在了程玉婉的视线中，身后跟着的正是小豆子。
程玉婉坐着不动，等景玥上前行了礼之后，她才略微回礼，“七皇叔请坐，七皇叔身体可好了？”
景玥略微坐下，这才低声道：“本来就是皮外伤，御医给的药又是极好的，如今已经开始结痂了。”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纵然御医的药再好，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程玉婉放心而已。
程玉婉点了下头，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把一直藏在袖子之中的字条拿了出来，递过去低声道：“这个是祸端，还请七皇叔毁掉的好。”
之所以自己不毁掉，而是还给景玥，一方面是她没有时间。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她想表示，她不会留着这个到关键的时候给景玥带来威胁。
程玉婉这样坦荡的态度让景玥愣了一下，然后才接过了那张字条。
他把那张字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才叠起来放了起来。
程玉婉扬眉，而景玥则笑了起来。“放心，既然这样的把柄你都亲自还给我了，我自然是会毁掉它的。”他说着微微扬眉，一双眼睛几乎是毫无遮掩地看着程玉婉，双眼之中似乎有火钱一样。
程玉婉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下意识的低头避开了景玥的目光。她沉声提醒这个越来越过分的人，“七皇叔！”
景玥从喉咙里面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嗯？”，那微微上扬的语调让程玉婉更加觉得不自在，明明坐在对面的那个男子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为什么她就像是一个初尝情滋味的少女一般，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引着自己的情绪。
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前后吻了她两次吗？她就真的对他动了感情？
不只是关心他，担心他，而是那种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最细微的表情。而这个人，也能够用最小的动作，引发她内心深处最大的反应。
这跟喜欢凌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像现在，她虽然扭头避开了景玥的目光，可是还是能够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同实质性的落在自己的脸上。
“那日半夜，我暗中带人救下了陛下和俪妃……”景玥突然开口，程玉婉吓了一跳，这才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这里见景玥的目的。她连忙看过去，认真的听着景玥说。
只是，有些事情就连他也不敢确定。
俪妃当时肯定是被人羞辱了一番，但是到底被羞辱到什么程度，就不是景玥能够猜测的了。
“只是一点，”景玥低声提醒程玉婉，“那些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定然是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的。毕竟，全面开战是每个人都不希望的。”
程玉婉低头沉吟，片刻才低声道：“皇叔以为我想做什么？有些事情，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的。甚至，有时候只需要捕风捉影的一点谣言。”
她微微笑着，唇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宫最近读了一些书，有关杯弓蛇影那一段却让我印象深刻。”
“杯弓蛇影？”景玥玩味地重复这个词，一会儿才低声道：“因为自己的疑心而几乎要了自己的性命，甚至于没有勇气去查明真相……有时候，疑心真的能够逼疯一个人。”
程玉婉点了下头，看着端来茶水和点心的碧玉，笑着道：“皇叔不如喝点茶，顺便吃些点心。听闻皇叔博学多才，本宫正巧闲着无事，不如一起聊聊。”
“聊什么？”景玥扬眉，看着碧玉上来摆了茶水和点心，就吩咐了小豆子和她一起去外面守着。
程玉婉起身，不疾不徐的亲自给景玥倒了茶水，又给自己一杯茶，这才低声说：“聊聊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好？”
“就知道你会问。”景玥说，眉眼之间都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我想，柳家的反应，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吧？”
柳家自然没有蠢到直接干涉后宫的事情，但是，俪妃纵然出身卑微，可是总是有几个穷亲戚的，就算是偏远到了一表三千里，不过总归也是血亲，不是吗？
凌尘对俪妃颇为宠爱，这些年来也先后在俪妃的祈求下提拔了几个俪妃的族人。而柳家，一开始就直接针对了其中地位最高的那个户部侍郎柳大人。
两天的时间，足够让在京城关系盘根错节的柳家查出来大量有用的东西，而这位柳大人本身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入户部不到两年，竟然贪污了足足十万多两的银子。
天子脚下，这真的是让人震惊。特别是一个并不怎么位高权重的五品官员。
凌尘自然是大怒，然而这低下牵扯出来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大部分低级官员被牵扯，而这之中包含了好几个俪妃力荐的亲戚。
“陛下看起来很是生气，在殿中摔了一个砚台。”景玥低声说，“不过，柳家还没有就这么放过。”
“还没有？”程玉婉扬眉，第一次出现了意外，她看着景玥等待他的答案，而景玥只是摇头，让她自己想想看。
程玉婉看着景玥那种异样的眼神，一会儿才猛然回神，脸微微一红，然后低头思索。
一旦她能够摆脱景玥对她的那种异性的影响，她就马上猜到了一种可能。
“柳家或者说，柳家通过其他手段，进献了美人？”程玉婉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不满，反而充满了趣味性，“柳家的做法，很有趣。”最终，她低声评价。
景玥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程玉婉。
直到程玉婉意识到他目光中所包含的意味，这才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我是六宫之主，自然是希望服侍陛下的妃嫔越多越好。”她掩饰性地说，并且转移了话题，“只是不知道，送来的是什么样的美人？”
“异族女子，据说是游牧族族长的女儿。”景玥沉声说，“而且是由羌族进献的，就算陛下再不悦，也不能拒绝。”
程玉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柳家与羌族，让人意外。”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也许只是柳家善于利用，把握住了羌族的想法，顺手推舟在这个时候促成了此事而已。
“估计今天晚上，羌族就会把这名女子送进宫来。”景玥缓慢地说，试探着提醒程玉婉，“只怕皇后娘娘要想好究竟该怎么安顿这位异族女子。”
