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战神的传说
唐中和三年四月,长安。
此时的长安已经不再是大唐帝国的国都,现在的它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大齐国都城!而赋予它这个身份的人正是大齐政权的缔造者、唐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冲天大将军黄巢。
此刻,在长安城内的含元殿里,黄巢正在为渭桥一战大破唐朝诸藩镇的联合围剿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宴。然而……此宴虽然名为庆功,但是在在场众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之情,就连宴会的主角黄巢亦是如此。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渭桥大捷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真相其实是义军在渭桥一天之内与唐军大战三场,三场皆输!为了稳定军心此刻才不得不以庆功为名举办了这场宴席,试图以此来安定一下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的局面。
大殿之上,黄巢高坐在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环视了一下殿中一个个沉闷不语的众人,伸手端起台案上的黄金酒爵猛然起身朗声笑道:“怎么一个个都跟死了老子娘似的?活生生的把一场庆功宴的气氛搞的跟哭丧似的,你们这群混蛋也忒他娘的煞风景了吧?啊?!哈哈哈哈!不就是打输了一场战斗而已吗?老子自乾符二年加入义军,八年之中身经大小战阵一百余场,比今天还要凶险的惨败老子也经历过不下十次了!哪一次老子不是照样重振旗鼓最终打下了今天的江山?!今天遇到这么一点小挫折就让你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怂成了这副熊样了?你们不要忘了,现在在这长安城中尚有十五万戴甲军士,咱们还有的是翻盘的机会!来来来,都给老……都给朕把你们这副哭丧脸收起来!今日权且一醉方休,明天整装再战定叫李克用这条沙陀老狗死无葬身之地!”
“今天的江山?臣不知陛下此刻口中所谓的江山何在?据臣所知陛下的江山无非就是眼前这座千疮百孔的长安城而已!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唐朝的皇帝李儇仍蜷缩于四川剑南,正在调动天下各藩镇围攻我大齐!而屯兵于长安城外的那条沙陀老狗李克用更是我大齐命中的煞星!此情此景,臣……臣真不知陛下何来的这份豪情壮志?!”
“哦?是孟楷啊?”说完这句话,黄巢一言不发的盯着方才说话之人,笑容在脸上渐渐地凝固了起来。显然,这个叫孟楷的人方才所说的这番话已经触痛了黄巢心中的那份不容侵犯的自尊。
看到黄巢这副表情,包括孟楷在内的殿内文武百官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黄巢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屡试不第的他自从继承了祖业成为了盐帮首领后却逐渐养成了残暴毒虐、嗜杀成性的性格,杀起人来毫不眨眼。当年义军攻克广州后,全城百姓二十余万被尽数屠戮!围困陈州之时,因军粮不济,更是下令建造舂磨砦巨碓,采用机械化方式先后将三十万乡民、俘虏不论男女老幼尽数辗碎,以人肉充作军粮!一战下来,陈州附近赤地千里,百姓净尽!一时之间在民间更是流传出了这样一句歇后语:黄巢杀人八百万——劫数难逃!黄巢本人也因此被冠以“人屠”之称!
而黄巢在杀人之前往往会有一个标志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的笑容!看到此刻黄巢脸上这副熟悉的令人胆寒的表情,殿内众人明白孟楷的一番话已经勾起了黄巢的杀心!
孟楷的这番话确实让黄巢动了杀心,可是杀心虽生却始终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黄巢此刻的内心也颇为复杂。于情而言,眼前这个孟楷确实该杀!不仅是因为今天他在殿内大放厥词,而是因为一年前孟楷因为妒忌朱温功劳,逼得朱温叛齐降唐摇身一变成了围剿义军的主力。不仅让黄巢损失了一员得力大将,更是多了一个心腹大患。从那个时候起,黄巢就已经动了要杀掉孟楷的杀心了!但是于理而言,黄巢又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孟楷所言非虚,如果单是因为他说了一句实话就杀了他的话,恐怕会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节犯了众怒。更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时,城外李克用虎视眈眈的觊觎着长安城,而这个孟楷不仅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云山庄第一高手。若真的在此时节动起手来,放眼大殿之内恐怕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思量再三之后,黄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了内心的杀意,脸上凝固的笑容也渐渐地融化开来。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黄巢将手中的黄金酒爵缓缓地送到嘴边,一仰脖把爵中烈酒一饮而尽,纵声笑道:“哈哈哈!孟楷老弟的话虽然句句刺耳,但是却字字属实啊!扪心自问,咱们义军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是我黄巢一人之罪!但是说一千道一万,现在这个时节说什么也晚了。眼下围在城外的诸藩镇在我看来皆不足为虑,只有李克用这条沙陀老狗、独眼龙着实让人头疼!正如孟楷老弟所言,这条沙陀老狗才是我们大齐国真正的克星啊!尤其是他手下的十三太保,还有那个……那个……”说到这里,这个一生杀人如麻的“人屠”竟然从内心深处打了一个冷颤,眼前不由得又出现了那个令他胆寒的身影!犹豫再三之后,黄巢一跺脚终于咬牙说出了这个他平时连想都不愿意多想的人的名字:“李存孝!”
当黄巢说出李存孝这三个字后,大殿之上顿时变得一片鸦雀无声。更有甚者在听到李存孝这个名字后竟然双手一抖,将手中的酒爵掉落在地!
黄巢无心理会殿内众人此刻脸上惊恐的表情,用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斟满一爵烈酒仰脖吞下!在酒精的刺激下,黄巢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涨红着脸大声说道:“要想破解眼前的困局首先要消灭李克用!要想消灭李克用就必须先得打败这个号称‘战神’的——李!存!!孝!!!”
……
含元殿内一派灯火通明,黄巢等人为了应付明天的决战而绞尽脑汁,而殿外此刻早已夜黑如墨暴雨倾盆。漆黑的夜空仿佛被捅了一个大窟窿似的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股股汹涌的水流将城外战后的血污尽数冲刷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夜,这样的雨,在长安城外却响起了一串原本不该在这种环境中出现的马蹄声。透过厚重的雨幕,隐约可以看到18条健硕的身影在暴雨中策马而过,马蹄声渐行渐远。片刻之后,马蹄声再次响起,这十八个人竟然再次折返回来。为首之人一伸手绷紧了手中的缰绳,胯下骏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扑腾了几下前蹄后稳稳地站在了当地。
马上之人伸手抹了一把早已湿透了的虬髯,豪爽的笑道:“哈哈哈!直娘贼,这场雨来的也太邪乎了!说好的出来打点野味打打牙祭,结果野味没打到,咱们哥几个倒是变成落汤鸡了!”
身后一人笑道:“哥哥你豪气冲天,在如此大雨之中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谈笑风生。我们哥几个虽说倒也还坚持得住,但是咱们这马可是受不了了啊。再这么淋下去就算人没事,马也得泡出毛病不可!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说吧。”
虬髯汉子仰天笑道:“哈哈哈,避雨?你以为我带着你们在这暴雨中跑来跑去的在干什么啊?我也想赶紧找个地方避雨,但是……哥哥我迷路了!哈哈哈!”
此人一番话引得其余十七人也爆出了一阵狂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我说大哥你怎么带着我们四处乱撞,敢情是迷路了啊?”
“哈哈哈,在这乌漆嘛黑暴雨连天的环境里也难怪,别说大哥了,我也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是啊,不过咱们也别一直在这泡着了,浑身湿腻腻的着实不舒服啊,大哥你再带着我们跑一圈吧,说不定这次能找到个避雨的地方呢?”
“这是个正理儿!咱们真得赶快找路了,出来这么久再不回营的话只怕李将军那边……咱们不好交代啊……”
听到这句话,为首的虬髯汉子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义父向来军令如山,咱们这番偷跑出来打猎本来已经违背了军令,若是再耽误了回营的时辰只怕这一百军棍是免不了的了!来来来,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且随我再跑一圈!”
说罢,双腿微微使力一夹马腹带着众人策马向着漆黑的前方疾驰而去。
然而在这样漆黑的雨夜之中想要找到回营的去路谈何容易?在暴雨中奔行了约莫一顿饭的时间后,为首的虬髯汉子猛然勒马停下了疾驰的身形,一言不发的盯着漆黑的前方怔怔发呆。
随行的十七人中,一人不解的问道:“大哥,怎么又停下了?”
虬髯汉子不远处指着数十米外的高空问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虬髯汉子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愣在了当地,看着远方影影绰绰的那一抹朦胧的亮光,众人犹豫了片刻后齐声说道:“火光?!”
虬髯汉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是火光。这么高的地方有火光,想必是一堵城墙了!你们倒是猜猜看这里可能是什么地方呢?”
众人沉思片刻后说道:“城墙?方圆百里之内也只有一座长安城了!难不成咱们竟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
“长安!”虬髯汉子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眼前的长安城极为肯定的说道,“想不到迷路竟然迷到了长安城?咱们河东沙陀军此番勤王剿贼,围困长安将近一年之久却始终无法将其一举攻破。没想到咱们哥几个这么误打误撞的竟然又撞到了这个让人心烦的长安城。”说到这,虬髯汉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七人,略微停顿了片刻后沉声说道:“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你们几个可有这个胆量?”
众人其声笑道:“大哥,你把我们哥几个看的也忒怂了吧?我们兄弟十七人跟了您多少年了?别的不敢说,这胆子有多大您还能不知道?胆大包天这四个字不就是形容咱们兄弟的吗?啊?哈哈哈哈!有什么事大哥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虬髯汉子闻言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我要干的这件事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是恐怕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爷让咱们无巧不巧的来到了这座长安城,我想……咱们兄弟十八人索性大闹一场来个夜闯长安如何?!”
“啊?!”众人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惊,其中一人说道:“大哥,虽然黄巢老贼此刻败守长安毫无斗志,但是据我所知这长安城中还有十余万戴甲贼军,就凭咱们十八个人跟十几万人打……这恐怕有点……”
虬髯汉子笑道:“哈哈哈,十余万人算的了什么?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长安城不是平原战场,老贼黄巢纵有十余万人在这长安城的街头巷道里也无法施展拳脚。而咱们兄弟十八人哪个不是武林之中叫得出名号的英雄好汉?!十余万人?哼!在我看来这十余万人无非就是土鸡瓦狗——摆设而已!况且咱们此番违背军令,就算回营也势必要受到义父的责罚。若趁此大闹一场如果真能打下长安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就算没有打下来,咱们十八人大闹长安一事也势必会在江湖中广为流传,这又何尝不是垂名青史、威震江湖的一件美事?”
经过虬髯汉子这一番分析,顿时激起了众人心中的豪气,齐声说道:“大哥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咱们就他娘的来一次大闹长安!有大哥这个‘战神’的带领,咱也博一个名垂青史的美名!!”
说罢,众人同时翻身下马,气沉丹田运走全身之后,一提气向着足有十余丈高的长安城墙上纵身跃去!
…………
与此同时,含元殿内黄巢等人虽然已经平息了之前由于孟楷的一番言语顶撞而引发的不愉快,但是对于如何消灭李克用,打败那个拥有“战神”之称的李存孝还在争论不休,却始终没有得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方案。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之际,含元殿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一名亲兵奋力撞开!只见这名亲兵跌跌撞撞的来到殿中,惊慌失措的喊道:“报……报告将军……啊不!起奏陛下!沙陀军攻进来了!!”
“啊?!”殿内文武众臣被这个亲兵一嗓子吓得顿时乱做了一团。原本醉意上涌的黄巢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顿时清醒了过来。
好一个黄巢,不愧是撼动了大唐近三百年基业的一代枭雄,虽然吃此一惊醉意全无,但是酒醒之后反而变得清醒了许多。戟指着报信亲兵厉声骂道:“放你娘的屁!这长安城的城墙高达十余丈,自隋朝修建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端的坚固无比!如此坚固的长安城又岂是李克用那区区几万沙陀兵能打的进来、攻的破的?!你胆敢谎报军情扰乱人心?老子碎剐了你!”
亲兵闻言顿时跪伏在地,颤声说道:“陛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亥时三刻时分,沙陀军突然自光泰门城墙之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猛然攻入城中!城中守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经过整顿之后虽然也及时的发起了反攻,但是无奈在城中巷道无法展开大规模军团作战,而攻入城中的沙陀人又似乎个个都是武林好手,城内眼下已经乱成一团!眼下恐怕……恐怕再也坚持不住了!”
“啊?!”黄巢闻言顿时觉得双膝一软瘫坐在了高大的龙椅之上,喃喃说道:“竟有此事?想不到这帮沙陀人竟然有如此本事?!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亲兵回道:“十八人!”
“十……操你祖宗!老子碎剐了你!!”听到只有十八人,黄巢不由得勃然大怒。在他看来十八人攻入长安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即便这个世上真有人有这个本事,试问天底下又有谁能有这个胆量敢以十八人之力挑战十五万大军呢?如此一来,黄巢已然认定这个亲兵确实是在糊弄他了,这让他高傲的自尊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侮辱!
看到怒气冲天的黄巢手持利剑冲了下来真的要当场砍杀这个亲兵后,孟楷连忙挺身而出挡在了黄巢的面前,高声说道:“陛下息怒!若是常人量他们也没这个胆量敢以十八人面对十五万大军!但是陛下别忘了李克用手下的十三太保!”说罢,孟楷转身对报信亲兵问道:“你可知闯城之人的姓名?”
