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主人
这样的消息几乎是瞒不住的,陈老爷很快就知道了这是针对自己女儿的下毒,顿时暴跳如雷,马上看着张老爷说:“这是在张府发生的事情,还请张老爷给我一个交代!”
张老爷的脸色也是难看的要命,这是他举办的酒宴,招待的又是盛戎和这雪城之中有脸面的大户,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他马上让所有接触过那道菜的人都押到了院子里面,然而一一问过去却没有任何的结果,甚至那些人都被搜身,搜查了房间,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这下子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若是这么容易被人下毒的话,以后他们的安全该怎么保证呢?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上官太太突然开口了,“说起来,还是有人有机会下毒的……”她说着迟疑了一下,在所有人催促下才纠结地道:“当时还有机会接触那道菜的人,还有另外四个人。”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程玉婉和其他三女身上。
程玉婉神色不变,沉稳而淡定。张贞却是马上站了起来,“说什么呢?!上官太太这话,也是在怀疑上官小主吗?”她说着转头看向了神色忐忑不安的上官琪。
上官琪本来就不安,被她这么一看马上也跟着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怎么会去害陈姐姐呢……”她双手挥动着连连否认,“我没有的!”
“这里是张府,下毒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我,要不是盛小主临危不乱救了陈小主的话,只怕她早就中毒身亡了。若是她下的毒又何必救她呢?”张贞说的头头是道,而上官琪的脸色就愈加的难看了。
“还有……还有……”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一旁脸色一样苍白的张小姐,一会儿不敢啃声。一旁的上官太太见状,冷哼了一声。她虽然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庶出女儿,可是想到上官老爷的计划还是不得不出头。
更何况,张贞的态度也太过了些。
就算是不为了上官琪,为了上官家的脸面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
“张太太,张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她冷然道:“长辈还在说话,晚辈再不识趣也不该随意插嘴吧?”
张太太的脸色就也难看起来,程玉婉几乎有种扶额的感觉,
这种情况,真的是……
“我不管是谁,我的女儿在酒宴上中了毒,我只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要害她!那想要害她的人要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除了虚弱地躺在床上的陈素心之外,其余的人都被客气的请到了出事的隔厅里面。程玉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把她所注意的细节都说了清楚。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张小姐这个时候缓慢地开口,“之前盛小主和上官小主曾经离开过……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可就都不知道了。”
程玉婉皱眉看着张雪儿,一旁的上官琪早就又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了。只是,她太过于紧张说的话几乎不成语调。
“我和上官小主只是沿着湖边走了半圈而已,并未远离。”她冷声说:“若是按照张小姐这般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毕竟在我和上官小主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说着瞥了一眼张雪儿,愈发觉得今天这件事情奇怪了。
盛戎这时候恰到好处的冷哼了一声站起来,“林儿!”
程玉婉马上站了起来,“三叔。”
“我们走!”
程玉婉马上跟了过去,结果两个人还没有走出隔厅就被拦住了。
“盛三爷,今晚的事情还没有个结果,这样就走了似乎有些不妥当吧?”张老爷冷笑着,“我们几家也算是世交,生意上也一直有来往,这样的酒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出现这样的事情却是第一次……”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是怀疑,程玉婉站在盛戎背后的阴影中微微蹙眉。
之前的下毒看似是针对陈家的,可是如今看来说不定这是别人针对盛戎而设下的局呢。盛戎也不是笨人,早就察觉了不对劲这才想着要带程玉婉离开,却没有想到还是被拦下了。“这么说,张老爷也怀疑在下和林儿了?”
“怎么会,只是张老爷也说的对,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盛三爷就离开的话,确实有些不妥当。我这府中还是有些舒适的客房的,若是盛三爷和盛小主累的话,可以去客房中休息……”
盛戎眉头紧皱,一双眼睛冰冷无情地看向张老爷,“原来这就是张老爷的待客之道,若是今日我定然要走……”
“我自然不好拦着盛三爷了,只是这件事情关系到陈家,还请盛三爷……”
“不用用陈家来威胁我,我的根基从来不在雪城……”盛戎冷笑,越过了张老爷。程玉婉紧紧跟在她身后,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就在两个人带着仆从丫鬟走出隔厅的时候,一个仆从就冲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您的书房被人闯进去……里面的东西被偷了……”
“什么?!”张老爷马上出来,看着那个气喘吁吁的人,“我不是吩咐了人守着书房的吗?”
程玉婉偷偷伸手拉了一下盛戎的袖子,示意他他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那书房我不是吩咐了多两个看守,怎么还会被人偷偷进入偷走了东西?偷走的是什么?”
“老爷,被偷走的正是老爷准备……准备献给陛下的地图!”
地图!?
程玉婉微微顿了一下脚步,正准备再快一点,却在桥头的时候被守在那里的两个护院给拦住了。
“真是不好意思,盛三爷,只怕你们不能够走了!”张老爷双手一拍马上一群家丁围在了桥头挡住了去路。
“看起来,张家是有所准备呢。”程玉婉低声嘲讽,盛戎则回头看了过去,一双眼睛里面慢慢闪动着杀机。“张老爷这般作态,是想要做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妨直说的好!”
“……”陈老爷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就也跟着反应了过来,“这么说,小女中毒的事情也不是意外了?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吗?”
他怀疑地看了看张老爷,又看了看盛戎,一会儿才道:“无论这是谁做的,我都要让那想要谋害我女儿的人付出代价!至于你们这些糟心事,我不想搀和……反正我陈家的马车也要带了,我这就带着女儿离开!”
“只怕没有找到那个小偷之前,谁都不能够离开了!”张老爷却是冷笑连连,“只怕各位还不知道丢的是什么地图吧?那是我陆王氏一族辛辛苦苦用了无数性命才探寻出来的我朝以及边境的地形图。这样重要的东西,本来是明日要进献给陛下的!如今丢了……”
他冷笑,“若是不能够找不出来,也就不要怪我把大家都拖下水,大家一起完蛋了!”
“陛下?!”
程玉婉忍不住惊讶地出声了,从盛戎身后站出来凝眉看着张老爷,“据我所知,张老爷应该只是生意人吧?怎么会有这样重要的地图?莫不是故意说出来哄骗我们的……”
若是真的闹到了要见凌尘的程度……程玉婉忍不住有些头疼。她本来已经让景炎准备好果断时间就放出皇后重病不治的消息的……若是在这里见到凌尘的话,那么之前的一切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若是我一意要走呢?”盛戎冷笑,右手放在了腰间。左手示意她躲在自己的身后,程玉婉一愣才想起来,盛戎的腰间还藏着一把软剑。
盛家三叔可不是那种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纯粹的生意人,甚至于她也不是那种真正的养在闺阁之中的女子。她的手中也是染过鲜血,甚至亲手杀死过人的。
自从那之后,她就随身带着匕首。如今见盛戎抽出了软剑,程玉婉也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藏着的匕首,与盛戎背靠背站着,“三叔,我们要杀出去吗?”
若是这样的话,他们就等于与雪城中的世家决裂了……而且,张家只怕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说不定还会在凌尘面前攀咬他们一口……若真的道了那个地步,只怕到时候全城戒严,他们也会被抓才是。万一被当成了西夏或者是羌族的奸细的话……
只是看着那群围着他们的家丁,用一种忌惮的眼神看着她和盛戎,程玉婉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子畅快的感觉。
这里已经不是皇宫了,而她也不是那个受制于陆家的程玉婉了,不用再有诸多的顾忌了。如此恣意的反抗也更符合她的性格。
要杀,那便杀!
盛戎和程玉婉毫不退让的姿态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张老爷怎么也没有想到盛家只有两人在竟然还这般的嚣张!
他伸手阻止了那些围上去的家丁,突然放声大笑走了过去。
“果然不愧是盛三爷,就连盛三爷的侄女都于一般女子不同呢!”他走了过去,在距离盛戎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看着那指在他心脏处微微晃动的软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盛三爷,我张某可是诚心与你结交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张老爷只要说一声,究竟让不让盛某离开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咱们可以以后再慢慢谈。”盛戎的语气没有一点的客气,所谓的“以后再慢慢谈”根本就是敷衍了事罢了。
张老爷又有什么不明白了,他不甘心精心策划的事情就这样失败。先是程玉婉救了本应该死的陈素心,接着还没有困住盛戎……若是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以后他又该如何在这雪城之中立足呢?
可是,若是不放他们离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盛戎竟然随身带着软剑,而程玉婉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不光是镇定机敏,更是随身带着匕首,看她那双眼中偶尔闪过的冷光,他突然有种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下杀手的感觉。
被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女吓得心跳加速,还真的是……
他正在犹豫,外面却又传来的匆忙的脚步声。
“老爷,玥王爷来了!就在外面,马上就要进来了。”
“什么?!”张老爷马上色变,看向盛戎,“盛三爷,如今只怕是我想要帮着盛老爷也没有办法了……”他摇头,示意一旁的家丁退开,“如今玥王爷来了,只怕就是为了地图的事情,盛三爷还是先收了这把剑吧,若是让玥王爷看到……”
盛戎冷哼了一声,“让他看到又如何?!”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收起了软剑,而程玉婉早就把匕首收进刀鞘,然后一手拿着了。
这匕首的刀鞘装饰的很是精美,张老爷虽然想要开口提醒她却来不及了。景玥已经带着随身的四个侍卫一起进了后院朝着这边走来了。
张老爷顾不上许多,回头看了一眼张太太和张贞,他们马上快速的迎了上去。
“玥王爷,您驾临寒舍真的是……真的是……蓬荜生辉啊!”
“是本王的错,因为听闻张老爷请了盛三爷过来,因为跟盛三爷有些交情,就不请自来了。”景玥脸上笑容温和,虽然带着一丝风霜之色,却更显得沉稳了一些带着一股子成熟男人的魅力。一旁跟在张老爷身边的张贞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
“这是小女贞娘。”
张贞抬头笑着道:“贞娘见过玥王爷。”
“张小主不用多礼,”景玥不过是略微扫了一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美貌,反而转头看向了张老爷,“本王不请自来,不会造成张老爷的困扰吧?”
“怎么会,怎么会,酒宴才刚刚开始,玥王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张老爷说着就把景玥往里面请,等到了通往隔厅的桥头时,程玉婉还盛戎还站在那边,而旁边围着为数不少的家丁,还没有来得及退出。
“这是……”景玥迟疑了一下,“出了什么事情吗?”
盛戎冷笑了一声,不客气的嘲讽:“玥王爷还真是来的及时呢!”
他这样不客气的态度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然而景玥脸上的笑容不变,反而走过去同盛戎打了招呼,“三叔来了雪城怎么不提早让人通知我呢,要不是我刚刚回去得到了三叔前来张府赴宴的消息,岂不是会扑个空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堂堂玥王爷竟然对着盛戎叫“三叔”?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景玥就转头看向了程玉婉,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匕首上。在所有人都紧张的时候,他笑着道:“没有想到,这把匕首你竟然还带在身边?”
“防身很好用。”程玉婉神色缓和了些,露出了一丝笑容,“若不是有它在,说不定今天王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刚刚一触即发的场景彻底激发了程玉婉心中的戾气,这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替张家隐瞒的意思,看了一眼一脸紧张跟过来的张老爷,她冷笑起来,“张老爷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压下我和三叔呢!”
“这是怎么回事?”景玥问都没问就转头看向张老爷,一副质问的样子,“不知道本王的未婚妻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要这么对她?”
“未……未婚妻……?”
“喂,我好像还没有……”盛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叹息放过了景玥,妆模作样的道,“说起来也是我们运气不好,先是林儿差点中毒,再者还被人怀疑偷了东西,不让我们走!”
“这是怎么回事?”景玥的眉头越皱越紧,张老爷早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见状也不敢再隐瞒,把景玥等众人都请进了隔厅之中,这才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景玥听完之后,没有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关系地形图,反而是看向程玉婉一脸的担忧:“你……你可有吃到被下毒的菜……”
程玉婉摇头,“那道菜是陈小姐喜欢的,因此她毒发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吃到那道菜呢。”她说着转头看向了其余三女,另外三个人也跟着点头算是确认了她的说法。
景玥松了一口气,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跟程玉婉太过于亲近,因此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问道:“所谓的地图,难道就是之前说过的要献给陛下的地形图吗?”
“正是那份地图。”张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色难看地看向景玥,“本来那地图我是放在书房中让人看守的,没有想到后院出事,陈小姐竟然中毒,因此所有人就都到了这边,让人趁乱偷走了地图。”
“既然所有人都在这儿……”景玥的态度明显是怀疑的,“那么也就是说在场的人并没有时间去偷东西了?”
“可是,之前还是混乱了一阵子,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也许,就是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进了书房偷东西……玥王爷,您应该清楚那份地图的重要性,要是地图丢了的话……”
“这些事情,就不劳张老爷好心提醒了。本王自然明白那张地形图的重要性!”景玥语气冰冷地打断了张老爷的话,一双眼睛带着仿佛是看透一切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是,本王怕张老爷不明白那张地图的重要性,妄图用此做一些不和本分的事情呢。”
张老爷彻底尴尬起来,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够强撑下去了。
“到底是谁偷了那份地形图,想来只要搜身就能够搜出来了。”
搜身?!
程玉婉扬眉,原来张老爷竟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也亏他摆出这样的架势,竟然是想着趁着搜身的时候把有些东西栽赃过去吗?
这样的话,只怕就是证据确凿,无可推脱了。只怕就算是有景玥在也是无可奈何了吧?
这么想着,程玉婉就猛然站了出来,“搜身,张老爷这话可真的是惹人笑话了,在场的哪一位不是身份贵重,竟然能够随便让人搜身吗?”
盛戎跟着点头,一副侄女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就连着其他几人也神色不渝地看向张老爷。张老爷强笑着道:“这也是为了让各位都摆脱嫌疑,不是吗?还是说,盛小主心虚,不敢让人搜身,怕从你身上搜出什么吗?”
这话说的尖刻而毫不留情面,程玉婉冷笑道:“若是张老爷想要用这样的办法羞辱我们的话,我拒绝。”她说着目光一转,“说起来,张老爷是今天的主人,要做什么的话,不是比任何人都方便?万一到时候被人偷偷往身上塞了什么东西,岂不是有口难言了?”
“这……”
程玉婉步步紧逼,张老爷恼羞成怒地起身怒视她,再也顾不上顾忌景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见面
“盛小姐,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真的不是做贼心虚吗?不过是让人搜身一下,若是盛小姐的无辜的,那不就什么都好说了吗?”
“若是张老爷说搜身我侄女就要被搜身的话,那岂不是太打我盛某人的脸了。原来这就是张老爷的待客之道,今日我算是见识了!”他一顿,然后霸气十足的挥手,“景玥,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处理好了!”
“玥王爷,盛小姐是您的未婚妻这件事情我们也是刚刚知道。可是,事关战事,还请玥王爷不要徇了私情才好。”张老爷冷笑,“若是玥王爷徇私偏袒盛小姐的话,只怕这‘叛国’的罪名可是就连你也担当不起的。”
“搜身是吗?本王这次过来,恰巧带了几位宫中一起跟来伺候陛下的宫女,就让他们为各位小姐、太太搜身好了。至于几位老爷,我身边的几个侍卫还是能用一用的。”景玥回头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侍卫,其中一个马上离开了。
“玥王爷出门还带着宫女,这真的是……太巧了!”
“没办法,跟着陛下侍御的晟婕妤最近胃口不好,想要吃些这雪城夜市上的窝窝菜……”景玥假笑了一下,转头对着程玉婉眨了一下眼睛,让程玉婉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她冷眼瞥了一下景玥,低头忍住了到唇边的笑意。
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了,张老爷想要找一些问题,然而其他几家却认为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之前程玉婉点明了的那些话,加上又算是间接救了陈素心,所以莫名地这些人心中都对张老爷有些不满。
张老爷怎么也没有想到本来安排的好好的计划,怎么会变成这样。因此,他心中对于屡屡破坏他计划的程玉婉更是忌讳。
五个宫女,连同五个侍卫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张家提供了几间客房,因为程玉婉是跟着盛戎来的,所以她的那间客房只有她一个人。而跟着她进来的那个宫女,正是当初从她的椒房宫中调到了晟婕妤身边的碧荷。
一进去,碧荷就跪在了程玉婉的跟前。
“奴家碧荷参见皇后娘娘……”她抬头,“娘娘怎么会身处此地,还……还变成了盛家的小姐呢?”
程玉婉在碧荷跪下的一瞬间神色巨变,然而她反应也算快,等碧荷抬头的时候,她已经是一脸的错愕了。
“这位姑姑在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她“慌乱”的后退了一步,咬紧牙关,死也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怕这位姑姑是认错人了吧?我自幼跟在三叔身边还是第一次见到姑姑呢……”
“认错人?”碧荷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您真的是盛家的小姐?可是,您与皇后娘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就连着声音都有着几分相似……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人?
看着碧荷惊疑不定的神色,程玉婉也深深的觉得头疼。景玥怎么会带着她过来?还是说,真的是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最终,碧荷还是接受了认错人的说法,该做的事情老老实实的做了,检查了程玉婉的衣衫裙摆,甚至仔细的检查了她的发髻这才松了一口气出去交差。
“盛小主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碧荷沉声道,“奴家把她的头发一起拆散了检查,并没有发现所谓的地形图或者是毒药。”
景玥点了下头,示意她退开站在一边,然后才过去坐在了程玉婉旁边低声道:“晟婕妤让我带话给你,不管你为了什么而最终对丽妃下手,她都感谢你。”
晟婕妤?
程玉婉愣了一下,才抿唇轻笑着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对你无话不谈了?”
“你这是……”景玥低声笑了起来,“吃醋吗?”
程玉婉呼吸一窒,那种在最初知道晟婕妤与景玥合作的一瞬间,心中的烦闷似乎得到了一个正确的答案。就算理智上她明白景玥是绝对不会喜欢晟婕妤的,可是那种感情上不由自主的反应却……
她转头看了一眼碧荷,低声道:“那么她……”
“当初接到你的消息,知道今晚你要过来赴宴的时候,我正在晟婕妤处给她送了陛下赏赐她的一筐苹果。她能够在丽妃的手底下活着,也是不简单的。竟然察觉了一些事情,非要碧荷跟着过来。临走之前,她说的那句话。”
“以前倒是没有觉得她这么机敏呢。”程玉婉轻声嘲讽了一句,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若真的是个蠢笨如牛的人,只怕也不会在丽妃眼皮子低下爬上凌尘的龙床,还活到现在了。
两个人简单的交换了一下彼此的信息,这时候其余人也从客房中一一出来。
其他人都还算神色正常,张贞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另外一边张老爷的神色也不是很好。
程玉婉连忙站了起来,看向景玥示意他处理这样的情形。众人很快重新聚在了一起,负责搜身的宫女和侍卫上前一一回禀了他们的情况。
“奴家在张小主的身上发现了这个。”其中一个宫女上前,把手中的簪子送上前,“玥王爷可能不是很清楚这种后宅的手段。不过,这个簪子是中空的,打开之后就能够看到里面藏着的东西。”她说着程玉婉就示意身边的竹青端着一个托盘过去。
托盘里面铺开了一张纯白的宣纸,那个宫女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小心翼翼地把簪子中空的部分打开,然后轻轻在上满一磕,就有一些灰色的粉末状的东西倒了出来。
“这是……?”景玥起身慢慢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片刻之后,才沉声道:“招之前那位给陈小主看诊的大夫过来,看看这是否跟陈小主中的毒是一样的。”
马上有人领命离开了,景玥这才把目光落在了另外一个手中拿着东西的侍卫身上。
“这是什么?”
那侍卫上前,拱手把东西送到了他跟前,并没有回答景玥的话。
景玥皱眉,打开了那卷起来的纸张,在略微扫了两眼之中就神色大变,“这是在谁身上搜出来的?”
“回王爷的话,是从张宇的身上搜出来的。”
张宇正是张老爷的名字,这东西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景玥扭头,看向了张老爷,“看起来,事情已经有了结论了。地图既不在盛三爷的身上,也没有从盛小主身上搜出什么可疑的东西,由此可见,他们并没有什么嫌疑,你说对吗,张老爷?”
“这……这……”张老爷还在心烦从张贞身上搜出来的那个簪子,他本以为这个东西藏的很隐蔽,不会被人发现,谁知道竟然让人给找了出来。而且,本来应该被偷偷放在盛戎身上的地图,怎么会出现在张宇的身上呢?
现在被景玥这么一问,他心虚之下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呵……呵呵……看起来是我误会了盛三爷和盛小主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会儿才在景玥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开口,“我……我这就派人送他们回去……”
“这倒不用了,本王的未婚妻本王自然会亲自送回去。只是今日这事儿……陈小主中毒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自己处理了。至于这个,本王还是连夜送入皇宫的好,免得又有人胆大包天,拿它来作伐闹出些登不上台面的事情。”
这……
所有人都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景玥竟然会把这样的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然而,景玥却不愿意跟他们多说,转头看向了程玉婉笑着道:“我送你回去吧?”
程玉婉转头看向了盛戎,无论如何,盛戎是她的三叔。盛戎点了下头,起身道:“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跟我们叔侄没有关系了,天色也晚了,我们就先走了。至于生意上的事情,”他回头看了一眼陈老爷还有上官老爷,“欢迎两位去客栈找我详谈。”
他毫不客气的在前面走,程玉婉微笑着起身和景玥一起并排走在盛戎的身后一起跟着离开了。
等着出了张家的宅院,程玉婉才看到了景玥的马车停在一旁,而盛戎也等在一旁。程玉婉有些纠结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上前两步,“三叔……”
自从知道盛戎并没有打算把她交给金哲之后,程玉婉心中对他就又亲近了一点。虽然不满意他让绿翠代替自己的行为,可是也明白这位“三叔”并不会轻易的牺牲自己来达到一些目的。
盛戎无奈地看着程玉婉,一会儿才道:“早些回去,就算你们是未婚夫妻,也不适宜太过于亲近。”
他的话让程玉婉一愣,连就跟着红了起来。未婚夫妻什么的,不过是景玥特意说给那些人听的,别人不知道,难不成盛戎还不知道吗?
他这样说,究竟是……
处于男人之间的默契,景玥却是反应更加迅速一点,马上从身上带着的荷包里面摸出了一块雕琢成蜻蜓状的玉饰,送上前,“这个就算是订婚的定礼了。”
盛戎一愣,然后才大声笑了起来。
他收下了定礼,然后想了想从袖带中摸出了一个包子递过去,“这个就当做是回礼吧!”
“这……”景玥迟疑地接过了那个包子,看了一会儿,才收下:“难不成三爷就是拿这个换了身上的地图?”
“哼!这种小把戏也好意思在我跟前使……”盛戎冷哼了一声,“酒宴上我也没有吃什么,就先去吃宵夜了!”他说着上了马车,冲着程玉婉挥了下手,“记得早些回来!”
马车离开了,程玉婉回头看了一眼竹青和叶青,沉声道:“你们两个先坐我的马车回客栈吧,我这边不用你们伺候了。”
竹青和叶青迟疑了一下,一旁的景玥就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主子都走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他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卫,就拉着程玉婉的手上了马车。程玉婉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个人被侍卫拦住这才笑了起来,“只怕她们回去之后不好跟三叔复命呢。”
“你三叔都把你许给我了呢!”景玥靠在马车上,手中一下一下的抛着手中的包子,“喏,这个就是定礼了。”
程玉婉横了他一眼,然后才失笑。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叔竟然会这样……”她叹息了一声,转而有些怀疑地看向了景玥,“该不会是你和他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吧?”
程玉婉的目光猛然变得锐利起来,“景玥,你不会是答应了三叔什么条件吧?不然你怎么会突然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而且三叔还承认了这件事情?甚至还下了定礼……”
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景玥,程玉婉只觉得有些恼火,“你究竟暗地里面跟三叔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只是告诉他……”景玥一把接住了包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程玉婉一眼,叹息道:“我有五姐的消息了。”
“五姐……”程玉婉一愣,“你是说五公主?”
五公主当年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说起她的消息……程玉婉双眼一凝,“你不会是骗三叔的吧?”
“你还真的是把她当成你三叔了呢!”景玥轻声笑了一下,伸手过去轻轻的碰触着程玉婉的脸颊,“我以为他要出卖你的事情,会让你痛恨他……”
“无论如何,他都是把我当成亲人一样对待的。我虽然不能够接受他的做法,却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不会真正的伤害我……”程玉婉微微笑着,微微侧脸贴合在景玥的手心上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这才低声叹息着说:“或者说,按照他所认知的那样不去伤害我。”
“那么,现在你完全站在他那边了吗?”景玥轻声笑着,似乎完全不把这个当成一个问题,反而笑着起身挪到了程玉婉的身边,“这样的晚宴,只怕你也没有吃多少东西。我知道雪城这边有一种不错的圆子,香甜可口,配上店家自己做的咸菜和烧饼别有一番滋味呢。”
程玉婉忍不住笑了出来,整个人都软软的依靠在了景玥的身上,随着马车的摇晃微微眯起了眼睛。
许久,她才低声道:“我想你了,景玥。”
“婉儿……”景玥低声在她头顶叫了一声,“若是可以的话,我们抛开这一切,远走天涯可好?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受苦……”
程玉婉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你应当明白,我并不怕吃苦。只是……”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丝怨念放不下,若是让凌尘就这般逍遥快活下去,她真的是致死都不会安心的。“我这样,是否太过于……执念了?”
“我能够明白着一切。”景玥低声说,“我能够明白你的心情,当初的事情我都调查了清清楚楚。”他迟疑了一下,因为怀中的程玉婉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程玉婉挣脱了他的怀抱,起身坐直了身子看向他。
“你早已经知道了,知道了我的死不光是丽妃下的手,对不对?”她颤抖着抓住了景玥的衣衫领口,“还有威后,我一直视为亲人一般的威后……若不是有她暗中纵容,丽妃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景玥轻轻的点头,“为什么不告诉我?!”程玉婉瞪大眼睛看着他,眼泪顺势流了出来。“景玥,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早点告诉我?若是你早点说出来,也许我就不会犹犹豫豫,而是早早下手离开皇宫了!这样,臻儿……臻儿就不会死了……”
她最终趴在景玥的怀中悲恸的哭了出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些事情?”
“我只是……”景玥收紧了手臂,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因为我知道,你一心把威后当成亲近的长辈……”就是因为知道你心中有多在乎她,所以他才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威后,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陛下的哪个女人。在她的眼中,那些都是抢走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的狐狸精。
包括她亲自为陛下选的妻子也是。
她痛恨那些女人,所以会明面上扶植一些人,另外打压一些人。甚至于,她都不喜欢自己的孙子,照顾起来也一点都不经心。所以,当初景臻才会屡屡遭受危险……
这天晚上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景玥送程玉婉回去的时候,她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眼睛也有些红红的。竹青和叶青接了程玉婉的时候,忍不住看了景玥几眼这才关上了房门,由着叶青送他。
“玥王爷,三爷想要私下见见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毒杀
天气渐渐的暖了起来,纵然是雪城的人也见见脱下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薄的春装。自从那日张老爷家的晚宴之后,程玉婉就不怎么出门。这一日,她斜靠在客栈包下了的后院秋千上看着书突然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小主,陈家小主送来了请帖,说是三日后雪城有一个龙雪寺的赏钱会,邀请小主一起参加呢。”叶青笑着走了过来,“送请帖的小樱还在外面等着,小主要见她吗?”
陈家?