“异族女子……”程玉婉慢吞吞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只怕并不习惯我朝的规矩，入宫之后，想来是要先好好学习规矩的。”
她略微顿了一下，意识到景玥说这个肯定不是想要让她给那个异族美女讲讲后宫的规矩。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才低声道：“这是羌族送来的，而之前有关陛下和俪妃被人挟持……是否有关系？”
第八十七章 争宠
她没有给景玥说话的机会，甚至伸手做了一个等一下的示意，反而皱眉思考了起来。她沉思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然后才低声道：“那女子只怕是针对俪妃而来，可以成为我手中的利刃。当然了，一旦俪妃真的倒了，只怕她就会马上调转矛头对准我。”
她想的很长远，“而她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范蠡送西施’一样，想来这位美人定然是真正的美人，不然就送的太没有意义了。”
程玉婉说着就笑了起来，“我现在反而有些期待看到她了。”
“羌族野心勃勃，皇后娘娘竟然不担心吗？”景玥意外的看着程玉婉，“羌族的诡计，甚至还有柳家的配合……”
“也许柳家只是被利用了。”程玉婉皱眉，印象中对柳絮言的感官并不好，可是柳家也是传承了几十年的家族了，柳絮言的父亲并不是那种短见的人，应该不会跟羌族勾结，或者是金国或者是西夏。“而我不担忧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已经知道了‘美人’背后的心计，而俪妃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更何况，我还有……你……”
说到最后，程玉婉直直地看着景玥，“想来，七王爷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大胆的试探着，并且仔细的观察着景玥的脸，不愿意放弃上面最细微的一丝表情。
景玥愣了一下，然后才在唇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然，我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肯定的说，在程玉婉抿唇不言语的时候又慢慢迟疑了一些，“我以为，你是那种不会轻易放弃的人。”
“……”程玉婉突然有些后悔这次试探，当然了，景玥的表现也确实证明了她所猜测的一些事情。她轻轻咬着下唇，沉默着，思考着到底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她内心两个念头交战一样的时候，一旁的景玥突然开口了。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最起码，你现在是皇后，确实要考虑一些该如何安顿那位‘美人’，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就先行告退了。”
最终，他还是不忍心逼迫程玉婉太过。
最起码，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说明了，她对凌尘死心了。也许，身为七王爷的他真的不该去对凌尘的妻子动什么年头，可是，既然凌尘两次都没有珍惜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为什么他还要再隐忍？
只为了活下去吗？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人，比活下去更重要。
而那个坐在亭子之中发呆的女子正是其中之一。景玥在离开月华池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远远的，因为看不太清楚五官，所以程玉婉坐着的姿态反而更加让景玥觉得熟悉。脊背挺直，优雅从容，带着一种从来不认输的傲骨，就算是被逼到了绝境，她也从来不会退步。
那种从小就养成习惯的坐姿，从侧面看起来真的是一模一样。
“王爷，是时候回去了。威后还约了王爷过去礼佛，若是再不回去换衣服，只怕时间就赶不上了。”一旁的小豆子低声提醒。
景玥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了叶华池。
而等到程玉婉回去的时候，青湖马上迎了上去，低声道：“之前敬事房的李公公送来了一个女子，说是柳家进献的异族之女，现如今正在偏厅等着娘娘接见呢。”
来的倒是挺快……程玉婉微微扬眉，因为之前有了景玥的提醒，她并没有太过于惊讶的表情，只是淡然的吩咐青湖和绿翠伺候着她换了一套衣衫，这才让人去偏厅请了那位美人来见。
那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一出现的门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人被一个小宫女引着进了屋子，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柔媚的气息，乌云一样堆叠起来的青丝之间，珠钗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的晃动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她停下脚步，盈盈拎着裙子跪下行礼。
一开口，那如同黄鹂一般的声音就吸引了程玉婉的全部心神。
“奴闭月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她俯身行礼，因为是第一次见礼，所以是三叩九拜的大礼。程玉婉明白她的身份，自然没有阻止。等到她跪直了身子，这才道：“青湖姑姑，扶了这位闭月小主起身吧。绿翠给闭月小主搬一个布墩子过来。”
从见到这位闭月美人之后，程玉婉心中就开始盘算，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了。也许，这位美到了极致，能够让人窒息的美人，真的会给后宫带来一些让人“喜闻乐见”的风波呢。
凌尘这两三年来都独宠俪妃，因此后宫女子稀少，三宫六院之中有着足够的院落来安置这位闭月，程玉婉不过略微低头沉吟了片刻，就把这位闭月羞钱一样的美人给安排在了俪妃所在的宫中的惜月阁，与俪妃的住处隔了一个钱园，还有一处亭子。
两人住在同一宫中，却又没有爱得特别近。正是恰好给了这两人一个争宠斗艳的机会。
当天晚上，凌尘就招了这位闭月美人侍寝，程玉婉得了信儿的时候正在伺候着威后安寝，见威后扬眉询问，就低声解释了一声这位美人的来历，只说是柳家进献的。不等威后不满，就又低声道：“儿臣已经安排了这位美人住在了俪妃那边。以后有人看着她，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是非了。”
“皇后做事总是妥帖的。”威后就略微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哀家不过是今日有些没精神罢了，不用这么忧心。你纯孝，哀家心中有数。”
程玉婉这才行了礼，退了出去。等从威后宫中出来，这才询问青湖：“可已经安排好了惜月阁那边的东西？”
“因为册封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一些品级上的东西并没有安排，只怕到时候逾越了，反而让人诟病。”青湖低声回了一句，略微迟疑了一声，这才低声提醒程玉婉，“娘娘可要去看看俪妃？”