亲兵颤声说道:“知道!”
黄巢追问道:“是谁?”
“李存孝!”
“李……存孝?!”
听到这个令人胆寒的名字,殿内顿时变得一片鸦雀无声。黄巢更是双手一软手中的宝剑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至此,黄巢终于极为不情愿的相信了十八人已经攻入了长安的事实。天底下也许真的没有几个人能有如此胆量敢以十八人对抗十五万大军,但是李存孝敢!因为他是战神李存孝!!
看到黄巢这副一蹶不振的脓包样子,孟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冷笑道:“哼!陛下终归还是一介书生啊!区区一个李存孝而已就让你们一个个吓成了这副怂包软蛋了?陛下权且宽心安坐,臣去会会这个传说中的战神李存孝!一刻钟之后,臣定然拎着李存孝的人头来与陛下佐酒压惊!”说罢,转身离开大殿,高声叫道:“我的人跟我来!”
看着孟楷豪气干云的背影,黄巢多少宽下了心来。暗暗想到:李存孝之所以能博得战神的称号,无非是凭着他一身惊人的武艺驰骋沙场而已。若论武艺,眼前这个江湖人称掣电追魂枪的孟楷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有孟楷出手,再加上城中的十五万大军,李存孝这区区十八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定然难以翻天!
一刻钟后,殿外果然传来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听到这阵脚步声黄巢不由大喜。好个孟楷!说一刻钟就一刻钟!看来这个人虽然平时粗鲁无礼,关键时候还真能顶的上大用啊!
脚步声中,黄巢抬眼观望果然是孟楷的亲兵回来了,不由得大喜过望道:“赢……”可是当他看到分抱在两名亲兵怀中孟楷那身首异处的尸体时,硬生生的将那个“了”字吞了下去,一屁股瘫坐在了龙椅之上。
完了!完了!!看着孟楷血肉模糊的首级,黄巢彻底的绝望了。脑中一片空白的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字——逃?对!趁乱赶紧逃!!趁乱而逃原本就是黄巢的拿手好戏,虽然听起来十分的不雅,但是正是这个趁乱而逃的本领在黄巢八年的征战生涯中无数次的救了他的命。
主意已定,黄巢终于不再犹豫。猛然起身大声说道:“撤!撤他娘的!全都给老子撤出长安城!!”
随着黄巢的一声令下,殿内百官争相夺门而逃!而黄巢则趁乱一剑刺死了身边的一名太监,忙不迭的脱下了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穿上了的奢望已久的龙袍,匆匆换上太监的衣服茫茫如丧家之犬一般挤在纷乱的人群中向城外逃去。
围困了一年之久的长安城就这样被李存孝等十八人误打误撞的攻了下来。李存孝以十八人攻破长安的消息顿时不胫而走,战神李存孝的威名也名扬四海,世人称之为“王不过项,将不过李!”
…………
黄巢趁乱而逃的策略再一次救了他的命,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振旗鼓了。因为李存孝在攻破了长安之后竟然如同跗骨之针一般紧随其后直追着黄巢跑遍了大半个中原!
一年之后,中和四年六月十五日,败退至泰山虎狼谷襄王村的黄巢及其所率的残兵败将终于被李存孝追上。大势已去的黄巢在与李存孝所率的博野军最后一战中被李存孝阵斩于马下,这个撼动了大唐近三百年基业的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黄巢死了,然而他所造成的影响却没有就此消亡。
大乱之后,江山风雨飘摇,百姓流离失所,王朝皇权旁落,华夏藩镇林立。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纷乱的乱世即将拉开序幕!
第二章 结怨
天佑十九年春,虽是风和日丽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是在街头巷尾和田间地头却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此时距离朱温篡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了,中原大地的大部分地区已经改换了旗帜,变成了由朱温建立的新政权梁国的统辖地,年号也早已改换成自视为正统的朱梁年号“龙德二年”。
大唐帝国灭亡之后,华夏大地已然四分五裂,原隶属于大唐帝国的各藩镇政权纷纷拥兵自立,偌大的华夏版图上一时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称王称帝者多达十余人。整个华夏大地政权林立,相互间征战不休,各政权都在一味地扩大版图,兼并土地,掠夺资产,却丝毫没有考虑到百姓的生死。在这片华夏大地上竟然再也找不到一片能够安宁生活的土地。
当此时节,占据了山西一带的昔日由大唐帝国御封的晋王,沙陀人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以复兴唐朝为名与朱温一手建立的朱梁政权之间更是展开了长达十五年的战争,不仅严重的破坏了黄河两岸的生产生活,老百姓更是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良田之中杂草丛生,街道之上万事萧条。在山西这片土地上,虽然还依旧延续着大唐天佑年号,但是年号虽在,大唐却早已名存实亡。
这一日,在潞州上党萧条的街道上,街头处突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毫无生机的宁静。抬眼望去,只见马蹄声处十余骑高大的骏马应声而来,马背上坐着的是一群形容彪悍健壮魁梧的汉子。这群策马疾驰的汉子们丝毫没有理会街道上散落着的面有菜色的路人,偶有躲闪不及的路人,还未被骏马踩踏便已被马背上的汉子手中的马鞭披头抽倒。马队疾驰而过,留下的只有烟尘中骑马之人口中污秽不堪的咒骂声和受伤路人的哀嚎声。
不一刻,一众骑手便已来到了镇中最大的酒楼聚缘楼的门前。这聚缘楼虽是当地最大的酒楼,但是受常年战乱所致加之潞州地处晋军与梁军战场的前线,昔日里那些达官贵人等酒楼的常客人人自危,当此时节谁还有心情下馆子呢?如今的聚缘楼门可罗雀冷清异常,早已不见了昔日人声鼎沸的辉煌。酒楼老板钱四海若非着实不忍让这祖传了上百年的产业就此断送在自己的手中,恐怕早已关门大吉了,每念及此才一直咬牙强撑了十余年。
此时,聚缘楼内昏昏欲睡的钱四海突然听到门前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连忙推醒了一旁早已进入梦乡的店小二,大声说道:“懒鬼!还睡?没听见来客了吗?!赶紧出去给我招呼客人去!”
被惊醒的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不满意的嘟囔着走到门前,正想换上一副笑脸迎客。可是当他看到门前那骑在马背上的十几个形容彪悍的大汉还有他们挂在腰间的钢刀之后,脸上刚挤出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这是客人吗?就算真是客人恐怕也不是善茬儿啊!
看到愣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店小二,钱四海连忙起身走了出来,嘴里叨叨着:“浑小子,跟个拴马桩似的杵在这干嘛呢?还不赶紧让各位……爷……”当钱四海看到门前这十几个所谓的客人之后也顿时愣在了当地,嘴里想说的后半截话也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马背上的壮汉们用鼻孔扫视了一下愣在门前的钱四海和店小二,冷哼一声纷纷翻身下马。为首之人傲然走到门前,一伸手将钱四海和小二一把推开,嘴里骂道:“滚开!你们两个王八蛋像两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是不欢迎老子们进去歇歇脚吗?!”
经这汉子一推,钱四海顿时清醒了过来。他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连忙满脸堆笑道:“爷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欢迎欢迎!请进请进!”忙不迭的点头哈腰的将一众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迎进了聚缘楼内。
走进聚缘楼,为首的汉子环视了一眼楼内的情景,只见楼内虽然十分冷清,倒也宽敞明亮打扫的纤尘不染,只是靠墙的角落里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一身酒气四仰八叉的睡在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鼾声如雷,显得极为碍眼。这群彪悍的汉子又怎能忍受得了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正想发作,却一眼瞟见那个酣睡的汉子脚上穿着的那双牛皮靴子还有立在桌旁的那柄长刀,至此为首大汉已然明白那个酣睡汉子的身份,应该是一个当兵的。
时值乱世,虽然王法不存、人如草芥,但是在这乱世之中却有一种人是旁人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那就是这些混迹于行伍之中的大头兵。盛世之下这些当兵的也许人微言轻不足为道,但是在乱世之中这群战场上的厮杀汉却是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的。正所谓横的也怕不要命的,此刻为首的汉子虽然有些不满,但是顾忌其身份,也只能领着众人在靠窗的位置随便捡了几张桌子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为首的汉子粗声粗气的喊道:“好酒、牛肉只管往上端!”
钱四海闻言不由一愣,面带难色的小声说道:“各位爷们儿,世道乱成这样,人们连饭都吃不饱,民间哪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啊?至于这牛肉,官家早就颁下法令:严禁民间宰杀耕牛吃肉!在这个节骨眼上吃牛肉可是要掉脑袋的啊!要不……小人给各位爷们细细的切点面条?小人店里还存着些上好的白面,保……”
“放你娘的屁!”不等钱四海把话说完,为首汉子早已勃然大怒,一把薅住钱四海的衣襟大声骂道:“直娘贼!你敢糊弄爷爷?!你说没酒,那么那边那个一身酒气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官家的法令不许吃牛肉又关爷爷屁事?再说了,你说的是哪个官家?现在这片土地上官家比驴都多!更何况爷爷我是太行山恶龙岭的当家的,又管俅他什么官家不官家的?!你那上好的白面面条留着上坟的时候给你祖宗享用吧!赶紧照爷爷说的好酒肥牛勤快的伺候着,否则爷爷我把你碎剐了下酒!”
就在钱四海为难之际,却听得二楼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二楼一间房间的门帘一闪,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已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楼下众人看到这个女子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一袭水绿的长裙,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袄,一头青丝简单的绾了一个堕马髻斜斜的坠在脑后,吹弹得破的一张粉脸上,贝齿朱唇、鼻若管箫,新月一般的两道弯眉下一双杏核眼中黑瞋瞋的眼眸正盯着楼下这伙强人。虽是一个少女,但是眉宇间却洋溢着一股不让须眉的勃勃英气。
少女双手扶着围栏站定后,秀眉微蹙扫视了一眼楼下众人,不满的说道:“钱老板,这是哪里来的一伙强人?莫说我爹爹卧病在床需要静养,就算没有这回事,这伙强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蛮横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在屋中环绕回荡。
为首的汉子乜斜着双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女,一脸淫笑的说道:“呦呵!好标志的小娘子啊!不好生在家给孩子喂奶,跑出来跟咱们爷们儿几个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啊?”
钱四海见状连忙说道:“各位爷爷,别跟一个女孩子一般见识。爷爷们权且宽坐,小人这就去备酒备肉。”
为首的汉子一把推开了钱四海,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滚你妈的吧!爷爷我现在已经没那个心情了!这小娘子火气这么大!啊?哈哈哈哈!”
一众强人闻言顿时爆出了一阵淫笑。
少女早已被羞的粉脸通红,却没有丝毫的退缩,手指着楼下这群强人大声说道:“闭上你们的鸟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你们这些不知死活不守规矩的混账行子!你们难道真的不怕王法了吗?!”
为首的汉子狞笑道:“规矩?王法?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还管不到咱爷们的头上!至于王法嘛?哈哈哈哈!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我还真不知道你所说的王法是哪家的王法啊?!小娘子的火气大的这么邪性,我们哥几个今儿个不妨费点力气!!”
说罢,便起身带着一众人等要向楼上走去。一旁的钱四海眼看着惨剧即将发生,一咬牙挺身拦在了这群汉子身前,一边杀鸡抹脖似的示意楼上的少女赶紧回屋,一边满脸堆笑的说道:“各位爷爷!各位祖宗!!哎呦我的亲娘啊!爷爷们要酒要肉,小人尽管竭尽全力的巴结伺候就是了。爷爷们想要泄火,隔壁街就是醉香楼,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妖艳似火,我这就让小二去给爷爷们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酒便是。爷爷们大人有大量,又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在这较劲儿呢?”
为首的汉子一把将钱四海推倒在地,嘴里骂道:“少他娘的废话!爷爷我今天还就看上这个小娘子了!不懂事?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狂笑声中,钱四海挣扎着爬了起来,把心一横冷笑道:“爷爷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刚才你们不是问哪家的王法?今儿我还就把话给你们放在这了!这潞州城可是晋王李存勖的地盘,这里的王法就是晋王李存勖制定的王法!!小店虽然其貌不扬,在山西这地界上却也和晋王父子有着颇深的渊源,就算是晋王本人亲临也得给小人几分薄面!各位爷,你们今天如要撒野只怕是找错了地方了!听小人一句劝,所谓和气生财,各位爷爷要酒要肉要窑姐儿,今儿个小人掏回腰包全请了。但是你们要是一味地撒野耍横,哼哼!”
李存勖乃是李克用的长子,与李克用的义子战神李存孝情如手足。当年李存孝被人污以造反之名后,满朝文武以及二十三个兄弟之中只有年仅九岁的李存勖一人叩头出血力保李存孝。结果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李克用根本不理会爱子李存勖的死谏,盛怒之下不仅屠戮了李存孝满门,更是将一代战神车裂而死。这一自毁长城的举动不仅让李克用损失了一员能够抗衡梁军的大将,更是直接导致持续了二十年之久的晋梁之间的战争中晋国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李克用死后,李存勖袭任晋王,同时也继承了李克用的遗志,凭借着天赋异禀的军事才能统帅晋军以复兴大唐为己任与朱温建立的大梁政权展开了长达十五年的战争,早已是威震华夏,声名远播!