程玉婉一愣,想起了那个中毒的少女,迟疑了一下才道:“请人进来吧,我也正好问问她陈小主的身体是否康复了。”
小樱很快就被带了进来,程玉婉接过请帖看了一下,上面娟秀的字体让她露出了一丝笑容,闻着上着淡淡的钱香她这才放下了请帖,笑着让小樱坐下,低声询问起了陈素心的身体情况。
“小姐这几日里面已经好了不少,早两天就能够下床走动。她才刚刚好了些就说要请盛小姐过去,不过被老爷和太太给拦住了,盛小姐这些天想来也很忙,刚刚到雪城只怕不是很适应这边的天气。小姐这才又忍了两天,想起再过三日就是龙雪寺一年一度的赏钱会了,马上就想着要请盛小姐一起去了。”
小樱口齿伶俐,不等程玉婉多问就一股脑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程玉婉听着她这样欢快的声音觉得自己心情都好了不少,唇角带着笑意又随意多聊了几句,这才让叶青送了她出去,顺便让她带了一些京城的特色小吃过去。
“这是我闲来无事亲手做的,还请你家小主不要嫌弃才好。”程玉婉笑着说,“至于赏钱会那日,我会准时到的。”
赏钱会这日,程玉婉一早就收拾停当,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乘坐马车去了龙雪寺。陈素心早早就等在了龙雪寺的厢房中,见程玉婉跟着知客僧进来马上就站了起来笑着迎上去拉着她的手屈膝道:“那日一别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谢过盛小姐的救命之恩呢!”
程玉婉微微屈膝回了个礼,这才笑着道:“那也是你命大,我又不懂医理。说起来,也是那位大夫医术高明。”
两个人客气完就相携一起出了厢房,一副姐妹亲昵的样子去后山的赏钱会。
边境之地,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因此程玉婉和陈素心也没有带东西遮住自己的容貌就出了屋子。这会儿到了后山,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们两个自然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其中最不加掩饰的一道目光就是张贞的。
程玉婉回头看过去,她马上就露出了愤恨的目光,跟身边另外一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女子低声说些什么,那女子就也抬头朝着程玉婉看过去。
“看什么呢?”陈素心轻轻拉了她一把,顺势跟着看过去,见是张贞,立马就冷笑连连。“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脸出门。要是我,早就把门一锁,这辈子都不出那间屋子了!”
她说的毫不客气,程玉婉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这里是边境,自然比不后宫,那些女子都深深的隐藏着自己的愤恨直到最后才爆发出来。
她轻轻的拍了下陈素心的手背,低声道:“我们是出来游玩的,不要让那些不相关的人坏了兴致。”
既然不想看到张贞,绕开就是了。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争执,到时候反而更加不美。
程玉婉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对方却并不这么想。虽然故意避开了,却也架不住对方特意寻找,不一会儿,张贞身边的那个女孩就跟着张雪一起出现在了她和陈素心的面前。
“张小姐好。”程玉婉微微点头,虽然态度说不上敌对,却也并没有多客气。毕竟,虽然那天晚上是盛戎故意把东西塞到了张老爷的身上,可是程玉婉却也明白盛戎是怎么样的人。要不是怀疑张家跟张家合伙,只怕他也不会如此行事。
因此,张家也不见得说是多么的无辜。
最起码也应该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而张雪和她身边的女子就没有这么好了气度了,看着程玉婉和陈素心不过是冷笑连连。“陈素心,难不成你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被假象迷惑。再这么下去,只怕你哪天被人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程玉婉不言语却不代表陈素心能够忍下去,她上前一步挡在了程玉婉的前面,同样冷笑着道:“被人卖了总比被人毒死了好!当然了,张小姐你跟张小姐向来情同姐妹,向来不会有这样的顾忌!只是,要我说,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说不定哪日张小姐就不需要‘姐妹’了。到时候要是被毒死了,到了阎王爷面前也没脸说是被最好的姐妹给毒死的啊!”
“你!”
“你胡说什么呢,我堂姐才不是这样的人!明明那日就是你们叔侄故意陷害了张家和张家的,这雪城之中谁不知道你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明明是跟着盛三爷讨生活的下贱种子,却还真的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程玉婉闻言,双目一凝冷冷地看了过去。她自然不是这些边境小城的小姐们所能比拟的,明明唇角还带着笑意,眼神中却冷得凝着一股子的杀意让人看了心脏都忍不住跟着颤抖了两下。
“你……你想干什么?!”之前说话的女子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这才觉得丢人又逞强走上前,“大庭广众之下,难不成被我说出了实情,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程玉婉轻轻笑了出来,“杀人灭口?我来雪城之后可是从来没有杀人,至于真正想要杀人的,想来我们几个人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你那个把你当枪使的堂姐,这会儿躲在一旁看着有没有觉得心虚呢!”
她这话可是一点都不掺假,来到雪城之后,不!甚至可以说,自从出了京城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杀过人了。可惜,对方却没有听出这里面的细节,听她语气嘲讽就忍不住又大声叫了起来。
“我堂姐是什么样的人物,岂容你这样的下贱胚子说……”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说本王的未婚妻是‘下贱胚子’,本王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有多高贵!”一个蕴含的怒火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众女转头看去,只见景玥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衫走了过来。
陈素心和张雪都是见过他的,虽然只有一面,可是像景玥这般风姿出众的男人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
陈素心微笑着上前行了礼,而张雪的表情就有些惴惴不安,她行礼之后景玥低头冷眼看着她,一会儿才冷冷的开口,“起来吧,别挡着本王的道儿!”
说着他就直接走过去到了程玉婉身边,程玉婉微微歪着脑袋看过去,“王爷可需要小女子也跟着行礼?”
“你啊!”景玥脸上宠溺的笑容怎么都化不开一样,真是难得看到程玉婉恢复小时候那种调皮。他都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了。不过,这里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动手。
“三叔担心赏钱会闲杂人等太多,就让人寻了我来保护你。”他笑着说,然后回头扫了一眼还不知所措的那位张贞的堂妹,对方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对景玥行礼就被景玥给看了过去。
一时之间,她就僵硬在了那里。还好,见到景玥出现,张贞终于忍不住了。这会儿匆匆赶来,笑着道:“我刚刚被事情绊住了,凝露你……啊!”她这才像是第一次看到景玥一般,拉着张凝露就上前,强硬地拉着她的手给景玥行礼。
“玥王爷,几日未见,您神采依然。在这里能够见到您,真的是意外之喜,贞娘给您请安了。”她说着并不低头,一双美目就这么停留在景玥的身上,带着说不出的勾魂一般的魅惑。
程玉婉见着她这个样子,虽然明知道景玥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心中却还是有些不爽。
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才慢慢的道:“原来,这就是张家的教养啊,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失礼!”她却没有直接说不满张贞明晃晃勾引景玥的样子,反而话头一转,“这位凝露小主,说话实在太过于粗鄙,本来还以为她是自抬身份,如今看张小姐与她这般亲昵,怕是真的关系匪浅呢!”
张贞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到了极点,扬起下巴就毫不客气的道:“谁不知道你是盛戎的私生女,不过是顶着侄女的名声罢了!盛戎跟一个东洋妓女生下来的贱胎,竟然也敢冒充名门贵女,站在玥王爷的身边……”
“啪!”
清脆的巴掌声惊呆了附近所有的人,张贞握着自己挨打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她怒目而视,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抬手就想要打还回去。然而,站在她跟前的小豆子却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了她扬起的手,然后另外一只手再次抽了张贞一巴掌。
“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构陷未来的王妃娘娘!掌嘴都是轻的,若是再敢冒犯盛小主,就小心给你张家招惹祸事!”
“你!”张贞唇角慢慢流出了血迹,双颊也慢慢红肿了起来,那明显的掌印看了就让人心惊。她一手还被小豆子紧紧抓着挣脱不开,只能够扭头求助地看向景玥,“王爷……”
她声音带着呜咽,一副梨钱带雨的样子想要让景玥怜悯她。
谁知道景玥不过是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沉声道:“小豆子,把两位张小主送回去,顺便把今日的事情说了,让张启好好教教他女儿规矩,别毁了他张家百年的基业才是!”
张贞一愣,整个人几乎都站立不住。要不是小豆子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旁又有张凝露扶着她,只怕她就要当场跌坐在地了。
等着小豆子连胁迫带搀扶的送了两位张小姐离开,程玉婉这才转头看向了景玥。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这赏钱会?”
“今日来战事渐渐稳定,之前又是接二连三的赢了几场小战,陛下心中高兴听闻身边的人说今日有赏钱会,就说微服私访过来看看。”景玥目光敏锐地看了下四周,这才又看向程玉婉,“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来了。”
“陈小主盛情邀请,我在客栈中也是无聊就想着过来看看。”程玉婉看了一眼一旁的陈素心,低声道:“只怕今日不能陪着妹妹一起赏钱了……”她神色略微有些歉疚,陈素心见状就笑了起来,“盛小主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玥王爷与你是未婚夫妻,自然是应当一起赏钱才是。我跟着才叫尴尬呢,你放心游玩,我这边身边也跟着丫鬟伺候,外面还有家丁守着。嗯,我好像看到上官琪了,先过去跟她说几句话。”
陈素心知情识趣,微微屈膝对着景玥行了个礼也不多言就转身离开了。
等着她离开,程玉婉这才变了神色。
“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来了!”她冷哼了一声,和景玥朝着偏僻的地方走去,避开了那些好奇的目光这才沉声道:“景玥,若是……若是让他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
她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景玥,“如今京城之中景炎主持大局,虽然做事还是有些稚嫩,却是肯听人劝解的……若是……若是凌尘不能再回去,也许几年之后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像那种在国宴上被挑衅的事情,只怕是不会发生了。”
“你倒是看好景炎。”景玥轻声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开口,“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会让他回去。就算京城之中不出事……这不止是因为你,还因为……我母妃……”
“我知道,我都知道。”程玉婉握着他的手,“有些事情,不是我们隐忍就能够解决的。与其日后被利用完之后没有好下场,我宁愿率先动手当那个恶人。也再也不愿意等到事后才后悔!”
景玥点头,若是当年他狠下心来……
因为凌尘在赏钱会,程玉婉就不便出现,两个人沿着偏僻的小路出了龙雪寺。程玉婉让叶青和竹青跟着马车回去,自己则上了景玥的马车。两个人一起摇摇晃晃离开离开了龙雪寺,外面声音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没有什么路人的声响了。
程玉婉看着对面正研究自己指纹的景玥,“你这是想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等到了地方就知道了。”景玥抬头笑了一下,这才突然莫名地开口:“我母妃过世早,小时候被人欺负都是五姐护着我,后来我长大了,却没有能够护着她,甚至让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程玉婉听他提起五公主,微微一愣,然后才柔声道:“那日你说五公主还未死,难不成,她也在这雪城之中吗?”
“她当年被一杯毒酒赐死,虽然被救了下来,这辈子却都不能离开药。其中一味就只有这雪城附近有……”景玥低头看着程玉婉的手心,“这些年来,这里一直只有一个宫中放出去的姑姑照看她,本想着以后等我们成亲,再带你来见她的。”
程玉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听景玥的语气就明白他对于这位五公主到底有多在乎,若是五公主不喜欢她……她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察觉了她的不安一样,景玥低声道:“不用害怕,五姐人向来很温和。且不说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女子,就只你是盛戎侄女这一点,她就会喜欢你的。”
“五公主当年……”程玉婉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问这些话。景玥像是明白她的估计一样,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当年五姐虽然没有被毒死,却也毁了一副嗓子,连着容貌都受损了。”
“三叔不会因为这些而……”程玉婉下意识的为盛戎辩解,景玥点了下头,无奈的说:“只是当时五姐万念俱灰,又以为自己活不长。觉得与其长痛消磨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倒不如让盛戎一直记得她最美丽的时候……”
程玉婉低声叹息,这能够怪谁?两个人生生的耽误了十几年……
想到这里,她就又抬头看向景玥。
她不是更傻,白白耽误了一辈子,用命去明白有些人是不值得爱的,而有些人却又多么执着的等待了她这么久。
“景玥……”她低声叫了下,在景玥抬头看过去的一瞬间轻轻的吻了下他的唇。
谢谢你爱我,谢谢你依然爱我。
五公主住在雪城外面的一个小村子里面。或者说,把这里称之为村子都有些夸张了。这里只有六七户人家,看到他们的马车渐渐近了,村子里的人就都慢慢出来站在各自的门口警惕地看着他们。
这里是两国之间的边境,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人出现在这里的。更何况这马车一看就不简单。那上面的标记是……
“客人,我是这里的里正,请问你们来我们村是为了……”
“我们来看望亲人。”景玥打开了车门,看向拦在马车前的人,一会儿突然露出了笑容,“你不是当年五姐身边的陈晔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我吗?”
“你……”陈晔微微皱眉,然后马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您……玥王爷,老奴竟然没有认出您来。早就知道您来了雪城,公主已经念叨您好几次了,说您怎么也不抽空过来看看!”
他说着让开了身子,“王爷里面请,公主见到王爷只怕会很高兴呢!”他说着就挥手,一旁站在他身边的男孩马上一溜小跑朝着村子最里面的那个院子跑过去。
景玥却顺势下车,并且回身接了程玉婉一起下车。陈晔惊讶地看着程玉婉,一会儿才谨慎的低头,低声道:“不知道这位小主是……”
“我未婚妻……”景玥顿了一下,才低声道:“程玉婉。”
陈晔一愣,连忙就行礼道:“老奴见过盛小主。”竟然比对着景玥的时候更加恭敬。这样的反应让程玉婉心中紧张的几乎不能说话,只能够露出笑容微微点头,一会儿才道:“不用多礼,我只是跟着过来探望……探望五姐的。”
“公主若是知道王爷带着未来的王妃过来探望她,只怕更是高兴呢。”陈晔笑着点头,“老奴这就带路,这会儿公主只怕是已经知道了玥王爷来了呢。”
三个人一起朝着五公主住的院落走去,一路上那几户人家都小心翼翼地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程玉婉。程玉婉只觉得这比她当初入宫还要紧张。一旁的景玥早已经不顾男女之防紧紧握着了她的手,也就是说他完全感觉到了她的紧张。
这种因为在乎才有的紧张让景玥的心中有种甜蜜的感觉,他不由的放慢了脚步,想要更细细的体会这样的感觉,也顺便让程玉婉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村子本来就不大,就算是放慢了脚步他们也很快就走到了中间的那一户人家。
除了院落稍微精致一点,这户人家跟其他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而迎着他们走出来的是一个年岁差不多在四十的妇人打扮的女子。
见到景玥过来,她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玥王爷许久没有来,公主已经在里面等着见王爷了。”她说着把目光落在了程玉婉的脸上,目光就冰冷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杀意。
陈晔连忙在一旁介绍,“这位就是未来的玥王妃,盛小主。”
“姓盛?”那妇人眼神就更加锐利了一下,正想要再问些什么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三姑姑,公主让我过来问问,怎么玥王爷还没有过来……”
“好了,我们先进去见五姐。”景玥拉着程玉婉从那位三姑姑身边过去,跑出来的小丫鬟笑着迎了他们进入正堂。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连理
一进去,程玉婉只觉得眼前一暗,若不是被景玥拉着几乎要走不稳。过了一会儿,她才适应了屋子里面光线,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带着面纱坐在主座上的那个人。
虽然看不清楚她面纱之下的表情,不过那双眼睛里面却实实在在的透着欢喜。而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柔似水一般的感觉。
这就是五公主,是盛戎心中眷恋了一生,甚至要用一生毁了景氏江山为她报仇的五公主?
她有些好奇,意识到五公主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之前景玥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既然一路上都给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如今又何必欲盖弥彰呢?
她只略微抽了一下手,就安静的任由景玥更加握紧。
“五姐,几年没见你似乎好了许多。”景玥又拉上程玉婉上前两步,直接站在了五公主的跟前,“这是我的未婚妻,程玉婉。”
“未婚妻啊,前两年我收到消息你还没有成亲,还以为你会……”五公主开口,声音嘶哑到了让人想要皱眉的程度。程玉婉想起之前景玥曾经说过她被毒药毁掉了嗓子和容貌,心下就有些了然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意思。
五公主却突然转头直直地看向了她:“你姓盛?是哪里人士?”
程玉婉闻言,心中一紧,明白只怕是五公主因为她的姓氏而想起了盛戎。她究竟该不该承认……正想着,景玥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道:“五姐,我是河阳盛家,家父正是河阳盛家三房的长子。”
“你父亲是盛文?”五公主猛然扬起了嗓音,然而这样的声音就更加刺耳了。程玉婉点头,“正是。”她没有不必要的问五公主是否认识盛文,这个时候若是再做戏就太假了。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然后连着头都也低了下去。程玉婉有些不安,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景玥。因为景玥在乎,所以她也在乎。
景玥微微对着她摇头,甚至拉着她坐在了一旁。
许久,五公主才拿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眼睛,抬头看向程玉婉。
程玉婉在一旁看着,明显看到了她眼睛还带着哭后的红。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三叔,他……如今还好吗?”
“三叔他……”程玉婉咬牙,“他当年被人诬陷,无奈之下逃了。前一段时间,我才又见到了他,这些年里面……他过的并不是很好。”
“被诬陷……”五公主猛然转头看向景玥,“当年……”她似乎想要问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了。
景玥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正是当年五姐生死不知,成妃娘娘就让人压下了盛家的消息,后来……后来盛戎生死未卜,五姐不提,我自然是不敢再五姐面前随意说起他的。”
五公主的脸色变了几次,只是看她的眼神,程玉婉就能够看出一些东西。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她也只是安静的坐着,慢慢的眼泪溢满了眼眶,然后轻轻的滑落。
程玉婉拿出帕子递上去,五公主接过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这才转头看向了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想来,他只怕也是娶妻生子了。这辈子,是我对他不起。”
程玉婉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起了无意中看到盛戎脸上偶尔露出的孤寂的神色。
“有些事情,并不是说过去就能够正常过去。”她下意识的开口,迎上五公主的目光,沉声说:“就算是事情过去了,有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公主,事情就算过去,可是有些人永远都过不去的。”
五公主的神色一僵,一会儿才点头,苦笑着说:“是的,我放不过自己……”
程玉婉猛然站了起来,心中的紧张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抛在了脑后,“我不是说五公主,我是在说我三叔盛戎!”
似乎连空气都紧绷了起来,五公主一会儿才缓慢的道:“你恨我?”
程玉婉摇头,“我没有理由恨五公主……”微微顿了一下,想起她和景玥之间的纠缠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道:“只是觉得,五公主没有放过自己,三叔也没有放过自己,这么些年过来,三叔也没有结婚生子……”
“什么?”五公主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程玉婉甚至没有听清楚她之后说了什么。景玥拉着她坐下,低声道:“五姐问你,盛戎如今怎么样?”
“孤身一人,想要为了给五公主报仇而毁掉整个景氏王朝。”程玉婉平静地说,“他把自己放在地狱……”
当年因为盛戎与五公主的事情,整个盛家都被牵连,盛戎纵然逃脱了出去,甚至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可是心中也是自责的。
他对景氏一族的恨意,其实远远不止是当年九公主的死。还有他对盛家的愧疚……程玉婉想起当初自己一意顺从的同意了陆家的主意入宫,也不是只是因为痛恨凌尘和当时的俪妃……
…………
那天五公主并没有什么心情,简单的和程玉婉说了几句话,就安排他们休息又让人准备了午膳。等着下午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叫住了程玉婉。
“你到外面等着,我与她说几句话。”五公主打发了皱眉的景玥出去,这才看向程玉婉,“你是否因为你三叔而怪我?”
“路是三叔自己选的,”程玉婉说的冷静,“只要他不后悔,我又有什么好怪的?”她说着好奇地看了一眼五公主,“只是,我不知道五公主是否后悔,在知道了三叔一直等着五公主的时候?”
五公主愣了一下,才叹息。
“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当初我是因为自己容貌被毁,连着嗓子都毁了,这才避而不见假死遁走。以为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忘了我,另娶她人……十多年过去,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当年因为我盛家竟然是家破人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了景玥的未婚妻,这是否是盛戎报复的一步棋。”
程玉婉眼睛微微一跳,迎上五公主审视的目光,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成为景玥的未婚妻,只是他与我三叔私下的约定,这件事情,其他人并不知道。”微微顿了一下,她才又道:“至于过程,五公主若是不放心,问景玥就是了。”
五公主目光深邃,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看得出他对你用情极深……是我关心则乱了。景玥自小就聪慧,既然他信你,我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你跟三叔,为什么不可能?”程玉婉自认她与景玥的事情不用跟他人详说,转而问起了她有关盛戎的事情。“三叔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五公主,依着我来看,五公主对三叔也是余情未了……”
“无论如何,我也是景氏一族的人,我姓景,身上流着景氏一族的血。当年,盛氏一族的事情又是因我而起……”五公主叹息,继而看向程玉婉,“你若是可以,就多多劝一下盛戎,让他早日娶亲的好。还有,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我不是多嘴之人,只是我不明白一点。”程玉婉顿了一下,“五公主难道要冷眼看着我三叔疯狂而死,或者是他真的达成目的,景氏江山被毁?”
她说完这句话,不等回答就转身推门而出。
前面院子中,景玥正等着她。见她出来就露出了笑容,“天色渐晚,若是再迟只怕连着城门都关了,我们回去吧。”
那位三姑姑送了他们出去上马车,等着程玉婉上了马车这才叫了景玥一声。
“玥王爷若是在雪城有空,不如常来看看公主。这些年来,公主深居简出,很是孤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景玥点了下头,又低声交代了两句这才跟着上了马车。
“我觉得五公主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想不开。”等马车出了村子,程玉婉才开口,“你明白你来带我见她的意思,这也是一个开口告诉她三叔消息的好契机。只是,若是五公主不愿意……”
景玥微微摇头,“我只是想要让五姐见见你。至于他们两个,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在一起,我们之间的辈分……”
程玉婉一愣,然后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怕到时候,三叔不会同意的吧?”她这并不是说笑,想想三叔若真与五公主在一起,那么景玥作为五公主的弟弟就是她的长辈了呢。这么复杂的关系,真的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当日景玥亲自送了程玉婉回去,盛戎的神色就不大好看。生硬的请走了景玥,他就马上回头,沉声道:“纵然我同意了你与他的婚事,你也不能这般放纵。不要忘记了,这雪城之中,还有一个凌尘呢!若是被他碰到……还把叶青和竹青打发走了,孤男寡女的……你们今日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去见了一个人。”程玉婉淡淡地说,“若不是三叔把绿翠送走,我身边又怎么会没有人伺候呢?”
盛戎几乎有些无奈了,“你怎么还在计较这件事情,”他说着坐在了主座上,揉了揉额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金哲出了意外,只怕绿翠也早就被救下来了吧?”
呃!已经被察觉了吗?
程玉婉微微蹙眉,跟着坐在了盛戎的下手处一言不发。
盛戎以为说对了她的心事,忍不住叹息,“谁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纵然想要狠心……”微微摇头,“那家伙带着你去见绿翠了吧?真的是会讨好人!我唯一的侄女就这么被骗了!”
程玉婉见状,反而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迟疑了一下,她才开口,“三叔……”
“想问我怎么知道了?我还不至于派人去监视你们,不过是金哲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前两日我才收到消息,他在回西夏的路上消息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侄女’,那些人因为怕我迁怒破坏了之前约定的事情,所以一直隐瞒着消息……”
“之前约定的……”程玉婉一愣,然后才猛然抬头看向盛戎,“三叔定然要这样吗……算了,我累了。三叔的事情,我不想再参与……”她站了起来,“晚饭让人送我房中吧……”
里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三叔对五公主,是否还旧情难忘呢?五公主毕竟姓景,若你真的毁了景氏一族的江山……”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留给盛戎自己思考。
不过又几日而已,雪城的气氛就再次紧张了起来。盛戎早已经在两天前寻到了一个足够大而且相对安全的院落搬了进去。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绿翠被景玥救下的事情,所以程玉婉也就不再隐瞒搬过去的当天就让景玥把绿翠给送了回去。
然而,就算是这样盛戎也没有撤回叶青和竹青两个人。
这让绿翠极度的不满,时常用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盯着这两个人,一旦她们接近程玉婉就几乎像是要炸毛的猫一样发出警告的声音。
这甚至让程玉婉都有些不能忍受了。
“绿翠?”程玉婉叫住了她,“让竹青整理那些东西,你过来帮我梳理头发。”
这天她再次跟陈素心约了见面,毫无疑问从那日起陈家就有意和盛戎和程玉婉交好。张家的所作所为让陈家真正愤怒了起来,他们在一些事情的立场上不再犹豫。
程玉婉听闻了有关陈家在生意场上针对张家的消息,也知道张家最近的处境不是很好。有着景玥和陈家,甚至是上官家的多重打击,张家支撑不了太久了。
程玉婉心情好,因此并没有太过于责备绿翠,只是简单的说了她两句就带着叶青出门,留下绿翠和竹青在院子中收拾东西。
对于程玉婉带着叶青出门这件事情,又是一件让绿翠不满的。然而,程玉婉的话也让她沉思了一些。她并没有再针对留下来的竹青,最起码她没有摆脸色。只是,她也没有主动跟竹青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做着事情,等到绿翠回头的时候就正好看到竹青把什么东西迅速的塞进了一个箱子里面。
那是什么?!
她眉头一皱,在后宫中几年的历练让她摆脱了之前的天真。她对于两个青的敌意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之前竹青往那个箱子里面藏的东西是……
她见竹青似乎要回头,就连忙专注到自己的事情上来,等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她就拉着一个布墩子坐下,一边喝着茶水吃点心,一边看着竹青做事情。
这样的态度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绿翠想着,努力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等到竹青做完事情离开,她才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把程玉婉的房门关好,坐在外间叫来了一个小丫鬟把她之前编的绺子拿过来,她就坐在外间里面一边让小丫鬟陪着说话一边编绺子。
程玉婉完全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她在陈素心家做客很是开心。陈素心不止请了她,还请了上官琪。三个人聊了些刺绣方面的事情,又说了一些诗词歌赋,程玉婉与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认识多深,不过她们并没有聊多么难以融入的话题,因此气氛越来越好。
后来他们还说起了雪城的另外一项民俗。
“再过十日,就是春日祭了,按照以前的风俗,到了这日,全城的男人都要出发去城外的地里,开始庆祝播种。那一日里面,所有的未婚女子都可以做自己拿手的好菜,送到田间。如果那个未婚的男人接受了女子送的菜,那么他们就算是订婚了。”
“这样……”程玉婉有些接受无能,两辈子的经历告诉她,婚事不应该这么简单、草率。
“当然了,像我们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参加这样的春日祭的。”上官琪微微笑着,安抚像是受了惊吓的程玉婉,“这不过是传统,我们一般只会做东西给自己的未婚夫。现在还这样做的,大部分都只是那些普普通通的男女。就算是这样,一般情况下也只有当两家都确定了关系之后,才会这样做。”
“不过那天真的适合围观一下,程玉婉,玥王爷那日应该会去吧?若是你趁着这日给他做一道拿手好菜,他肯定会高兴的!”陈素心凑过去打趣,程玉婉听了却是真的有些心动。若是能够为景玥亲手做一道菜……
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上官琪的脸上也露出过一瞬间的娇羞。有关这个话题,她们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并没有太过于深谈。然而,却也不约而同的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等到程玉婉回去之后,绿翠就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提着程玉婉卸下头上的那些发饰,顺便招呼了叶青下去休息,竹青则在一旁打了水给程玉婉洗漱。
出去大半天程玉婉还是有些累了,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她微微蹙眉问竹青,“三叔如今可在家中?”
“三爷在书房看书,今日并没有出门。”竹青回了话,“小主若是想要见三爷的话,奴家陪着……”
程玉婉转头看了一眼竹青,这才笑着道:“不用了,你留在这里,等会儿若是厨房过来问晚膳的事情,就让他们送去三叔那边好了。让绿翠跟着我过去就是了,对了,”她说着转头看向了叶青,“你把我路上说的东西都跟竹青说一遍,让厨房的人都备下,我这几日闲着没事就下厨做做看。许久没有下厨,也不知道手艺是否都退步了呢。”
竹青一愣,然后才笑着应了。
程玉婉和绿翠一起离开,等着走出了小院,她才放慢了脚步看了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这才看向绿翠,“好了,有什么要说的,这会儿没人你尽管说罢!”
“小主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绿翠一愣,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呢!”
程玉婉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自小陪着我,别人看不出来,难不成我还看不出来吗?”