这个时候去看俪妃？
程玉婉略微一愣，就笑了起来。“是啊，此时若是不去看看，只怕她就要拿身边的婢女发脾气了。”说着就上了软轿，吩咐道：“去俪妃处。”
就如同程玉婉所预料的，才下了轿就听到俪妃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反而吓了她一跳。
一旁青湖连忙扶着她，指了小宫女进去通传。然而等到她进去的时候，里面却还是一片狼藉，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而俪妃则气得脸色难看，胸口接连起伏连着程玉婉进来都没有回转身子一下。
程玉婉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停下脚步，示意一旁的绿翠开口。
绿翠马上上前两步进了屋子，道：“皇后娘娘驾到，俪妃接驾。”
俪妃这才猛然回头，怒视了门口的程玉婉片刻，这才站起身子来跪下道：“嫔妾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程玉婉这才进去，也不叫俪妃起身，只是看了一眼跪着的宫女太监，反而让他们都起身退了出去。等到那群奴才把屋子里面略微收拾了些退出去，程玉婉这才坐了下来，看着跪在床边的俪妃。
“俪妃这是怎么了，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屋子里面碎了一地的碎瓷片，又跪了满屋子的奴才。这是本宫见着了，也就算了。若是威后知道了，你猜会如何？”
俪妃跪着一声不吭，听到程玉婉这话，猛然抬头一双眸子里面全然是掩饰不住的怒火和恨意，“你以为弄来一个什么闭月，还是什么羞钱的就能够跟我争宠了吗？”
“绿翠，拿来个镜子，给俪妃好好瞧瞧。就她现在这样一副争风吃醋、面目狰狞的样子，居然还好说争宠！”程玉婉冷笑，接过了绿翠递过来的镜子，直接塞到了俪妃的跟前。
俪妃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脸上变得更加狰狞起来，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露出了一个我见犹怜的苦笑，“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是嫔妾失仪了。”
她说着就自顾自站了起来，一双美目微微流转，转而亲自给程玉婉倒了茶，这才道：“嫔妾给皇后娘娘斟茶，还请皇后娘娘见谅，饶恕嫔妾罪过。”
“你变的倒快！”程玉婉放下茶水轻声冷笑，一会儿才低声道：“坐下吧，本宫来，就是跟你说一声，那位闭月小主，乃是柳家进献给陛下的异族女子，颇得陛下喜欢，因此下午的时候就让人送进宫来，安排她的住处，又让人教了她侍寝的规矩。”
俪妃唇角微微抽动了两次，一会儿才低声道：“柳家手脚倒是快！只是，本来柳絮言就不得陛下宠爱，如今又送来如此的美女，只怕柳絮言在陛下面前，就再没有半分位置了吧？”
程玉婉听得她如此说，心中有数，明白只怕俪妃还不知道柳家找人参奏她族亲的事情呢。
这么想着，程玉婉就更稳操胜券。“距离你与本宫的三日之约，还就只剩下明日了。只怕若是明日俪妃还是见不到陛下呢……毕竟，这男人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呢。”
“这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毕竟，皇后娘娘连新人都没来得及当，就只能够‘旧人哭’了呢！”俪妃冷笑，自顾自的端了茶一口喝下，“嫔妾累了，就不亲自送皇后娘娘回宫了。”竟然是毫不客气的送客了。
程玉婉也不以为意，笑着起了身只道：“俪妃好好安歇，只怕明日里面，你还有得忙呢！”就乘轿而去。
第二日里面，从威后处归来，程玉婉连着处理完了内务，就再次乘轿子去了叶华池中。
自从中秋之后，撤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奢华东西，程玉婉反而越发的喜欢这个地方，平日里面得空倒是十有八九在这边。
碧玉让人送了茶水、点心来，就在亭子之中伺候着，而另外一边，绿翠则关注着宫中的情形，不一会儿就一溜烟的跑过来，竟是累得满头的汗水。
程玉婉怜惜的递上去了帕子，又赏她喝了茶水，这才问道：“怎么样了？”
绿翠连忙放下杯子道：“已经有人去俪妃处传信儿了，奴家过来的时候，正是俪妃怒气冲冲出宫的时候，看着方向，倒是想要直接去前宫中求见陛下呢。”
“如今，陛下只怕正在上书房中与各位大臣处理朝政，若是俪妃直冲冲的过去……”程玉婉抿唇笑着，接下来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凌尘自然算不上明君，可是第一日她刻意给他上了眼药，第二日里面柳家又多番参奏俪妃族人，这第三日里面，俪妃若是不知道好歹去干扰陛下议政的话……为着面子，加上之前对她隐忍的恼火，只怕凌尘还是会罚下来的吧？
这么想着，程玉婉就更是悠然自得，挥手让绿翠接着去打探消息，就笑着与碧玉说话。大约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这叶华池中就又来了一人。
景玥。
程玉婉看着那人迟疑了一下，又继而朝着这边走过来，略微迟疑了一下却也没有动，直到景玥进来行礼，这才略微回礼，并且请了他坐下。
“这月华池景致优美，看起来似乎颇得皇后娘娘喜爱？”
程玉婉转头，避开了景玥的目光，看着不远处那一汪碧水，低声道：“本宫喜欢这一池的水，看着就让人心中舒爽。”
她说着起身，一旁的碧玉连忙过去扶着她，景玥看着她下了台阶，然后走到水池边上，手微微一扬，之前捏碎了的糕点就飘落在了水面，不时的就有鱼儿钻出来吃糕点。
程玉婉一派雍容自得，扶着碧玉看湖中的锦鲤，等到手中的点心撒完了，这才回身看向亭子中的景玥。“七皇叔这两日里面总来这里，又是喜欢哪一方的风景呢？”
景玥微微直了直身子，拱手道：“这叶华池，景致美，人更美，处处都是美景，我自然是处处喜欢。”
说着，他目光灼然的看着程玉婉，那毫无掩饰的情意看得程玉婉双颊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秋日里面的阳光照的。
第八十八章 作伴
程玉婉拎着帕子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若是七皇叔喜欢叶华池的景致，不如本宫吩咐了宫中的奴才给七皇叔收拾出来一个庭院居住？”
“如今住的清雅轩就已经足够清雅别致了，再说，这叶华池临近后宫，偶尔来一次看看景致还算好。若是住在这里，就有些逾越了。”
他竟然还知道逾越？！
程玉婉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眼角就带着一丝笑意，道：“还是七皇叔考虑周详，倒是本宫，言语无状了。”
“娘娘不过是关心臣的起居……”景玥特意放缓了语调，笑着道：“臣感恩于心，只是不知道，今日娘娘在此，是为了等谁？”
“自然是等本宫要等之人。”程玉婉抿唇笑着，“七皇叔若是喜欢这里景致，那么本宫就先避开了。”
“这叶华池大的很，难道皇后娘娘是厌烦了本王，这次连连避开的？”景玥起身出了亭子，站在路边笑着看向程玉婉，“若是娘娘喜欢这一池湖水，爱在亭子中看景致，本王避开就是了。”
他说着就略微上前两步，挥手示意碧玉后退几步，这才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娘娘是在等俪妃的消息？本王来之前，恰巧看到俪妃跪在书房外面，说是陛下不见，就长跪不起呢！”
他说着，低声笑了两声。