此刻,听到店老板抬出了晋王李存勖的名号后,为首的汉子不由微微一愣心中已然生了怯意。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此刻被眼前这个猥琐的店老板抬出一个李存勖就镇住了的话,自己这个太行山恶龙岭的四当家的今后还怎么在手下这帮兄弟面前耀武扬威呢?心念及此,这个汉子把心一横,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冰冷的刀刃已然架在了钱四海的脖子上,狞笑道:“你这是想抬出李存勖的名号来吓唬老子了?哼哼!老子既然敢占山为王,又岂会怕你那什么驴日的晋王李存勖?老狗,头七回来托梦的时候别忘了告诉你的后人,以后别这么狂!”
说罢抬手便将手中的钢刀向着钱四海的颈部劈来!
眼见着钱四海就要血溅当场之时,在楼上少女的惊叫声中,众人只听得墙角处突然传来“霍啦”一声巨响,却是那个仰睡在桌上的醉汉不知怎的将身下的两张实木打造的饭桌生生的给压塌了!醉汉这一突然地举动不仅惊动了在场的众人,也救了钱四海一命。为首的恶汉硬生生的停下了砍向钱四海的钢刀,怔怔的看着那个醉汉一时间愣在了当地。
只见那个醉汉挣扎着从满地的碎木中盘膝坐起,一手拄着大腿,一手轻揉着太阳穴,嘴里嘟囔道:“老钱,你这门没关好啊?怎么飞进来这么大一群鸟呢?这一大早的聒噪的哥连个觉都睡不安生啊!”
虽然醉汉这话是说给钱四海的,但是在这个为首的恶汉听来更像是在指桑骂槐,骂他们这帮人是鸟人!
恶汉盯着醉汉,恶狠狠的说道:“这位军爷是想管闲事了?”
醉汉却没有理会恶汉,而是冲着钱四海招了招手说道:“你个老东西!跟个驴逑似的杵在那儿干嘛?还不过来扶我一把啊!你是想让哥躺在这堆烂木头里打滚吗?”
钱四海见状连忙走了过去,弯腰扶起了醉汉,嘴里陪笑道:“雀儿爷,不好意思,扰了您老的清梦了。”
醉汉笑着拍了怕钱四海的肩膀,一把把钱四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笑着骂道:“什么爷不爷的?哥才十八岁,没得把哥叫老了!这没你的事儿了,赶紧去后厨给哥烧盆开水洗洗脸。说起来你这老东西还真能藏宝啊,一坛窖藏了二十年的杏花村愣是把哥喝的昏天黑地的整整醉了一天了!”
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长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那个为首的恶汉面前。一手拄着长刀,一手在宽厚的胸肌上浓密的胸毛间搓下了一卷油泥捏在手中把玩着,斜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恶汉,冷冰冰的说道:“太行山恶龙岭的当家的?”
闻着醉汉口中熏人的酒气,恶汉强忍着恶心问道:“怎么着?军爷不光想做出头鸟,难道还想把我们兄弟十几人捉拿了不成?”
醉汉笑道:“什么军爷不军爷的,别看哥穿着军靴拿着军刀,实不相瞒,哥其实是个逃兵!不过你这个‘出头鸟’倒是说的贴切,哥哥我人送绰号雀儿,到还真能算是个出头鸟了。”
听到醉汉自认是逃兵后,恶汉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表情,恶狠狠的说道:“我还寻思这是哪家行院的窑姐儿掉出来你这么个活宝呢,想不到竟然是个逃兵?既然不是当兵的,那么眼前这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了!识相点,赶紧从爷爷眼前消失,不然一会儿连你一起剁碎了下酒!”
醉汉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呦呵?这么横啊!把哥的酒都吓醒了呢。”
看着醉汉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恶汉明白今天不把这个醉汉解决了什么也不用想了。于是咬牙说道:“臭小子,看来你是执意想死了?爷爷刀下不杀无名之辈,留个万儿吧!”
醉汉笑道:“好说!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郭威是也!人送绰号郭雀儿。未请教?”
恶汉恶狠狠的说道:“也罢,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也好叫你死也死个明白!爷爷我就是太行山恶龙岭四当家的旱地龙刘骜!”
“旱地龙?”郭威闻言不由得仰天笑道:“哈哈哈!你这绰号叫的可不怎么地啊?旱地无水,龙困浅滩,乃绝命之象,看来你是命里注定的短命鬼啊!”
刘骜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口中骂道:“王八蛋,找死!”话音未落手中的钢刀已经划出了一片刀光向着郭威猛砍而来!
面对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暴起一击,郭威竟然临危不乱,非但不躲不闪,而且还以极快的速度从刀鞘中抽出了长刀向对方的钢刀迎去!在两把刀的大力碰撞所爆出的一串金属火花中,郭威与刘骜已然战在了一起。
一经交手,刘骜心中已经全然不敢轻视这个看似鲁莽的醉汉了。虽然从郭威的招式中刘骜能够断定对方并不会武功,但是从郭威攻守兼备进退有序的刀法中一望便可得知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
十余招过后,刘骜渐渐地变得有些着急了起来。自己的武功虽然在恶龙岭的五位当家的中根本排不上号,但是好歹也是一个习武之人。面对着一个不会武功的逃兵,自己竟然在十余招内都无法将对方砍杀,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然而急归急,眼前这个郭威尽管不会武功,可是颇有神力且招招势大力沉,每一次与对方长刀相碰之时,刘骜都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酸麻,再这么耗下去自己手中的钢刀恐怕很快就会脱手而飞了!
想到这里,刘骜猛然使出一招恶龙盘岭,反手一刀自右向左朝着郭威的腰间横砍而去!就在郭威将手中长刀竖在身前准备硬接下这一刀之际,刘骜的手腕突然一转手中钢刀猛地翻转过来,攻势也变成了自左向右的拦腰横砍!刘骜这一突然变招让郭威猝不及防,挥刀格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向后纵身一跃堪堪的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饶是如此,钢刀锋利的刀锋也在郭威的腰间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逼退了郭威之后,刘骜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扭头朝着那十几个随行的伴当大声喊道:“都他妈愣着干嘛?并肩子上啊!”
随着刘骜的一声令下,十几个恶汉纷纷抽出腰间的钢刀狂叫着向郭威冲了过来!
随着这些恶汉的加入,郭威陡然感到压力剧增!若是在战场之上,别说对方只有十余人,便是几十人郭威也不会放在眼里。然而此时此刻的局面绝非战场可比,尽管后来的这十余名恶汉都不会武功,可是旁边那个缠斗不休的刘骜却是一个武功好手!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片刻之后,只听得郭威冷哼连连,身上已然多了十余道刀伤。饶是郭威体壮如牛彪悍无比,受伤之后动作也渐渐地变得迟滞了许多,左支右绌中眼见着就要命丧这些恶汉之手!
第三章 相救
面对着险象环生的郭威,胜利在握的刘骜却并不想让郭威死的这么痛快。因为在刘骜看来如此轻易的杀了这个敢于挑衅他的人来说无疑难解心头之恨,他必须要像捉到了老鼠的猫一般,在杀掉郭威之前好好地折磨折磨他才行!
想到这里,刘骜趁郭威一个不注意,猛地使出一招江湖中再也普通不过的扫堂腿一脚将郭威扫倒在地,随即一个纵身扑了过去手中的钢刀已然指在了郭威的喉结处!
面对着眼前寒芒四射的刀尖,郭威竟然面无惧色迎着刀尖盘膝坐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无非仗着人多而已?”
刘骜冷笑道:“什么人多人少,能赢就行!有本事你也叫人啊?”
郭威用满是鄙夷的眼神盯着刘骜,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冷冷的说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这肉软,朝这来!哥要是眨一下眼都不算是英雄好汉!!”
面对着郭威鄙夷的目光,刘骜恶狠狠地说道:“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爷爷我先把你这对招子剜出来再说!”
说罢倒转手中的钢刀向着郭威的双眼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郭威双眼不保之际,刘骜突然发现眼前闪过一蓬寒芒!情急之下急忙将手中钢刀竖起挡在面前回刀自救,然而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得挡在右脸的钢刀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叮当之声,紧接着刘骜惨叫一声,左边的脸上已然像一只刺猬一样被钉满了钢针,就连左眼也被这蓬突如其来的钢针登时给射瞎了!
突然地巨变顿时让刘骜慌了手脚,他试图用颤抖的双手拔下那枚射瞎了他左眼的钢针,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只能强睁着完好的右眼满屋寻找射出这蓬钢针的凶手,一眼便发现了在郭威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站着的那个黄衣绿裙的少女,想必这少女是趁一群人打斗之际从楼上走下来的。若非这个少女兀自在不管不顾的像是变魔术一般不断地把手中的钢针一蓬一蓬的射向他的随行伴当,刘骜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会有如此的暗器手段!
刘骜强忍着剧痛刚想对那个少女暴起发难,却听得坐在地上的郭威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回旱地龙变成独眼龙了!”
郭威的话音未落,勃然大怒的刘骜猛然感到心口一凉,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了一眼贯穿了自己胸口那把犹自握在郭威手中的长刀,刘骜颓然倒地,至死脸上仍然挂着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郭威趁刘骜不备之际骤然一击得手之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持着长刀冲向了那群被少女手中钢针射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的汉子们!没有了刘骜,这些汉子又哪是郭威的对手,更何况一旁还有一个仿佛天女散花一般不断射出钢针的少女助阵。不一刻,在一片惨嚎声中这群来自恶龙岭的强人便尽数被郭威手中的长刀砍死!
至此,早已筋疲力尽的郭威手中一软长刀落地,自己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少歇了片刻之后,郭威坐在地上向着已经来到身边的那个少女一拱手,不无感激的说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少女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一手捂着嘴笑道:“什么女侠不女侠的,我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可是担当不起女侠的称号。再说了明明是你见义勇为出手相救在先,怎么倒反过来谢我来了?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啊。”
郭威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姑娘莫要嘲笑,早知道姑娘有如此身手,我也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少女笑道:“呦,生气了吗?事起突然我也不是刻意隐瞒嘛,实不相瞒,我除了幼时偶遇一个世外高人传了我这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之外再无其他一技之长了。再说如果真让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和这十几个大汉动手的话,我也着实打他们不过啊。你要是真心气不过的话,我……我干脆给你磕头赔不是吧!”
说罢,真的提起裙裾作势便要跪下去。这一下把个郭威羞的面红耳赤,急忙挣扎起身扎手扎脚的扶住了少女。却不想这一番举动又牵动了身上的刀伤,想要伸手去捂住伤口,却发现伤口有十余处之多两只手根本捂不过来,直弄了一个手忙脚乱。
看着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的郭威,少女用玉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在郭威的额头上一点,咯咯笑道:“傻样!你该不是真以为我会给你跪下磕头吧?逗你呢!”说罢,扶着郭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后,轻抚着郭威身上的伤口,不无心疼的问道:“受了这么多刀伤,很疼吧?”
郭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平心而论,当郭威看到少女这一手惊人的暗器手法之后确实心中有气,早知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身手如此了得,自己又何苦强做出头鸟来着?但是从少女的一番解释中,郭威也明白这个少女确实是无心之举。而且从这个少女的言语之中,郭威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少女爽朗的性格了。想到这里,郭威忍不住又偷眼瞟了一眼这个少女,恰逢少女也正瞪着一双秀目在看他。二人眼神一碰,郭威顿时羞的面红耳赤连忙将头扭到了一旁。
看着郭威异样的目光,少女猛然想起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这样伸手去摸一个年轻汉子赤裸的上身成何体统?顿时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急忙缩回手,一张粉脸早已羞的通红。二人之间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恰逢此时,躲在后厨的钱四海看到一众强人已被郭威打败便从后厨走了出来。看到表情尴尬的郭威和少女,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雀儿哥竟然也有如此‘娇羞’的一面!”
钱四海的一番调侃顿时缓解了笼罩在二人之间的尴尬。郭威笑着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哥受难之际你躲在后厨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出手相救。这会儿没事了,你又从狗窝里钻出来了?”
钱四海一脸干笑的说道:“看雀儿哥说的。连您老都应付不来的强人,我出来不是给您添乱子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非雀儿哥此番出手相救,小老儿这条小命只怕早已断送在这伙强人手中了。小老儿还真得多谢雀儿哥此番仗义出手呢!”
少女笑道:“钱老板别说笑了,店里可有刀伤药?赶紧去取些过来,郭大哥受了这么多刀伤此刻还在流血呢,得赶紧包扎一下才是。”
郭威接口说道:“是啊!看着哥鲜血直流你还有心思在那取笑?当心哥死了以后变成厉鬼天天给你托梦!”
钱四海连忙摆手说道:“千万别!你个大活人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再变成鬼给我托梦?小老儿还想多活几年呢!我这店里倒还真备了些上好的刀伤药,您二位宽坐片刻,我这就去取。”说罢转身直奔后堂。
郭威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少女,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你也坐啊,别光站着。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少女粉脸一红,寻了一把椅子款款坐下后,柔声说道:“我姓柴,叫柴守玉。”
郭威点了点头说道:“柴守玉?这名字真好听!姑娘也别见笑,我是个粗人实在寻不出个什么好词儿来形容你的芳名,没说真他娘的好听已经算是粗中有细了。”
柴守玉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粗中有细?你这词儿用的倒好。说起来钱老板为什么一口一个的要叫你雀儿哥呢?雀儿是你的小名吗?”