听她这么说,绿翠才释然,连忙压低了声音把之前看到的都一股脑的说了个清楚。“……按说这竹青是三爷派来的,三爷无论如何也是小主唯一的亲人了,定然是不会害小主的。可是,她偷偷摸摸的往小主的箱子里面塞东西,我这就觉得有点不妥当了。”
程玉婉听她这么说,也微微蹙起了双眉,一会儿才道:“你这次做的很好。今后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就连那个箱子,我若没有说你就别动。”
“小主,若是那东西不妥当……”绿翠这就急了,事关程玉婉安危,她想起之前景玥交代她的事情,就忍不住道:“玥王爷之前交代,三爷虽然爱护小主,不忍小主受伤……可是三爷毕竟也是处于风口浪尖的。很多事情他都搀和在其中,不少人都看他不顺眼,偏偏三爷为人谨慎小心……”
想起之前景玥说盛戎滑溜得就如同泥鳅一样,绿翠就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若是有人从小主身上下手,就简单的多。而且三爷爱护小主,自然是会被牵制的……”
看着绿翠一副紧张的样子,程玉婉这才轻轻的拍了下她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背,低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然而打草惊蛇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做不是?”
绿翠依然有些不安,可程玉婉岂是那种容易被人说服的?她最后只能够听话应了,却私心想着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要告诉景玥。既然她不能说服程玉婉,就让景玥来。
程玉婉到书房,让绿翠等在外面,然后才听了盛戎的招呼进去。
出乎意料,盛戎并没有在处理什么事情,反而是在练字。程玉婉过去看着他书桌上的一副字,一会儿才低声念叨:“在地愿为连理枝……没有想到,三叔内心竟然如此缱绻。”
盛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拉了一张白纸盖上之前的字,这才抬头看向程玉婉,“你不是去了陈家嘛,玩的可还开心?”
第一百四十章 许配
“如今张家日益衰败,陈家又怎么敢慢待我呢?”程玉婉笑着坐在一旁,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是程玉婉的事实,所以她对盛戎总是少了一分晚辈的恭敬。而盛戎许是因为心怀愧疚,又或者自小没有一起相处多久,所以对她也有着几分宽容。
盛戎走过去看着程玉婉不在意的笑容,微微皱眉。
“你这会儿跑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说到这里,他突然哈的笑了一声,“前些日子你日日躲着我,害怕我算计你,怎么这会儿反而不怕了?难不成景玥背后说了什么给你撑腰的话吗?”
程玉婉微微一扬眉,“三叔还是长辈,说话也不知道羞……”
“这又有如何,三叔都把你许给了他景玥了,还不许说上两句吗?”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坐在了程玉婉的身边,“说起来他也算是对你有心了,为了救下绿翠一路上都没有休息……”
“三叔……”程玉婉这次真的是脸红了,然后还是硬着脾气,低头道:“他不对我好,又对谁好去呢?!”
“哈哈哈……”盛戎这次真的是开心笑了起来,“林儿说的对,他敢不对你好,三叔就替你出气!到时候带着你远走他乡,让他找也找不着……只是怕那个时候,林儿反而要怪三叔耽误了你呢。”
程玉婉心中一动,想起之前盛戎写的字,又见他此时时而高兴时而叹息的样子,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三叔,”她轻声叫了下,“你可是想起了五公主?”
盛戎猛然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一双虎目盯着程玉婉片刻才低头叹息。
“跟你这个晚辈说起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他叹息,“然而你已经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没错,景氏一族因为我和她的事情,打压盛家,让盛极一时的盛家如今人口凋零,甚至于大哥大嫂死的都落魄……三叔心中恨极了当年的景长临,恨极了景氏一族。然而,对于她……”
程玉婉看着盛戎微微摇头,眼角有些湿润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对于她,三叔无论如何恨不起来。有时候会想,若是当时三叔不那么刚烈,或者如今我已子孙满堂,而她也不会香消玉殒……盛家还是那个盛家……”他扭头看了一眼程玉婉,“三叔让你笑话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三叔思来想去,怎么也不忍心拆散了你跟景玥。”
他沉默了许久,才起身轻轻的拍了下程玉婉的手背,“景玥那小子,对你是真心真意的……三叔这辈子已经这样,又怎么忍心让你重蹈覆辙……”
“三叔!”程玉婉心中感触极大,下意识的开口,“三叔,五公主还活着!”
“你……你说什么?”盛戎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回身抓住了程玉婉的双肩,大声叫道:“林儿,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五儿……五儿……”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五儿她还活着……?”
程玉婉肩膀都被盛戎抓痛了,然而对着他那一双急切的眼睛,她还是忍不住点了下头。
“三叔,五公主还活着。当年,她被人救了下来……”
“竟然还活着……”盛戎慢慢松开了抓着程玉婉的手,一会儿才惨然一笑,带着一股自嘲,“只怕她也恨死我了,不然这么多年又为何避而不见呢?”
“她……”程玉婉咬牙,反正该说的不该说她都已经说了,如今还这般半遮半掩干什么,“三叔,五公主当年被赐一杯毒酒而死。虽然被救下,可是那毒酒毕竟是喝了下去的……她毁了容貌和声音,这才对三叔避而不见的。”
原来是这样……盛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缓慢的吐出。
“难道她以为我是这样肤浅的人吗?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也始终是那个五儿啊……”最后一声叹息,悠长到让程玉婉也跟着感叹。
盛戎对五公主的情谊,比之景玥对她一点都不差。当初景玥就能够从她的那些破绽中找出她是程玉婉的结论。正是因为,无论如何改变,她始终是她。
程玉婉正在默默感叹,盛戎却比她先回神过来。
“林儿,是景玥告诉你五公主还活着的……他,他不会是骗你的吧……”如今他反而不安起来,程玉婉见他这样,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三叔放心,我既然敢告诉你五公主的事情,自然是因为我已经见过她了。五公主真真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无怪乎三叔想念了她这么多年。”
盛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并没有掩饰,反而是一把抓住了程玉婉的胳膊,“你既然见过她,那么她定然是在雪城之中,或者是雪城附近!走,你这就带三叔去见她去!”
他说着就要拉程玉婉出门,程玉婉被迫跟着走了几步,连忙叫住他。
“三叔,五公主若是愿意见你,自然已经来了!”她大声说,“那日我见五公主,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自然是知道我是三叔的侄女,也知道了三叔就在雪城之中的……”
“她……她可是怪我……是了,景玥这小子定然是把我针对景氏一族的事情说给她知道了!”盛戎心中大是懊丧,“早知道他一直瞒着我五儿的消息,我就不应该这么轻易把你许配给他!”
“三叔……”程玉婉几乎要扶额了,怎么一向英明神武的盛戎碰触到感情的问题就变得这么浮躁呢!“你听我把话说完。”
她说着重新把盛戎拉了回去,沉声道:“并不是景玥拦着五公主不让她见三叔的,而是五公主的意思。当日离开的时候,五公主还特意交代,不要让我透露了她的消息给你。”
“她……”盛戎如今这才略微冷静了下来,“她如今过的可好?”
“五公主身子看起来还算是康健,身边也有贴心的人照看。她之所以避而不见,一是因为当初声音容貌俱毁,二是因为盛家因为她而血脉凋零。”
“她怕三叔恨她……”盛家可以说是因为她而家破人亡的,盛戎更是因此流浪多年,甚至没有能够在父母膝下尽孝。程玉婉完全能够理解五公主的顾忌。然而,不管对于她还是对于盛戎,甚至对于景玥来说,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先皇造成的。
果然,盛戎闻言就苦笑。
“我从来就没有怨恨过。”微微一顿,他才又道:“她难道真的以为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对我避而不见,五儿她真够狠心的。”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三叔跟五公主见面。”程玉婉这才小心谨慎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再过几日就是春日祭了,三叔。”
她说的意味深长,盛戎也是聪明人,一愣马上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叔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
春日祭果然是雪城一年一度仅次于春节的大节日,这日一大早,整个雪城就热闹到了极点。程玉婉在后院中就听到了外面欢快的锣鼓声,甚至还有歌声。
边境民风开放,没有所谓的女子不得出门,不得见外男的规矩,程玉婉院子中伺候的小丫鬟听着外面欢快的声音早就坐不住了。程玉婉见状就挥手道,“都出去凑热闹吧。这院子里留几个人就好了。”
这话一出,那些贪玩的小丫鬟就一哄而散。绿翠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股气憋在心中狠狠的丢下了手中擦东西的帕子,“怎么都跑了,给我回来几个干活,不然这一院子的东西谁来收拾?!”
两个跑的慢的小丫头就被叫了回来。程玉婉见她们一脸可怜的样子,就挥手道:“去玩儿吧,记得回来把院子里面的活干了就是了。”
“小主,怎么能够这么纵着她们?”绿翠嘟着嘴巴,“一个一个的这么没规矩……”
“不过都是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规矩慢慢教就是了。”程玉婉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可做了?”
绿翠点头,“小主放心,奴家已经传了信儿给玥王爷了。小主的那封信,是奴家亲手交给他的,并且把小主要转达的话也说了清楚。玥王爷说,这事儿他放在心上了,定然不会让小主失望的。”
“那就好。”程玉婉站了起来,“陪我去小厨房吧。既然是春日祭,那怎么也该做点什么。”若是盛戎能够就此跟五公主在一起,放下那些仇恨,也不枉费她这番费心了。
等到程玉婉准备好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主食之后,盛戎就派人过来请她了。两个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跟着城中大部分人家一起出了城。
雪城春日祭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早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在一边临着田地的空地上,聚集了各种锣鼓队,路的两边还摆满了小摊,大部分也是卖一些吃的。而过了这个聚集地,再往一旁的小山坡上,就是大户人家赏春景的地方了。
空地上方风筝飘飘,程玉婉看着其中最大的那个鹅黄色的蝴蝶风筝,跟盛戎打了个招呼就下了马车径直走了过去。
一片长着几棵柳树的草地比其他地方都清净了一些,景玥带来的几个死士忠心耿耿的驱散了想要靠近的人,程玉婉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景玥和带着面纱的五公主坐在树荫下面看着三姑姑的女儿小蝶放风筝。
在一旁守着的三姑姑见她过来,比上次略微温和了一些,露出笑容亲手从绿翠手中接过了食盒,让她陪着小蝶一起放风筝玩。
绿翠迟疑了一下,看向程玉婉。见程玉婉点头,这才去了一旁。三姑姑带着她过去,五公主温和的让她不用多礼,一起坐下之后才似笑非笑的看向景玥。
“我说你怎么非要我一起过来,原来是要和盛小主一起过春日祭。”她声音依然嘶哑,不过里面蕴含的愉悦却是显而易见的,“你这是准备让我给你当见证人?”
程玉婉脸颊微微发热,笑着从三姑姑手中接过了食盒,低声道:“我手笨,并不会做多么复杂的点心,希望五公主能够喜欢。”
她说着打开了三层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了几样点心,分别是:千层鸳鸯酥、碧玉奶冻糕、八宝脆皮、糯米珍珠丸子、芋香莲蓉饼。
这都是京城中流行的点心,有些还是这两日里面程玉婉紧巴紧的跟着盛戎请的厨子学的。
“我想着五公主也多年不回京城了,就做了这些……”程玉婉见五公主怀疑的眼神看过来,就抿唇羞涩的笑着道,“我自幼在家乡长大,对于京城的点心并不是很擅长,这些还是这几日里面跟着厨房的点心姑姑学的,若是味道不好五公主千万不要见怪。”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五公主听了她这般说,心中的怀疑尽释。伸手捏了一块碧玉奶冻糕放在唇边尝了一口,双眼就慢慢的亮了起来。“这味道……”
她缓慢地看向了程玉婉,放下手中的碧玉奶冻糕微微蹙眉道:“你这糕点……”
“这个是我才学的……”程玉婉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身影露出了一丝笑容,“是三叔亲自教我的。他说,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做的糕点……”
她话音刚落,五公主就猛然站起来。很明显,她已经看到了盛戎走过来的身影。因为有景玥事先的交代,那些侍卫甚至都没有拦盛戎。
五公主上前了两步,痴痴地看着盛戎走近的身影。景玥起身过去程玉婉这边,伸手拉着她起身,低声道:“这里就留给他们,我们去放风筝可好?”
程玉婉笑着点了下头,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在五公主对面的盛戎。见对方丝毫不担心自己,心中甚至有些无奈了。
离开之前,程玉婉甚至还隐约听到了五公主开口问:“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景玥一起离开了那片草地,其他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就自然多了起来。因为是春日祭,所以这里聚集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的未婚夫妻。程玉婉和景玥走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雪城这些年来虽然不断的有些小的战役,不过城中的生活还算是富足,程玉婉不时地会看到一些机灵的小贩在卖东西。看到感兴趣的她也会停下脚步过去看看。若是真的有喜欢的景玥就会买下来送她。
“你说,他们两个……”程玉婉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景玥,“他们不会再吵架吧?”
“五姐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未见过她于人争吵……”景玥顿了一下,“除了那次……为了你三叔跟他争吵……”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先皇,凌尘的父亲,景玥的皇兄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想起来,有不少的事情都是这位先皇留下来的祸端。程玉婉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和景玥朝着人少的方向走去,那边有一个茶摊可以坐着歇息一会儿。
景玥放下东西要了一壶茶,这才低声道:“他……当初他能够被父……父亲看中自然是有理由的。只是,等到年纪大了而我和景炎也一日一日出众之后,自然就多了一些防备和警惕。纵然我和景炎没有任何野心,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种威胁。”
程玉婉能够理解那种感觉,自己一日日老去,儿子不争气,偏偏还有一个年轻的皇弟虎视眈眈。更别提景玥当年还是很得他父皇喜欢的。
只是,五公主的婚事,于这有有什么干系呢?
“那时候父亲刚刚过世,家里也不是那么稳定,他就动了让五姐……”景玥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压低了声音,“他动了让五姐和亲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同意五姐嫁给一个小小的官员的。”
“谁知道五姐她性子看似绵软,内心却是刚烈的。大闹一场之后,还是宁死不屈。他恼羞成怒就想要了五姐的命……后来还说五姐是因为父亲过世伤心过度不治身亡的……”景玥神色略微有些难看,“那时候我还小,无能为力……后来,我母亲也离奇死亡,加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程玉婉回想起那时候景玥的反应,一会儿才摇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怀疑
“那时候我不懂事,还好你足够隐忍,不然就真的是害了你。”她说着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回想起了当年她与景玥之间那些糗事,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那是……”她猛然瞪大了眼睛,“上官琪和……”
凌尘!
真的是阴魂不散啊!程玉婉心中懊恼,下意识的就想要拉着景玥避开,然而有人眼尖马上就看了过来,然后跟身边的凌尘说了句什么。
程玉婉几乎想要扶额了,虽然没有听到,可是她还是猜得到上官琪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看到了玥王爷,还有玥王爷的未婚妻程玉婉。
“他怎么也来了?”景玥在程玉婉开口的时候就看了过去,下意识的侧身挡住了程玉婉。而那边凌尘看过来的时候,只能够看到程玉婉的半边身影。加上程玉婉刻意躲避,他甚至没有看到程玉婉的脸。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已经和上官琪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了。
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躲闪,程玉婉低头坐在那里,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就抬头看了景玥一眼,脸色变得镇定起来。
她伸手轻轻的握住景玥的手指,低声道:“我应付得来。”
景玥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点头,“既然这样,就起身迎一迎他吧。”这一刻,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过凌尘不存在。
然而,那个名义上是他侄儿的人却越走越近,一双眼睛在看到程玉婉的时候猛然眯了一下,然后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听上官小主说,七叔订婚了呢。”凌尘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垂下眼帘的程玉婉,“朕还在想究竟是谁家的小主这般特别,竟然让单身多年的七叔动了心……”
他的声音慢慢消失了,因为程玉婉用一种缓慢地动作抬起了头,让凌尘第一次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当之前的怀疑全部变成现实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程玉婉微微一笑,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她恋人屈膝,微微行礼,低声道:“民女盛氏见过公子。”
“盛氏?!”凌尘的神色又惊又怒,上官琪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想要开口为程玉婉说一两句话,“这位就是盛三爷的侄女程玉婉,皇……黄公子。”
“她是谁朕比你清楚!”凌尘说着上前伸手就想要去抓程玉婉。景玥见状,眉头一皱就伸手拦住了他,“陛下,”他声音压的很低,“这是臣的未婚妻!”
景玥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警告的意味,凌尘动作一顿,然后才更加恼火!
什么程玉婉!什么未婚妻!
这明明是他的皇后!
凌尘抬头怒视着景玥,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这位看起来无欲无求一样的皇叔竟然会有这样不轨的心思,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听母后的话,早日把他铲除了!
他目光一瞬间的阴狠并没有瞒过景玥,景玥心中也是一凛,然后才意识到。凌尘无论如何都是他那位冷酷的皇兄的儿子。就算看上去再无害,身体里面流的血液却是一样的。
想想当初程玉婉死的无声无息就应该明白,他只在乎他所在乎的人。至于其他人,在这位皇帝眼中,不过是如同草芥一般的存在。
程玉婉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瞬间涌动的暗流呢。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气急败坏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风度,一个坚定的挡在她跟前,为她遮风挡雨。
当初,她是多么的傻,才会喜欢凌尘的?!
事到如今,她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了。
然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程玉婉微微后退了一步,一手拉着景玥的袖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不是说……你们叔侄的感情很好吗?今日是春日祭,这么多人看着……”
她一出声本来对峙的两个男人猛然一愣,这才恢复了常态,只是那种敌对的感觉却再也无法消失。不过,好歹他们是坐了下来。凌尘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景玥和程玉婉交握的手,不是的冷哼一声。
上官琪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程玉婉引起的,因此好奇的不是偷看程玉婉一两眼。
程玉婉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微微的挨着景玥,不时的凑过去低声说上两句话。
凌尘很快就坐不下去了,他猛然站了起来,往外走了两步之后又猛然回头。“你们跟朕……跟着我一起回去!”
程玉婉皱眉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而景玥就直接拒绝了。
“我已经与林儿约好,今日陪她好好的看看雪城的春日祭。若是皇……黄公子有重要的事情,那么晚上回去的时候,我会去见你。”景玥站了起来,瞥了一眼一旁的上官琪,“再说今日是上官小主陪你出来的,你总不好丢下她不管吧?”
凌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官琪,上官琪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双目含着晶莹的眼泪,凌尘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对着她伸手,算是默认了景玥的说法。
看着那两个人离开,程玉婉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就是他!”
景玥顿了一下,然后才伸手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从手心处传来的温暖,程玉婉回头看着他笑了起来,“我没事,在往雪城来的路上,我就已经猜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我只是没有猜到会是以你未婚妻的身份见他。这真的是奇妙……”
程玉婉微微侧头,依靠在景玥的肩膀。
“我有些累,可是心里很开心。”她低声说,“看着你告诉他我是你的未婚妻,这真的很美妙……”
景玥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除了这个身份,你还想要其他身份吗?我的妻子,怎么样?”
“这算是承诺?”程玉婉侧头看着他,而景玥摇头,“这只是我关于未来的计划之一,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可以说给你听,我想要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我们可以一起慢慢照顾他们长大……”
“……”程玉婉的脸慢慢红了起来,这红晕甚至蔓延到了她的脖颈上。她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手,慢吞吞的开口:“那么,小妾呢……王爷想要几个小妾呢?”
“这个要看王妃的意思了,若是王妃会因此不高兴,那么我们的后院,除了你之外,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
春日祭很热闹,然而因为有了凌尘和上官琪这个意外,所以他们没有完全尽兴就回去了。甚至于他们都没有等待盛戎和五公主就匆匆回城了。
而凌尘和上官琪更是因为恼火,回去的更早了。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躲过了一场灾难。
春日祭是雪城传承了百年的习俗,这个习俗雪城的每个人都知道,可是也不止是他们知道。虎视眈眈的羌族和大金也一样知道。
这会是一个袭击雪城的好机会!
那天,那些因为春日祭而在外面流连的情人们遭遇了最惨烈的攻击,接下来的几日,整个雪城都恐慌不安,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瑟瑟发抖的躲在家中,而盛戎则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夜深了才回来。
“小主,用些晚膳吧。”绿翠有些担忧地看着程玉婉,不过是几日的工夫,她就迅速的消瘦了下去。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些肉迅速的消失了。
程玉婉抬头看了绿翠一眼,见她手中端着的粳米粥愣了一下,然后才低声道:“放在那里吧,我饿了就吃。”
“我要看着小主吃。”绿翠过去放下粥,又从身后小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取下了两样小菜老醋钱生和凉拌的野菜。然后是一份碧玉色的钱卷,“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做法还是小主教的呢,小主尝尝看味道如何?”
程玉婉见她这般明白她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因此捏起了一个小钱卷尝了一口,这才缓声道:“你素来喜欢这些,味道很好。”
“好的话,小主就陪着粥和小菜多吃些。若是等三爷和玥王爷忙完了看见小主瘦了,只怕非要责问奴家不可。”绿翠笑着把粥送到了程玉婉的跟前,又道:“这野菜是雪城才有的,是五公主听闻小主这两日里面没有胃口特意让人送过来的。”
“五公主?”程玉婉略微一愣,就有些责怪地看向了绿翠,“这样的小事也值得惊动五公主。”
绿翠嘟着嘴巴,把筷子塞到了她手中,“所以小主还是多吃些吧,不然等五公主过来见着自己的心意被浪费了,只怕会介怀呢。”
程玉婉无奈的摇头,拿起筷子略微吃了几口,粥也喝了小半碗,这才放下了筷子。
绿翠见她多少吃了一些,这才松了口气让人撤下了生下的东西这才搬着布墩子过去坐在了程玉婉身边,“小主,竹青这几日很是奇怪呢,天天都往外面跑。说是在后门那边买一些新鲜的菜,可是她又不是管厨房的……”
这种时候,人人自危,城门紧闭根本就不让外城的人进来。城内就算是有种菜的人家只怕也不敢轻易走街串巷的卖,竹青天天去后门买菜,确实有些奇怪了。
她是为了见谁?又或者是要把什么消息传递出去?
想起竹青偷偷藏在自己箱子中的东西,程玉婉心绪就更加不安。
原本她只以为竹青是雪城什么人按照派进来的,可是按照她现在的作为来看她竟然隐隐似乎跟这次羌族袭击雪城的事情有关呢。
“三叔有说今日什么时候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绿翠,“还有景玥,这些日子他很忙,你传信出去说我要见他。”
“三爷本来说晚上回来陪小主用晚膳的,结果之前被人玥王爷给请了过去,说是只怕要回来的晚一些。”
“我等他。”程玉婉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的春色发呆,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绿翠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起身进了内屋取了一个斗篷过来给她披上,低声道:“奴家去让小厨房准备些夜宵和驱寒醒酒的汤。”
程玉婉挥手让她离开,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盛戎一直到夜深才回来,就如同预料的那般身上带着点酒味。绿翠马上端上了醒酒汤,把其他人都赶出了外间,亲自守在一旁伺候着。
“这是……”盛戎本来带着一点醉意,见绿翠这样的作态也微微直了直身子,趁热喝了醒酒汤,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觉得清醒了不少。“出了什么事情?”
“三叔,竹青和叶青这两个人,你可知道她们的底细?”
“她们两个?”盛戎皱眉,“她们伺候的不好,还是有什么问题?”这种敏感的时候,他当然不会认为程玉婉真的是因为身边的人伺候不好就特意等他到深夜,因此不等程玉婉回答,他就接着往下说,“叶青是我前些年救下来的,应该是宁江那边的人。这些年一直被专人调教。至于竹青,是一年前我路过边境一个村子的时候救下来的,她整个村子都被大金给毁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这样啊……”程玉婉心中几乎更加肯定这是一场用生命演绎出来给盛戎看的戏。盛戎则眉头越皱越紧,“是青竹有什么问题吗?”
程玉婉见他马上明白,也就不再客气,笑着道:“三叔也别急,说不定是我多心了呢。不过这些日子雪城也是暗涌波动,凡是小心为好。三叔若是有可以信任的人手就借我几个,别的说不上这院子我却也能够处理的妥妥当当的。不会让什么不该传出去的消息传出去。”
“你做事,三叔还是放心的。想要人还不简单,明天我就给你调过来几个人。”盛戎揉了揉额头,“你说的没错,如今雪城也不见得安全,在你身边放几个可以用的人手很是必要。”他叹了口气,“绿翠不是准备了宵夜嘛,让人送过来吧。”
这天夜里本来是该竹青守夜的,然而因为盛戎和程玉婉回来又谈了许久用了宵夜,绿翠就让她去休息自己留下来守夜了。
她回到了跟叶青一起住的屋子,看了一眼睡着的叶青点就悄声走过去扒掉了烛台上的蜡烛换上了另外一支,然后重新罩上灯罩这才放轻脚步出去了。
第二日里面,盛戎果然送来了两男两女到程玉婉身边给她用。让程玉婉意外的是,早饭刚刚过景玥也来了。
“听五姐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些东西。”景玥笑着看了一眼左右,目光在盛戎送过来的姐妹钱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又看向程玉婉,“只怕离开京城这么久,你也想念京城的那些小吃了。”
他竟然带来了水晶肘子,还有竹筒闷羊肉,甚至还有烧山芋,程玉婉看着那一道道菜几乎震惊了。
“这种时候,你从哪里……”程玉婉还没有来得及问,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声音,今天早上才被送来的那对兄弟白起和白落两个人就推着竹青进来了。
竹青狼狈地倒在了程玉婉的脚边,一抬头就满脸惊慌地看向程玉婉。
“小主,我是看着小主没胃口所以才从后门出去想要买点新鲜的青菜给小主换换口味的……”
竹青一抬头就是满脸的泪水,“小主这几日里面没胃口,又因为雪城被围上火夜里咳嗽,奴家就想着青菜爽口又下火,去后门买点青菜给小主熬成粥喝……谁知道还没有跟那菜贩子说上几句话就被这莽汉给叫住,还把那菜贩子也给抓了……”
程玉婉冷眼低头看着她,一会儿才勾起了唇角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多次交代不要于外界联系,内院的人更是要恪守本分,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小主?”竹青抬头,错愕地看着程玉婉。她本以为自己这般为着程玉婉着想的说法说出来,程玉婉定然会心疼她不会计较的。怎么这时候听起来倒是有种秋后算账的感觉?“奴家只是为了小主身子着想,那送菜的菜贩子也是咱们惯用的,这才……这才想着应该是无碍……”
程玉婉却是懒得于她说话,挥手让白起和白落两个人把她给押了下去。
“不要关在一起,分开审问。说实话的那个可以留一条命,至于说谎的那个,直接杀了丢到城外去。”程玉婉的声音中充满了让人战栗的冷酷,“就说是被羌族的乱贼抓了去的!”
白起和白落两个人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应了之后就直接押着竹青离开了。一旁的叶青看的心惊胆战,一会儿才忐忑地开口:“小主,奴家是被三爷自小收养的,断然不会有一点的异心……”
程玉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扶着绿翠的手离开,远远的叶青才听到她的声音飘来。
“只要你忠心做事,不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我自然是会善待你的。”
叶青浑身打了一个机灵,迟疑了一下才起身跟进了屋子,“小主,奴家有话要说。”她说着却拿眼睛去看绿翠,绿翠恼火地一横眉毛正要说话却被程玉婉捏了下手,“你去帮我冲一壶茶,顺便去把玥王爷送来的东西送去厨房,另外吩咐多准备些菜品,玥王爷要留下来用午膳。”
之前景玥已经跟去盘查竹青和那个菜贩子了,想来也应该是会留下来。
绿翠点了下头离开,离开的时候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好了,又什么话你可以说了。”程玉婉坐下,回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叶青,道:“你也不用紧张,过来说话就是。”
叶青这才过去,跪在了程玉婉脚边低声道:“奴家一直跟竹青一个屋子住,昨夜里面本来该是她守夜的,她却提前回来。奴家当时睡下了,却还没有睡着。只感觉到她换了衣服,还换了蜡烛就又出门了。当时奴家想要起身跟去看看的,却四肢无力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今早问她是否昨夜早早就回去了,她说是小主让她跟绿翠换了班……”
程玉婉手微微一抖,终于正视叶青了。“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她昨天夜里回去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叶青摇头,程玉婉皱眉思索了片刻猛然起身,道:“你陪我去你们房间看看。”
听叶青的说法,她像是被药倒的。程玉婉心中怀疑有些东西可能还藏在屋子之中,因此就直接过去,让盛戎早上送过来的那对姐妹钱搜。
很快张心就找到了那被藏起来的蜡烛,然后又找出来了一些其他不妥当的东西。
景玥那边得了程玉婉的消息,就马上把两个人丢给了白起和白落,直接过来了程玉婉这边。程玉婉把东西给他看了看,“你说,昨天夜里她特意药倒了叶青,是出去做什么事情去了?”