程玉婉愣了一下，正想开口就见景玥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程玉婉隐隐似乎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无法掩饰的男子气息。她心神不定，若不是景玥又开口，只怕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你所受的苦楚和磨难，我都已经打听了清楚，定然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
程玉婉一愣，双眼不由自主的瞪大，仰脸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会儿才后退了一步，低头有些失魂落魄的道：“七皇叔说什么，本宫不懂？”
再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才又道：“本宫如今好好的，七皇叔本应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而让自己落了下乘呢？”
她说着缓缓抬头看向景玥，双眸之中除了点点泪光之外，还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坚毅。
“后宫事，后宫了结就好。七皇叔，不必为了本宫而费心。”说着伸手招呼了碧玉过来，扶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皇后娘娘请留步！”景玥上前一步，想要留住程玉婉，然后才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又后退了一步，这才道：“臣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皇后娘娘的清静了。”
说着，他对着远远的小豆子招了下手，匆匆的就离开了叶华池。
碧玉之前并没有听到景玥上前的时候对程玉婉说了些什么，此时看着程玉婉站在原地神色阴晴不定，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就有些不知所措。而她的心中，更是隐隐升起了一股不怎么妙的预感。
若是皇后和七王爷有了什么不应该有的情愫……只怕事情一旦爆发出来，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只是，她该怎么开口，把这种事情扼杀在还没有爆发出来之前呢？
碧玉扶着程玉婉重新回到了亭子坐下，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迟疑了半天直到程玉婉低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程玉婉这样软弱的哭，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程玉婉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抽出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不弄钱了自己的妆容，这才抬起了头，沉声道：“回宫！”
碧玉连忙叫了软轿进来，接了眼角还有些红的程玉婉回去椒房宫。
等到程玉婉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更加舒适的常服之后，绿翠这才匆匆的赶了回来。
“娘娘让奴家好找，生生绕着这后宫跑了一大圈。”绿翠直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的兴奋，“娘娘没去真的可惜了，今日俪妃可真的是演了一出好戏。若不是之后七王爷恰好过去，只怕陛下就心软了呢！”
碧玉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别在这里卖关子，赶紧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绿翠就笑了起来，“俪妃跪在书房外面，哭诉起了对陛下的心意，还有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然后书房里面的大臣就尴尬的出来，匆匆离开。不一会儿，里面伺候的太监就走了出来，让俪妃起身似乎要迎她进去，然后七王爷就到了，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把俪妃给拦在了外面，再后面陛下就在书房里面没有出去大声斥责俪妃……”
绿翠笑得更开心了，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俪妃被骂的狗血淋头，哭着跑开了……”绿翠眯着眼睛，像是回味之前的事情一样，“我猜短时间内她再也趾高气昂不起来了！”
程玉婉却完全无视了绿翠后面的话，反而扬眉看着她，缓慢的重复。
“七王爷过去了陛下那边？”算起时间，只怕是景玥从叶华池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书房吧？程玉婉甚至没有听到绿翠的回答，就陷入了沉思。
会被景玥认出来她就是程玉婉，这真的是出乎她的预料。她不想否认，也不想去欺骗一个曾经爱过她的男人。可是，景玥难道就是从“程玉婉”曾经死而复生这件事情上看出一切的？
这怎么可能？这事情上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此程玉婉非彼程玉婉，可是景玥如何认出是程玉婉的？
绿翠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一旁的碧玉轻轻拉了她一把两个人轻手轻脚的出去了，留下一个空间给程玉婉独自思索。
直到出去了，绿翠这才甩开碧玉的手。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我还没有给娘娘说俪妃出丑的事情呢！”绿翠道：“她哭着离开，一头撞在了西夏那位郡王的怀里，两个人一起跌在了草地上不少人都看到了呢！”
碧玉马上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要说的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会儿才猛然闭上，强硬的拉着绿翠离得更远了一点，这才低声道：“之前在叶华池，娘娘又遇上了七王爷。也不知道两个人最后说了些什么，后来娘娘就哭了，然后七王爷去了书房又跟陛下说了什么，导致陛下骂哭了俪妃……”
把这些事情都联系起来的话……
碧玉心中那点不安就更加明显了起来，可是如果让她具体说，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只是因为七王爷和程玉婉之前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吗？
“这不是很好吗？七王爷明显是帮着我们娘娘的！如今朝中，七王爷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有着他帮我们娘娘，俪妃就更加不是威胁了。”绿翠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重点，反而更加高兴起来。
碧玉扶额，几乎想要用力捶打绿翠几下。最终她只是摇头，“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安，七王爷毕竟是外男，娘娘频频与他见面，不管是不是巧合，都有些不妥当的。”