郭威笑道:“哪有叫这小名的啊?叫阿猫阿狗也比雀儿好听吧?只因我这人天性好打抱不平,爱做出头鸟,时间久了,人们就送了我这个雀儿的绰号。”
柴守玉闻言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其实从刚才郭大哥仗义出手的那番义举我便已经看出来你是一个英雄豪杰。想不到当此乱世时节竟然还有郭大哥这种舍己为人的义士,我虽为一介女流之辈也深感佩服之至!郭大哥安坐,请受小女子心悦诚服一拜!”
说罢便起身极为诚恳的向郭威躬身拜谢。柴守玉这一番举动又把个郭威羞的面红耳赤,连忙起身扶起柴守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这是突然唱的哪一出啊?我……我……嗨!我这算是哪门子舍己为人的义士啊?只不过是天生一副爱惹事的性格罢了。就因为我这爱闯祸的性格,姨娘得空就得唠叨我几句呢。”
说来也怪,正如钱四海所说的那样,这个郭威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是不知怎的,唯独在这个柴守玉的面前反而让他变得格外的拘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就连郭威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只要自己一看到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柴守玉,心中便忍不住的一阵狂跳。
柴守玉站直了身子后,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性格豪爽的年轻人。只见此人宽额阔口鼻若悬胆,一双浓眉下目若朗星,真是一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好儿郎,直看的柴守玉心如鹿撞。片刻之后,柴守玉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郭大哥家中还有何人啊?”
郭威叹了口气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全凭姨娘一手把我拉扯成人。虽是姨娘,在我心中却早已把她当成亲娘一般来看待了。只是不久前,姨娘也去世了。”
听完郭威的话,柴守玉多少有些安心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那家中娘子呢?”话一出口,顿感不妥,粉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郭威一眼了。
郭威又哪里能猜得到眼前这个少女内心细微的想法,只顾笑着说道:“娘子?姑娘莫要取笑,似我这般粗鲁的汉子,试问又有哪家的千金小姐能看的上眼呢?再说我才十八岁,讨婆娘的事儿暂时还没有那想法呢。哈哈哈!”
谈话至此,柴守玉终于放下心来,心中已然依稀有了主意。
就在二人说话间,钱四海已经带着刀伤药来到了前厅。钱四海和柴守玉两个人同时动手,不一刻便将郭威身上十余处刀伤包扎了起来。
郭威看着满身的绷带,笑着说道:“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真不得劲。”
钱四海说道:“还是女孩子家心细,包扎的头头是道的。搁着我给您老包扎的话,恐怕雀儿哥你此刻已经变成一个蚕茧了。”
钱四海的一番话引得三人不约而同的爆出一阵大笑。
笑罢,柴守玉看了一眼满屋的尸体,皱眉说道:“钱老板,今儿个你就打烊歇业吧。咱们得赶紧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见惊动了官府可是不好说了。”
郭威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官府?世道乱成了这样,这里又地处晋梁两军交战的前线,官府的人早跑的没影了,哪还有什么官府?”
钱四海摇了摇头道:“官府是没有了,但是还有军队啊!若是惊动了镇守使大人,咱再有理恐怕也要被扒层皮啊!现如今这世道军爷可是比官府还要难应付啊!”
柴守玉道:“就是这个理,还是麻烦钱老板赶紧把这些尸体拖到后院先用些杂草盖住,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们先想办法把这些尸体弄到城外荒郊埋了吧。”
主意已定,钱四海叫出一直躲在后厨的店小二安排相关事宜。听闻老板让他处理这些尸体,店小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干。看着满地的尸体,店小二说道:“老板,这事儿我不干!这么多死人,我……我怕!”
钱四海伸手照着小二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嘴里骂道:“这兵荒马乱的乱世,死人你见的还少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的呢!怕个逑了,快去快去!大不了这个月多给你算两贯工钱便是!”
小二依旧摇头说道:“两贯?不要!现在这么多称王称霸的,各地都有各地的制钱,您老给我这两贯钱只能在山西的地头上用,我不干!要给您就给银子!”
钱四海笑着骂道:“呦呵,臭小子这小算盘打得比我老钱还精明啊!银子就银子,给你五两你总该干了吧?五两银子足够你娶个媳妇安个家了!”
“得嘞!”听到有五两银子,店小二原本哭丧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给银子您就是大爷!你说咋干就咋干,你老宽坐,小人这就去!”说罢转身就去收拾满地的尸体去了。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银子的刺激,这店小二也不嫌脏不害怕了,竟然连拖带抱的将一具具满身血污的尸体尽数拖到了后院。
郭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老钱啊老钱,你这店小二跟着你可是有样学样,学了一身市侩的习气啊!”
钱四海苦笑道:“学好不容易,学坏还不是一出溜的事儿?”
说笑间,三人猛然听到后院传来店小二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和一阵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郭威心知有变,低呼一声:“不好!”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纵身向后院跑去。钱四海和柴守玉不知所措的相互对望一眼后,也连忙跟在郭威的身后跑向后院。
来到后院,只见店小二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连声呼痛。郭威见状急忙上前扶起小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二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诈……诈尸了!”
郭威眉头一皱,骂道:“放你娘的屁!青天白日的诈的什么尸?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二结结巴巴的说道:“真……真的诈尸了。刚……刚才我把这些尸体拉到后院后,突然有一具尸体纵身跳了起来,狠狠地朝我肚子上踹了一脚,然后抢了一匹马就跑了!”
听完小二的叙述,郭威已然明白了一切。想必是之前混战之中自己一刀未能致命,留下了活口。而这个活口则混在死尸之中装死,寻得这个机会趁机夺马而逃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钱四海扎煞这双手不知所措的说道:“坏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这贼人定是回恶龙岭通风报信去了!咱们杀了他们的四当家的,恶龙岭的一众匪人定会回来寻仇的啊!”
郭威眉头紧锁思量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眼下咱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了!”看着钱四海和柴守玉询问的目光,郭威接着说道:“这第一条路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们趁早收拾,连夜走人。管他娘的恶龙岭的匪人如何寻仇,到时候定叫他们扑个空!”
钱四海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这聚缘楼是我们钱家祖传了几辈的产业,我可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不管!如果不是因为不忍心让这份产业断送在我手里的话,这兵荒马乱的我又何苦死守着这份不挣钱的产业呢?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郭威骂道:“你这老东西真不愧姓钱!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都这个档口了你还惦记着什么鸟产业?!”
柴守玉也摇了摇头说道:“走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我爹爹此刻身染重疾,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卧床静养,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郭威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只剩下第二条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祸是我闯的,哥就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守着!恶龙岭的那伙歹人若真的回来寻仇,哥我一肩承担了便是!”
柴守玉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行!你是为了我才惹下了这番祸事,我又怎能让你一肩承担了呢?”
钱四海也点头说道:“柴姑娘说的没错!我老钱虽然贪生怕死,但是也知道什么叫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雀儿哥你救了我们,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抗下这门祸事的!”
郭威有些烦躁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咱们几个就这么着守在这里‘安心’的等死吧?!”
柴守玉思量了片刻后缓缓说道:“恶龙岭距离上党约有三日的行程,那个未死的贼人逃回去报信再带人返回怎么也要五到六日。这样一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这样吧,我爹爹与晋王李存勖有过一面之缘,这里又是晋王的地盘,不如让我爹爹修书一封与晋王向他求助,想必那晋王总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见死不救吧?”
钱四海点了点头道:“姑娘这话在理,我看就按姑娘的意思做吧。而且逃走的那个贼人受伤颇重,能不能活着回到恶龙岭都是个未知数。姑娘赶紧让你家老爷给晋王写信,完事我让小六子给晋王殿下送过去。咱们呢就在这里静观其变,听天由命吧。”
郭威左右思量,也确实再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只好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什么狗屁晋王的身上了!权且……听天由命吧!”
第四章 寻隙
自从那个恶龙岭的匪人重伤逃走之后,店小二也怀揣着柴守玉父亲手书给晋王李存勖的亲笔信,骑着快马连夜直奔太原求救。而郭威等人则按照柴守玉的安排留守在聚缘楼里静等回音。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钱四海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了。按照行程推算,一方面恶龙岭的匪人若是得到消息后此刻应该已经快到上党了;另一方面晋王李存勖若是得到消息真的会出手相助的话,此刻也差不多该到了。可是,直等到第七天日上三竿了,两方人马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七天的焦灼等待中,不仅钱四海吃不香睡不着,就连柴守玉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镇静,其实内心也颇为焦虑。只有郭威像个没事人似的,渴了喝酒、饿了吃肉、困了倒头就睡。钱四海和柴守玉熬得日渐消瘦,郭威却养的红光满面,刀伤也基本痊愈了。
此刻,郭威看了看日头,揉着肚子大声说道:“老钱!饿了,给哥烤条羊腿去!”
钱四海苦笑道:“雀儿哥你倒是好宽的心啊!都这时节了还有这么好的胃口?七天下来,小店这点存货也让你造的差不多了。”
郭威笑道:“少他娘的在这哭穷吧,七天而已哥就能把你吃穷了?别以为哥不知道,你这老东西店里藏的东西多着呢!再说了,哥要是不放宽了心勤吃勤睡的话,哪能这么快把伤养好了呢?要是也像你们俩这样茶不思饭不想的,等那帮贼人来了哥又哪来的力气和他们厮杀呢?”
钱四海恍然大悟道:“合着雀儿哥您还有这份心思啊?我说你怎么吃得下睡得好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已经过去七天了,你说那贼人会不会真像我想那样死在半道上了啊?”
郭威摇了摇头道:“谁逑知道呢,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打包票啊!”
钱四海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柴守玉,说道:“也不知道晋王那边是什么情况了,按日子推算,晋王若是真的肯出手相救的话,应该也快到了吧?”
柴守玉说道:“李存勖是雄霸一方的晋王,我爹爹和他也只是一面之缘,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啊!”
郭威吐了口吐沫说道:“哼!这些王侯将相最是无情无义!指望着他们来帮助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我看咱们这是痴人说梦咯!”
钱四海寻思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一跺脚说道:“管他的呢!已经过去七天了,我看那个贼人肯定是死在半道上了!咱们也别在这杞人忧天了!你俩少坐,我这就去给雀儿哥烤羊腿去,柴姑娘你这几日也瘦了许多,我给你细细的切点面条,姜醋小料一调,保管和你胃口。”
柴守玉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钱老板了。”
钱四海去后厨忙活去了,大堂之上只剩下了郭威和柴守玉二人。看着低头不语的柴守玉,郭威安慰道:“过了今天要是没事,这事应该也就过去了。该吃吃该睡睡,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七天眼瞅着你日渐消瘦,我这心里着实不舒服啊。”
柴守玉强颜笑道:“郭大哥说的也是,我听你的就是了。只是一想到因为我的一时冲动让郭大哥惹祸上身,我这心里着实不安呢。”
郭威笑道:“柴姑娘这话说的,我郭威天生就是个惹事的主儿,就算没有姑娘这事儿,我也不会饶了那撮鸟人的!”
二人说话间,钱四海已经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从后厨走了出来。托盘里盛着一条烤的油汪汪黄灿灿足有五斤有余的羊腿和一大碗姜醋面条。大堂里顿时飘满了烤羊腿的香味儿和阵阵姜醋的清香。
闻着香味儿,郭威大声赞道:“老钱你这手艺越发的好了啊!闻着就让人流口水,来来来,大家伙赶紧动筷子!”说罢也不嫌烫,抓起那条油汪汪的烤羊腿把羊肉一块块的撕扯下来,顺手将一大块烤羊肉丢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烫、烫!好烫!真他娘的好吃!”
看着郭威狼吞虎咽的吃相,柴守玉不禁莞儿一笑,也端起那晚热腾腾的姜醋面条就着羊肉吃了起来。
就在三人吃饭间,忽听得街面上传来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马蹄声行至聚缘楼外骤然停了下来。
听到这阵马蹄声,钱四海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脸色苍白的端着碗颤声说道:“来了!”也不知说的是恶龙岭的强人来了还是晋王李存勖的救兵来了。
柴守玉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怔怔的盯着门外揣测着门外来者究竟是何人。只有郭威镇定自若的捧着那根油腻腻的羊棒骨大口的撕扯着上面的残肉,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怕什么?不管来的是谁该来的总要来的。老钱出去看看去,别一副怂包样子没得让人耻笑!”
“唔?哦!”钱四海犹豫了一下后,依言放下碗筷哆哆嗦嗦的起身去门外迎客。刚来到门口便觉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瞧却见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站在了门前也正瞪着眼仔细的打量着堵在门口的钱四海。
看到这个手拿折扇全身透着一股子书生气的中年人,钱四海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别说钱四海不相信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是恶龙岭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强人了,就算说是他能杀的了一只鸡钱四海也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就在钱四海刚想换张笑脸迎客进门的时候,却猛然看到了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身后的两个伴当,钱四海的脸顿时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变得惨白。这两个伴当的衣着打扮和七天前被郭威杀死的那一众恶龙岭的强人一模一样,不是恶龙岭的匪人还能是谁?!