景玥皱眉略微一想,马上吩咐了身边的小豆子道:“去告诉白落,让他给那两个人搜身,连着买菜的筐子都不要放过。”
等着小豆子走了,景玥才扶着程玉婉出了屋子,外面阳光散落下来,程玉婉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低声叹息了下,“你怀疑她偷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要传出去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君臣
景玥迟疑了一下,看了下左右见侍卫守着远处,一旁的叶青也不敢轻易靠近,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昨天夜里我才把行军图的一部分交给你三叔,这几日里面被困守雪城,陛下心中很是不满这几日里面几乎天天拿边境的将领出气……”
程玉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事情……她震惊地看着景玥,景玥却只是微微摇头。
“他准备亲自带兵出城与羌族作战呢!”景玥冷笑,“如今这样的形势,他觉得是边境将领的问题,前日才把付老将军给剥了爵位和兵权,说他已经老了。”
付将军?
程玉婉愣了一下,才迟疑的道:“是那位从祖父开始就镇守在雪城的付将军?我记得,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又有着多年与羌族、大金作战的经验,怎么……”
难道,凌尘是想要自寻死路不成?
景玥摇头,“不光是付将军,除了几个拍马溜须的人留下来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训斥了一番,如今雪城之中一团乱,我与盛戎商量了一件事情……”
他扭头深深地看着程玉婉。
程玉婉被看的莫名,一会儿才低声道:“什么?”
“盛戎不可能轻易放弃仇恨,纵然是五姐……可以说,见了五姐之后,他对先皇的恨意就更足了。加上你的事情,他决定父债子偿……而我,也不愿意你再躲躲藏藏,我希望你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程玉婉捂住了唇,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们要设计杀死他?”
景玥摇头,“我还没有那么残忍,我们决定让他永远留在羌族或者大金当人质,为了边境的安稳。有他在,我们就能够提出和亲的交换条件。景炎如今做事很是妥帖,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这样,其他三国也会安心不少,短时间内不会轻易再发动战争,我们也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程玉婉明白了,“可是,那份计划很可能是被竹青拿到了,所以她才会在我明明重申了不能出院的命令之后偷偷去了后院……”
若不是她昨夜谨慎,跟盛戎要了人……
程玉婉觉得一阵的害怕,直到跟着景玥回到了客厅,这才回过神来。
“那么,关押了竹青和那个菜贩子,会不会让对方警觉起来?”若是对方有了戒心的话,之前的计划只怕就会更难实施了。至于有关凌尘的安危或者说是生死,程玉婉不觉得自己有多介意。
对于那个男人最初那种热烈而毫无理智的爱情过后,剩下来的除了恨意之外,就只剩下默然了。更何况,凌尘实在不是一个好皇帝,站在大义上来说,他的“退位让贤”才是对天下百姓最好的结局。
之后几日,程玉婉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了,甚至连着吃饭也好了不少。绿翠为了这个改变而欣喜,看着程玉婉脸色渐渐好转,就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厨房里面。
叶青这几日里面一直战战兢兢的伺候着程玉婉,经常性的走神,被人叫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惊叫。她很快就病倒了,程玉婉明白这是她的心病。可是却无暇顾及她,只是让人给熬了安神药,让她好好休息几日。
很快,大规模的战争在雪城之外展开了,几乎每日都能够听到外面的呐喊声,而每日都会有伤员被送回城。
春末的到来让羌族和大金再一次陷入了粮食的短缺之中,度过了严冬的他们更加的消瘦,也更加残忍。就算是偶有败退也不能让他们放弃雪城这个相对富足的城镇。
里面有着无数的粮食和女人,还有着奢华的布料和种子。
这些都充满了吸引力,让他们不顾生死一次次的冲击雪城。
雪城之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就连院子中的小丫头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勃勃。每个人都安静的坐着事情,就像是再大一点声音就会被羌族攻击一样。
终于,这一日传出来消息,第二日的战事身为皇帝的凌尘将要亲自带兵出城。雪城上下都欢欣鼓舞起来,就像以往的失败只是一次不小心而已。程玉婉安静的坐在院子中,听着外面的欢呼声,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小主也觉得这次会大胜那些羌族的野人吗?”一旁的小丫头过去送上点心,见程玉婉难得露出笑容就凑了过去笑着低声问。
程玉婉扬眉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容更加深了一些,“是啊,我相信这次战争之后会有一个好结果。”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好结果,对于凌尘来说只怕就不是了。
程玉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喝了杯子中的茶水然后才起身,“午膳我想吃些清淡的,你去吩咐一下厨房吧。”
这次战事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从一开始的淡然,到后来的担忧,她想起这次景玥也跟着出征心中就有些不安起来。还有盛戎,为了他们的计划,他也跟着离开了。
也许他们把一切都想的太过于轻松了。
这天半夜,她正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
“绿翠!”
程玉婉马上坐了起来,大声叫着在外面守夜的绿翠,“你听到没有,好想是大军回城的声音!”她说着掀开被子,光着脚极下了床跑出去打开了房门。
外面的声音似乎更加清晰了,绿翠跟着冲出来,侧耳听了片刻就马上道:“小主,是大军回城的消息。”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去取了衣服和鞋子给程玉婉穿上,“小主洗漱一下,咱们去门口看看吧!”
程玉婉回身,洗漱了一番就匆匆出去让人打开了正门。
一开门就看到盛戎站在门前,他身边的一个家仆正要敲门。
“三叔!”程玉婉双眼一亮,马上迈脚迎了出去,上下打量了盛戎一番,见他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伤,脸色虽然疲惫却也还算康健,这才松了一口去屈膝行礼,“三叔安全回来,林儿就放心了。”
盛戎点了下头,看着程玉婉不时看过来的目光,沉声道:“放心,一切如同之前预计一样,没有太大的意外,他也安全回来了。”略微一顿,才又道:“不过,鉴于此前的情形,只怕他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过来了。”
程玉婉心中一凛,马上明白了盛戎的意思。凌尘被敌军捉拿,这个时候身为王爷的他自然是要好好的安抚军士,鼓舞人心,甚至要处理一系列的乱摊子的。
她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也没有了心情在外面看着大军进城。因此回了院子里面让人关好门户,这才吩咐了人去烧热水给盛戎洗尘接风。
整个院子都忙碌了起来,上上下下像是重新有了主心骨一般利索的干起活来,没有人有什么怨言。盛戎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就疲惫的睡下了,而程玉婉却再也睡不着。
一直到天色微微发亮,她才又沉沉睡去。景玥果然没有在昨天夜里过来,程玉婉一直睡到了天色大亮这才起身。
“小主别急,三爷也累坏了,刚刚才起身呢。这会儿过去,正好可以一起用早膳。”绿翠低声安慰着程玉婉,“另外,玥王爷身边的小豆子之前传了口信儿,说玥王爷这几日忙碌,只怕都不好过来。”
“我明白了。”虽然心中明白这是常理,可是程玉婉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思念。她想要见景玥,在内心深处她也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要陪在景玥身边。
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她也愿意陪在他身边一起承担一切。
和盛戎一起用了早膳,程玉婉这才趁着绿翠叶青撤下桌子的时候对盛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叔,我想要去看看五公主……”顺便见见景玥。五公主早就被景玥接入了他暂居的宅子,若是在那边的话,还有机会见见景玥。
盛戎马上就明白了程玉婉没说出口的话,略微沉吟了片刻就道:“你收拾收拾东西,过会儿我就送你过去。这些日子来,五儿也很是想念你……这个院子之后只怕来往的人会比较多,你留着多有不便。我之前已经让人传信给五儿,让她给你收拾出来房子在她那边住上一段时间。”
只怕不止是多有不便,而是危机重重吧?
程玉婉心中明白接下来盛戎要周旋与几国之间是多么的危险,因此并没有多言语,只是低声道:“我身边留下那对姐妹就好,白起和白落还是跟在三叔身边比较好。”
程玉婉听了盛戎的话,心中就明白只怕这些日子盛戎的身边也不算安全。毕竟,他要周旋于几国之间,出了景玥可以信任之外,跟其他三国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因此,她连想都没有想就马上把白起和白落两兄弟留给了盛戎。
这两兄弟的伸手她也是见过的,一般的蟊贼来十几个也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她身边留着那对姐妹钱就足够了,向来五公主身边也是有高手的,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也是盛戎身边更危险。
盛戎想了想也就明白了程玉婉的打算,并没有拒绝侄女的好意,只是疲惫的点了下头示意她回去收拾东西。
“对了,”等程玉婉要离开的时候,他才又开口,“竹青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程玉婉心中一颤,也没有问他究竟是怎么处置的只是点了下头就快步离开了。
怎么说竹青也悉心伺候她一场,虽然恨她的所作所为,可是如今听得盛戎的话,程玉婉心中还是有些后悔。当时直接给竹青一个痛快就好了,盛戎所谓的处理,只怕会让人生不如死。
匆匆的收拾了东西,一个时辰后叔侄两人就分别乘坐两辆马车去了雪城另外一边。五公主就在景玥府中住着,程玉婉和盛戎两人顺利进了后院,五公主脸上依然带着面纱,眼神之间却看向程玉婉却又柔和了一些。
“之前景玥就说让你过来陪着我,免得我一个人寂寞,如今你能够过来真的是再好不过了。”竟然是一句都不提程玉婉是过来避难的,程玉婉心中只觉得熨帖和亲近,过去行了礼这才被五公主拉起来。“你的房间昨天夜里我就让人准备好了,让三姑姑带你过去看看可满意。”
程玉婉也不矫情,跟着三姑姑身后则是叶青和绿翠带着两个小丫鬟把她的一些东西搬进去。她身后,隐隐听到盛戎和五公主说话的声音,两人似乎亲昵了不少。
三姑姑似乎也听到了,扭头看着程玉婉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盛小主的院子是早些时候就准备好的,谁知道战事一直拖延至今,公主担心城中不安全,这才一直拖到了如今。”她说着就引着程玉婉进了院门,然后轻轻的拍手,就有两个丫头从屋子里面出来面带笑容迎了上来。
“这两个是公主留下来打扫庭院的,一个叫做玳瑁,一个叫做珍珠,小主若是用的不顺手尽管对老奴说就是了。”三姑姑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玳瑁和珍珠等她离开,马上笑着迎上去接过了两个小丫头手中的东西,道:“小主快里面请,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只是不知道小主是否喜欢。若是有不合意的地方,小主尽管说,奴家们这就改了!”
程玉婉跟着进了屋子,略微一看心中就喜欢,因此笑着看了绿翠一眼。绿翠连忙摸出了两个荷包赏下去,“姐姐们的心思真的是巧,让我这个笨拙的看得羡慕不已。这荷包是妹妹绣的,手艺不好,姐姐们不要嫌弃才好。”
玳瑁和珍珠笑着收了赏赐,程玉婉这才开口让绿翠和叶青一起去安顿去。
本来这几人还迟疑着是否要留下一个伺候,接过程玉婉挥挥手就让她们都下去了。“早日安顿好了再过来伺候就是了。”
等着人走尽了,她这才叹息一声趴在了软软的锦被上。自从离了京城,她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奢华待遇了?
现在想想,当时在京城的日子几乎就像一场梦一样远了。她再不是那后宫之中被囚禁的金丝雀,而是天高任飞的鸿鹄了。
等这边境的事情了解,她与景玥两人相携走遍这秀丽江山,甚至可以乔装了去西夏、大金看看,看遍这世上的山水才好!
这样精致而秀雅的生活,她从本质上就没有那么喜欢。
众人很快就安顿好,就连着那对保护程玉婉的姐妹钱都已经准备好了房间。程玉婉这才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院子重新去见五公主。
盛戎留下吃了一顿午膳,然后才离开。而就算是用午膳的时候,景玥都没有回来。送了盛戎离开,五公主看出程玉婉心中担忧,就笑着道:“等着晚膳的时候,他总是会回来的。”
被一语道破心事,程玉婉脸一红,然后才低声道:“我明白这时候他会忙,只是心中还是担心。毕竟,这样的事情……”
五公主神色一敛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的看向程玉婉,“你可觉得景玥此次的行为是通敌卖国,觉得他对不起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程玉婉一愣,迎上五公主认真的神色,这才也认真起来。
“不管他这次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的猜疑或者是暗中的腹诽。”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垂下眼帘,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他这么做,虽然说不都是为了我一个人,却也是因为我而起。若是我再腹诽什么,或者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天下大义而对他有什么看法,就真的不值得他如此对我了。”
五公主审视了她片刻,这才露出了笑容。
“七弟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值得……”至于值得什么,她并没有说出来。然而,程玉婉和她心中都明白。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抬头却正好目光交汇,对视一笑,不觉就比之前更加亲昵了一些。
就如同五公主所说,等到晚膳的时候,景玥才带着一身的风尘和疲惫回来。见着程玉婉他双眼一亮,甚至不顾五公主在场马上快步走过去,抓着程玉婉的双手上下看了许久,仿佛要把程玉婉看到眼睛里面去一样。
程玉婉一开始还任由他看,自己也一直盯着景玥看。时间一久,她就有些羞涩,一会儿还不见景玥收敛,她忍不住轻轻的捏了一下景玥的手下,“看够了没!”
“这辈子都看不够。”景玥低声说,唇角慢慢露出了笑容,“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在战场上,我是如何的想你。只恨当初因为顾忌明白知道你在那里无人照看,却没有把你接到身边……”
程玉婉微笑着抬头,“我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她不需要景玥为了她而瞻前顾后,“我希望,在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拼搏的时候,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不用拖你后退让你牵肠挂肚。”
“这不是因为你柔弱,而是就算我分明知道你的坚强,却也忍不住想要保护你。”景玥拉着她过去一起坐下,这才看向了五公主,“五姐,我过会儿还要离开,林儿就托付给你照看了。”
五公主笑着点了下头,拍手让人传膳,这才道:“看着你们两人感情这般好,我也就放心了。”她与景玥虽然不是亲姐弟,然而这么些年过去,她看透了人情世故,反而愈发的珍惜这个当年小小年纪就设法保护自己的弟弟了。
程玉婉和景玥闻言,只是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雪城之中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就连这顿晚膳也是景玥特意抽出时间赶回来吃的。饭后他送程玉婉回小园中,一路上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程玉婉也明白他的顾忌,生怕迟则生变,因此并没有留他。只是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他。
“其他我不管,我只要你万事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就是了。”她双目如同夜空的星子一般映着烛火闪烁着光芒,“只要你好好的,以后总是有机会和办法的。不要因为执着这一次机会而逞强……”
景玥笑着点头,伸手轻轻的碰触着她滑腻的脸颊,低声道:“你放心,就算是为了回来见你,我也不舍得让自己身处险地的。”
程玉婉脸一红,轻轻的呸了他一声,脸就一直红到了脖颈。
直到景玥离开,她脸上的笑容和羞涩才褪去,看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叹息了一声。
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羌族和西夏虽然趁着乱抓走了第一次上阵的凌尘,可是并不会杀了他,之后只怕他们要不断的谈判,想要通过凌尘这个皇帝得到更大的好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让在京城之中的景炎或者是在雪城中的景玥临危登基……
这样,凌尘这个“太上皇”就明显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威胁力了。只是,她与景玥都明白,景玥并没有这样的野心。可是,对于那些大臣来说,景炎的年龄明显还小,不足以压制那些大臣。而景玥明显文成武德,是一个一代明君的苗子。
忠臣自然是愿意辅佐一代明君的,因此谈判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纵然是雪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渐渐炎热了起来。五公主这里自然是有冰块供应的,程玉婉倒是没有热着,然而她心中却是越来越浮躁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皇
五公主看出了她的不安,却也没有办法。这样的事情,并不是谁说了算的。景炎和景玥虽然都是皇族,然而他们却不是先皇或者是凌尘下诏的皇帝,自然不能够让人心服口服。
她这么开解程玉婉的时候,程玉婉双眼一亮,然后才低声道:“若是……若是让凌尘自愿写一份退位的诏书呢?把位置传给景炎……”
“这……”五公主倒是没有一口否定这种可能,毕竟皇位再重要也没有性命重要。凌尘就算是再白痴也不可能想不到,再这么僵持下去,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人质”。
程玉婉心思也是转的飞快,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顿时下定了决心,马上叫来了人准备马车去见景玥。
景玥正被雪城的将领缠得头疼,这会儿听小豆子说程玉婉和五公主都来见他,马上就如同被救了一般松了一口气,笑着跟那些人打了招呼就马上离开了。
他一路快走,到了客厅时就见程玉婉和五公主安坐窗边正面对面安然的对弈。
见此状,他才松了一口气,略微整理了下衣衫迈脚进去,“五姐和林儿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程玉婉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下手中捏着白子正思考棋路的五公主,起身走过去低声道:“我和五姐有些想法,或许能够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景玥扬眉,他的燃眉之急,那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只是,他和幕僚思前想后都没有办法解决,怎么五公主和程玉婉在院中不见外人,还相处了办法?
他明显露出了不信的神色,程玉婉忍不住哼了一声回去坐在了五公主对面,道:“五姐,王爷不信这事儿咱们想出了好办法呢,不如你说与他听听?”
五公主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手中的白子落下,然后才道:“我和林儿确实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凌尘退位让贤,写一份退召,直接选了景炎当皇太弟不就可以了吗?”
景玥一愣,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最后甚至忍不住击掌道:“果然是个好办法,这些将领还是有着忠君的想法,纵然是不满,可是若是是他写了退召书,又立了景炎当皇太弟的话,他们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来回踱步,也不管下棋的程玉婉和五公主,一直等着两个人下完了一局,这才道:“我已经想好了,下次谈判就要求见凌尘,当面劝说他写下退召!他若是明白,自然不会拒绝!”
程玉婉松了一口气,想到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他们两人就可以纵横天下,心情就更是欢快。连着景玥过去抱了她一下,也没有反抗,只是脸色微微发红回去路上被五公主亲昵的笑话了许久。
本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落幕,谁知道那日程玉婉正和五公主在堂屋中绣东西,就听得外面小豆子焦急的声音,“王爷让我来请盛小主,请姐姐帮忙通传一下吧。”
程玉婉和五公主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五公主就开口让人把小豆子带进来。
小豆子利索的行礼,这才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凌尘已经同意写退召了,只是在这之前他要求见程玉婉一面。
小豆子气都没有喘匀就道:“我们王爷说了,这事儿他不愿意瞒着盛小主做决定。若是小主不愿意见他,也是无所谓的。”
程玉婉自然是明白景玥的意思,她迟疑了片刻然后才起身道:“有劳你让人准备马车,我换一身衣服这就出门……”
小豆子瞪大了双眼,这是同意去见凌尘了?
别人不确定她的身份,可是他作为景玥的贴身小太监却是明明白白的。什么程玉婉,明明就是当朝的皇后娘娘,如今她明明知道凌尘怀疑她的身份还要冒险去见他?!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想什么不言而喻。程玉婉笑了下,“快去准备吧,你家王爷明白的。”
听程玉婉这么说,小豆子马上利索的应了,一溜烟出去,程玉婉这才看向五公主,“这副刺绣只怕要等我回来才能继续绣了。”
“不急,你去就是了。”五公主涵养极好,并没有多问就起身离开了。等着人都走了,程玉婉这才叫了绿翠和叶青进去帮她换衣洗漱。这是去见凌尘,她自然不会太过于高调,一刻钟之后她就出了后门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
马车一路快进,摇摇晃晃地行驶在雪城不算平坦的道路上。程玉婉甚至听到了出城的声音,许是因为小豆子坐在外面,那些城门官并没有打开马车检查。
出了城门,外面的道路就更加颠簸,程玉婉脸色有些发白,一旁的绿翠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扶着她,也是一言不发。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程玉婉长长舒了一口气,压抑下反胃的感觉,示意绿翠先下车。然后,她才扶着绿翠的手下去。
这是一片蒙古包一样的营地,程玉婉下车四处望去,除了三个蒙古包之外就只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守卫着各个方向。见着她下车,不少士兵都扭头看了过来。程玉婉庆幸,还好下车之前她带上了面纱,如今隔着一层面纱这些人也看不清楚她的长相。
小豆子拿出了令牌,两个人一路顺畅地进了营地,然后被带到了靠右边的那个蒙古包中。
低头进入蒙古包,程玉婉一抬头就看到景玥和凌尘隔着一张矮桌坐着,凌尘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而景玥则悠然自得。看到她进来,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起扶着她一起坐下。
程玉婉有些谨慎地爱着景玥坐在一起,这才抬头看向凌尘。
“民女程玉婉见过陛下,不知道陛下这时候要见民女所为何事?”见凌尘只是直直地望着自己,程玉婉沉默了片刻就主动开口。
她可不认为羌族和西夏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来叙旧。
“你……”凌尘开口,“你真的不是幼娘?”
程玉婉一愣,才摇头,“我从来不是陆琪娘,陛下认错人了。”
“原来如此……”凌尘叹息,似乎是信了程玉婉的说法,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场面就又冷了下来,程玉婉皱眉完全不知道这位皇帝究竟是在想什么。她转头看了一眼景玥,用眼神询问他。
景玥只是微微摇头,矮桌下面轻轻的捏着她的手示意她耐心。
许久,凌尘才叹息,“是我对她不起,也对她不起,如今我身陷困地脱身无望只盼望七叔能够善待幼娘和后宫的女子……至于丽妃……”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若是她执意要来,还请七叔派人沿途保护……”
丽妃早已经死了,难不成凌尘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吗?
程玉婉猛然抬头,欲言又止。还好她及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而凌尘也只认真的等着景玥的回答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
景玥面不改色的应了下来,“你放心,既然你做了景氏子孙应当做的选择,身为你皇叔我自然不会让炎儿亏待后宫的那些人。”
凌尘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大声叫道:“给朕准备笔墨纸砚,朕要写退位诏书,令立景炎为皇太弟。”
…………
事情顺利的超出了程玉婉的想象,她甚至都没有真的弄明白凌尘要见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被小豆子紧张地送了出去,回城,然后回到了五公主的住处。
等到半夜,景玥回来的时候,等了半天的程玉婉马上让人把他给请了过来,准备了好茶点心等着。景玥一进门见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你可是不明白凌尘为何要见你?”他笑着坐了过去,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看向一脸等待的程玉婉,“之前你故意让人传信来边境,说丽妃谋杀威后被处以极刑。这消息还没有到沙城就被我的人拦了下来,凌尘一直不知道丽妃和威后都已经死了。”
说到那两个人被程玉婉亲手杀死的女人时,景玥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怜悯。他的神色冰冷,俊美的脸庞如同玉雕一般不带一丝的感情。
“我当时就隐隐有些计划,想要把他留在羌族或者西夏。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怕他一时冲动直接回京,下意识的就个拦住了。”景玥伸手过去,隔着桌子握住程玉婉冰冷的手,低声道:“你可怪我?”
程玉婉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若是我不知道,一时弄错了坏了你的计划该如何是好?”
“可是,你不是没说露嘴吗?”凌尘笑着冲程玉婉眨了下眼睛,“你平静的超出我的预料,我一直以为最后这次,你若是过来肯定会爆发……”
程玉婉闻言一愣,然后才失笑摇头。
“我也以为我会爆发,那个男人,我不知道该说他是多情还是无情,可是我却因为他毁了一生……若是当初他对我有一丝的怜爱,我也不会那般惨死宫中……”程玉婉感觉到景玥握着自己的手猛然紧了一下,悄然回握着他,“然而,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发现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杀了丽妃,甚至亲手毒死了威后……我对她们的怨恨是因为她们当初联手杀了我……而对凌尘……”
她有些恍然,“我恨他是因为我爱他,如今他对我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自然不值得我全心全意的恨他了……”
程玉婉看向他,一双眸子里面全部是柔软的爱意。
“我如今,只盼着与你长相厮守,不愿意再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或者事浪费时间,因为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景玥本来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轻轻的握着程玉婉的手并没有说太多。
绿翠机灵的送上了准备好的宵夜,两个人还没有坐下就听到外面五公主到来了。景玥和程玉婉起身,五公主已经走到了门口,笑着道:“快坐下吧,在自己家里就没有那么多虚礼了。今日估计你们两个都累的够呛,就坐下说话吧。”
三个人重新落座,绿翠机灵的添了一副碗筷放在五公主跟前,这才和叶青一起退了出去,留给主子们说话的机会。
房间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五公主一双眼睛在程玉婉和景玥之间徘徊,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了景玥的身上。一会儿,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事情都办妥了吧?”