然而，绿翠只是理直气壮的道：“有什么不妥当，七王爷是长辈，就连陛下都要叫他一声七皇叔的！”
绿翠正想再说些什么，里面就传来了程玉婉的声音。
“碧玉，绿翠，进来。”
两个人连忙低头一起走了进去，静待程玉婉发话。
然而程玉婉只是扶着额头，一副疲惫的样子。“我有些累了，绿翠继续关注着俪妃那边的动静，顺道去那位闭月小主的惜月阁问问她可缺少什么东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派人过来告诉本宫。”
“娘娘对她也太客气了。不过是个异族女子……”绿翠嘟囔了一声，见着程玉婉抬头看去过，这才闭上了嘴巴，行了个礼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本宫院子中的秋海棠，剪两支开的好的送过去。”程玉婉随口吩咐，等到绿翠出去了，这才抬头看向碧玉，幽静的眼神如同秋日里面的湖水一样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碧玉慢慢变得不安起来。
“你向来聪明。”程玉婉这才慢慢开口，“有些事情，就算本宫不说，你也能够猜测七八分，但是有时候自作聪明是这后宫之中最最要不得的东西，你可明白？”
“奴家……”碧玉迟疑的开口，明白程玉婉话中的意味，“奴家明白。”
程玉婉点了下头，神色略微舒缓了一点，“本宫信任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了本宫的信任才好。”
碧玉心头一紧，马上跪了下来，“奴家定然不会辜负了娘娘的信任。”而有些事情，她该帮着隐瞒就要帮着隐瞒。
程玉婉示意她起身，这才道：“帮我挑一套不打眼的衣服，过会儿本宫去见陛下。”见碧玉神色惊讶，她这才懒洋洋的道：“闭月小主既然已经侍寝了，那么名分就该定下来才是。更何况，新人总是有三分热度的，这个时候提一提她才不会让陛下再心软了！”
凌尘性子绵软，纵然是生气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后悔。若是他巴巴的赶去安危俪妃的话，岂不是全功尽弃了？
大约休息了半个时辰，程玉婉重新出了椒房宫。而等到她到书房的时候，凌尘正在和景玥坐在罗汉榻上下围棋。
程玉婉过去行了礼，等到她坐下景玥才行礼然后道：“既然皇后娘娘有话跟陛下说，那臣就先回去了。”
“母后之前吩咐过，七皇叔身子没好之前不许离宫……”
“臣记得，臣定然会老老实实待在宫中，直到养好了伤……”景玥微笑着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凌尘这才让人收起了棋盘，换了茶水，这才对着看向程玉婉，“皇后来此，有什么事情吗？”他态度有些谨慎，防备和排斥。程玉婉怀疑，自己之前几次爆发是不是真的吓坏了凌尘了。
她抿唇轻笑着，“陛下，昨天夜里侍寝的闭月小主，乃是柳家进献的，如今还没有名分呢？陛下是想要给她一个美人的位分，还是婕妤呢？”
凌尘这才像是记起了那位闭月小主一样，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声音都轻柔了一些。
“论起美貌来，闭月可以说是难得一见，就封为美人吧。月美人，挺不错的。”他略微顿了一下，才道：“她是柳大人送来的，就安排在惠嫔那边？”
程玉婉连忙露出歉意的表情，“昨日里面，臣妾已经安排了她与俪妃同住一宫……若是陛下觉得不妥当的话，臣妾就命宫人重新安排？”
凌尘的脸上就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不是很确定的道：“要是麻烦的话，就算了，俪妃也一个人住了很久了，有人作伴也是好的。”提起俪妃，他的神色就有些暗淡。
程玉婉这才点了下头，“那就让月美人与俪妃一起住吧，两人也好作伴……”说着，她就露出了明显迟疑的神色。“说起来俪妃，臣妾之前来的时候，听到宫人之间的一些闲言碎语，似乎她之前来了陛下这边？”
“说起来俪妃，臣妾之前来的时候，听到宫人之间的一些闲言碎语，似乎她之前来了陛下这边？”程玉婉说着抬头看向了凌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推测他听到俪妃的名字之后会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凌尘皱眉，明显还是带着一丝不悦。
程玉婉心中有数，就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了下去，“听宫人们低声的议论，似乎俪妃从陛下这里离开的时候，碰上了西夏的钰郡王是由钰郡王给送到了宫门口的……”
“砰！”
第八十九章 洗牌
凌尘一拳头捶在了矮几上，震得上面的茶杯都晃动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
“陛下？”程玉婉连忙起身，惊慌的看着凌尘，“陛下为何这般生气？俪妃和陛下历经险难好不容易才回了宫，俪妃身子还没好利索就过来看陛下……”
“你知道什么！？”凌尘怒气冲冲，扭头愤恨地瞪着程玉婉，“朕与俪妃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程玉婉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连着退了两步，然后才捂着心口，双眼含着眼泪，低声道：“臣妾确实不知道陛下与俪妃在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臣妾也明白一点，陛下之所以厌弃臣妾就是因为俪妃……”
凌尘抬头，脸上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然后看向程玉婉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怀疑，“你……”他迟疑了一下，没有接下去说什么，不过态度却已经很明显了。
程玉婉抿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中的泪水伴随着她的笑容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她努力睁开双眼，模糊的看着凌尘：“臣妾就是因为知道陛下喜爱俪妃，所以就一直努力与她交好，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臣妾也努力在威后面前为她说话，给她打圆场……臣妾，臣妾不知道还能为了陛下，而为她再做些什么了……”
她说的缓慢而伤心，而脸上的泪水几乎要滴入凌尘的心中一样。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他名义上的妻子，第一次意识到，程玉婉其实很美丽，就算她现在在哭也是那种隐忍痛苦的那种不出声的哭泣。
“幼娘……”凌尘低声开口，之前的怒火全部消失了。他起身拿出了帕子伸手去想要帮着程玉婉擦拭脸颊上的眼泪。
程玉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凌尘的手。在凌尘反应之前连忙伸手接过了那个帕子，她微微侧头，避开了凌尘的实现，道：“臣妾君前失仪，还请陛下见谅。”说着就转身完全避开了凌尘的目光，轻轻的擦拭自己的脸颊，等到脸上没有了泪水，这才捏着帕子回身无声的看着凌尘。
凌尘有些尴尬的看着程玉婉，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玉婉在心中默算着时间，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才又低声开口：“今日陛下也累了，只怕之前与俪妃相处的也不是很好，不如稍微休息休息，两个人之间也略微缓冲一下。”