中年书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伴当,又看了看面无血色的钱四海,随后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合拢,微微一笑道:“你就是这聚缘楼的老板了?”
看到钱四海麻木的点了点头,中年书生接着笑道:“既是老板,怎么堵着个门啊?是不欢迎我们进去歇歇脚吗?”
钱四海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的试图稳定一下慌乱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敢,欢、欢……,呃……请进!”钱四海有心想说欢迎,但是想到这三个人此行的目的最终还是换成了请进。
走进大堂,中年书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店内的摆设后,大声赞道:“好一个聚缘楼!想不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时节竟然还有如此规模的酒楼?若是在太平盛世,你这聚缘楼此刻还不是一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场景?可惜了,可惜了!”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个伴当自行找了一处靠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也不知最后那两个“可惜了”究竟所谓何意。
看到书生身后的那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伴当,郭威和柴守玉早已明白了一切。但是郭威依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做丝毫理会。
中年书生瞟了一眼郭威和柴守玉,随后向钱四海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待钱四海战战兢兢的来到近前后,书生一脸和气的笑道:“你这老板怎的见了我如同见了温神一般?想是我哪里得罪了你不成?不对啊,咱们今天这可是头一回见面啊。”
钱四海身如筛糠一般,有心想回答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中年书生笑眯眯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脸带笑意的等着钱四海的回答。就像一只捉到了老鼠的猫一般,在享受着猎物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就在此时,只见郭威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盯着中年书生大声的说道:“少他娘的在这里演戏了!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你不就是恶龙岭回来寻仇的贼人吗?人是老子杀的!有什么事找老子就行了!”
中年书生抚掌笑道:“哈哈!快人快语!只是不知好汉如何知道我等是来自恶龙岭的呢?”
郭威冷笑道:“屁股上插扫帚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那两个伴当身上穿着的那身狗皮和之前被老子杀了的那伙鸟人一模一样,老子一眼就看出来你们的身份了!”
中年书生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缓缓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鄙人不才,身添恶龙岭第五把交椅,江湖人称笑面书生——孟旭!未请教?”
郭威冷哼一声道:“好说,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郭威便是!人送绰号郭雀儿,一个区区的逃兵而已!”
孟旭点了点头笑道:“这就是了,前些日子我们寨中的一个兄弟身受重伤逃回寨中,说我四哥以及随行的恶龙岭十七个兄弟被一个逃兵杀了。想必就是阁下所为咯?”
郭威朗声说道:“没错,正是老子干的!那起子鸟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老子路见不……”
“诶~!”孟旭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合,打断了郭威的话,笑道:“说这些干什么?咱又不是官家,这里也不是公堂,管他什么调戏不调戏良家妇女呢!不过既然郭壮士已经承认了我四哥以及恶龙岭十七个弟兄都是死于你的刀下,那么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十八条人命的事该怎么算呢?”
郭威冷笑道:“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人是我杀的,和这位姑娘还有酒楼的老板无关!只不过你们四当家的带着十七个兄弟尚且尽数死于我的刀下,你一个区区的五当家的只带着两个人就想找我算账?是不是未免忒的瞧不起人了?!”
孟旭哈哈笑道:“哈哈哈,好汉子!看来你是想把这件事一肩扛下来了?只不过壮士言下之意是眼下恶龙岭只来了我们三个是不够瞧的了?”
孟旭身后一个伴当恶声恶气的说道:“贼厮鸟听好了!咱们恶龙岭的排位是按进山先后顺序排的。若论功夫?我家五爷可是恶龙岭排名第一的!”
郭威冷哼一声道:“哼!哥管你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哥草莽逃兵一个,也不懂你们这江湖上的什么功夫。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事儿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孟旭笑道:“说实话,我倒是着实有些喜欢你这豪爽的性格。只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是江湖还是官家都是这么一个公理不是?况且寨里既然派我前来讨还这个公理,我若空手而回今后还怎么在恶龙岭还有江湖中立足呢?依我看……干脆这样吧!你自废双眼双手,我拿着你的一对儿招子和一双手回寨里也好有个交代!至于这位小娘子嘛……哼哼!”说到这,孟旭抬眼打量了一番站在郭威身旁的柴守玉,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但是眼中却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目光,嘴中接着说道:“既然此事皆因她一人而起,恐怕她得跟我回趟山寨了!”
听闻孟旭要自己自废双眼双手,郭威早已怒气勃发。又听到孟旭还要把柴守玉带走,郭威更是怒不可遏!仓啷一声拔出手中长刀,横刀挡在柴守玉身前,怒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又要老子自废双眼双手,还要带走柴姑娘?感情便宜全让你们占了去了!你口中左一个公理、右一个公理的,难道你口中所谓的公理便是你说了算的吗?!眼下世道虽乱,却也由不得你这帮鸟人在此肆意妄为!”
孟旭笑道:“呦呵!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你这是要动手吗?你若依我前言,尚可留下半条残命苟活于世。若是想要动手的话……哼哼!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了!”说话间,脸上笑容虽在,但是眼神中却已经带出了一阵凛然的杀意。
郭威仰天笑道:“哈哈哈!哥虽然是个逃兵,但是也算是在战场上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了!想用死来吓唬哥?对不起了,哥不吃你这一套!废话少说,亮家伙三个人一起上吧!”
孟旭慢慢地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冷冷的说道:“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就只好成全了你了。”说罢,将手中的折扇轻轻拢起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郭威缓步踱去。
郭威微微一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吗?”
孟旭说道:“一个人收拾你们三个已经足够了!”
郭威冷笑一声道:“呦呵?这么大的自信?既然如此,就别怪哥不客气了!你家四哥头七刚过还没走远,我这就送你们哥俩团圆去!”
说罢,抡起手中的长刀都头向孟旭的头顶砍去!却见孟旭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将手中的折扇向着郭威的长刀迎去,只听得嘡啷一声闷响,孟旭手中看似轻飘飘的折扇竟然一举将郭威手中沉重的长刀荡了开来!
仅仅一合的交手,郭威顿感不妙。没想到孟旭手中的折扇竟然是精钢打造,而且折扇与长刀接触之时,不仅荡开了长刀更是沿着刀身传来了一股绵延不绝的暗力,直震得郭威连退五步才勉强站住身形,手中的长刀也险些脱手飞出。
孟旭晃了晃右手手腕,由衷赞道:“好大的力气!难怪我四哥他们会命丧你手,若论这份蛮力,他们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不是你的对手呢!只不过你这身蛮力也只能在战场上一展拳脚了,和江湖高手过招?哼哼,你还不够瞧的!”
说罢,也不等郭威回话,孟旭一个纵身冲到了郭威面前,挥起手中的折扇向着郭威的右肩拍去!
郭威心知这把折扇虽然无锋,但是以孟旭的功力若真的任由其拍在自己的肩膀上的话必然是骨断筋折的结果!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举刀向折扇迎去。但是在长刀即将与折扇接触的一刹那,孟旭却突然撤招,手肘一弯从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角度将手中的折扇猛地在郭威双乳之间的膻中穴上轻轻一点!随即一挥手展开了折扇放在胸前轻轻地扇动着,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惯有的笑容,一言不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郭威。
在孟旭的折扇点中郭威膻中穴的时候,郭威只觉得胸口一麻,紧接着便感到周身气血为之一滞,任凭郭威怎样挣扎全身却动弹不得丝毫。好在嘴上还能说话,只听得郭威破口大骂道:“贼厮鸟!用的什么妖术制住了小哥?有本事跟哥真刀真枪的打,使用妖术算什么英雄好汉了?!”
孟旭似笑非笑道:“好一张鸭子嘴,真正的肉烂嘴不烂啊!妖术?无知小辈,我这叫点穴!武学之中上乘的功夫!懂了吗?!”一边说一边伸手用手中折扇又在郭威的颈后一点,已然封住了郭威的哑穴。随后说道:“先封住你这张鸟嘴,省的你一会儿坏了老子的‘雅兴’!”
说罢,也不理会如同泥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挣得面红耳赤的郭威,而是扭头看了一眼面带惊恐之色的柴守玉和见势不妙准备逃向后厨的钱四海,笑着说道:“想逃?都给我乖乖地站着吧!”话音中,只见孟旭如同鬼魅一般化为一道黑影在大堂之中疾走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虽然看起来大堂之中所有人都没什么变化,但是柴守玉和钱四海两人已然被孟旭封住了穴道,和郭威一样站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孟旭一击得手后,将右手折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拍,纵声笑道:“哈哈哈!四哥也忒的怂包了,十八个人竟然被这么三个下三滥给尽数斩杀了,没得堕了我恶龙岭的威风!”
说罢,缓步来到柴守玉的面前,肆无忌惮的用一双色眯眯的双眼扫视着柴守玉那张俏脸,一脸淫笑的说道:“好一个俏丽的小娘子!这趟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哈哈哈!”
这孟旭虽然江湖人称笑面书生,但是品行极为不端,尤其好色!单就品行而论与书生二字根本沾不上半点边际。一生之中足有近百名良家女子的清白毁于其手。正因如此在江湖之中难以立足,才不得已躲至恶龙岭落草为寇。进入聚缘楼初见柴守玉后,孟旭早已被柴守玉如花似玉的容貌撩拨的淫心大动。此刻既已将三人尽数制服,似孟旭这种色中饿鬼又怎能放的过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柴守玉呢?
只见孟旭一脸淫笑道:“我如此辛苦才擒得你们三人,娘子莫怕,似你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哥哥定会‘怜香惜玉’的,今天从了哥哥,你便是我的第十六房姨太太了,哥哥保你日后过的是穿罗戴玉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
说罢,在柴守玉惊恐的目光中孟旭的一双魔爪已然伸向了柴守玉!
第五章 救兵
制服了郭威、柴守玉和钱四海三人后,心生歹意的孟旭便要对柴守玉欲图不轨。苦于穴道被封,柴守玉动又动不了,喊又喊不出,只能无奈的闭上了那双饱含着屈辱泪光的秀目任人宰割了。一旁的郭威更是满腔怒火目眦欲裂,无奈却动弹不得分毫,一双虎目之中竟然流下了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泪水。
眼见着孟旭的一双魔爪即将触及柴守玉的身体之际,忽听得街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行至聚缘楼外骤然停止!接着便听到一人朗声笑道:“哈哈哈!孤王整日里忙于军事,有些时日不曾来过你这聚缘楼了。想不到连年战事,你这聚缘楼也日渐冷清了啊!钱老板,这大白天的关着门怎么也不见出来个人迎客啊?”
说话间,只见一个身着华服头戴金冠,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息的中年男人推开了半掩着的大门缓步走进了大堂之中。紧接着,八名腰挎长刀身着短衣长裤,个个神情彪悍的汉子紧随其后也进入了大堂,一言不发毕恭毕敬的站在那个中年人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柴守玉和郭威明白眼前的危机总算是被一行人的到来化解了。
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正在兴头上的孟旭犹如被人都头浇了一盆凉水一般顿时没了兴致。脸上那副惯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也换成了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显然对这群人的突然到来坏了自己的“好事”感到极为的不满!
只有钱四海在看到了这个中年人的时候,眼中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光芒!来了!终于来了!苦等了七天的救兵终于来了!想不到堂堂的晋王李存勖竟然会亲自带着救兵来了!!
看着钱四海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身体却如同木雕一般呆立不动,李存勖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钱老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就这么跟个泥胎似的杵在那里,是不欢迎本王叨扰吗?”
随即李存勖的目光又落在了手举长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郭威的身上。看到郭威手中的长刀,李存勖眉头微微一皱又将目光移到了羞的满面通红的柴守玉的身上,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笑着说道:“玉儿?十年不见想不到你也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若非眉宇间还依稀留有儿时的相貌,孤王几乎认你不出了!哈哈哈!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爹爹还好吗?孤王看到柴翁的亲笔信后,恰好有要事要来此地商办,于是便立刻从太原出发了,不曾想路上却被军事烦扰耽搁了几日,不知道是不是来晚了呢?”
“不晚!不晚!来的正是时候!!”柴守玉此刻终于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但是苦于穴道被封,只能在心中大声呼喊。看到李存勖似乎浑然不知此地的凶险,于是连连用一双秀目向李存勖示警。
面对着柴守玉的连连示警,李存勖却是一副全然不知的神情,诧异的笑道:“真是奇怪了啊,怎的你们三个人全都如同木胎泥偶一般动也不动呢?”说罢,缓步来到了孟旭的身前,略微打量了一番孟旭之后沉声说道:“阁下可知这店中发生了何事?”
孟旭虽然不知来者究竟何人,但是从他不断自称“孤王”的口吻中已经隐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面带笑容拱手问道:“阁下可是雄霸山西、威震天下的晋王殿下?”
李存勖点头笑道:“愧不敢当,正是孤王。”
孟旭仰天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此行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李存勖似笑非笑的问道:“不知阁下此言何意啊?”
孟旭收起笑容双手向南一拱,缓缓说道:“我恶龙岭众人受当今天子之令,来山西刺杀晋王李存勖!我四哥等人正是因此才来到了这鸟不拉屎的上党,又在这聚缘楼内被此三人谋害!我此行的目的原本是为我四哥等人报仇,不曾想却遇到了正主!这还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意外收获吗?”