景玥轻轻点了下头,她离开放松了下来,双眼中慢慢氤氲出了一些水汽。
程玉婉有些明白五公主的想法,悄无声息的递过去一个帕子,低声道:“天色晚了,咱们还是吃些夜宵早早休息吧。既然一切都已经算是尘埃落定,那么接下来就是等待新皇登基,然后派来使臣继续和谈就是了。”
五公主点了下头,“我不想回去,我想继续留在这里。”
景玥闻言担忧地看向她,五公主摇头,“不,我身上的余毒早些年就已经驱除的差不多了。我只是习惯了这里淳朴的民风,不想回京城重新陷入尔虞我诈。”
景玥迟疑的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程玉婉。
程玉婉眨了下眼睛,“我也不愿意回去,但是,我想念我的亲人。”她说的是玉丞相夫妇,就算再也不能够光明正大的叫他们爹娘,程玉婉也是希望能够陪在他们身边一段时间的。“如果能够秘密回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景玥松了一口气,他曾经承诺过程玉婉要跟她一起过想过的日子,天高皇帝远。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做。并不是说他们开始和谈,就没有什么事情了。羌族、西夏和大金一直在虎视眈眈。如果这个时候他甩手什么都不管的话,这个王朝真的可能会被他们给玩得走向灭亡。
程玉婉当然是明白景玥的想法,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也许,有些责任是应该由他们担当的。玉丞相毕竟是对这个王朝有着热爱的,她也不愿意毁了父亲为之贡献一生的王朝。
三个人用了晚膳就各自离开了,五公主率先离开,留给了程玉婉和景玥一些说话的时间。程玉婉上前踮起脚尖主动的吻了吻景玥的唇边,低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景玥低头回吻她,用力的拥抱了一下程玉婉瘦弱的身躯,低声道:“你这样会让我更加想要离开这一切……”
“不要,做你想做的,我不想你日后想起来会后悔。”简单而言,程玉婉并不是那种自私到了极点的女人,她不想景玥因为自己而放弃一些事情。如果只是在京城,她相信她可以接受。
就如同他们预料的那样,几日之后连盛戎也重新回到了雪城。五公主表示自己想要留下来,而盛戎在迟疑了一下之后第二日就派了媒婆上门提亲。
一切都进行的很快,不过盛戎一点委屈五公主的意思都没有。就算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公主的身份,一切的礼仪还是齐全的。几日之后,他们的婚礼就在雪城举行了。城中不少人都知道,盛三爷要娶的那个女子是七王爷的救命恩人,他认下来的义姐。
盛戎的身份也算是贵重,因此两个人的婚礼不少人来凑趣。只除了张家,张贞在那次春日祭中被人掳走,最后张家得到了只是一具尸体。街上流言四起,说是张贞被找到的时候衣衫凌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看着似乎被人蹂躏过,但是并没有死。
听闻是张家为了保住名声,才迫使她自尽的。
程玉婉听了这个消息,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很明显她不喜欢张贞,可是这样的下场,特别是如果她真的是先遭到奸、污,又被家人逼着自尽的话……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张家这般决绝……让她有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感觉。
只是,这已经不是她所能够多想的了。盛戎决定多在雪城留一段日子,因此又把白起和白落两兄弟送到了程玉婉身边保护她。她与景玥两人一起回京,这这样的决定让盛戎有些不满,不过考虑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一些事情,就默许了。
比来的时候更沉默,边境的战败还是影响到了内陆。特别是他们的皇帝被人抓住当做人质,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就算是白天路上的人也不多。
唯一可以让程玉婉放心的就是这次没有什么试探和危机,她一路放松,消瘦的身体这才略微长了些肉。景玥为了照顾她的身体,可以放慢了赶路。因此等到一个月后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只是勉强赶上了景炎的登基大典。
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若不是景玥的身份他们甚至不能够进城。当天晚上,景玥就把她直接送到了玉府。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秘密的。
程玉婉带着面纱下车,绿翠和叶青扶着她,一旁由景玥陪着。玉夫人身边是玉莹陪着,玉丞相并不在府中。
“婉儿……”一见着程玉婉的身影,玉夫人就忍不住哽咽起来。也许是因为程玉婉当着脸,所以她更加的觉得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没有了容貌的误导,眼前的女子一举一动就像极了自己的大女儿。
程玉婉听到她的呼唤,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松开了绿翠和叶青的手,直接走过去,“娘亲……”她低声叫,然后才又改口:“义母,女儿见过义母。”她说着后退了一步然后跪下行了大礼。玉夫人连忙过去扶起她,“回屋子里面说话吧,你……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先让你身边的人去布置东西。”
其他人被打发走了之后,就连着绿翠都不在一旁了,玉夫人这才双眼含泪的握着程玉婉的双手,“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娘亲……”程玉婉声音哽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压抑下情绪,低声道:“我很好,女儿很好。是女儿不孝,让爹娘跟着担忧……”
小厅里面一片的混乱,程玉婉那压抑了几年的泪水几乎是止也止不住,而玉夫人更是哭的眼泪模糊,让景玥和玉莹站在一旁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我从来没有见过娘哭的这么伤心,当初大姐死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伤心。”玉莹低声嘟囔,怀疑的目光在程玉婉的身上扫啊扫。
景玥扭头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声道:“我也从未见过婉儿哭的这么伤心。”不知道景臻死的时候,她是否这么伤心?当时他还在边境,甚至都不知道景臻的死讯。而程玉婉一人孤身在宫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更没有一个人的怀抱或者是肩膀可以让她依靠。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程玉婉的善良,若不是被逼到了极致,她绝对不会那么残忍的杀死丽妃。更不会亲自动手毒死威后的。
景玥依稀想起了再次见到程玉婉的时候,她看起来似乎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那一双往日灵动的眸子变得死气沉沉,里面只有怨恨和警惕。直到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这一切,景玥看着扑在玉夫人怀中痛苦到不能自控的程玉婉,心中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够陪在程玉婉身边,甚至痛恨自己没有能够留下来在关键时候保护景臻而让她这么痛苦。
就在小厅的一片混乱中,玉丞相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程玉婉和玉夫人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微微眯着的眼睛之中满是泪水。
回来就好,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他的女儿,他从小为之娇宠的女儿能够回来就好。
他走过去,轻轻的露出了玉夫人的肩膀,低声道:“女儿回来就好了,这么哭一场把心中的酸楚疼痛哭出来就好,再哭下去就要伤身了。”
玉夫人这才慢慢止住了哭,转而低声安抚程玉婉。程玉婉慢慢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玉丞相,只觉得鼻头又是一酸泪水就又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玉丞相见她这样,双眼也微微红了起来,竟然亲自拿了帕子细细的给程玉婉擦了。
“好了,婉儿回家了,不要哭。”
他声音平静安详,却听得景玥心中酸酸的,依稀想起了那位早逝的父皇,当年似乎也这般给他擦过眼泪。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担心
等到玉夫人和程玉婉洗漱了重新回来落座,场面才算是稳定了下来。景玥也简单的跟玉丞相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玉莹在一旁却什么都不在意,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程玉婉。
程玉婉见她这般,微微笑了一下,对着玉莹招手。
“玉莹过来姐姐这里。”她低声叫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嘶哑。
玉莹愣了一下,没有向前,反而后退了一步。
“你……你凭什么说你是我大姐姐?!”这小主第一次带着敌意和怀疑看着程玉婉,这让程玉婉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然后,她这次是真的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难不成你要我说出来,当年爹爹的得意画作根本就不是被风吹起落在一旁的砚台上,而是你在上面乱画,为了帮你掩饰我才在上面抹出来一团墨迹的?”
玉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程玉婉接着又道:“还是说,你想让我说出来,当年娘最喜欢的那套紫琉璃衫是你拿剪刀剪坏的,就因为你觉得那衣服的料子美,所以想剪下来一块做绢钱?”
玉莹几乎不敢看玉丞相夫妇的脸色了,而程玉婉似乎并没有准备这么放过她。
“还有当年教你的王师傅,你……”
“姐姐……大姐姐……”玉莹马上跑到程玉婉跟边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我相信了还不成吗?你就是我的大姐姐,谁敢说你不是我就揍她!”
她说着还用力的挥舞了一下另外一只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威胁程玉婉不要再说出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可是,程玉婉之前说的那两件事情,是真的只有大姐姐程玉婉才知道的,若她不是大姐姐,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么想着玉莹就松开了捂着程玉婉的嘴,整个人都依偎了过去。
“大姐姐,玉莹好想你啊!”
她声音软软的,糯糯的,程玉婉听在耳中整颗心都软化了。她反手搂住了自己这个小妹妹,双眼含着泪水,低声道:“大姐姐也想你……”
场面温婉而感人,玉夫人依靠着玉丞相看着两个人女儿,满脸的动容。就连玉丞相脸上也一时流露出了感慨。景玥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程玉婉回头看向了他。
因为之前痛苦的原因,程玉婉的眼睛有些红肿,然而这丝毫不印象她的美丽。她一回头看过去,景玥就意识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过去微微笑着。
程玉婉放开了玉莹,然后起身走到了景玥的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拉起了他的手,然后回头看向玉氏夫妇。
“爹,娘,他就是我这次选择的人。我相信我这次不会再选错了。”声音很低,可是每一个字蹦出来的时候就如同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一样。最起码对于景玥来说是这样的,他相信依着玉丞相本事不可能不知道他跟程玉婉之间的关系。
可是,这跟程玉婉亲口向她的亲人承认是两回事。
景玥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微笑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程玉婉然后抬头看向玉氏夫妇。在两个人审视的目光下,努力镇定而从容的开口:“玉丞相,我等婉儿已经等了太多年了。我会对她好,因为她就是我的一切。”
“一切?”玉丞相皱眉,“我以为你这次回京是为了炎王登基的事情呢!”他说着示意他们坐下,“我不认为男人的心思应该完全放在女人身上,就算那个女子是我的女儿也一样。换一句话来说,一个没有上进心的男人,就算对我女儿再好,我也不会把她嫁过去的。你,明白吗?”
程玉婉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玉丞相,而景玥像是早就明白这点一样,神色依然不动。
玉丞相见他这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然后才放缓了语调。“如今婉儿能够回来,就比什么都好了。婉儿,你娘和你妹妹早已经把你的院子重新收拾了出来,你去看看,跟你出阁之前一模一样呢。”
程玉婉有些迟疑的起身,很明显玉丞相把他们所有人都支开要跟景玥单独谈谈。可是,鉴于玉丞相出现之后简单的话语,她不确定自己如果真的离开,这两个人之间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我可以相信你们都是成熟的男性,不会因为一些问题而发生什么幼稚的争执?”回到玉府的感觉,就像是她把所有的伪装都卸下来了一样,重新变回了那个无拘无束的程玉婉。她的话让玉丞相和景玥都露出了笑容,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有种默契,程玉婉有些不确定的离开了。
玉夫人强烈要求要和程玉婉一起睡,而玉莹也不愿意离开。程玉婉只能够感慨,还好她的床足够的大。她们母女三个人躺在床上说了大半夜的话,知道天色已经微微开始发亮的时候她们才沉沉的睡去。
连续的赶路和昨天情绪的宣泄让程玉婉又累又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早上玉夫人和玉莹起身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察觉。一直到早饭之后,她才缓缓醒过来。绿翠守在床边见她醒过来,马上过去扶着她起身又端了温热的茶水给她漱口。
“什么时辰了?”她低声问,在得知已经过了早膳时辰的时候吓了一跳。绿翠连忙安抚她,“小主不用担心,玉夫人说了,让小主好好休息,等小主醒了就让厨房送早膳过来。”
程玉婉低声呻、吟了一声,然后才低声说,“玉丞相呢?”
“小主,今日是新皇登基,他和七王爷早早的就离开了。”具体来说,她们母女三人刚刚睡着那边景玥和玉丞相就离开了。
新皇登基是大事,程玉婉用完早膳去见玉夫人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那种气氛。
玉莹要拉着她去绣钱,可是程玉婉心中有些担忧,总觉得这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新皇登基,羌族、西夏和大金会这么容易放弃吗?
“姐姐,你又弄错了!”玉莹拦住了程玉婉破坏她的绣品,“姐姐,”她拉开了程玉婉的手,两个人起身坐在了一旁,“姐姐,你在担忧什么?”
程玉婉想要摇头,可是心中那种不安让她心绪烦躁。
“只是因为新皇登基的原因吧。”她低声跟自己的妹妹解释,“我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会发生什么事情。”
玉莹想了想,然后才低声问道:“姐姐是在担心七王爷?”
“也许吧。”程玉婉不时很确定,明明景炎才是主角,为什么她总会有种不祥的预感。是因为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程玉婉皱着眉头,在想起来的时候猛然站了起来,几乎要推倒一旁的绣架。
陆琪!
皇宫里面还有一个真正的陆琪!还有陆家,她当时离开的太过于匆忙,根本就没有等到景炎完全处理了陆家……
陆家绝对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当初他们为了攀附皇室就敢让她假冒陆琪入宫。后来陆琪身子好转,又冒着危险让她也跟着入宫……陆家的人绝对都是疯子,如果凌尘这个让他们耗费了无数心力的皇帝下台了,那么陆家会做出来什么事情呢?
她现在只希望,陆家已经被处置了。
“我要去见娘。”玉莹肯定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然而玉夫人肯定知道这些朝政上的事情。程玉婉说着就整理了下衣服出了屋子。身后玉莹叫着跟了上去,“姐姐,等我一下!”
她拉着程玉婉的袖子,强行跟了上去。
程玉婉对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中又焦急的担心着今日的登基大典,因此只得带上她一起去见玉夫人了。
“你是说陆家?”玉夫人皱起了眉头,“从你离京之后,炎……新皇就三番四次的申斥陆家,后来又因为国库空虚的缘故,抓着一个错处撤了他的官职下入狱中,至于陆府早就被抄了。”
听到玉夫人这般说,程玉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么,后宫中的陆若呢?”
“陆若?”玉夫人一愣,有些不明白,“她当时无论如何还是恒皇的妃子,新皇当时只算是代理朝政,怎么可能对后宫的女子下手。”
也就是说,陆琪她人如今还在后宫之中?
程玉婉几乎要绝倒,她下意识的想要入宫见陆若。然而,很快她恢复了理智。陆琪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她更推崇脑力劳动。如果拼阴谋诡计的话,两个她也不见得是陆琪的对手。
“陆氏夫妇没有被处死吧?”
玉夫人摇头,“如果你希望的话……”她暗示程玉婉,然而这时候程玉婉根本就没有在考虑这个,“我要往宫中传信儿,给陆若。”她抬头看着玉夫人,“娘,现在还有办法尽快把消息传进去吗?”
玉夫人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点头。
程玉婉松了一口气,跟着玉夫人进了侧间的一个布置成小休息室的房间,里面有些玉夫人和玉丞相会看的书,还有笔墨纸砚。程玉婉思考了片刻,然后写了一句简短的话。
“做任何事情之前,想想你的父亲。”
这个简短的字条很快被送入了宫中,当陆琪拿到那个字条的时候,她身边一个伺候的太监神色阴沉的站在一旁。他们一起看了那个程玉婉让人送进来的字条,之后陆琪马上让其他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了。
“这张字条……”那个太监一开口,竟然完全是女声。陆琪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声叫道:“娘,这字条之后可能是一个人送进来的。”她的声音很是肯定,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我们要取消今天的行动。”
“你疯了,就为了这么一个字条,我们甚至都不确定这字条是谁送过来的!”陆夫人陆王氏明显不这么想,“如今新皇登基,只会大赦天下!只要没有人有证据这个跟你爹有关,他就会被放出来!”
“写字条的人能够做到,她能够让爹在被放出来之前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
陆琪被字条上的内容所胁迫,心中虽然愤愤,可是为了自己父亲着想却也只能够隐忍。可是陆王氏就没有这么容易放下了。她穿着一身遮挡线条的太监服饰,来回的在陆琪宫中走动,不时的发出恶毒的诅咒,只听得陆琪心烦意乱。
“不行,我绝对不能够让那害了你爹爹的人这般得意,你若是不敢,我就独自一人也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她状若疯癫,一双眼睛通红的几欲滴血。
陆琪见状心中一紧,马上上前抓住了陆王氏的手腕,沉声在她底边低喝道:“娘,你醒醒!难道你就真的不顾爹的死活了吗?!”
陆王氏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用力挣扎着。陆琪没有办法,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高高扬起,用力打在了陆王氏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中回荡,陆琪松开了陆王氏,后退了两步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安静的等待着。
陆王氏慢慢回神,一手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陆琪。
“你竟然打我?!”她轻声问,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着的愤怒和震惊。
陆琪冷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朱唇微微开启:“你可清醒了?”她声音就如同冰冷的朱玉一般砸在了陆王氏的心头。陆王氏浑身猛然一震,然后才咬牙道:“是的,我清醒了。要想要给你爹报仇,就要先给你哥哥报仇,杀了盛家那个贱人!”
她也想到了,这个世界上,知道陆琪的真实身份的人除了他们母女之外,也就只剩下程玉婉了。
陆琪目光幽深,缓慢地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坐下来,一会儿才低声道:“真是没有想到,咱们竟然养虎为患了。本以为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羊羔,却没有想到是一条毒蛇,一旦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就马上回头咬了我们一口。”
她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瞧着扶手,“看起来,我们要从长计议了。”
登基大典几乎是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到了晚上宫门落锁之前玉丞相就回来了。程玉婉没见景玥,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掩饰。
玉丞相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就淡淡的开口:“陛下留了七王爷在宫中长谈,只怕今晚是不会出宫了。”
程玉婉不见景玥回来,自然心中明白定然是景炎留了景玥。可是,想起今日的忐忑不安,她又不好问玉丞相,让老父为着这些自己胡乱猜测的事情而担忧。因此,她只能够忍下,陪着玉丞相夫妇用了些宵夜就回自己院子中休息了。
之后几天,不止是景玥就连着玉丞相也忙的不见人影。玉夫人怕程玉婉在后院之中心思焦虑,就叫了她和玉莹一起跟着自己出城去城外的玉林寺中祈福。
“这次要小住三日,为了感谢佛祖把你送还到我身边来。”玉夫人慈爱地看着程玉婉,“你也跟着顺便去散散心吧。”
程玉婉点了下头,“我这就让绿翠收拾东西,母亲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就明日吧,我已经跟你父亲商量好了,这几日家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咱们母女三人就出去好好散散心,也不用带太多的人。”玉夫人笑着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收敛了笑容。
“怎么?”
程玉婉愣了一下,刚刚不是还说的好好,怎么母亲突然就悲伤起来?
玉夫人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光,低声道:“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一年玉莹和你一起去玉林寺,我竟然没有在那个时候认出你来……若是当时认出了你,你也不用吃这么多的苦了……”
“母亲……”程玉婉轻轻的依偎过去,挨着玉夫人的身子,低声道:“是我当时有意隐瞒的,母亲不用自责……”说白了,一切都是她选的。若是她信任家人,又怎么会让陆家得逞。成功的胁迫了她入宫呢?
而玉氏夫妇,她的父母,还是毅然决然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以她最大的帮助。
玉林寺对于程玉婉来首,真的算是故地重游了。作为程玉婉的时候,作为程玉婉的时候……她一下马车,就被玉林寺郁郁葱葱的绿意所震惊,山上清凉,知客僧谨慎的带着她们入寺安顿。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程玉婉还是住进了上次来的时候的小院落,而隔壁——
她不过是好奇去看看,去发现那里已经住了人了。
站在院子门口,她有些犹豫不定,恰好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王爷,盛小主来了!”小豆子的声音打断了程玉婉的沉思,她抬头看去,只见景玥从房中出来,看着她露出了笑容。
程玉婉微微侧头,用一种挑剔的目光看着景玥走过来。
“你怎么收买了我母亲的?”她低声问,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景玥的安排的话,她就真的可以蠢死了。
景玥笑了起来,“玉夫人只是关心你,而我和她都是真心想让你高兴起来。现在,开心吗?”
“开心。”程玉婉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人并肩在寺庙的小道上走着,享受着他们难得的独处时间。许久,程玉婉才开口:“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的?”
“我只是告诉陛下,这些事情他应该学着自己处理,做决断,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辅佐他。”景玥声音低沉,掀开了挡在一旁的树枝,回头看向身边的程玉婉,“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烦躁的?听说这几日你都没有睡好?”
“……”程玉婉沉默了一下,谨慎地看了下四周,确认确实没有人这才开口:“陛下登基,怎么如何大赦天下?”
景玥皱眉想了想,然后才道:“无非就是放一些刑期三年或者五年以内的囚犯,增加一次秋闱来搜罗天下才子……”
程玉婉微微扬眉,顿住脚步看着走到前面的景玥,“那么,当年的那位陆大人呢?他可会在赦免的范围之内?”
“你是说陆子锋?”景玥马上明白了程玉婉话中所指的人,“若是勉强算起来,他的罪行自然也可赦免。只是,陛下却不欲放了他。”他怀疑地看了一眼程玉婉,“难不成你又有什么想法?”
程玉婉点了下头,走到他身边。
“这些日子来我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应该说是自从新皇登基大典那日开始。”程玉婉把那日的事情说了明白,“我不确定我到底是阻止了她的危险行动,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程玉婉有些自责,也有些懊恼她之前的自作主张。
景玥却没有像她那么想,“我觉得,你可能真的挽救了一场灾难。虽然说灾难有些夸张,但是如果不是你送过去的那个字条,恐怕登基大典那日绝对会出意外的。”
程玉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不用安抚我,我的鲁莽行为我自己知道……”
“这不是在安抚你,而是有些事情并没有公开。”景玥伸手握着程玉婉的手,“当时确实有些异动,不过有一部分被压制了下去,而有些则是半途自己停止了。这些天,一直这么忙碌不止是因为景炎刚刚登基,还因为那些半途停止的人,要查出藏在他们身后的人。”
“而我提供了一种可能?”程玉婉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陆若,或者说陆琪娘,你们都把她给忘记了吗?”也许是因为只有她真正的体会到过陆琪有多么的可怕?心思细腻,因为常年病弱,实际上心理黑暗到了让人颤抖的程度。她的心中似乎只有算计和得失,除此之外,一切的事情和人都是可以利用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
景玥点了下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停住了。他轻轻的捏着程玉婉的手,低声道:“我特意安排了这三天,可不是为了跟你一起发愁那些阴谋诡计的。这些事情,自然有新皇去处理,他会应付得来这些事情的。”
程玉婉被这突然的发展惊呆了,她眨了下眼睛,有些错愕地看着景玥。
“我是回来帮忙的,但是不能每件事情都要我来处理,或者必须有我的参与。”景玥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程玉婉这般迷茫的样子。四周无人,他凑过去飞快的轻吻了下程玉婉的唇角,在程玉婉伸手拍他的时候躲开了。
“跟我过来!”
程玉婉跟着景玥绕到了玉林寺后面的山中,两人沿着台阶慢慢上去。一路上山风阵阵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清凉,随着越来越往上程玉婉甚至看到了枝头挂着的熟透的野果。
见她的视线频频落在那通红的野果上,景玥就铺了个帕子让程玉婉坐在路边青石上,然后纵身跳出小路把衣摆往腰间一塞就上了树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堆野果回来。
两人并肩坐着,程玉婉接过那些果子,拿帕子细细擦了就递给景玥。
毕竟是山间的果子,偶尔还是有一两个是酸的,两个人吃了几个就起身继续往上走去。程玉婉心中本来的那点担忧和烦躁也随着山间幽静的环境而慢慢消散,等到两人到了这个小山坡的顶部,坐在亭子里面看着下面的景致,几乎有种凌风而去的感觉。
“真漂亮。”程玉婉低声感慨,“我从来不知道,这玉林寺的后山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她来玉林寺也有多次了,可是每次不过是在玉林寺中祈福,偶尔在后园走走,来这么高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只觉得人的心胸都开阔了……”
两人一直在山上待到了夕阳西下,看了落日之后才离开。还幸得小豆子给两人送了寺里的素菜,不然他们就要饿着肚子了。
之后两日,景玥也是一忽儿带着程玉婉去山间的溪流边抓了鱼上来烤了偷吃,又或者是抓了野山鸡烤着吃。程玉婉只觉得这辈子最舒心的日子就是这两日了,临走的时候景玥甚至还抓了两只雪白的兔子装在笼子里面送她。
山间野兔多是灰色或者是杂色,像这样一般没有一点杂质的雪白兔子极为少见,程玉婉可不认为这是有心就能够抓到的。想来,只怕多是景玥早就准备好了哄她开心的。她心下感动也不戳破了景玥,只是拿着野草逗了那两只兔子一会儿就交给了绿翠拎着。
回到城中之中,那种懒散随意的感觉就自然而然的慢慢消退,只是程玉婉心中却多了一分沉静,不再如之前那般浮躁和不安。
如此又是几日,她每日里面不是陪着玉莹绣些小东西,就是窝在原来的小书房中看书。景玥几乎是每隔一日都要过来玉府一次,玉氏夫妇也不阻碍他们见面,两人偶尔坐在一起说说话颇有小儿女的甜蜜。
“碧玉还在宫中,我想若是陛下真的想要调查些什么东西,不如私下问问她。她是个聪明人,虽然是陆家出身,不过也不见得会愿意跟着那些人自取灭亡。”想起当初碧玉在宫中对自己也颇为照顾,程玉婉就略微提了一提她,“若是事后就赏她出宫就是了。”
“你倒是念旧情,也不记恨她当初如何对你?”
“她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而且细细算起来,她虽然帮着陆家监视我,却也没有少帮忙。”程玉婉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她反而愈发的从容淡定。
景玥点了下头,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我欲跟玉丞相提亲。”这跟盛戎还不一样,景玥清楚的明白在程玉婉心中盛戎和玉氏夫妇的差别。程玉婉对盛戎更多的是亏欠,若当初盛戎真的要对程玉婉做什么,或者利用她什么的话,程玉婉绝对会马上反击的。
程玉婉闻言脸慢慢的红了起来,扭头看着景玥,一会儿才低声道:“去吧。”
想来玉丞相也等着景玥提亲许久了,而对于玉丞相来说,程玉婉嫁给凌尘之后过的并不幸福,而这次能有一个重来的机会,他定然希望程玉婉能够过的很好。
她真的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呢。想到这里,程玉婉神色有些黯然。
虽然景玥不是真切的知道程玉婉在想些什么,不过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心意相通的,他大略上能够猜到程玉婉的心结。
“我之前已经跟玉丞相商量过,有关你的身份……”景玥顿了一下,“他们也觉得,既然你借用了程玉婉的身份,那么对于盛戎这个唯一的长辈就应该敬重。玉相坚持要办一个小型的酒宴,请了一些至交和亲友正式收你为义女,也算是给你的身份一个说法。”
程玉婉第一次深刻的见识到了景玥和玉相的行动力,不过是那日景玥提了之后,第二日里面玉府里面已经在拟定客人和菜单了,程玉婉几乎帮不上什么忙,而玉夫人也不愿意她插手太多叫了玉莹缠着她一起玩,自己则心满意足的为大女儿忙碌了起来。
八月初三是一个好日子,所有的请帖已经提前发了出去,就连着盛戎竟然也赶在两天前带着五公主一起回来了。
他在两天前就见到了住在玉府里面的程玉婉,见程玉婉神色如常,甚至比之前在雪城之中红润了不少,盛戎紧绷的脸还是略微放松了一些。
程玉婉当时想要解释,却被盛戎给阻止了。
“景玥很是为你考量,三叔看着他这样安排心中才真的安稳。”盛戎说着叹息了一声,“如今盛家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与五儿又都年纪大了,不见得会有后嗣。若是……那么,我考虑到时候过继你与景玥的一个孩子到膝下,让他延续盛氏的血脉。”
程玉婉怎么也没有想到盛戎会有这么一说,当场就愣住了。盛戎却也没有逼迫她,只是道:“如今说这些还早,只是略微一提罢了,你也不要为难。”就淡淡的略过了此事。
当日认义女的晚宴,玉相还是请了一些至交好友的,虽然说是小酒宴,可是气氛却好的很。有些人见着程玉婉的时候略微一愣,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可神色上却是一点都不马虎,客客气气的笑着说玉相好福气。
谁也没有想到,当天晚上景炎竟然会出宫出现在这里当了一次见证人。
那些本来对程玉婉容貌心有疑虑的人,见着景炎的态度心中也开始了然,把气氛推向了另外一个高、潮。被一群夫人围着的程玉婉在众人的注意力慢慢从自己身上转开之后,这才低声跟玉夫人说了两句,起身悄悄的退了出去。
她还是不喜欢这样的酒宴,从来就没有喜欢过。
那些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脸上带着修饰完美的笑容,每个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都会用疑虑的眼神打量着她,然而她一回头,那些人的脸上就只剩下笑容。
屋子里面闷的她透不过气来,而站在外面看着屋子中人声鼎沸,她真的有种遥远的感觉。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程玉婉回头看向走过来的景玥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人,总是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就知道你会在外面。”景玥过去,把手中的果子递过去,“只怕晚宴你也没吃什么东西。”
程玉婉接过果子咬了一口,这才露出了笑容。等着口中的东西咽进去之后才低声道:“你就这么离开,没事吧?”
男桌那边可是有玉相和盛戎呢。景玥就这么离开,似乎不大好。
“陛下在呢,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什么时候离开的。”景玥笑着坐在了一旁的围栏上,抬头看着程玉婉吃果子的样子,“我已经跟陛下说了,等成亲之后,就回封地。”
听他这么说,程玉婉双眼一亮,期待地看着景玥。景玥忍不住失笑,“等成亲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程玉婉这才想起,若是离开京城,她就又要跟玉氏夫妇分离了。一时间,她心头有些不舍,却还是笑了,“我早就听闻,你封地之中景色优美,有山有水,是难得的富饶美丽之地。”
“那地方,”景玥低声说,轻轻的挨着程玉婉,程玉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和男性气息,脸微微红着,就听到那男人说,“那地方,以后也是你的封地。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
之后的日子玉府就更热闹了,虽然这晚上的酒宴被邀请的人不多,可是陛下都亲临了,因此第二日几乎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玉相收了一个义女,补礼物的官员多入牛毛。这样的礼节不能全收,可是也不能一个都不收。
程玉婉看着玉夫人每日忙着应酬,偶尔还会叫她过去陪客,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内疚的。而这个时候,更大的事情发生了,七王爷竟然来玉府提亲了。
玉府如今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程玉婉,玉相刚刚出炉的义女,一个则是玉莹,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于景玥年龄相差有些大。
联想到玉相认义女的那晚连陛下都亲自去了,众人这才觉得明白了。而当时见过程玉婉模样的人,心中就多了不少的想法,只是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多说。
毕竟是皇家的婚礼,虽然景玥说是尽快办,可是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到婚礼当日,还是持续了漫长了三个月。而景玥在京城之中的王府也重新翻新了一遍,终于到了程玉婉出嫁的这一日。
程玉婉几乎是茫然的被送入了钱轿,脑海中只是玉夫人满眼的泪水,还有玉相欣慰的神色。她就这么又嫁了,而这次,她再不会嫁错人了。
婚礼是繁琐的,等着景玥在新房中掀盖头的时候,屋中就只有景炎而已。因为有陛下在的缘故,其他人就不敢凑热闹,全部都聚在前面酒宴上喝酒。
景玥缓慢地掀开了红盖头,程玉婉这次抬头看着他脸色羞红带着一丝笑容。
“娘子。”景玥忍不住低声叫了她一声,而程玉婉脸更红了起来,低声回道:“夫君……”
一旁的景炎见两人如此若无旁人,忍不住轻轻的咳了一声,等着两个人都看过去,这才笑着道:“七婶婶,七叔说过几日就要走。可是眼看这都要过年了,为着他成亲朕还把七王府给重新翻修了一遍,怎么着你们也要留到年后吧?”