“她的事情，你不用费心管了。”凌尘语气略微还是有些生硬，有些烦躁的甩了一下手，看着程玉婉这才放柔了声音，“朕心中有数，幼娘你只需要管好后宫其他事情就行。”
程玉婉轻轻的点头，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双眼还有些微微发红之外，她看起来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哭过了，“臣妾明白了，臣妾只想着，陛下事事称心如意就好。”
她说完低头敛衽行礼，“这会儿已经到了臻儿每日里面喝补汤的时辰，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处理政事了。”
“你先回去吧，晚上……”凌尘迟疑了一下，才改口：“晚上，你和朕一起去母后宫中用膳，陪着她说说话好了。”
程玉婉笑着点头应了，这才离开了书房。
等到上了软轿，她才收敛了脸上受伤失落的表情，唇角慢慢浮现一丝冷笑。她确实曾经受过伤，曾经痛得眼泪直流却发不出声音来。然而，那又能够怎么样？程玉婉已经死了，那个满心满意全部都是凌尘的又傻又笨又骄傲的女子已经死了。
与其说是被俪妃谋害死的，倒不如说，那个时候的程玉婉早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是生生被凌尘伤透了心，绝望而死的。
如今的凌尘倒是会为了她程玉婉的“深情”而动容了。可是当初，他又是如何对待青梅竹马的程玉婉的？
闭上眼睛无声的冷笑着，程玉婉本来有些波动的心再次冰冷起来。再也没有对凌尘的任何感情波动，剩下的只是算计，用尽了心血的算计。
凌尘甚至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出宫的那两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听到西夏钰郡王送了俪妃回后宫的时候，他明显的握紧了拳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连这都看不出什么的话，那么她也枉费自己多活一次的机会了。
当天晚上，威后心满意足的看着凌尘和程玉婉一起回去了椒房宫，以为这对多灾多难的夫妻总算是和好，而凌尘也回转了心意。却不知道，程玉婉恰好今日见了红，就算是共处一室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
这也是她放心大胆同意了凌尘留宿的原因。
当然了，表面上她却是不能这样的。她满眼的歉意看着凌尘，“不如，臣妾叫了人侍奉陛下，这椒房宫中的宫女采兰……”
“朕累了，皇后今夜就陪着朕说说话就是了。”凌尘淡淡的说，拒绝了程玉婉的提议。程玉婉心中虽然不愿意，可是也不能真的强行把他推到别人的床上，因此两人同床异梦了一夜。凌尘心中想着俪妃和皇后，而程玉婉则满心思的防备和不安，第二日起身，两人精神自然是不好。
然而，这看在旁人眼中，就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是当昨夜守夜的碧玉说两人晚上要了水之后，连着程玉婉去给威后请安，威后看着她的眼神都慈爱了许多，更是拉着她说了一大堆滋补的偏方，让程玉婉注意调养身体，也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程玉婉抿唇笑着，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也不解释，反而更是让人怀疑了。而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啪！”
屋子里面猛然发出了一声巨响，然后就是瓷器砸碎的清脆的声响。守在外面的宫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谨慎的微微扭头，想要看看屋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旁的宫女猛然拉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要是让俪妃娘娘发现了你偷窥，只怕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活的！”
偷看的宫女吓得连忙回头，往着一旁略微挪了两小步，这才低声道：“还请姐姐指教，我伺候了娘娘不到半个月，只怕会有疏漏的地方，万一惹恼了娘娘，只怕……”
她略微顿了一下，拉住了一起当值宫女的袖子，这才带着哭腔道：“还请姐姐救我一命吧。”
那宫女连忙拉开了她的手，然后顺平了自己袖子上的褶皱，这才低声道：“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当值，不要对主子的事情探头探脑的就没事了。平日里面，娘娘还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的。”
平日？
小宫女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个时候怎么算是平时。陛下已经连着三天都没有来见主子了……更何况，刚刚才传来消息，昨天夜里，可是皇后娘娘侍寝的！
她一时没有忍住哭出了声音，马上就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外面谁在哭，给我滚进来！”
小宫女吓得脚一软，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宫女却是毫不客气的扯着她起身，“快点，娘娘要见你，如果耽搁了时间，只怕我也是要跟着你倒霉的。”说着就硬拖着那小宫女起身，然后一把把她给推进了屋子里面。
小宫女冷不防，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然而，之前俪妃刚刚砸了一整套的青钱瓷的茶具，一地的碎瓷片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双膝一着地，她的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吃痛叫了出来。
“你在外面……”俪妃略微有些喘息，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明显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刚刚在外面，哭什么？！”
小宫女吓得完全忘记了疼痛，连忙低头哭着求饶：“求娘娘饶了奴家贱命吧……求娘娘，饶了奴家的贱命吧……奴家不是故意在外面哭的，娘娘饶命……饶命啊……”
俪妃连愈发的愣了起来，“本宫什么时候成了侩子手了不成，不过是叫你进来问两句你为什么哭，你竟然这般害怕？本宫难不成还真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哭泣就不通情理的要了她的命不成？”
小宫女勉强止住了哭泣，惊魂不定的抬头看着俪妃，心中又是不安又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娘娘，奴家……是奴家犯了忌讳，理应受罚的……”她有些结结巴巴的说，而俪妃则露出了一个冷然的笑容，“是啊，若是本宫不罚你，只怕其他人就当本宫好欺负，以后就真的欺负到了本宫的头上了……”