李存勖不愧为雄霸一方的霸主,闻言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反而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当今天子?如今华夏大地四分五裂,各路诸侯称霸一方,称王称帝者不下十余人!我李存勖乃大唐天子御封的晋王,向以复兴大唐为己任,却不知阁下口中所谓的当今天子又是何人啊?”
孟旭道:“废话!我所说的天子当然是大梁帝国的正统天子了!”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哦?原来是朱家的那帮逆臣贼子啊?却不知他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能够调动你们这帮江湖人士前来行刺本王?”
孟旭道:“赏赐当然极为丰厚,不然我等江湖人士又怎会冒然卷入你们之间的政治斗争?陛下说了‘不管是谁,只要能拿下你李存勖的人头,便可以赵国公的身份官拜河东节度使接手你李存勖的全部地盘!’如此丰厚的赏赐,试问天下又有几人会不动心呢?”
李存勖闻言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冷笑道:“果然是足以令人心动的赏赐,只不过……我怕你们没这个命去享受了!你们这伙恶龙岭的匪人盘踞在太行山一带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我早就将你等视为心腹大患。只是虽有心将你等除掉,却苦于和朱梁逆贼连年征战一时间抽不出手罢了!如今朱家逆贼大势已去,恰在此时本王又收到了柴翁的亲笔求救信,我此行的目的正是想要借此机会抽出手来一举剿灭你恶龙岭的这伙匪人,却不想你等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打从我一进门便已洞悉了你等的身份,刚才你说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话现在恐怕本王要原封奉还了!”说罢,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三个恶龙岭的贼人尽数拿下!要活的!!”
随着李存勖的一声令下,身后八个随从中应声走出三人,向李存勖躬身一辑后便抽出腰间长刀,也不答话挥刀便向孟旭及那两个伴当砍去!
李存勖此行虽然只带了八个护卫,但是这八个人无一不是从他的贴身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战场之上每一个都有以一当十的本领。区区恶龙岭的两个匪人又怎是这些久经沙场的高手的对手?一经交手,不过数合那两名恶龙岭的匪人便已被砍翻在地,若非李存勖有令在先,这二人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可是单挑孟旭的那名禁军却眼见得落了下风。这名禁军虽然勇猛无双,但是和郭威一样毕竟只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而已,面对着孟旭这样的江湖高手,空有一身本领却也无法施展。只见孟旭挥动手中折扇或拍或扫、或点或戳,一边轻描淡写的压制着对手一边好整以暇的笑道:“晋王殿下也忒的瞧不起人了吧?就凭着一个区区的贴身护卫就想将在下擒获?”
李存勖眉头一皱,朝着守护在身边的其余五人大声说道:“你们几个一起上!务必给本王把这贼首一举擒获!”
领命之后,八名护卫同时挥刀向孟旭攻来,真可谓是四面八方毫无死角。也亏得这聚缘楼的大堂极为宽敞,即便是中间犹自站着郭威、柴守玉、钱四海这三个被封住穴道的人,也丝毫不影响孟旭与八名护卫之间的全力施为。只是可惜了大堂里那些摆放有序的桌椅,这些由上好楠木打制的桌椅在八名护卫凌厉的刀锋下纷纷碎裂,直把个钱四海心疼的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断。
原本以为凭着八名护卫同时出手,定能将孟旭一举拿下,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一旁观战的李存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的凝重了。他着实没有想到一个区区的恶龙岭的匪人身手竟然如此了得,自己手下这八名护卫同时出手非但没有占得丝毫上风,反而还渐渐的被这个孟旭完全的压制了。
就在李存勖思绪纷乱间,猛听得孟旭长啸一声,身形顿时化为了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大堂之中疾走一圈后,猛地停在了李存勖的面前。再看大堂上的八名护卫,虽然犹自站立不动,却个个七窍流血早已没有了呼吸,显然是被孟旭用之前制住了郭威等人的同样的点穴手法封住了死穴而死!
李存勖眉头紧锁的盯着眼前的孟旭,沉声说道:“好一手以扇打穴的功夫,好一个如影相随!想不到你竟然会是红云山庄的人!我更没有想到堂堂红云山庄的高手竟然会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境地!”
孟旭闻言不由得一愣,诧异的问道:“呦呵,想不到晋王殿下竟然能识得我这一招如影相随,并且还能通过这一招认出我的身份?”
李存勖冷笑道:“当年逆贼黄巢手下有一员大将名为孟楷,此人就是以红云山庄的掌门人和第一高手的身份加入了贼军。昔日我曾听我大哥李存孝说起过此人,也演示过此人的招数,所以你一使出这招如影相随后,我登时就想到了那个孟楷了!你可是孟楷的后人?”
孟旭收起笑容,冷冷的说道:“正是家父!我是他的六子!说起来咱们孟李两家也算的上是颇有渊源了,当年在长安城,我父亲便是被李存孝于乱军之中所杀。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此番我之所以主动领命下山,一方面是要把杀害我们四当家的凶手擒拿回寨,另一方面就是要找你报仇雪恨!赏赐什么的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这父仇却是必须得报!只可惜李存孝死的太早了,今天只好让你李存勖来替李存孝还债了!”
李存勖仰天笑道:“哈哈哈,好一副冠冕堂皇的说辞!你盘踞在我山西境内若干年,若真有为父报仇的心思,还用等到朱家逆贼颁下赏赐后才肯动手?什么为父报仇,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那难以抗拒的钱权的诱惑?”
孟旭被李存勖一番抢白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头七的时候给你的家人托梦去吧!”说罢,将手中折扇一展,扇面的边缘犹如一把锋利的刀锋向李存勖劈面砍去!
面对着孟旭的暴起攻击,李存勖竟然身如渊渟岳峙一般纹丝未动。眼瞅着锋利的扇缘已经距离面前只有尺许距离的时候,这才猛地一侧身堪堪的躲开了孟旭这雷霆一击,紧接着一直紧握着悬在腰间长刀刀柄上的右手猛地一抽,手中的刀柄突然向孟旭的腰间撞去!
孟旭方一出手时,看到李存勖不躲不闪,原本以为李存勖已经被吓懵了,待到李存勖突然闪开并且猛然发动反击之后,孟旭才幡然惊觉,急忙纵身向后跳开,虽然勉强的躲开了这一击,却尽显狼狈之象。
孟旭恨恨的说道:“好你个李存勖,竟然扮猪吃老虎?想不到你堂堂的一个晋王竟然也会功夫?”
李存勖摇了摇头笑道:“莫要说笑!我这算是哪门子功夫啊?只不过是当初我大哥……哦对!就是杀了你父亲的那个李存孝。兄弟之中存孝大哥对我最是疼爱,因此在闲暇之余曾略微指点过我一些入门的功夫。只可惜我虽然在战场上是个厮杀汉,但是却天生对武学一道一窍不通,加之当时年纪尚幼,几年下来也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功夫聊以在战场上自保而已。没得让你这出身功夫世家的江湖人士见笑了。”
孟旭闻言不由得愣在了当地。虽然刚才自己因为轻敌并没有使出全力,但是这李存勖仅凭着从李存孝身上学来的一点皮毛功夫就能躲开他这一击,这是孟旭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感觉到自尊受到了强烈侮辱的孟旭咬牙狞笑道:“哼哼!皮毛而已?你这话还真是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自尊啊!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从李存孝身上学来的皮毛功夫和我这红云山庄的家传绝学到底哪一个更厉害一些!杀你之前也让你死个明白,正式介绍一下,我乃红云山庄枪、刀、剑、外家、内家、点穴‘六绝’之中的扇绝!现坐太行山恶龙岭第五把交椅!功夫虽然微末,凭着一手点穴功夫却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江湖人称笑面书生的便是在下了!”
听完孟旭的介绍,李存勖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嘶……只不过我记得你应该还有一个江湖称号吧?好像叫什么……啊对!笑脸淫贼!这些年江湖上有一百多宗坏了良家妇女清白的案子,据说至少有九十余件都和你有关,想必你也正因如此在江湖上难以立足才不得已落草为寇的吧?哼!今日我若死在你一个这样下三滥的手中,只怕我家列祖列宗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淫贼!今天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拿命来!”
说罢,仓啷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拦腰向孟旭砍去!可是这一出手顿时让孟旭看出了破绽。李存勖从李存孝身上所学的都是一些保命应急的功夫,受到攻击尚可自保,但是出手攻击的时候所使得招数却全是战场上最为普通不过的砍杀。孟旭躲闪了几刀之后已然看清了李存勖的攻击套路,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果然是皮毛功夫!
心念及此,瞅准了李存勖一刀砍出力道将衰之际,孟旭手中折扇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猛然向李存勖手腕处的阳谷穴上打去!眼见着一击即将得手,孟旭的脸上也露出了胜利在握的笑容,却见李存勖猛得将手腕一翻倒转手中长刀后发先至向孟旭的大腿砍去!这一下猝不及防的变化顿时让孟旭乱了手脚,硬生生的收回了攻击向后一跃堪堪的躲开了李存勖这一刀。
接连两次的攻击失手直气的孟旭七窍生烟,暴喝声中已然使出了家传的绝学轻功——如影相随!此招一出,孟旭顿时化身成为一道魅影,高速的运动中绕着李存勖不断疾驰,渐渐地竟然犹如一道黑色的旋风一般将李存勖夹裹在了其中!面对着盘绕在身边不断疾驰的孟旭,李存勖直感到一阵眼花缭乱,有心想闭上眼不看,但是又不敢妄自托大,毕竟自己从李存孝身上所学的只是一些皮毛而已,只好强打起精神忍着阵阵的恶心努力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孟旭疾驰的身影。
只见孟旭脚下施展开如影相随不断地疾驰着,手中也一刻不闲,不断地用手中的折扇一招接着一招的打向李存勖周身要穴。可是不管孟旭如何全力施为,每当他的折扇即将打到对方大穴之时,都被李存勖在无巧不巧的时机用手中的长刀及时发动的反杀而一一化解。
片刻之后,李存勖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乎要支撑不住了。而孟旭那边疾驰的身影也终于渐渐地慢了下来。这如影相随的轻功虽然威力极大,但是却极为的耗神耗力,加上常年贪酒好色的生活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内功修为更是大打折扣,这也是他为什么从不轻易施展这招如影相随的原因。眼下,施展如影相随这么长的时间,孟旭此刻已是气喘连连汗如雨出,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虚软不堪。
可是孟旭也明白,想要一举擒杀李存勖自己必须要咬牙坚持下去!因为在和李存勖的交手之中,孟旭发现虽然对方的攻击软弱不堪,但是防守之中却充分的发挥出了以静制动,绝地反击的精髓!不过李存勖的防守虽然是无懈可击,可是他毕竟学到的只是皮毛,加之没有内功根基,时间一久势必力竭!要想赢只有三个字“耗下去!”
就这样,这场艰难的消耗战又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至此孟旭再也坚持不住了,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急促的呼吸声中他身上的长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早已被身上的汗水湿透,脚下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每迈出一步都仿佛有登天之难!
“不行了!耗不下去了!!”虽然孟旭还想继续耗下去,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传来了极为诚恳的呐喊。然而就在孟旭即将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李存勖的身体猛地晃了一晃,面对着孟旭的攻击而发起的反击明显的慢了下来!
“好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经过了长久的消耗战,孟旭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尽管他此刻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但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起最后一击的力量他还是有的。只见孟旭强打精神仰天发出一阵长啸,长啸声中手中的折扇犹如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绕过李存勖竭力反击的长刀,狠狠地戳向了位于李存勖脐上六寸的巨阙穴!
第六章 高手
巨阙穴分属于任脉要穴,系心之募穴。此穴若被击中,气血将会冲击肝、胆,导致心脏震动而亡,是人身三十六处死穴之中最为致命的一处!
眼见着李存勖即将死于孟旭扇下之时,早已筋疲力尽头晕眼花的李存勖却在此时无巧不巧的双膝一软瘫坐了下去,也幸亏孟旭此刻早已力不从心,速度大不如前,李存勖这突然瘫倒在地反而救了他一命。但是在他身子向下一矮的同时,孟旭的扇子还是点中了李存勖胸口的膻中穴,虽然逃得一死却再也动弹不得分毫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制服了晋王李存勖,孟旭长出一口气后颓然坐倒在地。急喘了几大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后,孟旭强忍着周身酸痛盘膝坐好,暗暗运用家传的内功心法气走全身后缓缓地将周身混乱的气息一丝丝的汇入丹田之中,开始运气调理。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孟旭急促的呼吸终于渐归平稳,体内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的气息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虽然身体依旧疲乏不堪,但是也仅是用力过度导致的一时虚脱而已。
调息完毕后,孟旭长吁一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用颤抖的双腿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倒在地上的李存勖面前,狞笑着说道:“想不到制服你一个区区的不会武功的常人,竟然会让我如此狼狈!不过不管怎样,此刻你已经是案上待宰的羔羊了。怎么样,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李存勖虽然并不会孟旭那套运气调理的内功,但是在地上躺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休息过来了一些。圆睁双眼瞪着孟旭,冷哼一声道:“哼!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不过我堂堂一代晋王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了你这么一个采花淫贼的手中,九泉之下我实在是没脸去见我的列祖列宗啊!!”