自从当日在后宫一别,程玉婉算是大半年没有见景炎了。如今他脸上的稚气全然不见,隐隐带着一丝威严。虽然是说笑,却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调皮的样子。
不过她却没有轻易回了景炎的话,而是转头看向景玥。见景玥点头,这才道:“就依你,只是年后我们就定然要离开了。”
想也知道,景炎不放景玥离开定然是因为朝政的问题。景朝刚刚于羌族和大金和谈,新年之时对方定然会派使节来朝……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景炎这才一脸笑容的恭喜了他们,老老实实的离开了新房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然而,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还是童心大起,大声道:“七叔可不要被七婶婶给迷住忘记了去前面给人敬酒!”
这样的调笑自然不会让程玉婉尴尬,反而是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了程玉婉,他对她与景玥在一起的接受程度。景炎不是因为需要景玥辅助才勉强接受他们在一起的。
外面的噪杂的声音慢慢消失,程玉婉抬头看向景玥,低声道:“陛下说的对,你不能在这边久留。外面都是等着的客人……”
能够光明正大的嫁给景玥,这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开始,他们的打算都是假死逃离后宫,而盛戎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不管是出于被动还是主动。
景玥亲自动手把红盖头完全掀开,然后帮着程玉婉取下头上沉重的发饰,一点都不假他人之手。
一旁守着的绿翠和叶青对视了一眼,就安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景玥对程玉婉的好她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的。
就想景炎所说的,景玥并不能够在新房中停留多长时间,不过是陪着程玉婉吃了些点心他就被小豆子在外面催着离开了。前院中还有不少的达官贵人,无论如何景玥作为新郎都应该要去应酬一下的。而女宾,因为王府中今天之前没有任何女主人所以并没有邀请多少,因此新房中一片的安静。
程玉婉换下了大红的嫁衣,穿上舒服的居家服靠在床边让绿翠翻出了一本书慢慢的翻开,整个人安静而舒适。绿翠和叶青对视了一眼,小心的不发出声音打扰到程玉婉。
然而,这样的安静却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外面就开始传来阵阵的喧闹声,程玉婉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又低下了头。
然而喧闹的声响却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近。她终于放下了书,起身站在床边朝着外面看去。
“陆太妃娘娘,王爷吩咐要奴家照看好您的……”
“怎么,难不成本宫还不能够看看七叔的新娘不成?”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让人陌生感觉越来越近,程玉婉的身子慢慢挺直,然后就看到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碧玉就站在外面,看了她一眼,然后侧身让开了门开口道:“太妃娘娘,请进。七王妃在里面呢!”
程玉婉就看到一只脚率先迈了进来,然后那个瘦弱的人整个出现在她面前,转身面对着她。
“……”两个人相对无言,然后一声咳嗽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视。
程玉婉转头,发出声音的碧玉正眯着眼睛看着她。
“七王妃,这位是翀帧陛下的后妃,如今是陆太妃。你身为臣妇是应该跪下行礼问安的。”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而陆琪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矜持而高贵的笑容,动都没有动一下。
昔日,程玉婉是皇后,她是妃嫔,见面都是要主动跪下行礼的。而如今,她贵为太妃,程玉婉不过是一个王妃,就连着陛下景炎见着陆琪都要略微客气的行个半礼,更何况是程玉婉。
虽然早就料到两个人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在今日。她看都没有再多看碧玉一眼,上前两步,这才慢慢屈膝跪下行礼。
“七婶婶别客气!”陆琪这才上前伸手扶住了她,“虽然身份尊卑有别,可是七婶婶毕竟是长辈,陆若怎么敢受七婶婶的礼呢。”她说着挽住了程玉婉的手,“今日是七婶婶的好日子,我难得有出宫的机会,就想着一定要跟七婶婶好好说说话,当今陛下尚未选妃立后,后宫之中陪着说话的人都少了,日后七婶婶若是得空可要常常入宫才好。”
两个人相携重新回到了内间,碧玉毫不客气的跟着,绿翠在另外一边跟她并排走着,并且不客气的用眼睛瞪着这个人。
亏得当初她和小主那么信任碧玉,结果她转身就背叛了小主,这会儿竟然还耀武扬威让小主对着那个病秧子下跪!
碧玉却是看都没有看绿翠一眼,一双眼睛一直紧紧跟着陆琪,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好能够伺候周到。
程玉婉懂得规矩,因此等着陆琪落座之后,这才微微侧身坐在了下手绿翠搬来的布墩子上,而且还只坐了半边就抬头看向了陆琪。
“叶青,去厨房取些点心,顺便端一壶好茶过来。也不知道太妃娘娘喜欢喝什么茶?”
“毛尖就可以了。”陆若在见到程玉婉之后第一次开口,然后露出了笑容,“你们都出去吧,这里留着碧玉伺候就好了。”
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退出了房间。绿翠却是动也不动一步,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陆琪。对于陆家人,她早就已经受够了。更何况她跟在程玉婉身边许久,早就明白如今程玉婉的能量有多大。
盛戎、景玥、还有玉家。一个没有了依附的太妃又能够拿程玉婉如何呢?更别提如今陆家都毁了,单独一个陆琪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见绿翠无视自己的话,陆琪微微蹙眉,转而又想反正绿翠也是知道一切的在场也无所谓。
“父亲如今如何了?”她开门见山,没有一丝的客套和委婉,“自从收到你那张字条之后,我就一直想要跟你见面。只不过我一个后宫的太妃,又没有成年的子息怎么能够离宫。若不是今日这样的机会,只怕我还真是不好见你一面呢。”
程玉婉抿唇笑了出来,“如今你已经贵为太妃了,难不成还不能略微问上两句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更何况,陛下登基,难道就没有大赦天下?”
“很巧,家父不在赦免之内。”陆琪根本就不上当,一点气恼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抿了下唇角,“要我说,本来就是陆家对你不起……只不过,我以为你会……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说服玉家站在你这边,还换了个身份出宫……”
陆琪的眼神沉沉的,程玉婉根本就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程玉婉安静地坐着,脊背挺直,在她平静的容颜之下是绝对的警惕。陆琪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而且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够真的对她做什么。
最起码现在不行,如果太妃诡异的死在了王府,那么她跟景玥都会有麻烦的。她还是不想破坏自己的新婚之夜。
“我要他平安无事的出来。”陆琪看着她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这样的笑容让程玉婉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你用什么跟我交换?别忘记了,我现在已经是程玉婉了……”
如今陆琪已经完全没有了控制她的手段,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敢出来,甚至这么理所当然的命令她。
是的,命令。
陆琪似乎早就在等待着程玉婉的问题了,她笑了出来,“当然,你的身份一直都不是一个问题。我不会傻到用你的身份去威胁你。”她停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下,“我想玥王爷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吧?可笑爹爹还以为所有的计划都是万无一失的,他甚至为了我而让张沉入宫……他以为张沉会为了我而做些什么。”
“张沉?”程玉婉想起那个帮自己解毒的御医,那是盛戎找来的人,而按照陆琪的说法,“你与他之间……”
“我喜欢他。”陆琪很平静的说,“我与他曾经差一点就成亲了,只可惜,爹爹看不上他的身份,把他从府中赶了出去。然后,他觉得你再后宫之中没有一点的地位,丽妃依然是野心勃勃,就想着把我给送进了宫。”
“这么说,你也是被逼着入宫的?”
陆琪点头,脸上的夏蓉慢慢消失,剩下一丝落寞。
“我屈服了,进了宫,然后才发现他竟然也在宫中。可惜,我们再也没有可能,我利用他拿到了一些药,所以陛下对我宠爱起来,就算丽妃深得圣心这后宫之中也会有我的一个位置。”陆琪神色惨然,“我很成功,最起码我的牺牲有所收获……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陛下御驾亲征,你就动手杀死了丽妃和威后……现在,那个笨蛋被西夏留着当人质,而我失去了一切……”
程玉婉安静地看着她,许久才微微扬眉,“所以,你现在想要什么?”
陆琪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外面匆忙的脚步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位
她顿住两个人一起往门口看去,门被推开景玥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朝着里面看去。
“太妃娘娘怎么跑来新房了?可是王府的人慢待了娘娘?”他说着进来,身上带着一股酒味直接走到了程玉婉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若是这样,本王就代替王妃向娘娘请罪。”
陆琪客气的笑了下。“我与王妃曾经有些交情,就过来陪着她说说话。没有想到王爷如此在意王妃,竟然丢下了满屋的客人跑来这里……还真是让人羡慕呢。”她说着扫了程玉婉一眼,“该说的我都说了,王妃不如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没有什么能够给王妃的,可是……还请王妃好好想想吧。后宫日子无聊,王妃也要时常入宫陪我说说话才是。”
陆琪说着叫了碧玉扶着手就离开了,等着她离开景玥才低头紧张地看着程玉婉。
“她对你说了什么?她威胁你了,还是说……”
程玉婉微笑,“她,不算是威胁我吧。你不用如此紧张……”虽然嘴上这么说,她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和疑惑。陆琪确实什么威胁的话都没有说,然而她的态度却是理所当然的。她到底有什么凭借,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景玥不能久留,因此安慰了程玉婉之后就看了一眼绿翠示意她留意,这才匆匆离开。
反正已经下地,程玉婉就送了他到门口,“别喝醉了。”她低声说,抛开心中的不安,“别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景玥眼神微微一黯,里面蕴含着压抑的欲,不顾边上伺候的人,他低头轻轻的吻了程玉婉的额头,然后低声说:“在房中等我。”
……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程玉婉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睁开双眼就看见景玥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才笑着道:“早,娘子。”
程玉婉脸一下子红透了,依附在景玥的身边,“我们是不是该起身了?”
就算不用给长辈敬茶,这么睡到日上三竿也是有些不好的。更何况,按照规矩他们还要入宫请安谢恩。
想到这里,程玉婉才觉得心中一片冰凉,那点绮丽的念头才算是被压了下去。
也许,陆琪就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她必须要入宫谢恩……想起后宫那些女子,程玉婉再无一丝的睡意。“我们起身吧。”她微微起身,长发落在胸前挡住了肚兜无法遮挡的部位。景玥炙热的眼神因为这话而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跟着起身搂住了程玉婉,“放心,宫中的事情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是陆琪也不能说什么。”
程玉婉心中明白,只怕昨天的事情景玥心中已经有了警惕,他与景炎绝对商量过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虽然她欺骗了景玥,可是景玥却还是把与她有关的事情处理的很好。
她明明不想让他担心的,程玉婉有些歉疚地看了一眼景玥。
景玥却只是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起身道:“娘子,还不起身伺候为夫更衣?”
用过早膳,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前往皇宫。一路无话,直到从马车上下来,程玉婉看着那熟悉的宫墙才在心中感慨。
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会再一次回到这里。当然了,这次她再不是陛下的女人,她是王妃,是景玥的妻子,再也跟这个皇宫没有一丝的联系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景玥,然后才被叶青扶着换上了皇宫准备代步的轿子。至于绿翠,为了避嫌,她真的不适宜再跟她一起出现在后宫那些女子的跟前。
一个相貌相似是巧合,若是主仆都是,就真的是把所有人当成傻子了。
顺利的进宫,目前景炎还没有妃子,后宫之中要请安的也不过是凌尘的那些妃子,如今都成了太妃或者太嫔了。如今想起来,还是晟婕妤,当年的兰橙命好,最起码如今她还跟在凌尘的身边。而不像这些后宫的女人一样,这一辈子都被困在皇宫这个牢笼里面了。
那些女人看向她的神色真的复杂到了极致,然而事先得到了暗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气氛奇怪到了极点,终于众人都坐不下去一个个都起身离开,最后只剩下了程玉婉和陆琪,还有一个欲言又止的钱莲心。
陆琪微微皱眉,“钱家妹子还有事吗?”
钱莲心一愣,然后就摇头,慌乱的起身差点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臣妾,臣妾这就退了……”
她说着一脸不舍的看着程玉婉,“七王妃与我一个故友有些像,若是过会儿无事,不如来我宫中聊聊……”
程玉婉迟疑了一下,想起钱莲心向来的性子,这才略微点头。
“既然是钱太嫔相邀,臣妇自然不敢不遵从。”程玉婉起身微微屈膝行礼,目送了钱莲心流连在三之后离开,这才回头看向陆琪。
陆琪屏退了四周伺候的人,只留下碧玉和绿翠,这才笑了起来,“昨天我对七王妃说的话,七王妃还想清楚了?”
“臣妇心中还是有些不解,若是臣妇不愿意按照太妃娘娘的话去做,太妃又要如何呢?”程玉婉微微蹙眉,一点都不退让。
“我倒是不能如何如今已经成为七王妃的你,只是……”陆琪顿了一下,“有人想要杀死你许久了……”
“有人?”程玉婉微微眯了下眼睛,低头沉思了片刻就马上明白过来,“看起来,陆家是想要家破人亡也要报复我了?陆王氏事到如今也不愿意放弃吗?”
“父亲是一家人的支柱,我对于权力没有任何的野心,可是我需要他被释放。”陆琪冷冷地看着程玉婉,“我可以一生都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坐,可是父亲必须被放出来!”
“而你要明白,一旦他出来,你就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程玉婉冷笑,“昨日你的话我想了许久,难道你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那样的父母,也许你早就和你爱的人双宿双栖了吗?你是聪明人,难道有些话还需要我说的清楚明白吗?”
程玉婉目露怜悯,“陆子锋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他的骨肉,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包括他的女儿。而他的野心迟早会害死他,以及你的!”
陆琪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迟疑,程玉婉见状在心中冷笑。
她并没有试图迷惑陆琪,所说的都是实话。对于陆子锋来说,陆琪只是一件可以更加方便通往权利的工具而已,他对这个女儿没有任何的感情。
陆王氏才是真正爱陆琪的那个人,只可惜那个女人是个疯子。如果没有陆琪的话,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让人杀死那个女人。而如今,那个女人肯定早就被陆琪保护好了,而现在动手,只怕会让陆琪彻底疯狂报复。
“我只能够保证陆子锋会好好的活着,至于放他出来,也许几年之后他可能会被流放,到时候陆王氏就可以跟着过去陪伴在他身边了。”
程玉婉的话一点感情都没有冰冷到了让陆琪发颤的程度。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第一次意识到当初她,以及她的父母有多小看这个女人。
“你说的我都明白……父亲,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女儿一般看待。我自幼身子不好,他就远远的送走了我,若不是当初想起来要用我这个女儿攀附权贵,只怕他也不会让人送我回京……”陆琪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对他从来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程玉婉,就当做是你我之间的一场合作,我不要求马上让他恢复自幼,但是马上发配总可以吧?”
“向北还是向南?”程玉婉心中一喜,明白自己说服了陆琪,“同样是流放一千,你应该明白这期间的差距。”
“向南。”陆琪说,“我会让母亲跟着一起去照顾父亲,从今往后,你就再也没有一丝的威胁了。”
“你应该明白,我不在乎这些威胁。”
“你若不在乎,就不会在那日冒着暴露的危险让人给我送字条了。”陆琪冷笑,“我只是累了,而不是怕了。我希望你明白这点,若是价钱讲的太过了,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的。开诚布公的讲,我还有一些条件。有关张沉,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掌控了他,放他自由。无论如何,他都是救了你的人,我希望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程玉婉点头,“然后呢?”
“我曾经有孕,而如今孩子流掉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孩子是我在知道凌尘战败之后刻意流掉的。如果我不离开皇宫的话,那么我需要一个依靠,所以当我需要收养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把。”
程玉婉双眼猛然瞪大,吃惊地看着陆琪。
陆琪冷笑,“意外吗?那个孩子若是我一直留着,只怕这会儿就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程玉婉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应了下来。
“最后,我的父母,你可以派人监视他们,但是不要杀他们。”
这次,程玉婉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许久才缓慢地开口:“我只能够保证,如果他们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南边的话,我不会杀他们。可是,若是他们自寻死路的话……”
她抬头看向陆琪,用眼神说明了她未说完的意思。
陆琪眼神落寞,“当然,我明白。”
“很好,那么就该说我的条件了。”程玉婉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这才停下脚步道:“你很聪明,可以说你的聪明就是你最大的凭仗,我之所以答应你之前的那些事情并不是我怕了你,只是我想让一切都结束了。我真正需要报复的人都死了,至于你的父母,我相信活着对他们才是更大的痛苦。我会很高兴看着他们在南边苦苦煎熬的。”
陆琪如同石雕一般不为所动,程玉婉思考了片刻才又道:“我需要你管好后宫那些女人的嘴巴,我既然敢出来,就表示我不怕麻烦。可是麻烦多了也会让人烦的。”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不去做,陛下也会去封了那些女人的嘴巴的。”陆琪假笑了一下,“你倒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反而省心呢。”
“用不用我直接杀了你呢?”程玉婉毫不退让冰冷的神色让陆琪心中一寒,然后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说笑呢。”
这个时候跟程玉婉翻脸绝对不是明智的事情。这点,她心中明白。
程玉婉冷笑了一声,“我不想跟你翻脸,不代表我不敢跟你翻脸。陆太妃想必也累了,臣妇就先行告退了。”她说着起身直接离开,绿翠回头看了一眼碧玉,然后才飞快的追了出去。
出了陆若宫中,程玉婉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回头看了过去。她神色深沉,绿翠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一会儿没有敢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了程玉婉的身边。
许久,才听到程玉婉叹息了一声,道:“去钱莲心的宫中吧,她想要见我,无非是两件事。”
“一个是有关她孩子的事情,一个是钱家的事情。”程玉婉不愿意在这沉闷的宫中久留,也不过是在钱莲心宫中停留了半个时辰。等她离开后宫的时候,小豆子已经等在宫门外了。
“王爷被陛下留下了,让奴才在这边等着王妃,护送王妃回去。”小豆子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迎上去,程玉婉点了下头,被他和绿翠扶着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听着铜铃的响声几乎要睡着过去。
这后宫的事情,她实在是一点都不想管了。若不是欠了钱莲心一份人情,当初她曾经为着自己递了消息的话,这会儿她果断可以走的很潇洒。
回了王府之后,程玉婉就一个人关在了主卧边上的小书房,一只手随意的翻着书本一只手托着下巴发呆。
钱莲心的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竟然也想要离开皇宫。
陆琪想要离开她还能够理解,毕竟她跟张沉有一段私情。可是钱莲心那么懦弱的性子竟然也想着要离开。
“该不该帮她呢?”她有些迟疑,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不应该多搀和,可是当时钱莲心多次帮她……虽然帮助不大,可是她对自己一直算是忠心耿耿的……
就当最后帮她一把吧!
程玉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扬声叫道:“绿翠,请小豆子来。”
让小豆子去找了张沉,就说她身子不适给她问诊。张沉很快就来了,同时回王府的人还有景玥。见景玥有些紧张的样子,程玉婉微微摇头,“我只是想要找张御医问些事情而已。”
景玥一愣,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张沉,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书房处理些东西。”他说的书房是外书房,而不是程玉婉所在的这个小书房。
景玥说着就带着小豆子离开了,张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回头看向程玉婉眼中有着莫名的光芒。
“许久未见,张御医可好?”程玉婉缓缓开口,声调中带着一丝怀念,“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张御医说一声谢谢呢。”
“张某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当不得王妃一声谢。”张沉拱手行礼,“既然王妃身子无碍,那招了张某来可是为了……陆太妃的事情?”
程玉婉扬眉,“张御医倒是明白人,我来请张御医除此之外,还想问问张御医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假死的药……若是事成,我保证陆琪能够脱离他人的掌控。”
见张沉还是有些犹豫,她就扬眉道:“别忘了我三叔的能力……如今加上王爷……有些事情,在我看来真的不是问题。”
张沉神色慢慢沉了下来,低头思考了许久,“王妃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回三那日,程玉婉和景玥一早就回了玉府,陪着玉丞相和玉夫人用了午膳之后就离开,又去了盛戎暂居的院子中。盛戎见着程玉婉脸色红润,神色这才略微缓和了些。
“看样子这小子对你不错,这样三叔就放心了。”
程玉婉心中一惊,“三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要出远门?
“我与五儿决定,趁着如今天气还算好出去走走,往南边去看看……”
“这马上就要新年了,三叔难道不准备过了年再走?”
“不了,过了年又是元宵,然后是二月二……一日日的耽搁下去,不知道就又到什么时候了。反正我与五儿只要在一起,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盛戎笑着婉拒了程玉婉的挽留,转而大声叫了人上酒菜转开了话题,“我京城这边还有些人手,都留给你。放心,都是忠心耿耿的。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至于没有人当靠山!”
他说着若有所指的看向景玥,惹得一旁五公主轻轻的拉了他一把,“七弟不是那样的人。”
一直到深夜,四个人才散了。景玥和程玉婉一起上了马车,歪在靠枕上眯着眼睛看着程玉婉。
程玉婉也微微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微醺地表情看着格外的诱人。景玥一把把她搂紧怀里,温热的唇吻了吻她绯红的脸颊,这才低声道:“真不准备告诉我吗?”
“你是说什么事儿?”
“你隐瞒了我什么事?都说说吧?”景玥声音飘忽,程玉婉微微顿了一下,才道:“钱莲心想从后宫遁走,我找了张沉帮忙。想来过几天就该报她偶然风寒病倒了。”
景玥闻言凑过去吻住了程玉婉的唇,“咱们回去,马上回房好不好。”
“满身的酒味……”
就如同他们夫妻酒后的戏话一样,不过是三四天的工夫,钱太嫔病中的消息就从皇宫中传了出来。先是招了钱家的人入宫探病,后来连程玉婉这个七王妃都跟着进了一次宫。
钱莲心脸色苍白,小脸消瘦的如同锥子一般了。见着程玉婉她就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姐……七王妃,我身子不争气还劳动你入宫,真是过意不去。”
程玉婉坐在床边看着钱莲心憔悴的样子,露出了一丝笑容,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这才低声道:“你请托的事情我这边算是应了,再过段日子你就能够顺利离开这里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我想也不会食言吧?”
“你放心,钱家绝对会支持当今的陛下的。”钱莲心露出了一丝笑容,“前些日子家父家母入宫探望,我已经私下跟他们透露一二,他们的态度很是支持。”
“可怜天下父母心。”程玉婉微微摇头,想起玉相夫妇心中一阵暖流,“等出了正月我与七王爷大概也要离京了,到时候若是顺路倒是可以捎带你一程。”
既然能够得到钱家的支持,那么多送一点人情也是好的。
“我要让凌尘永远无法回来!”
钱莲心一愣,然后才叹息流露出了一丝忐忑的神色。“我也不希望他会回来,作为一个后宫的妃嫔,我这样……”她猛然住口,有些尴尬地看着程玉婉。若是说她离宫的事情有些说不过去的话,程玉婉这样杀了威后和丽妃,又果断改嫁七王爷的皇后……
程玉婉不介意的摇了下头,“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日后的日子,我们只会过的更好。”
钱莲心心虚的点了下头,不再说话。程玉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有必要久留,又低声安慰了钱莲心几句,这就起身离开了。
从后宫离开的时候,意外的碰上了景炎。
“七婶婶。”景炎双眼一亮,“今日入宫探望钱太嫔?”
程玉婉后退两步行礼,这才道:“听闻钱太嫔身子不适,就入宫探望一二。她脸色却是不大好,看着让人揪心。”
“怎么说她也是长辈,朕也命御医留心,可是这么几天过去却是一点起色也没有。”景炎说着示意程玉婉去一旁的暖阁中,等着两人坐下小太监送上了茶水点心,景炎这才踌躇着开口。
“七叔一心想要在年后离京,七婶婶能否劝他一二。如今朝中情势不稳,朕实在是需要他的助力。”
在程玉婉的记忆中,景炎的性子向来是跳脱的,调皮捣蛋的无赖样子才让她更加熟悉。见他如今一副沉着冷静的沉稳样子,她隐约有些陌生,低头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缓缓开口。
“正是因为如今情势不是很稳,所以他才要离开。陛下难道真的想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程玉婉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着景炎,“前皇如今还在西夏为质,陛下是因为他一道退位诏书让位登上皇位的。景玥无论年龄还是性格都让朝中大臣更加信任,陛下登基初期想要借助他的助力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如今陛下登基也快半年了,他若是多留只怕影响力会太大……这点,陛下可有想过?”
“七叔他……”景炎一愣,然后苦笑。这样的他看起来才有些程玉婉记忆中那个景炎。“是我想错了,还以为七叔是一心只为美人,所以就懒得照看我了!这皇位……”景炎顿了一下,却没有说下去。
不过,程玉婉隐隐有些明白他想要说的话。
这皇位,不要也罢。
不管是景玥还是景炎,对于皇位都没有追求的。他们想要的,不是权倾天下的权势。
两人相顾无语,景炎纠结的看了程玉婉好几次,却一直不说话。程玉婉最后都有些无奈了,重新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景炎。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封赏
“陛下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若是无事,臣妇也该回去了。”
“我已经让人去请七叔过来了,到时候你们一起用了午膳再回去就好。”景炎下意识的说,然后才尴尬的笑了一下,“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些话想要私下和七婶婶说。”
一旁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景炎趁着脸却没有多说话。众人这才纷纷退了出去,等着连门都关上了,景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让人误会。
“把门窗都开着,朕要跟七婶婶说话,关着门窗干什么!”他有些恼火,那自作聪明的太监马上脸色苍白,忐忑的开了门窗,这才低头重新退了出去。
程玉婉看着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见她笑了景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七叔说,七婶婶实际上是……是……是玉相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义女。”他小心地看着程玉婉,“这,是真的吗?”
程玉婉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景玥也告诉了景炎,一愣,然后才笑了出来。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程玉婉吧?”
景炎猛然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是真的了?”
程玉婉点头,既然景玥已经说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景炎见她承认,双眼马上就红了,“嫂……七婶婶……你能活着,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那年你……我质问过皇兄,然而……”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程玉婉打断了景炎的话,既然对方是以景炎的身份而不是陛下的身份跟她说话,她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无论如何,我已经为自己报了仇了。”
景炎愣了一下,看着神色淡然的程玉婉,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啊,我这些年一直深恨自己不能为七婶婶做些什么来报答当年七婶婶的救命之恩……不过既然七婶婶都已经放开了,那就好。”
两人还待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匆忙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七王爷景玥到了。
“快请皇叔进来!”景炎笑着挥手,景玥马上进来,先是行礼然后才看向了程玉婉坐在了她身边。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景炎又笑着跟景玥他们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就让人传膳到这个暖阁,三人一起用了午膳,亲自送他们出了宫门。
十一月很快就结束了,到了腊月程玉婉这个新嫁娘就跟着忙了起来。虽然这王府许久未有主人居住,可是过年还是要隆重起来的。她是当家主母自然是事事都要过问,一时间竟然是比景玥还忙。景玥偶尔提早下朝回来,程玉婉都还在核对账本呢。
他见程玉婉着实劳累,心中也心疼无比,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程玉婉的后背道:“这些事情,不想管就交给吓人就是。若是有那偷奸耍滑的,狠狠的惩治一番就是了。”
“不过是事情琐碎了一些而已,我还处理得来,王爷不用担心。”程玉婉笑着往景玥的怀中钻了钻,只觉得他浑身热的暖暖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低声道:“咱们年后离京,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若是不把这府中料理好,只怕以后会更乱。不如这时候都安排妥当了,咱们在外面也不用挂心。”
“我只是怕你累着,”景玥低声说,“若是有人敢不服,你尽管找我就是。”
这种大包大揽的态度实在是让程玉婉心中暖的要融化了一样。又往景玥的身边蹭了蹭,这才沉沉的睡着了。
虽然事情繁琐,可是程玉婉当了两任皇后,这点事情还是处理的很顺手的。转眼就是新年了,按照惯例景玥他们夫妇是应该在大年初一入宫请安谢恩的。
因此大年三十这晚守过了子时,程玉婉和景玥就早早的上床休息。结果,才刚刚睡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景玥起身,侧耳听了一下,竟然是走水了。
两个人连忙起身,等出了屋子的时候,后院已经烧起了熊熊的火光。府中的丫鬟和仆役都神色匆忙,只有小豆子,绿翠和叶青站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小豆子连忙上前一步,“王爷,后院的那排房子突然走水了。”
“我看到了。”景玥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寒光,“叫守夜的侍卫过来,问问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是。”小豆子马上离开,程玉婉转头看了一眼绿翠,今夜不是她轮值,她在这里就有些奇怪了。注意到程玉婉的目光,绿翠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过来,“王妃,奴家之前……之前似乎在王府后门的地方见过陆王氏。”
“陆王氏?”程玉婉一愣,马上明白了过来。“什么时候见的?”