她说着微微蹙起了眉头，看起来竟然是真的很是烦恼一样，“这样吧，本宫就罚你三天不许吃饭，把整个宫中换洗的衣服都洗个干净好了。”
说着，她就疲惫的一挥手，“带下去吧。”
马上就有宫女进来，利索的捂着那小宫女的嘴巴，一人拧着一边就把她给押了出去。
等到那宫女被押送了出去，俪妃许久没有说话，一会儿猛然站了起来，一把就把一旁的钱瓶给扫了下去，屋子中又发出清脆的瓷器碎掉的声音，然而这才再也没有人随意的发出声音来了。
“该死！陆琪……”她咬牙切齿，抓着一旁的架子甚至发出了刺耳的声响，“陆琪，你该死！我……本宫定然不会让你好好活着的！”
“砰！”
一声闷响，那放钱瓶的红木架子也被她一把推开，摔在墙上又跌落在了地面。
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椅子上，凌尘宠幸不管是哪个女人她都不会如此失态，就算她嫉妒得发狂。可是，只有在皇后位置上的那个女人侍寝，才会让她如此的疯狂，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是皇后……最能够威胁到她在后宫地位的那个人……俪妃相信，只要凌尘还爱着她，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她的人。
她甚至可以是无冕之王……
然而，昨天夜里凌尘留宿在了椒房宫！
陆琪，她还真的是会把握时机，竟然趁着她与凌尘之间闹翻的时候趁虚而入……这个贱人！
俪妃越想越生气，随手就又推翻了一旁的小几，发出轰隆的响声。
而在后宫的另外一处，程玉婉正坐在安抚一脸紧张的钱莲心，而御医在跪在一旁给她诊脉。
一会儿，御医收起了手，一旁的宫女叠起了丝帕。
“如何？”程玉婉低声问道。
“胎相很好，只是欣美人如今心绪郁结，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的。”这位李御医主要负责钱莲心的胎，因此说起来并不见紧张，“微臣给欣美人开一剂安神药，先喝上两天，若是不见效，就再换药方。”
“威后和陛下向来夸赞李御医做事妥帖，如今本宫听了，也是放心的很。”程玉婉点头微笑，示意他去开药方，并且让钱莲心找了可靠的宫女跟着去抓药，这才转头看向她。
“娘娘……”钱莲心还是紧张不安，抬头看着程玉婉，“这胎如今还不足三个月，可是禁足的事情……”她有些迟疑，“前些日子荣嫔和惠嫔过来，为了避嫌，嫔妾就假装睡下没有见人……可是，这件事情，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她说着双眼就红了起来，“当初晟美人的胎……嫔妾怕……”
程玉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凉，钱莲心的手心中还有着黏黏的汗液，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
第九十章 孩子
“你别怕，这是陛下的子嗣，威后和本宫也都用尽了心思想要保全这个孩子，而你只要安心养胎，所以的吃穿用度，都要小心谨慎，让身边的人放在心上就是了。”程玉婉平稳的声音安抚了钱莲心紧张的情绪，“本宫相信，这胎会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的。等到你为陛下生下皇子，本宫就为你请封。这后宫之中还没有妃位呢，而九嫔如今也只有三嫔……”
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钱莲心的手背，程玉婉这才收回了手，道：“今日里面本宫也累了，你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钱莲心连忙起身恭送了她离开，这才起身松了一口气。
一旁服侍的宫女连忙扶住了她，低声道：“美人可放心了，皇后娘娘定然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要知道，就算皇后娘娘侍寝了，也不一定很快就能够有孕……只要她没有子嗣，就一定会看中美人你腹中的胎儿的。”
钱莲心目光幽深，一会儿才叹息了一声，扶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低声道：“我只盼着，这个孩子，会是个公主就好了……”
“公主？”服侍的宫女裴儿愣住了，“美人，生下皇子才会有依靠，而且才会得到威后和皇后娘娘的重视，这之后这后宫之中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我知道……”钱莲心目光忧郁而不安，“只是，若是生下的是皇子，只怕这孩子……只怕这孩子就要送去威后宫中，或者是皇后宫中抚养了……”
怀孕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是不愿意跟这个孩子分开。而一旦他诞生……钱莲心不愿意想象若是失去了她的孩子，她会不会疯掉。
她需要一个儿子来提高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但是，她又必须要失去这个儿子。
她真正担心的是这个，而这个问题，她甚至不能跟任何人去说。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已经被封为月美人的闭月看起来似乎颇得圣宠，这半个月里面侍寝了五次，而俪妃，依然在养病中，甚至于凌尘去见她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这样发脾气的方式明显是不对的，凌尘不再是在那个可怜的、不受重视的皇子。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后宫有着很多的女人等着他来临幸，甚至于，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够得到的。
柳絮言侍寝了两次，甚至于凌尘还去看了钱莲心，陪着程玉婉用了几次餐，在关键的时候被七王爷景玥给请走了。
不然的话，程玉婉甚至不能肯定她是否能够找到合适的借口不侍寝。
她想她应该感谢景玥，但是，下意识的，她怀疑景玥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这才能够每次出现在关键的时候。
景玥关心她的一切？
程玉婉抿唇想着，如今天气已经渐渐愣了，九月中旬的时候，皇宫之中绽放了大量的菊钱，各种品种的菊钱被宫人们修剪摆放在宫道的两边，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她处理完了大大小小的事情，等到那些管事的掌事都离开，这才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喝了一口茶水，低声问一旁的绿翠，“今天早上，俪妃派人去请了御医？”
“是的。”绿翠有些不安的点头，“俪妃身子不适……娘娘，这是否是她要玩的新钱样？要是陛下因此而……”
程玉婉皱眉思索，考虑着这是不是真的俪妃的新钱样。也许，俪妃终于意识到了凌尘于原来的不同，所以开始准备示弱了？
她有些头疼，揉了揉额头，决定先要放下这些事情。
然而，不等她多做休息，一个消息就马上传遍了后宫。而等到程玉婉知道的时候，凌尘已经在俪妃的身边陪着了。
程玉婉马上坐着软轿过去，等她到的时候，俪妃正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娇羞的神色，而凌尘在一脸深情的看着她，手放在了俪妃平坦的腹部。
程玉婉连忙进去，对着凌尘行了一个礼，道：“臣妾来晚了，还未来得及恭喜俪妃呢。此时有孕，真的是一个好消息，不是吗？”