孟旭刚想说话,却听得一旁的郭威突然厉声骂道:“贼厮鸟!有胆你就放开爷爷,来跟小爷我痛痛快快的干一场!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有什么脸胆敢妄称江湖英雄?!”原来过了这么长时间,郭威虽然身上的膻中穴受制依然动弹不得,但是哑穴却早已自行解开,终于可以说话了。
孟旭冷笑一声道:“呦呵,这么快就能说话了?下三滥的手段?爷爷我可是凭着一身的真功夫把你们这群鸟人尽数制服的!你这张臭嘴也着实让人烦心,我看我还是先割了你的舌头再说吧,省的你这张鸟嘴又喷出什么粪来!然后再让你静静地看着我怎么炮制这个晋王,最后就是让你好好欣赏欣赏爷爷如何教这俊俏的小娘子尽享‘人事’。哈哈哈,爷爷我也着实累了,一会儿且着得让这小娘子好生的给咱解解乏了!”
说罢,色眯眯的瞅了一眼一旁呆立不动急的满脸通红的柴守玉,弯腰捡起李存勖落在地上的长刀,摇摇晃晃的向郭威走去!
……
眼见着郭威就要血溅当场之际,忽听得门外再一次传来一阵轻缓的马蹄声,紧接着门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站在了门前。只见来人身穿一袭黑布长衫,头戴一顶斗笠。虽然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眉目看不清长相,但是满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一望便可得知是一个经过了长途跋涉的旅人。
来人一进门便沉声说道:“店家,来碗面……”说话间,此人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已然看清了店内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由得愣在了当地,口中的话也顿时戛然而止。
看到这个突然到来的旅人,郭威顿时看到了希望!急忙大声喊道:“这位壮士,快跑!店中有歹人意欲图财害命!快去街上多喊些乡邻来帮忙擒贼啊!”
这个陌生的旅人的突然到来,着实让孟旭感到头疼。经过连番的搏杀之后,他此刻早已筋疲力尽,莫说是这么一个健壮的汉子,便是随便来个十几岁的孩童恐怕都能轻易地要了他的命。恰在此时听到郭威这一声喊,孟旭眉头一皱顿时心生一计,虽然此计有失江湖身份,但是当此危难之际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孟旭一甩手扔掉了手中的长刀,踉踉跄跄的奔向那个陌生的旅人,嘴里带着一声长长的哭腔大声喊道:“壮士救命啊!有歹人……有歹人要谋财害命啊!”
这旅人又怎知店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眼见着店中一片狼藉,还横七竖八的躺着满地的尸体,再加上郭威的大声呼救,心中已然认定这聚缘楼定是遭到了匪人的袭扰。恰在此刻又看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惊慌失措的跑向自己连声呼救,又怎么会想到此人便是造成此间祸事的匪首?
旅人见状连忙向前疾走几步,伸出双手便要去搀扶已经跑到近前的孟旭。可是就在他的双手即将碰到孟旭之际,却不知怎的,只见孟旭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向他的怀中倒去,而那把握在孟旭手中的折扇更是无巧不巧的打向了旅人胸腹间的死穴——巨阙穴!
眼见着一击偷袭即将得手,孟旭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狡诈的笑容。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手中的折扇刚刚碰触到那旅人的衣襟之时,旅人以极快的速度蓦的一伸手已然紧紧地攥住了孟旭的双手!纵使孟旭已经感到折扇碰触到了旅人胸腹间的皮肉,却再也没有丝毫的力量向前递送半分了。
经此一变,孟旭的一张脸顿时吓得煞白,心中只道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鬼蜮伎俩。正紧张的寻思着如何脱身之际,却听那个旅人笑着说道:“留心脚下,别摔着了。”
听闻此言,孟旭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心中暗喜道:“想不到竟然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乡巴佬,着实吓了老子一跳!”
这边孟旭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得那边郭威和李存勖异口同声的喊道:“壮士小心!此人便是匪首!!”
孟旭闻言,刚落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情急之下急忙试图从旅人手中挣出双手。无奈一挣之下才发现这旅人的双手竟然犹如两道铁箍一般紧紧地箍在他的手腕处,莫说他此刻力量全无,便是在平时想要挣脱这双有力的大手恐怕也绝非易事!
孟旭心知不妙,眼珠一转另生一计,扯着嗓子哭嚎着喊道:“壮士切莫听他们胡言,我区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会是什么匪首呢?他们……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匪首啊!”
旅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手无缚鸡之力?不对!方才你跌倒之时,手中折扇险些点中我的巨阙穴,你这手漂亮的点穴的手法也算得上是上乘的武功了啊!”
尽管被旅人一句道破了天机,可是孟旭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慌乱的样子。因为他明白,事已至此只能一味地继续装疯卖傻想办法蒙混过关了。也亏得他有这一副急泪,顷刻间脸上已是涕泪滂沱,大声哭诉道:“壮士这是哪里的话啊?什么武功、什么点穴的手法我连听都没听过啊!我情急之下一跤跌倒,又哪里知道什么这穴那穴的啊?壮士你莫要冤枉好人啊!”
旅人笑道:“呵呵,如此解释倒也算得上入情入理。好吧,就算你是误打误撞无巧不巧的误点了我的巨阙穴,但是——你这一身的内力又做如何解释?!”说到这里,旅人陡然加重了语气,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也不等孟旭继续诡辩,厉声问道:“方才你试图从我手中挣脱双手之际,已然不自觉的使出了内力!要知道,你可以用误打误撞来掩饰你试图点我死穴的目的,但是你这苦心修行了数十年的内功心法却是你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此刻你确实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这也是你当前脱力所致!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不到你这貌似忠良的一介书生竟然如此狡诈,险些被你蒙混过去!师父经常告诫我说这个世界上人心险恶,要我多加堤防。此话我原本不信,哪曾想我刚一出山你便给我活生生的上了一课!”
说罢,也不等孟旭继续狡辩,猛的出手如电眨眼间便已封住了孟旭腰腿间七处大穴。这一出手顿时让孟旭心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化为了泡影!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旅人这一手迅如疾电的点穴功夫,认穴之准、出手之快即便是孟旭这样自诩为点穴高手的人也深感自愧不如。至此,孟旭终于明白了这个看似懵懂无知的乡巴佬竟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心如死灰的孟旭心里清楚,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逃出去了,只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郭威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之后,心知这场危机总算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旅人的帮助下莫名其妙的化解了。在听到那个旅人的一番言语之后,郭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位壮士说的好啊!貌似忠良之辈也极有可能是心怀叵测之徒,我郭威今天也算是上了一课了!壮士,赶快帮我们解开这邪法吧!也不知这鸟人使的什么妖术,我已经在这里像个木桩子似的杵了快一个时辰了,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旅人伸手摘下了罩在头上的斗笠,笑着说道:“你这汉子豪爽的性格倒也颇对我的脾性。只不过这个狡诈的书生刚刚给我上了一课,所谓人心险恶,你且再多站些许时间,待我了解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后咱们再做商议可好?”
郭威豪爽的笑道:“也罢!你说的也是正理儿,反正也站了这么久了也不争这一时半刻的了。”说罢,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旅人,心中暗暗赞道:“好一个仪表堂堂的汉子!”
只见此人约莫二十岁上下,长身玉立相貌堂堂,一对儿剑眉之下一双丹凤眼目光如炬炯炯有神,面如冠玉鼻直口阔,唇边和颌下一层淡淡的短须略显沧桑,往那一站虽然风尘仆仆却无法掩饰其内在的勃勃英气。
旅人环视了一下堂中众人,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李存勖的身上。看到旅人在看自己,李存勖笑道:“壮士不必管我,地上虽凉但是我刚躺下不久却也无碍,先去救旁人吧。”
旅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柴守玉。柴守玉虽然也感激这个旅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但是又着实不想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碰触自己的身子。想到这里,粉脸不由得微微一红,苦于哑穴被封无法说话,只好面带感激之情向旅人摇了摇头,示意旅人还是先救别人吧。
旅人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柴守玉的心思,笑着说道:“如此混乱的局面下,这大堂之内只有姑娘一人看起来还可靠些。姑娘莫怕,我还是先解了你的穴道再说吧,得罪了!”
说罢,拇指和食指并拢轻轻一弹,只听“嗤”的一声,一道凌厉的指力冲破空气的阻力击中了柴守玉的腰间。柴守玉只觉得腰间一麻,周身受阻气血顿时流畅了起来,只是穴道被封太久,气血骤然畅通后顿觉双腿传来一阵麻软的感觉,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看到这个陌生人在不经意间所使出的这招隔空打穴的功夫后,孟旭早已面如死灰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孟旭在红云山庄之时也曾听庄中耆宿高手说起过这门隔空打穴的功夫,不仅要认穴精准无误更需要极为深厚的内功功底作为基础才行。江湖中会隔空打穴的人虽然不在少数,但是大多都需要借助石子等外物施为,似此人这般仅凭着一股刚猛的指力便能隔空施展实属罕见!果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堂中其他人等又怎知孟旭此刻绝望的心情?这边柴守玉刚要挣扎起身,却见那个旅人提着一把椅子走了过来,将椅子放在柴守玉的身旁。柴守玉顿时明白了旅人的用意,感激的朝旅人点了点头,扶着椅子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解穴之后的柴守玉依旧一言不发,旅人轻轻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莫非姑娘的哑穴也被封了吗?”
看到柴守玉点头称是,旅人笑道:“我说你怎么一言不发呢?”一边说一边屈指一弹如法炮制的解开了柴守玉受制的哑穴。
柴守玉长吁一声,款款起身向旅人福了一福,诚恳的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小女子柴守玉这厢有礼了。”
旅人向旁一避,笑着说道:“柴姑娘言重了,快快请坐。烦请姑娘将此间发生的事情实情相告,我突来乍到便逢此事,心中着实分不清此刻的局面啊。”
柴守玉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从七天前那伙匪人如何骚扰直至孟旭前来寻仇以及郭威和晋王李存勖如何出手相救等事一一娓娓道来。
听完柴守玉的一番叙述,旅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笑着说道:“如此说来,我还是抓对了人了。只不过却也冤枉了郭壮士和晋王殿下,实在是惭愧直至啊!”说罢,依次为郭威、李存勖和钱四海三人解开了被封的穴道。
郭威松泛了一下筋骨,大步来到旅人面前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旅人的双臂,朗声笑道:“哈哈哈,若非壮士危难之时挺身相救,我郭威的舌头此刻恐怕已经不在自己的嘴里了。来来来!壮士在上,请受郭威一拜!”
说罢竟然真的一辑到底拜了下去。旅人急忙伸手将郭威扶起,嘴里连声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郭壮士言重了!”
一旁的李存勖笑道:“怎么使不得?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位侠士一出手便救了我们四条人命,当得起这一拜!来来来!小王也就此拜谢了!”
说罢也要一辑拜倒,把个旅人唬的连忙伸手扶住,面红耳赤的说道:“晋王殿下使不得啊!你堂堂千金之躯,向我这么一个山野村夫拜谢,我可是着实承受不起啊!”
李存勖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什么晋王不晋王的?方才受制于贼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众生平等’这个道理。面对着生死存亡的考验,哪里还有什么这王那王的?都是一条再也普通不过的人命而已啊!”
郭威搔了搔头道:“晋王殿下这话透着一股禅意啊,太深奥了!”
李存勖笑道:“哪有什么禅意不禅意的,只不过是一时之间有感而发罢了。既然壮士执意不肯受我等一拜,我倒有个计较,只是不知你二人是何想法?”
郭威和旅人诧异的看着李存勖,不知道李存勖究竟要说的是什么。
李存勖接着说道:“郭壮士性格豪爽,而且能在他人危难之际仗义执言并且出手相救,着实让李某敬佩之极!这位侠士性格朴实武功高强,而且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我等四人的性命,让李某着实感激之至。我与你二人一见如故,有心想要效仿汉末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的典故,在此与二位壮士结为异性兄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郭威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啊!此举正合我意!这位仁兄的意思呢?”
旅人面带惭色的说道:“我一介山野村夫,自幼生长在深山之中,此番出山原本是受师父的嘱托来世间游历一番增长一些见识。晋王殿下此刻突然提出要与我结为异性兄弟,我虽心中欢然喜却也着实不敢高攀啊。”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侠士过谦了。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没有侠士此番出手相救,我李存勖此刻早已命归九泉了。现在在这聚缘楼之中,没有什么晋王不晋王的,有的只是李存勖这个普通人而已!侠士如若继续推脱,莫非是瞧不上我李存勖这点微末的本事吗?哈哈哈。”
旅人闻言连忙摆手说道:“不敢不敢!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初出茅庐便能与两位义士结交,内心也着实欢喜不已啊。”
李存勖笑道:“这就对咯!哎呀!光顾着一时高兴,倒忘了请教侠士尊姓大名了!失礼失礼!”