“就是宫里封赏过来的前后,她……似乎穿着男装,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绿翠苦恼地皱着眉头,“可是晚上王府后院就着火了,这实在是让奴家有些不安……”
“只怕你没有看错。”程玉婉说着转头看向景玥,“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她,原来竟然是躲在了宫中。”
景玥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陆琪还真的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把人弄进宫去。还以为她真的是个聪明人,没有想到……”
“这事儿只怕她并不知情,不然的话来纵火的人就不是陆王氏了。”程玉婉冷静的分析,并没有因为自家后院起火而有任何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微微蹙眉,低头思考着陆王氏的行为方式,最终摇头,“她定然是偷偷溜出宫的,这还真的是送上门的把柄。我本来还担心陆琪太过于聪明,不肯老老实实跟我们合作呢。”
“陆子锋还在牢房中呢。”凌尘低声提醒她,“这陆王氏,也丢进去?”
程玉婉迟疑地摇头,一会儿才低声道:“等先把人抓住再说。”
绿翠早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就让人搬了椅子出来,甚至摆了一张小圆桌,上面放上了瓜果和点心,一壶热茶正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走廊两旁更是让人拦住了寒风,摆上了两个小炭盆。
这般的行事妥帖让程玉婉忍不住摇头失笑,“绿翠年纪也不小了,等过了年,也该给你找个婆家了。”
这话程玉婉倒是没有开玩笑,她与景玥肯定是先回封地,等到景炎稳定之后肯定是要四处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的。绿翠跟在她身边多年,若是再留在身边就真的是耽误一辈子了。
绿翠听她这么一说,脸马上就红了,双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是跺了下脚跑走了。
“奴家去看看小厨房的汤做的怎么样了!”
火势因为发现的早,又加上王府中的人向来警觉,不一会儿就被扑灭了。而等着众人收拾杂乱的时候,两个侍卫压着一个狼狈的人影走了过来。
“王爷,纵火的人抓住了。”其中一个侍卫踢了那人膝盖一脚,对方就马上跪了下来。
“让她抬起头了。”
另外一个侍卫马上蹲下,一把捏住那人的下巴就抬了起来,逼迫着她迎向了景玥和程玉婉的目光。
“果然是你,陆王氏。”程玉婉冷哼了一声,“你还真的是贼心不死。”
“呸!”陆王氏一口浓痰吐了过去落在台阶边上,“你这个扫把星的小贱人,要不是你我儿怎么会死?要不是你我家老爷怎么会入狱,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你这样的扫把星怎么不会死!”
“因为老天爷不肯收我啊。”这样的语言攻击实在很难再激怒程玉婉了,她毫不在意的冷笑,“若是老天爷肯收我的话,也许我早就死了。”
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程玉婉了。
陆王氏憎恨地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啃她骨头的样子。反过来想想,若不是她借了程玉婉的尸体复活,只怕陆家也不见得会有今日。
只是,这就由不得她选择了。依陆家当初对她的刁难和折磨,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已经算是她心慈手软了。
说到底,她还是顾忌陆琪。
“也许,我该杀了陆琪。”程玉婉慢吞吞地说,“这样就永绝后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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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皇宫之中陆琪几乎要疯掉。她气得喘不过气来,坐在床头捂着心口努力呼吸,一旁的张沉正翻着药箱拿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递过去,“陆太妃稳稳这个会稍微好点。”
片刻之后,陆琪的神色才慢慢缓了下来。
“她……母亲她肯定是去王府了……”她疲惫的闭上眼睛,“她心中一直恨着程玉婉,认为是她害得她家破人亡的……”
张沉猛然抬头,“那……”他声音干涩,“此时只怕也晚了。若是真的出事,也……”只怕陆王氏是难逃一死了,景玥是什么样的人物,连三爷都不得不让步,最终同意了大小姐嫁给他,甚至一手操纵了皇位的更迭变幻,要是真的栽到了陆王氏这样的女人手里,真的就是匪夷所思了。
“我一切的隐忍都变得毫无价值了,我不想于程玉婉和景玥为敌的,可是她……母亲……难道真的要把陆家逼上绝路吗?”
程玉婉进后宫的时候,碧玉一直小心翼翼地陪在她的左侧,谨慎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叶青,她忍了又忍才开口,“王妃,奴家能跟你私下说几句话吗?”
程玉婉顿了下脚步,抬手示意叶青后退几步,这才假笑着看向碧玉。“你在后宫之中与我私下说话,难道不怕陆太妃心中起疑,毕竟,你的身份可是尴尬的紧呢!”
这句话连消带打,碧玉的脸都涨红了起来,正要解释什么,程玉婉就抬头阻止了她说下去。
“说吧,陆太妃要你转告我什么?”
她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碧玉愣了一下,然后才蹲了下去行礼,道:“陆太妃让奴家转告王妃,昨夜的王府失火的事情她已经有所耳闻,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之前并不知情,还希望王妃看在彼此合作的份上,不要为难纵火的人。”
“她倒是反应迅速。”程玉婉冷笑了一下,“不要为难纵火的人,若不是昨夜发现的早,王府中只怕是要死人了。就算是这样,也有几个世仆受了重伤,如今还昏迷不醒呢。又是大过年的,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那……那纵火的人呢?”碧玉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皇后娘娘……王妃不会是杀了她吧?”
“我有理由放了她吗?”程玉婉冷笑,“碧玉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难不成连着我的性子也不明白吗?”
碧玉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有很的看懂过程玉婉。
她一开始以为她懦弱,然而她最后却亲手杀了威后,让丽妃死的更是凄惨,甚至于她出宫等回来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玉丞相的义女,又光明正大的嫁给了七王爷景玥。
因为,边境御驾亲征的陛下成了西夏的人质,退位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看不透眼前这位前皇后,如今的王妃。
程玉婉见她迟疑,这才笑着转身继续朝前走去。碧玉站在原地愣怔了片刻,这才连忙跟了上去,低声道:“王妃,这件事情陆太妃真的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在得知那人不见了的时候宫门就已经下匙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给王妃传信……今日一早开了宫门,她就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得知王府半夜起火之后就一直不安……”
“你对她倒是忠心耿耿,这种情况下还敢开口为她说情。”程玉婉声音愈加冷了,“只是她的事情,你确定你能做主吗?”
碧玉一愣,然后才沉默了下去。
不管是程玉婉,还是陆琪,她都无法做主。她只是一个苦苦求生的婢女而已,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程玉婉顺利进入了陆琪宫中,见陆琪一脸的苍白,不停的拿着帕子遮住双唇咳嗽,而一旁张沉正跪着给她诊脉。
她顿住脚步,微微屈膝行礼。
“臣妇见过陆太妃,太妃……似乎身体有恙……”
“不要多礼,快坐下吧。”陆琪勉强笑着,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一旁的宫女连忙地了杯子过去,她喝了汤药压下咳嗽这才道:“不过是昨夜忘记关窗,着了寒。劳得张御医这时候入宫,实在是……”
“太妃不用太过于客气,微臣本来也是要入宫给钱太嫔诊平安脉的。她这些日子似乎因为静养的缘故,身子有些好了呢。”
这话一从张沉的口中说出来,程玉婉就眯了下眼睛。
这话的意思,可是在威胁她了?
想到与钱家的计划,程玉婉眼神愈发的阴沉,连脸上客套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这么说,钱太嫔过些时候天气暖了,身子就能好了?这可真的是好事呢……”她说着把目光从陆琪的脸上移开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张沉,“张御医果然是神医呢,无怪乎陆太妃也这么器重你了。”
“是啊,张御医向来是药到病除的。”陆琪笑着对着张沉点头,“还劳烦张御医带着碧玉去御药房抓药……咳咳咳……这般病着也不好看……”
等着张沉离开,陆琪这寝宫之中就算是没有外人了。
她放下了掩着唇的帕子,抬头看向程玉婉。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争斗
“昨夜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做事不够妥帖,这才让她借着春节前后忙碌偷偷溜出了皇宫……”陆琪双眼微微湿润,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难受,“我想,七婶婶应该还没有一怒之下对那个人做了什么吧?”
“我只能说,她还活着。至于其他的,我不能给你任何的保证。”
陆琪扶着椅子扶手的手猛然紧了一下,然后才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死呢?”程玉婉冷笑,“不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一直留着你,只是因为你与你哥哥相似的外貌而已。”
也许,这是当时已经死去的程玉婉,留在她体内的唯一的执念了。她可以憎恨陆氏夫妇,却总是对陆琪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每次想要下定狠心的时候,就会不断的梦到一些在她记忆中不存在的往事。
这样的折腾,才是她今日进宫见陆琪的主要原因。
若是仔细看的话,也能够从程玉婉精致的妆容之下看到眼睛下面的阴影。
“七婶婶,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是我的错。”陆琪态度柔顺而谦卑,“我愿意赔偿王府的损失,只是那人……”
“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直到我想要的一切你都做到,我才会放她离开。”程玉婉起身,“既然已经看望过陆太妃了,那么臣妇就先行离开了。对了,出了正月,臣妇就要跟着王爷去封地了,希望陆太妃把握时间。”
程玉婉到底要什么?陆琪目送她离开,恨的几乎要把手中的杯子摔了下去。她忍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摔出了杯子。
杯子碎裂在地,碧玉谨慎地过去清扫了碎片,这才过去。
“太妃,她性子这些年来变的很怪,有时候好说话,有时候就……”碧玉摇头,“特别是最近两年,变得特别的强硬,当初威后的事情……”
“我知道!”陆琪烦躁的打断了碧玉的话,“只是要按照她的意思做事,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窝囊了。”
程玉婉想要的,不过是凌尘永远无法回来而已。这后宫之中虽然女人不多可是盼着他回来的人还是不少的,景炎的皇位坐的并不安稳,那些后宫的女子……
程玉婉是想要她对付柳瑜薇和张语嫣,甚至是后来入宫的那些并不怎么得宠,地位也并不算是很高的女子。
她真的不了解这个女人的想法了,若是坐上皇位的那个人是景玥,她这般筹谋也就算了。
不,她根本就不用筹谋,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如今又为何要为他人做嫁衣呢?
在王府后院的假山下面有一间秘密的牢房,如今陆王氏就被关在这个地方。程玉婉和景玥从皇宫中回来之后换了衣服就直接过来。
陆王氏还昏迷不醒,一旁守着的侍卫一瓢冷水泼过去,她才悠悠转醒。
“你……贱人!”她马上从地面坐了起来,怒视程玉婉,一旁的侍卫则一鞭子抽了过去,落在她的脚边,“若是再敢对王妃不敬,下次这鞭子就是落在你脸上了。”
“……”陆王氏被吓的不轻,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抬头愤恨地看着程玉婉,“贱人贱人贱人,以为陛下被困西夏,你重新攀上了个王爷就能改变什么吗?贱人始终是贱人!”
“啪!”
在景玥的示意下,侍卫手中的鞭子毫不客气的落在了陆王氏的额头上,一道血痕马上显出,不一会儿陆王氏就在惨叫声中变得满脸血迹,看起来狰狞可怕。
程玉婉微微后退了一步,躲开她扑过来的手,冷声道:“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吗?我与王爷刚刚才从宫中回来,若是你再这般下去,陆琪的性命只怕是不保呢。”
陆王氏一愣,僵硬在半途然后无力的重新跌坐回去。
“你这个……”她看起来又要咒骂程玉婉,幸而想起了之前的教训,加上程玉婉威胁的话这才老实下来。她额头上的伤口并不深,侍卫下手很又分寸,这会儿血已经越流越慢,然而她的脸看起来却更加可怕起来,“幼娘如今怎么了?”
“你说呢,藏在身边以为万无一失的母亲偷偷溜出宫,把自己送到了敌人的手里,你觉得她会好吗?”程玉婉冷笑,“不过想来陆王氏你也根本不在意这个女儿吧?若是在意的话,只怕也不会那么贸然行事。她是生是死,对于你来说应该也不重要了吧。”
“你……你……”
被抓、受审,如今又挨了打,陆王氏这才真的意识到了再不是程玉婉为鱼肉,她为刀俎的日子了,如今,他们的身份调换了一下,她才是任人鱼肉的那个人。
而程玉婉,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俎。
“输了就是输了,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她倒是痛快,“你若是想要我的性命,也直接拿去就是了。我向来对你不起,可是幼娘却是帮了你好几次,只望你有点良心,不要恩将仇报就是了。”
程玉婉惊奇的扬眉看着陆王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认清楚了现实。
“现如今我还不想要你的性命,”程玉婉放慢语调,“只是还请陆王氏你好好在这里养着,等到陆琪做到了我让她做的事情之后,自然会放你们母女团聚的。”
“放我们团聚,你……”陆王氏怀疑地看着程玉婉,“你会这么好心?”
“信不信由你。”程玉婉冷笑,转身看向景玥,“这样的事情,实在没有道理让你陪着。”
“这个女人是疯子,我还是坚持不要跟她交易的好。”景玥冷冷地看了一眼陆王氏,“还有陆子锋,留着始终是祸害。”
程玉婉回头看了陆王氏一眼,那种恨毒了的眼神,确实就如同景玥说的一样,这个女人已经为了恨而疯狂了。留着的话,迟早会是一个威胁。
“我们走吧。”她伸手过去,牵住了景玥的手,“夫君不是说要去玉府吗?母亲之前说要让我们午饭前去呢,再耽搁下去就晚了。”
玉府中也是一派的热闹,等到景玥和程玉婉两人到的时候,玉莹就马上迎了上来。
“姐姐姐姐,快过来看你的院子,我特意写了对联呢。”玉莹扑过去拉着程玉婉就往内院去,景玥对着回头看向自己的程玉婉点了下头,“我刚好要先找玉相说几句话。”
程玉婉这才跟着玉莹离开,而景玥则在玉相书童的带领下去了前院的书房。
“漠北传回来的信,盛三爷手下的人因为要给婉儿送东西,这才一起送到了我这里。”玉相把一封信递给了景玥,“当时陪驾去漠北的晟婕妤在半个月前诞下一个男婴,另外,上官家送过去的上官琪也查出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而西夏准备把这个男婴送回来。”
他颇具深意地看着景玥,“七王爷应该明白若是这孩子回京,会造成什么样的波动吧?如今我朝才略微安定,百废待兴,若是又因为‘嫡’之一字而再起波澜……”
“当今圣上怎么也是奉召登基……”
“那孩子却是凌尘的嫡亲孩子……有子不传弟……”玉相在书桌前来回走动了两步,“再者就算是一计不成,如今那个上官什么的,也有孕在身。以后这样的儿子,只怕会源源不断。西夏为了让我朝一直处于权力争夺的混乱之中,只怕也会送去不少的美女……”
他叹息了一声,“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后宫之中……”
“后宫之中目前还不用担心,要担心的是朝中的那些大臣……”景玥抬头,把手中的信放了下来,“岳父大人心中肯定也清楚,若是真让西夏的诡计得逞只怕我朝会永无宁日。”
“这种事情,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下去。”
玉相摇头,“没有办法,这对于西夏、大金或者是羌族来说,几乎是无成本的计谋。而且还是明摆着的阳谋,我们还真的不能阻止他们送还太上皇的骨血……”
“如果……”景玥听到这里,皱眉开了口,却又迟疑下来,“算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即将送过来的婴儿。只怕不止是我们得到了消息,那些留意着太上皇的权贵世家这几天只怕都会得到消息了,只怕会有不少人动心思。”
“钱家、张家、柳家,甚至是陆太妃,都是需要留意的。有资格收养孩子的后宫妃嫔,也就是她们四个了,一旦让他们掌控了那个孩子,再加上他们背后的家族推波助澜……”
景炎神色沉重,“只怕不久之后,京城之中就会风云再起……皇位之争,会让有些人蠢蠢欲动,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谁时候不是呢。”玉相叹息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看向景玥,“如今朝中本来就不稳,若是那孩子真的被送回来……”
“不过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就算真的送来了……”景玥皱眉,“只怕也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是一个婴儿,又有多少人会真的沉浮。倒不如趁机让陛下斩除那些有异心的人。至于其他的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我相信总有办法的,连同上官琪腹中的那个,一定都不能出生。”
这话说的冰冷而阴狠,玉相猛然抬头看过去,两个人对视片刻,然后才点头。
“那么,只怕年后你也不能离京了。这件事情,我不想婉儿知道,还请王爷另外找个借口吧。”玉相看着景玥,“我只希望女儿能过一些平静安逸的生活,不要再卷入皇室的血雨腥风之中。”
“我同样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玉相还请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她的。”景玥对玉相保证,两个人这才换了话题又简单的说了几句有关新年之后祭天的事情,这才一起出了书房。
等他们到后厅的时候,就看到玉夫人带着玉莹和程玉婉在包饺子,最小的玉莹脸上还占着点面粉,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见着他们进来,三人都连忙起身。程玉婉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担忧,看向了景玥,询问玉相找他有什么事情。景玥在她什么坐下,这才低声道:“只是商量一些祭天的事情,”
程玉婉这才释然,心中的疑惑也跟着消失笑着扭头陪着玉莹说话。
玉相虽然位高权重,然而生活极为节制,没有那种豪门奢侈的习惯。夫妻两人在玉府用了晚膳,这才一起离开。程玉婉因为喝了一些甜酒,这会儿昏昏欲睡任由景玥握着自己的手,懒洋洋的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了。
景玥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一会儿突然听到程玉婉开口。
“爹爹都找你说了什么,祭天这样的事情,似乎用不了谈那么久。”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景玥的耳边响起。
他浑身一僵硬,正想说话,程玉婉就伸手挡住了他的唇。
“你不用说,我也不想听你精心编造出来的谎言。”她低声叹息,直起身子轻轻的吻了下景玥的唇角,“要留在京城到什么时候?”
景玥苦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算了一下,最起码要多待两个月。”
“等到三月份,春暖钱开,咱们一边看一边走,能够看多少的景致……”程玉婉微微笑着,疲惫地神色几乎是掩饰不住的,“只是,能留下你的事情只怕不是小事……你,要小心。”
“你放心,这事儿,我只是在一旁看着。”景玥搂着程玉婉的肩膀,低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的。”
之后的几天,程玉婉和景玥大部分时间待在王府,前来拜年的侯爵和官员一波一波的,如今程玉婉只是王妃还不能说不想见谁就不见。几天下来,她就累的天天早上起不来,中午的时候就想睡觉。
景玥每次回去见着程玉婉一脸疲惫的在床上睡觉,心疼的不得了。
“王妃这些日子都格外嗜睡,每日里面吃的也比平时多了些……”绿翠有些忐忑,“因为是过年的缘故,加上前些日子张御医与陆太妃的事情,王妃就一直没有招他过来诊平安脉。”
“去拿我的名帖请御医院退下来的林御医。”景玥忍住了叫醒程玉婉的想法,出去之后低声吩咐绿翠,这才又重新回去坐在床边陪着程玉婉。
而程玉婉不知道是睡足了,不一会儿就醒了。等着她洗漱了一番之后就觉得饿了,叶青连忙让小丫鬟送上了点心汤羹。
景玥陪着程玉婉用了些,等着那些东西撤下去才拿着帕子伸手过去给她擦了擦唇角,“怎么觉得你似乎胖了点?”
“我最近似乎是吃的多了些。”程玉婉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真的胖了吗?”
“你吃的多些,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景玥笑着松手,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叶青通传说是林御医到了。
“快请进来。”
林御医在宫中为官四十年,等到年逾六十那年才退了下来,这些年来在京城中安享晚年,只有偶尔遇上什么疑难病症才会被请出来。如今新年之际被请来,却也没有什么不悦,笑着跟景玥打了招呼这就坐下给程玉婉诊脉。
“究竟怎么样?”景玥有些紧张,近些日子来程玉婉嗜睡又贪吃,这样的症状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些希望。
林御医摸着白钱钱的胡子放下手来,笑着道:“王爷不用担心,王妃之所以会嗜睡是因为有孕了。按照日子来算的话,差不多已经有两个月了。”
程玉婉猛然瞪大了双眼,她小日子一直没来,本以为是因为身子还没有调养好的缘故,加上新年前后事情较多……这么算起来的话,大约是新婚之夜那晚她就有孕了。
她脸色微微发红,抬头看着景玥,小夫妻俩具是惊喜万分。景玥甚至留下林御医问了一大通的孕期该注意的事项。林御医见多了这样的情形,也不觉得烦,反而耐心的一一解说,等着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景玥连忙让人送上诊金和谢礼,这才让小豆子亲自送林御医回去。
自从得知程玉婉有孕之后,景玥就宣布整个王府闭门谢客免得耽误了程玉婉养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让有些人不满,连着都告状到了景炎的身边。
那大臣算是景炎登基之后比较得力的,却没有想到本来是以玩笑话试探的话,景炎听后竟然直接变了脸色,怒道:“七叔已经是如今这般年龄了,难得成亲,如今又有了子息,自然是要小心一些。连着朕都谨慎着不敢随意赏赐什么东西,怕扰了七婶婶养胎!那些巴巴送礼的,到底抱的是什么心态?!”
这话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传了出去,一时间京城里面人人都知道陛下不但不避讳七王爷景玥位高权重,甚至还一味的维护。景玥的声势顿时又壮大了起来。
而这些程玉婉都不知道,只是安心的在王府之中养胎。
正月之后天气就渐渐暖了起来,程玉婉在王府中修养了一段日子,整个脸都变得肉肉的了,之前消瘦的样子不见了踪影。如今皮肤白皙,光彩照人,若不是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话,几乎看不出是有孕的样子。
这日里,玉夫人带着玉莹一起来了王府探望她。程玉婉这些日子早就觉得憋闷了,可是景玥非要觉得她如今胎像不稳,要好好休养才行。
加上之前曾经被陆家下毒,所以程玉婉虽然有些无聊却也是耐着性子养胎的。见了玉夫人和玉莹一起来,她自然是高兴的。连忙把人请了进去,甚至亲自起身过去迎接。
玉夫人见了她这个样子,连忙过去扶着她坐下。
“你就让我省省心吧,都有孕了还怎么跟孩子一样。”她说着坐在了程玉婉的边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程玉婉脸色红润更胜往昔,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
程玉婉微微笑着,招呼玉莹坐下吃点心,这才道:“只是觉得有些无聊,整日里面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连多走两步他都会念叨半天。”
“这样疼你还不好嘛,我与你父亲总算是可以放心了。”玉夫人笑着点头,“想起当初……”话一出口她就顿住了,自知失言捂住了嘴巴。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认出
程玉婉一愣,马上就意识到了玉夫人说的当初是什么时候了。
她勉强笑了下,转而看向了玉莹,低声道:“妹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说了人家?”
玉夫人闻言就连忙笑了起来,“虽然还没有说定,不过只怕是英国公家的小孙子了,今年十七。你爹爹亲自相看过,说是相貌堂堂,温文尔雅,是一个文武全才呢。又是小孙子,不用担负支撑整个家族的压力,你妹妹嫁过去定然不会吃苦的。”
程玉婉闻言跟着露出了笑容,“英国公家向来家教严谨,我听闻,好像是男子二十五岁之后无后嗣才可以纳妾,看起来妹妹的婚事,爹爹是用了不少的心思呢。”
玉夫人笑着点头,一旁毫无知觉的玉莹突然扭头过来见母亲和姐姐都盯着自己露出暧昧的笑容,一愣,然后就脸红了起来。
“姐姐,你们看什么呢?”
“看玉莹你越来越漂亮了。”程玉婉笑着冲她招手,“过来陪着姐姐说说话,京城之中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要说新鲜事儿的话,倒是真的有呢。”玉莹捧着点心盘子过去,坐在了程玉婉的另外一边,完全没有看到玉夫人想要阻止她的神色。
“姐姐,陛下要开始纳妃了呢,不过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先立后。如今京城之中好多人都在议论纷纷呢。”玉莹一边吃点心一边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说是太上皇的妃子在西夏诞下了一个儿子,近日来就要送回京中抚养……”
“什……什么?”程玉婉手一顿,手中的点心就散落在了矮几上,震惊地看着玉莹,然后转头看向玉夫人。“娘,这是真的?”
玉夫人神色有些阴郁的瞪了玉莹一眼,然后才点头。
“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这样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玉夫人缓声道:“无论如何你如今都已经是七王妃了,之前的事情就是过眼云烟,不要再纠缠其中了。”
程玉婉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了笑容,低声道:“母亲说的对,无论如何,那些事情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自然不会纠缠其中……”
等送走了玉夫人和玉莹,程玉婉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有些疲惫的靠在了美人榻上。绿翠有些不知所以的给她拿热毛巾擦了手心,这次低声道:“王妃是有心事吗?”
“只是有些烦躁。”程玉婉摇头,不愿意多说。她能够明白玉夫人不希望她再接触到与凌尘有关的事情的想法。毕竟,这么多年的纠缠,她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能够跟景玥在一起,过着平静宁和的日子。若是再因为凌尘而出了意外……
也难怪玉夫人会放心不下,想要隐瞒她这样的消息。
只是,景玥呢?
是否对她不够信任,所以才想要隐瞒这样的消息?程玉婉越想越觉得心中烦躁,连着晚饭都没用多少就让人撤下了晚膳。
等着景玥回来的时候,等在院门口的绿翠马上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听到程玉婉晚上只吃了一点,他就皱起了眉头。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王妃不开心?”
“没有啊,夫人和小姐来的时候王妃很是开心,等送了她们离开之后才显得有些烦躁。”绿翠犹豫了一下,“难道是玉夫人和玉小姐说了什么?”
“你没有一直陪在一旁伺候?”
绿翠摇头,“王妃让我去厨房吩咐午膳的菜单……”
景玥点了下头,吩咐道:“你去厨房,让人准备些宵夜送去,王妃如今正是补身体的时候,平日的补汤也一起送过去。”
等着绿翠应了离开,景玥这才进了屋子换上常服之后进了里屋。一进去就见程玉婉靠在挨着窗户的美人榻山上捧着一本书,一边摸着隆起的小腹一边低声的念。
她声音婉转而低沉,听着就有一种让人心中宁静的感觉。景玥就站在门口安静的听着程玉婉读书,一直到她停下来,这才走过去坐在了程玉婉身边。
“听绿翠说,你胃口不好,晚膳也只用了一点?”程玉婉抬头,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景玥不说话。景玥有些心虚的摸了下鼻子,这才道:“可是岳母跟你说了什么?”
“娘亲为着我考量,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程玉婉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等待着景玥的反应。
景玥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果然还是知道了。
“晟婕妤在西夏,为太上皇诞下了一位皇子,甚至于还有消息传来,那位上官小主也有了身孕。”景玥低声,轻轻的搂住了程玉婉,怀抱过去双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说:“我并不是有意欺瞒你……”
“只是为了我好,对吗?”程玉婉虽然没有挣脱他,声音却更加冰冷了。
景玥对她了解甚深,自然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因此也就略微坐直了身子,把她搂的更加紧了一下。
“不,我不敢说我是为了你好。因为我自私的不想你再为了凌尘的事情而劳神。”
“你不信任我?”程玉婉回头,一双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星子一般明亮,很明显她是强忍着泪水的。景玥心中一动,几乎恨不得打自己两下,“我怎么会不信任你,我只是……只是不愿意你为了那些事情而伤神、伤身!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因为是跟凌尘有关……而是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想要让你劳心伤神……”
程玉婉迟疑地看着景玥,隐约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脑子里面还是一片的混乱。
“难道你不知道,越是这样瞒着我,我心中就越是不安?”她苦笑,“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玥点了下头,叹息了一声,道:“那么一边用些宵夜,我一边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好?”