她笑得意味深长，当着凌尘的面道：“这孩子来的真是……当初俪妃与陛下出宫求子，不知道拜的究竟是哪位菩萨，竟然如此的灵验。”她说着就转头看向了凌尘，脸上带着真切的笑容，“臣妾来之前已经去问过御医，并且查了一下侍寝的记录，按照月份，这孩子正是中秋前后有的呢。”
凌尘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淡了。
“皇后先坐吧，这会儿母后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吧？过会儿，皇后与朕一起去母后那边看看……”凌尘说着松开了搂着俪妃的手，低声道：“俪妃要照顾好自己的胎，这些日子就免了你的请安。”
俪妃满脸温柔的笑容，脸颊微微的发红，带着少女一样的娇羞，“能够怀有陛下的孩子，是上苍对嫔妾的馈赠，也许嫔妾真的应该感谢各路神仙，吃斋念佛。”
“可不能吃斋，就算俪妃不顾着自己的身子，也好为了腹中的孩子好好想想。”程玉婉笑眯眯的说，又仔细的询问了俪妃一些事项，这才转头看向了一直看着俪妃的凌尘——只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看向俪妃的时候，没有不由自主的皱着。
程玉婉相信，她说的话，最起码有一部分被凌尘听到了心中。
“陛下，时候也不早了，臣妾要去给威后回话。”她微微顿了一下，起身顺便给凌尘思考的时间，“陛下是否同去？”
凌尘跟着站了起来，道：“朕与皇后同去，俪妃好好休息，不要多礼。”
俪妃在后宫恭谨的道：“嫔妾恭送陛下，皇后娘娘。”直到听不到脚步声，这才直起身来目光冰冷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再也不见之前一点点的娇羞深色。
难道她真的听不出皇后话中的意思吗？
那种奇怪的暗示……是否是想要指出，这孩子可能不会陛下的？
对于当初在外的经历，皇后究竟知道多少？她双眼越来越阴沉，到最后甚至变成了浓烈的恨意。若是真的被陆琪知道了什么的话……
她一定会让让这个女人在这后宫之中无声无息的死去的，就如同程玉婉一样！
转眼就到了景臻的生辰，不过不管是程玉婉还是威后又或者是凌尘都没有大肆举办的意思。因此，这日里面，程玉婉只宴请了玉夫人和玉莹两个人入宫给景臻庆生。
玉莹一见着程玉婉就笑了起来，张口就要叫陆姐姐。还好，一旁的玉夫人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拉着她行李，“臣妇玉李氏携女儿玉莹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程玉婉看着玉夫人就想要起身，不过刚刚离开椅子，她就反应了过来，重新坐下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缓了缓语气，道：“玉夫人请起身，玉小主也起身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一旁伺候的小宫女，“给玉夫人和玉小主看座。”然后顿了一下，余光看到玉夫人有些急切不安的样子，愣了一下才连忙吩咐了另外一个宫女，“去请张奶娘抱了大皇子过来。”
玉夫人就舒了一口气，谢了恩，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一旁的玉莹好奇地看着程玉婉，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亲昵。
程玉婉就对着她伸手，笑着道：“玉莹过来本宫这里，让本宫好好看看，一段日子不见你长高了没有？”
玉莹就马上跳了起来，几个快步来到了程玉婉的跟前，“陆姐姐……”她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连忙改口：“皇后娘娘，玉莹见过皇后娘娘。”
程玉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上下看了一会儿，这才道：“看着似乎长高了一些，只是不知道，你的女红可有什么进展？”
玉莹被拉着坐在了程玉婉的边上，有些脸红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旁的玉夫人就笑着道：“还好，前些日子她还给臣妇做了一个荷包，端是大气，针脚细密绣工也长进了不少没有把梅钱绣成桃钱了。”
玉莹脸红的起身，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荷包，跪下双手往上呈，低声道：“这是徒儿给师傅的见面礼。”
程玉婉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那荷包的针脚和绣工，这才露出了笑容，道：“我喜欢的很，快起来吧。”说着，当场就换下了腰间的荷包，把玉莹做的那个给换上去。
玉莹脸上的笑容几乎是藏也藏不住了，就连玉夫人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虽然是一闪即逝，不过还是被程玉婉给注意到了。
她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酸涩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玉夫人对待程玉婉，对待景臻这个外孙的那份关爱，真真的刺痛了程玉婉的心。都是她不懂事，一心一意的要嫁给凌尘，这才造成了当日玉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更甚至于到了今日，她甚至不能开口叫玉夫人一声“母亲”。
越是这么想着，程玉婉只觉得越是难受的想要哭出来。还好，这个时候张奶娘抱着景臻过来，程玉婉这才错开了话题，起身笑着亲自抱起了跪下行礼的景臻，搂着他一起坐下，这才给景臻介绍了玉夫人和玉莹。
“这位是你外祖母，臻儿快叫声外婆给你外祖母请安。”
景臻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外婆，从程玉婉怀中下去，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玉夫人的跟前，又叫了一声外祖母，这才低声道：“母后常于我说，外婆很是疼爱我，只是因为住在宫外，进宫一次不容易，这才没有来看臻儿，是这样吗？”
景臻如今说话已经很有条理，虽然说话还是慢吞吞的，一句话要想一会儿，不过却也让人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不是以前那般，看着笨拙而内向。
玉夫人双眼含泪，看着面前的景臻想要伸手抱他却又有些迟疑。对着景臻这个小小的人儿，她一会儿才点了头，道：“是啊，臣妇进宫一次不容易，所以才到了今日才能进宫见着大皇子。今日事大皇子的生辰，臣妇特意给大皇子准备了一份生辰的礼物，希望大皇子喜欢。”
她说着，就取了身边放着的一个盒子，打开送到了景臻的面前，道：“这个小腰鼓是送给大皇子玩晒的，腰鼓的两面用了上好的牛皮，又配了珍珠装点，而两个鼓槌则是上好的和田玉，温润生暖，希望大皇子喜欢。”
那个小腰鼓……
程玉婉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个小腰鼓，可是当时她四岁生辰的时候，父亲送于程玉婉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喜欢的很，就一直收到了出嫁之前……没有想到，如今竟然又看到了它……而玉夫人竟然把这小腰鼓送给了景臻。
那沉甸甸的母爱，让程玉婉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