程玉婉一愣,就听到了外面有人摆饭的声音。转头见着景玥一脸的担忧,心中一软就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景玥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扶着程玉婉起身,两个人这才一起出了内屋来到外面坐在了桌子边上。他让绿翠退到了一旁,亲自给程玉婉盛了一碗粥,这才低声道:“这件事情,过年的时候就已经传来了消息。当时恰好你传出有身孕的消息,我怕你为着那些琐事而伤神,这就暂时瞒下没有说。”
他顿了一下,迎上程玉婉的目光微微笑着。
“婉儿,我从来不怀疑你的心意。你不会为了他的消息而有什么想法的,可是,你却免不了为了朝中的情势而担忧……”景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婉儿,我只希望你过安静平稳的生活,而不是因为我陷入争斗之中。这样的话,我又与他有什么区别呢?”
程玉婉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景玥竟然会这么说。她有些机械地喝下了碗中的粥,这才起身道:“我累了。”
还在生气?
景玥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婉儿?”
程玉婉回头对着他笑了一下,“我答应你,不管这次事情,安心养胎,可好?”
景玥面上一喜,然后才跟着一起进去了。
因为答应了景玥不再关心朝中的事情,因此程玉婉也就再也没有过问过有关那个孩子的事情安心在家中养胎。时间过的飞快,等到二月底的时候,她的小腹就又大了一圈,整个人也更加圆润了一些,景玥每日回去见着程玉婉容光焕发的样子,再累都觉得值得了。
等到程玉婉坐稳了四个月的胎,可以随意走动的时候,他就特意抽出了两天的时间陪她。
“去城外的寺庙中住上两天吧?”程玉婉兴致勃勃,这些日子她实在是在家中被憋闷坏了,“母亲给玉莹说了一门不错的婚事,上次来的时候说是趁着这个时候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呢。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可好?”
在确定程玉婉的身体适合这样的行程之后,景玥自然没有理由反驳,因此早早的就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两个人带上两个侍卫,两个丫鬟就一起简装出门了。
这次是城外的玉林寺,马车中铺着软绵绵的铺盖,程玉婉斜靠在景玥的怀中,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景玥看着她睡觉的样子,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那孩子再过两天就要入京了,虽然景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着奶娘都另外准备好了以防止这孩子被有心人利用,可是……
许是因为程玉婉有孕的缘故,景玥无端的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觉得那孩子也是无辜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又有谁不是无辜的呢?
马车出城,然后慢慢的朝着前方行驶。许是因为程玉婉陪伴在侧的缘故,景玥也隐隐有些想要睡觉的感觉,竟然迷迷糊糊的就迷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他猛然惊醒,看了一眼怀中也醒过来的程玉婉,微微起身,“你在车中等着,我去看看。”他说着推开车门下去,就见前面正好听着车队,似乎也是往相同的方向去的。
小豆子见他下车,连忙跑回来道:“王爷,前面的车坏了,刚好就挡住了路,奴才正在跟他们协商能不能先把路让开呢。”
景玥点了下头,看了看一旁的两个侍卫,道:“你们守着王妃,我们过去看看,若是能够帮得上忙就帮下忙好了。”
小豆子闻言连忙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前面的车队。刚刚靠近,景玥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
“这是我们家老爷……”小豆子上前道:“若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下,看我们能帮上不能。老爷说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马车中的人听了,连忙回道:“就不劳烦这位好心的老爷了,既然当着车道,我们让让就是了。家中仆人已经回城另外派车过来了。”
“既然如此,那景某就不多加打扰了。”景玥说了这话正想走,就听到马车中一声惊呼,“这位老爷姓景?”
景玥一愣,然后才顿住脚步回身道:“正是,莫非夫人认得在下?”
马车内一片安静,连着婴儿的哭声都被止住了。景玥心中疑惑,正想追问就听到那个声音连忙否认。
“不不,只是有些惊奇,当今皇族就是姓景……”那女声中明显带着一丝惊慌,“妇道人家,大惊小怪,还请这位景老爷不要见怪。奴家这就让人让开车道……”
她这般样子,反而引起了景玥的怀疑。他眯着眼睛上前了一步,正想说话就被人给拦住了。
“景老爷我们夫人刚刚入京不久,又是只身在外,实在不便见您……”
这样百般阻拦实在有些奇怪,纵然未婚女子不便见外男,可是对方却是带着孩子的,如今又在这般情形,一般人家都会露个面亲自致歉的。
那女子之前似乎是要见一见他的,只是听了他的姓氏之后惊讶,然后才避而不见的。
想到这里,景玥更是心中警惕,顿住脚步抬手。
小豆子马上跟了过来,道:“我们爷不是那种莽撞不讲理的人,夫人孤身带着一个孩子,只怕停在这里也会危险,不如与我家夫人同乘一辆车可好?这条路也只有前面玉林寺一个去处……”
“不……不用了!”车中传来有些慌乱的声音,“已经早早的派了家中人回城,只怕过会儿马车就送来了……”
“咦,难道夫人不是要去玉林寺的吗?我们有多的马车,夫人若是忌讳我们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夫人跟我们夫人一辆车,我们爷自然是在另外一辆车上,不会唐突了夫人的。”
“真的不用了,景爷的好意,小妇人心领了。”里面的声音似乎稳了些,然而婴儿的哭声又传来了。马车里面就传来了慌乱的哄孩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个妇人的声音才又传来,“实在是不能跟景爷多说了,这孩子这会儿正闹人。”
景玥这才略微后退了两步,高声告辞,然后就真的转身离开。
等着离开一段距离了,小豆子这才上前低声问道:“王爷,可是那辆马车有什么不妥?为什么不直接拦住搜查呢?”
“我只是想要多听那妇人说几句话而已。”景玥冷笑了一声,正准备上车就见车门被打开,程玉婉带着笑容看着他,“王爷是想要多听听那位小主说话?不知道那位小主是否声如黄鹂,才引得王爷一去就是一会儿。”
景玥呼吸一窒,然后才尴尬地笑了起来。
“林儿,你千万别误会……”他上前了两步,笑着凑了过去,“前面那辆坏掉的马车里面,可能坐着我们的熟人呢。”
程玉婉闻言一愣,然后才道:“难不成,你多听她说两句是为了……辨认那是谁?”她双眼猛然一亮,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才抬头道:“那是一个女人,你我都认识的女子中,除掉那些我们熟悉的,就只剩下后宫凌尘的妃嫔。之前我又隐隐约约听到了婴儿哭泣的声音,难不成会是晟婕妤兰橙?”
程玉婉说着询问的看向景玥。景玥见她双眼有神,脸色带着一丝笑容,竟然比平日里面更多了三分神采不由的愣住了,然后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虽然我没有真的掀开车帘看上一眼,不过十有八九就是她了。”景玥低声说,依靠在马车边上,“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说服西夏那些人,让她带着孩子一起回京了。而且,比我们知道的还早了几日。”
他说着皱起了眉头,“那么我们得到的一路上那位皇子如今的消息就是假的了……”
程玉婉见他目露担忧,略微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一人去玉林寺也是无碍的,若是你担心就早早的回去把这件事情与陛下商量下吧。兹事体大……”
景玥歉意地看着程玉婉,“难得有时间与你一起出来走走,又是你在府中憋闷了月余……”
程玉婉摇头,“快去吧,大不了这事情解决了之后你再出城去玉林寺中寻我就是了。若是你心中记挂着事情,只怕也无心游玩,反而坏了我的兴致。”
听到程玉婉这么说,景玥这才点头,又是低声交代了跟着的人好好照看她,又是把所有人随行的人都留下来照看。他竟然是解下了一匹马独自一人回城了。
路很快就被让开,程玉婉端坐在马车之内,听着外面车铃声叮当而过,那隐隐约约传进来的婴儿的啼哭声让她心中也隐隐不安起来。
不知道这个无辜的婴儿会在京城之中掀起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因为中途的意外,程玉婉到了玉林寺之后难免就有些魂不守舍,玉夫人只以为她是惦记临时被叫走的景玥,也就没有特别在意。而那位英国公家的幼孙,程玉婉也见了一面,端的是一派大家子弟的气派,又谦逊有礼没有那种纨绔子弟的浪荡举止。
无论是玉夫人还是程玉婉都对这位张承枰公子格外满意,问起玉莹,她就小脸一红扭身就进了屋子。
“看起来,这是没有意见了。”程玉婉笑着回头陪着玉夫人说话,玉夫人一派慈母心思,跟程玉婉聊了会儿玉莹的婚事就转而问起她的事情。
“如今你有身孕,王爷身边又不能没人伺候……”玉夫人纠结地看着程玉婉,“你可要早做打算,万一让王府中那些不安分的丫鬟爬上了主子的床,还不如……”
“娘……”程玉婉皱眉,怎么也没有想到玉夫人竟然会说起这样的话,身为凌尘的皇后,她可以忍受凌尘有很多女人,可是景玥……光是想想她就有种要杀人的冲动。若是景玥敢要纳妾的话……“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你心中有数就好,我也不想早早的你和王爷之间就有他人,可是若是让那些不安分的人得逞,以后没办法掌握,还不如……”玉夫人说着脸色一凝,沉声道:“若是你不愿意你和王爷之间有人,就要看好你身边伺候的人,还有那些能够接近王爷的丫鬟,一旦有什么不妙的势头,或者是发卖,或者是配人都好!”
第一百五十章 算计
程玉婉闻言有些错愕地看着玉夫人,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的点头,“娘你放心吧,女儿知道怎么做。”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愿意她和景玥之间还有其他人的。
两个人这才错开了话题,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小豆子跑到门口停住,“王妃,王爷赶过来了。”
程玉婉一愣,看着外面已经黑透的天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而玉夫人则在旁笑了出来,“看起来,之前确实是我太多心了。”
景玥很快就出现了在玉夫人和程玉婉眼前,他一脸的风尘仆仆的样子,程玉婉见了起身迎上去,“怎么也不先去洗洗,这么匆匆过来不累吗?”
景玥握住她的手下了下,“我心中担心你,就想先来看看。你别给我弄了,我身上都是土,已经让人烧水去了,过会儿洗了澡咱们再一起说说话。”
看起来他是要说说回城之后的事情了,程玉婉心中有数,让开让景玥跟岳母请了安,这就让催着他回去洗漱。
“看到王爷对你如此上心,我也就放心了。”玉夫人笑着拉着程玉婉坐下,“既然如此你只要小心身边的人,那些不安分的丫头早早的打发了就是了。”
程玉婉点头,“娘亲放心吧,女儿知道怎么做。”她笑着依偎过来,“是女儿不孝,到如今都快要当娘了,还让娘亲跟着担忧。”
玉夫人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而缓慢。
“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跟王爷置气。夫妻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娘亲是说什么事情?我与王爷如今好好的……”程玉婉有些不解,想起早些日子因为那个婴儿要进京的事情,两个人曾经别扭了一晚,难不成玉夫人说的是这件事情?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低声道:“娘亲放心,女儿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自然是要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才行!”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程玉婉这才起身离开。等到她回到暂居的小院时就见景玥披散着头发站在廊檐下抬头看着天空的星辰发呆。
“今晚是新月呢。”程玉婉低声说,“在山上看,总觉得距离天上的星辰更近了一点。只是山上寒凉,夫君不怕受了风寒吗?”
“哪里就这么娇弱了。”景玥微微笑着伸手拉过程玉婉坐在了廊檐下面,低声道:“你……今日可好?”
“有什么不好的,见了张家的小公子,确实是一表人才,配得上妹妹。”程玉婉依靠在景玥的怀中,他的身上还带着刚刚洗澡之后的清新的味道,萦绕着淡淡的水汽,让程玉婉觉得十分的舒服,“只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你还连夜赶来,有些意外。”
“我不放心让你和孩子留在山上。”景玥手微微下话落在了程玉婉隆起的小腹,“婉儿,这次事情只怕还是有阴谋的。兰橙私下带着孩子瞒过了盛戎的探子早几日前就进入了京城,陛下和玉相知道之后都很担心……”
“我更好奇的是,兰橙是怎么说服了西夏放行的。”程玉婉低声说,“她能从丽妃手下爬上凌尘的床,还在丽妃依然独大的后宫中活下来,甚至当初都差点产下皇嗣,觉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如今,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来……”
低声叹息了一声,她还想要说什么,突然就觉得腹中猛然一跳。
她震惊的回头,见到景玥也是一脸惊呆了的样子。
“刚刚……刚刚那是……”景玥几乎是结结巴巴的开口,程玉婉见状笑了起来,“林老御医之前就说过,胎儿差不多已经成型,这些日子来就应该会感应到胎动。”
“可能是孩子觉得我们想的太多了,所以出来抗议怎么到了现在还不休息呢!”她说着笑着起身,“好了,赶紧擦干头发安置吧,你今日只怕东奔西走,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起了再说也不晚。”
一夜好眠,第二日天色大亮程玉婉才在景玥的怀中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见到景玥痴痴地看着他,眼睛乌黑明亮。她脸微微一红,这才略微挪开了点身子,低声道:“早,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我起身?”
景玥从被子下面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早早的就被怀中的人给叫醒了……”说着手微微往下挪去……
………………
在山中过了几乎是无忧无虑的两日,第三日一早,程玉婉和景玥就率先离开玉林寺回京。玉夫人和玉莹还要多留一日,说是到时候玉相会亲自过来接他们。
回京之后,程玉婉马上感觉到京城之中的异样,几乎是全城戒严了。他们连进城的时候都见到不少人都受到了盘查。一路回到王府之中,管事的婆子见着她回来马上松了一口气,一边看着程玉婉卸下头上的朱钗换上轻软的衣服,一边在旁边报这几日的事情。
“郑家、柳家、张家都送了拜帖过来,说是想要请王妃过府小聚。不是赏钱就是诗会,另外还有陈家孙女的满月酒……”
“先给陈家拟订一份礼单,之后送来我这边过目。至于郑家,柳家和张家,让人把拜帖送到我房中……”一路坐马车回来,程玉婉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疼的,只想着打发了管事的奶娘,先泡个热水澡宽泛一下。
然而,等着那奶娘要离开,她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几日里,宫里太妃太嫔可有什么传话?另外钱家没有送来拜帖吗?”
那管事奶娘顿了一下,然后摇头。
“钱家没有送来拜帖,至于宫中,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这样啊,你先去处理那些事情吧。”程玉婉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了耳放中泡澡放松。斜靠在美人榻上眯了打半个时辰,她这才觉得浑身舒爽了不少,一旁的叶青捧着管事奶娘送来的拜帖,伺候程玉婉起身洗漱之后,这才把拜帖送上去。
程玉婉略微翻看了下这三家的拜帖,想了半天,然后就吩咐道:“都各送一份薄礼过去,就说我要养胎不变出门,他们的好意多谢了。”
这个时候请她过府,不过是想要打探兰橙那孩子的消息罢了。只怕消息灵通的人家,甚至都知道了兰橙和孩子一起悄悄入京了。
只是,程玉婉不确定景炎是否已经找到了那母子二人,若是找到了又是如何安顿他们的。
那孩子活着,就是一种罪!虽然明知道这点,可是许是她有孕的缘故,如今反而更加多愁善感了些,总觉得那孩子无辜又可怜。
京城马上戒严了起来,上至公爵之家,下至平民百姓都感觉到那空气之中涌动的不安。程玉婉几乎是闭门不出,不管是那家的拜帖她都没有接,一律用养胎的借口拒绝了。
而半个月之后,远在西夏的太上皇的儿子被迎接入京,同行到的除了两个奶娘之外还有西夏的一个百人队。
景玥和程玉婉身为皇族也应当出面,在酒宴之上程玉婉看着那个脸上有个红色胎记,几乎毁掉了半张脸的奶娘抱着已经命名为景哲出现,她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那张脸上。
这肯定是用药物弄出来的胎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轻易的被洗掉。
兰橙,为了她的孩子竟然真的这么又自投罗网了。京城之前那么戒严,她不会不知道是为了寻找她和景哲,然而她还是出现了。
“这孩子真的可爱。”程玉婉把目光转向了兰橙怀中的景哲,露出了一丝笑容,正好对着景臻那双乌黑的眼睛。
“奴家替小王爷谢玥王妃的赞赏。”兰橙屈膝行礼,至于她怀中的景臻,之前就已经被景炎封为了西平王。西夏的使节被招待的很好,至于西平王景哲所暂居的宫殿早已经安排好了,恰好就是兰橙之前作为晟婕妤的时候住的那个寝宫。
等到晚宴结束,西夏的时辰才道:“西平王毕竟是皇嗣,如今陛下又后宫空虚,不知道陛下究竟有何安排?”
“照看婴儿毕竟不是易事……”景炎沉吟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目光冷然的盯着那位使节,沉声道:“只是这是我朝皇室的事情,夏翼使节这般刺探,难不成是西夏国君的意思吗?”
他态度生冷,一点都没有凌尘当年绵软、遇事退让的遗风,西夏使节夏翼一愣,然后才连忙低头认错,道:“西平王毕竟是在我西夏出生,又是前皇帝唯一的骨血,夏某一路护送来京,自然对他只有一片关爱之心,此时与我国国君无关,还请陛下见谅夏某一时的关心则乱。”
“夏使节爱护幼童之心朕倒真的不能体谅,毕竟这孩子与夏使节无缘无故……”如今酒宴已经散的差不多,留下来的皆为近臣可信之人,景炎的獠牙就也跟着展露了出来,“皇室血统不容混肴!”
“为了顾全大局,朕自然会给这个孩子封一个西平王来安抚太上皇一派的人马,只是若是让朕察觉这孩子血统有疑点的话,就不要怪朕对西夏出兵了。”
“陛下,不要忘记了,贵国的太上皇还在西夏荣养……”夏翼脸色变得铁青,“这是我国国君宽容,才让夏某亲自送了西平王回来的!陛下这般言语,难不成真的想要掀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吗?”
“区区西夏,朕还不至于忌惮。不过是可怜两国边境的百姓,终日不得安宁而已。”景炎冷笑了一声,“夏使节一路护送西平王过来,应该见过饱经战事的百姓是如何的吧?”
夏翼脸上没有一丝动容的样子,很明显他根本就是一个标准的权贵,很可能还是主战分子。看到这里,景玥带着程玉婉上前,笑着开口,“夏翼使节只怕也累了,不如先回驿馆休息,至于西平王的抚养权,相信夏使节回西夏复命的时候就会有结果了。”
“玥王爷,真是许久不见了。”夏翼转头看向他,“今日酒宴上也没有来得及跟玥王爷说话,对了,还未恭喜王爷呢……”他说着把目光放在了景玥身边略微靠后一点的程玉婉身上,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上,“恭喜王爷就要有嫡子了。”
景玥笑着了应了,然后亲自送了他出去。大殿上除了收拾残局的宫女太监之外,就只剩下程玉婉和景炎,还有一旁抱着孩子的兰橙。
景炎目光冷冽,转头看了一眼兰橙,“带西平王去休息吧。”
等着兰橙也离开了,他的神色才略微缓和了下来。程玉婉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当做是弟弟甚至是孩子一样照看的人。
“七婶婶有什么想要说的?”景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身扶着她坐下,这才坐在一旁问道。
程玉婉扶着自己微微有些胎动的肚子,低声道:“陛下之前,太过于锋芒外露了。”微微顿了一下,她才又低声道:“如今西夏和羌族、大金还是联盟,一旦我们……”
“七婶婶,西夏不会开战的。”景炎打断了程玉婉的话,低声笑了起来,“看起来,西夏是这次最大的获胜国,可是羌族损失了那么多战士,最后却被西夏占了这么大的便宜,羌族肯定是满心的不满。至于大金,更是虎视眈眈。只要西夏的国君不是傻子,就不会随意发动战争。上次是我们腹背受敌,这次就不见得了。”
程玉婉一愣,然后才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景炎是跟凌尘完全不同的国君,他坚定,聪明,甚至于野心勃勃。她相信,在未来景炎肯定能够带领整个国家昌盛起来。
“抱着西平王的那个奶娘就是兰橙,当初的晟婕妤。”程玉婉转而换了话题,“她究竟是怎么说服西夏的,以及她回来的目的,只怕都不简单。陛下,她如今在宫中,又是就近照看西平王的,还是要小心为上。”
“七婶婶放心,那已经改为平西阁的宫苑中,我已经派了可靠的人手监视一切了。”景炎笑着端起一旁宫女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起来,之前都是张沉负责七婶婶的平安买的,怎么有孕之后突然换成了已经退下来的林老御医?”
“林御医更擅长妇科儿科,王爷说张御医还是年轻了些……”程玉婉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低声道:“这毕竟是我和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很重视的。他如此谨慎,我也就不好驳了。”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程玉婉意识到了张沉对陆琪的心意已经超过了他对盛戎的忠心,那天晚上入宫见着他为陆琪诊脉的样子,她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立场。
景玥很快就回来,见程玉婉与景炎坐在一旁低声交谈,就快步过去。景炎没有让他多礼,马上请了一起坐了,这才抬眼看向他用眼神询问。
“人已经送出去了,只是这夏翼明显是来着不善。”景玥皱眉,“路上我曾试探过两次,他却是滴水不漏,根本就看不出是哪一边的人。”微微顿了一下,景玥才看向景炎,“陛下,这事儿只怕要从长计议。若是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证明西平王的血统有问题,咱们就只能够隐忍。西夏如此光明正大、造势十足的把西平王送回来,一旦我们行事过于急躁,只怕就会中了对方的诡计。”
景炎认同的点了下头,继而低声道:“我现在最担忧的倒不是西平王的血统问题,而是……这夏翼会不会私下联系什么人,提前发动……若以太上皇有亲生子为理由,逼朕退位的话……”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一个登基不满一年的新君,纵然比起凌尘在位的几年来说,他这一年里面政绩卓越,却也不能掩饰他比凌尘更加苛刻一些,而有些无能的老臣真的在怀念凌尘。
景炎并不后悔自己大刀阔斧的行事方式,因为他明白,若不是这样,只怕如今的局面就会更加被动。一个无法掌控朝政的君主,只怕真的是会被轻而易举的赶下那个皇位。
回答他的不是景玥,而是程玉婉。
程玉婉微笑着摇头,“陛下,不要忘记了,您是太上皇退位之前亲自发了圣旨登基的陛下,您的皇位来的名正言顺。站在公义的立场上,没有人能够指责这皇位的不详不尽之处。我想,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多了一项。尽快挑选出一位皇后……诞下皇嗣,这样西平王的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小!”
景炎愣了一下,最后脸慢慢红了起来,“七婶婶,我还小……”
“不小了,你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按着年龄来说也有十五岁了,是到了该立后的时候了。这件事情,你可要好好考虑……”程玉婉微微笑着,本来想劝景炎以稳定局势为主确定皇后的人选,然而想到了自己前世的遭遇,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不过,无论如何也要选一个你喜欢的才好。”
景炎脸红着点头,三人又简单的讨论了一下当前的局势,然后他才起身,亲自送了程玉婉和景玥出宫。
等到马车摇摇晃晃出了皇宫,景玥扶着程玉婉靠在自己肩膀上,又给她腰间垫了个方枕,这才低声道:“看起来,陛下有意让我们抚养西平王。”
“什么?”程玉婉猛然睁开了眼睛,“我只是隐隐有些感觉,可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西平王由我们抚养的话……那该是怎么一个说法呢?”而且,景臻死了,她上辈子唯一的孩子死了,她实在不愿意再给凌尘养孩子。
景玥皱眉,“只怕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陛下想要让我们抚养几年,然后把这孩子认在我们的名下,这样也就没有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只是,那些有心人又怎么会猜不到呢。”他说着手覆盖在了程玉婉的小腹上,手心炙热的感觉让程玉婉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附在景玥的身上,“我不想养着那个孩子,哪怕根本就不用我去费心,我也不想。”
日久生情,更何况那是一个无辜的婴儿。若是相处久了,她迟早会对那孩子用心,万一有一天那孩子被人利用了,她倒地是救还是不救?更往深一点的方向去想,如今景炎对他们亲昵,万一到时候日久生了嫌隙,连着她与景玥都被那孩子牵连的话……
请原谅她的自私,可是她实在不愿意为她和景玥这个家庭招惹祸事。就算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平稳的生活环境,她也不能让那孩子进了王府的大门。
景玥很明显也想到了这点,一会儿才沉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让陛下改变主意的。”他神色坚定,带着一丝平日不常见的冰冷。
之后京城似乎在戒严之后突然进入了缓和期,那些巡逻的捕快和士兵减少了,城门的搜查也宽泛了不少。程玉婉自从那日参加皇宫酒宴之后就一直在家休养,对外说是回来的时候马车颠簸动了些胎气。玉夫人和玉相过来看过一次,玉相见女儿脸色红润,一点没有动胎气的样子就马上叫了女婿去书房,留下玉夫人和程玉婉说话。
等到夫妻两人走之后,程玉婉才看着若有所思的景玥问道,“爹爹都与你说了什么?”
“有关西夏那位夏翼使节的事情,有些门道了。”景玥从绿翠的手中接过了新鲜牛乳蒸好的鸡蛋,亲自端过去喂了程玉婉吃一口,这才把小青瓷的碗交给程玉婉让她自己吃。
“探子报,这位夏翼使节大人,几乎每隔个两三日都会去京城西郊的一家春风楼中听曲喝酒,很是捧里面头牌小主燕回的场……”景玥慢慢地说,“我已经派了人去查那位燕回小主的底细了,若是她来历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倒是可以给这位夏翼使节布下一个局。若是她有问题,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也许他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就为了试探我们,让我们先出招?”程玉婉皱眉,把那香甜的奶蛋羹吃了个干净,这才放下碗擦了下唇角,“若是他故布迷阵的话,王爷又该如何处理呢?”
程玉婉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身上还残留着奶蛋羹香甜的奶味,闻得一旁的景玥心中蠢蠢欲动,低头过去埋在程玉婉脖子间深深的闻了闻,这才笑着道:“这里可不是西夏,再狡猾的狐狸,在猎人的院子中也会露出马脚的。咱们只要有耐心,迟早会拿下他!”
“我就怕陛下会因为西平王的压力而乱了阵脚,急功近利,中了对方的圈套。”
“放心,有着我呢。就算你不相信我,可是这不是还有着岳父大人呢!有玉相在,这朝中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景玥笑着吻了吻程玉婉的唇角。
不管怎么样,程玉婉的主要任务就是养胎,没事儿装装柔弱,不要多在人前路面就是了。一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等到她肚子如同气球一般鼓起来的时候都到了端午佳节了。
之前的小节小庆她不出现还情有可原,像端午这样的节日怎么也该露露面的。更何况,端午之后,西夏使节夏翼就要离京回国复命。这日景炎还要确认西平王的抚养权问题。
才刚刚进入五月份,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幸而早上还是有些凉意的。程玉婉早早起身梳妆打扮,换上命妇王妃品级的衣服,这才和景炎一起坐上马车入宫。
“陛下已经定了,由老十三和他的王妃抚养西平王。”景玥平静地说,“正好这些日子老十三从封地回京……”
“若是这样,那十三王爷是否还能够回封地?”毕竟收养的是太上皇的孩子,若是回封地的话,只怕有个好歹就说不清楚了。
景玥脸色阴沉了片刻,然后才道:“陛下预备直接册封西平王为老十三王位和封地的继承人……”
也就是说,以后西平王就是十三王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自然是可以跟着回封地的。这样一来,他就于皇位再也没有关系,甚至于等几年后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这位西平王死于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也是不会引起怀疑的。
程玉婉点头表示明白了,就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皇位之争向来就是这么残酷的,她又有什么不能够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