旅人说道:“我姓安,全名安继业。”
“壮士姓安?”李存勖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
第七章 结义
听闻安继业自报姓名之后,李存勖不由得愣在了当地,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侠士姓安?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你可是沙陀人?”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家久居塞外,乃沙陀人的一系分支。二十年前中原大乱,塞北契丹族趁势崛起,直到十五年前耶律阿保机在兼并其他部族时率领契丹族大肆攻略,我家也惨遭巨变,家人尽数死于乱军之中。是我师父从死人堆里将年幼的我救回山中并且一手将我抚养成人的。”
郭威闻言长叹一声道:“原本以为只有中原大地一片混乱民不聊生,想不到塞外苦寒之地竟然也一样没有个安生的日子。这个乱世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不过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实不相瞒,咱俩的身世倒也相似,我也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姨娘一人将我拉扯成人。大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我总觉得咱们既然生于乱世又遭逢如此苦难,也许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也说不定呢。”
李存勖神色黯然的说道:“想不到安兄和郭兄竟然都有如此悲惨的身世。罢了罢了!往事已过休要再提!当前时节虽为乱世,却也为天下英雄提供了一个崭露头角的舞台!郭兄说得对,正所谓乱世出英雄,生于乱世是我等的不幸,但是若就此怨天尤人苟活于世则是我等的不争!我们没有权力去选择出生在什么时代,但是我们却有权力去掌控自己生存的方式!我李存勖正因如此,才毅然于乱世之中继承先父遗志以荡平乱世复兴大唐为己任,与朱梁逆贼连年征战近二十余载,为的就是尽早结束这个民不聊生的乱世,重现百姓安享太平的大唐盛世!”
说到这,李存勖展颜笑道:“说起来也巧了,安兄与我也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啊!实不相瞒,我们李家本姓朱邪也是沙陀人,因先祖剿灭反贼有功,被大唐懿宗皇帝赐姓国姓,自此便姓了李。先父子嗣众多且又喜好广收豪杰之士养为义子,一众子嗣中又以十三人最为出众,世人称之为十三太保!而这十三太保中我有一个义兄与我最为交好,此人便是威震天下的战神——李存孝!不知两位兄台可曾知道此人?”
安继业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常年与师父居于深山之中,对世间人事并不是十分的了解。”
一旁的郭威却大声说道:“李存孝?我知道!当年李存孝以十八人之力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并且一举收复长安,后来又在虎狼谷阵斩黄巢终结乱世。堂堂一代战神的名号我不仅如雷贯耳,更是我心神向往、视为楷模的一代豪杰啊!”
李存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正是这个李存孝!无巧不巧的是我这义兄原本也姓安,先父将其收为义子后,便改了姓名。你们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存孝大哥是我情同手足的兄弟,又是郭兄心中的楷模,而安兄不仅和我一样同为沙陀人,又与存孝大哥是为同宗,更是在今天一举救了我等的性命。要说这不是天意,谁信啊?!是吧?哈哈哈哈!”
郭威闻言也抚掌大笑道:“竟然这么巧?哈哈哈,看来这还真是一场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安继业也笑着说道:“如此说来咱们三人果然有缘,既然如此有缘那么在下如若继续推辞反而倒显得有违天意、有违二位仁兄的盛情了。”
李存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正是如此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咱们兄弟三人便在这聚缘楼内正式结为异性兄弟了!”
一旁的钱四海见状,赶忙寻了个话缝,插口说道:“晋王殿下和雀儿哥还有这位安大侠能在我这小店结为异性兄弟,实属我们钱家祖上积德,我钱四海前世修来的福分啊!我就寻思着为啥在这乱世之中我一直都放不下这份祖业,不舍得关门避乱呢,合着是为了今天这件大事在做准备啊!今后晋王殿下自是不必说了,雀儿哥和安大侠若也能闯出一番事业,那时世人皆知三位英雄是在我这小店结为兄弟,我这聚缘楼岂不是也能名声大噪了吗?我钱家列祖列宗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觉得脸上有光啊!三位英雄权且宽坐,我这就去准备香案火烛去。”说罢,哼着小曲向后堂走去。
看着一旁脸带笑意一言不发盯着郭威的柴守玉,李存勖笑道:“玉儿要不要也来和我三人一起结拜啊?”
柴守玉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女虽有此心却也不敢乱了规矩啊。晋王殿下与家父乃是故交,与您结拜为异姓兄妹我这不是乱了辈分了吗?再说……”说到这,柴守玉瞟了一眼站在李存勖身旁的郭威,粉脸不由一红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李存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柴守玉又看了看郭威,顿时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郭兄弟仪表堂堂性格豪爽实乃人中豪杰,玉儿果然有眼光!哈哈哈!”
郭威一脸茫然地看着哈哈大笑的李存勖和低着头含羞不语的柴守玉,虽然心中隐约感觉到他们两人话里有话,却怎样也摸不出个头绪。正想发问,那边钱四海已经将香案火烛搬出并且准备完毕了,满面春风的说道:“东西都已经备好了,此时正值午时,恰逢日头运行到中天之时,实乃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刻了。三位英雄趁此良时义结金兰最好不过了!只是仓促之下这三牲祭品却不甚好找,店里只寻得一颗羊头和一颗猪头权且一代吧。”
李存勖哈哈笑道:“仓促之下钱老板能准备的如此周全已经实属不易了,祭品什么的无非是个形式而已。我兄弟三人一见如故情深义重,便是撮土为香又有何妨?啊?哈哈哈哈!再说此地正好还有一个现成的祭品,你们忘了吗?”
看到众人一脸诧异的表情,李存勖指着一旁穴道被封的孟旭说道:“此人一心想要取我等性命,而且还险些坏了玉儿的清白之身,不杀此獠实在是难泄我心头之恨!”
郭威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只有柴守玉和安继业两人面露不忍之色。
李存勖见状,诧异的问道:“玉儿一个姑娘家有此妇人之仁尚且还在情理之中,安兄为何也面露不忍之色啊?”
安继业道:“此人虽然有心要谋害你等性命,但是现已被我制服。加之我对此人不甚了解,乍闻要坏其性命我确实是有些心有不忍啊。”
李存勖笑道:“安兄所言也对,既然如此我且先把此人所做的滔天恶事说与众人一听吧。此人本名孟旭,原是红云山庄嫡系传人,也算的上是武林世家了。但是此人天性贪淫好色,十余年间世间足有近百名良家妇女的清白毁于其手,更有六十余宗奸杀大案与其有关。也正因如此此獠才无法在江湖立足,不得已逃入恶龙岭落草为寇。如此恶人若是继续留他在世,又如何能平复那些地下亡魂的怨气?又如何能平复那些心爱之人惨遭凌辱杀害的亲人们的愤怒?此等恶人就算是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此刻让他做了咱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的祭品已经算是便宜了他了!”
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自己擒获的竟然是一个身犯滔天大罪的恶人,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此獠确实该杀!一切便听李大哥做主了!”
看到众人均已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后,李存勖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快步走到了面如土色的孟旭面前,沉声说道:“眼下虽为乱世,但是王法犹在天理犹存!你只道于此乱世之中可以肆意妄为,却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叫你落在我等手中,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旁人也许不能把你怎样,但是我能!我乃大唐天子御封的晋王,所谓的王法便是我晋王制定的律法!今日便由我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以此来告慰那些惨死于你手的在天之灵,以此来平复那些惨遭你蹂躏侮辱的良家妇女心中的怨气!恶贼,拿命来!”
听完李存勖的话,孟旭早已心如死灰身若筛糠,颤抖着张开双唇犹想分辨什么。却见李存勖早已提刀在手,猛地将手中的长刀刺入了孟旭心窝,惨嚎声中一代淫贼就此命丧晋王李存勖之手!瞟了一眼口吐鲜血兀自在地上抽搐的孟旭,李存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挥刀将孟旭的人头砍了下来。随后拎着孟旭血淋淋的人头来到香案旁,将孟旭的人头摆放在案上羊头猪首之间,仰天笑道:“哈哈哈,如此一来这三牲祭品就算是齐活了!”
眼见着了结了孟旭之后,钱四海端起一个硕大的酒坛,像是在爱抚着一件至宝一般轻抚坛身,笑着说道:“这坛竹叶青还是我年满二十岁的时候亲手埋在在我家窖下的,转眼间已经足足埋了三十年了!今日你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也是时候把它端出来了。”
说罢在坛口轻轻一拍拍碎了上面的泥封,又伸手扯开了坛口上密封着的重重桑皮纸封条,霎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在大堂之内弥漫开来。随后钱四海小心翼翼的抱起酒坛满满的斟了三大碗,只见此酒色泽金黄透明微带青碧,芳香醇厚的酒香直把堂内五人闻得熏熏欲醉。
闻着这馥郁的酒香,郭威狠狠地吞了一大口馋涎,大声赞道:“好酒!老钱啊老钱!我就说你这老东西能藏宝,你看看竟然端出来了窖藏了三十年的竹叶青!哥在你这店里也有些时日了,怎的从来不曾见你端出来让哥尝尝啊?!”
钱四海笑道:“雀儿哥这话说的,今儿不是给三位大英雄端出来了吗?再说了,早给你雀儿哥喝了的话,今天这天大的喜事岂不是没了彩头不是?”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阵哈哈大笑,李存勖笑道:“好了!既是良辰吉日,又有美酒相佐,咱们可不能辜负了钱老板的一番美意啊。来来来!恰巧咱们兄弟三人身世相仿都没了父母,今日便以天地为尊,更有钱老板和柴姑娘在此为证,见证我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的美事!”
说罢三人撩袍跪倒,双手捧香对天盟誓道:“天地在上!今有李存勖、安继业、郭威三人,虽非血脉同宗,但是一见如故倾心相交!现以天地为鉴,以钱四海、柴守玉二人为证,我兄弟三人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后定当荣华富贵同享,刀山火海同入,愿为平定这天下乱世尽献毕生之力!如有违背誓言者,定遭天谴!”
誓罢,三人顿首三拜正式结为兄弟。随后三人各叙年齿,李存勖三十七岁,三人之中年纪最大被尊为大哥;安继业二十二岁,排行老二;郭威年纪最幼刚满十八岁,是为三弟。
立誓之后,兄弟三人手拉着手同时起身,相互对视之后都为今天三人义结金兰感到兴奋无比,同时仰天大笑。
说笑间,钱四海已然尽显生平所能,满满的备足了一桌子的上好菜肴,就着那坛酒香四溢的三十年陈年竹叶青,五人开怀畅饮尽叙平生,直喝的一个个酩酊大醉。
……
次日一早,众人已然酒醒,洗漱完毕后郭威熏熏然的说道:“老钱,你这三十年的陈酿竹叶青真是酒中极品啊!现在犹自有些上头呢。”
说笑一番后,李存勖正色说道:“现在咱们已是异体同心的兄弟了!二位贤弟各有所长,不知今后作何打算啊?”
郭威摇了摇头道:“我原本在泽潞节度使李继韬的帐下做牙兵,也曾参加过几场战役立有一些微功。无奈李继韬为人骄狯无赖,加之上官妒忌我的功劳处处排挤打压,我这才在一怒之下做了逃兵来到此间。若问今后作何打算,小弟一时间还没有个头绪呢。”
李存勖道:“三弟性格豪爽且勇力过人,投身行伍确实是一块儿好材料!只不过你所投非人,这李继韬本为先父义子李嗣昭之子,算起来也算得上是我的侄儿了。正如三弟所说,此人狡狯无赖,治军无方,着实让我嗣昭哥头痛不已!幸亏三弟及早脱身,否则此刻恐怕已经近墨者黑,被李继韬这个小混蛋给带坏了呢,哈哈哈!当前朱梁逆贼大势已去,蜷缩于开封、洛阳等地伺机反攻。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一时间想要将其一举荡平倒也绝非易事。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三弟勇力过人颇有古之大将风采,若就此埋没于乱世之中实为可惜。当此乱世时节,正需要我等化为一阵长风来荡涤乱世!依愚兄拙见,三弟不如与我同回军中,为荡平乱世重复大唐盛世的辉煌贡献一份力量,博他一个封妻荫子、名垂青史的美名岂不是美事一桩?”
郭威哈哈大笑道:“大哥这话算是说到小弟的心里去了!封妻荫子名垂青史这种事小弟没想过也不敢想,但是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来荡涤乱世实乃小弟生平夙愿!承蒙大哥不弃,小弟愿随大哥投身行伍!只不过小弟有个条件,大哥切不可因小弟与大哥的关系让我一入军中便身居高位。小弟虽是个俗人,但是这功名利禄之事还是喜欢凭着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的打出来才够劲儿!”
李存勖笑道:“三弟这话是个正理儿,我继承先父遗志治军向来以严谨著称,断不敢因亲属之故而废了军令!三弟既然有如此鸿鹄之志,大哥又怎会强人所难?一切便听三弟的!那么二弟你又是作何打算的呢?”
安继业沉吟片刻,缓缓地说道:“化身为乱世长风?大哥和三弟这话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了!我虽然常年居于深山之中不问世事,但是年幼之时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却让我终身难忘。我不敢妄想自己能于这乱世之中成为一代英雄,但是化身为乱世中的一股长风,致力于终结这个乱世的勇气还是有的!只不过……我却注定无法和你们走上同一条道路。”
看着面带不解之色的李存勖和郭威,安继业接着说道:“第一,我下山之时师父曾千叮万嘱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投身行伍;第二,我身为江湖之人,于治国平天下之事原本也是一窍不通。不过之前大哥也说过,现在江湖中人受朱梁政权高官厚禄的诱惑,心生谋害大哥之意的江湖中人大有人在。既然如此,我决定另辟蹊径——独闯江湖!以便为大哥和三弟扫清后顾之忧,不知大哥和三弟意下如何?”
李存勖仰天笑道:“哈哈哈!如此甚好!其实所谓的江湖无非就是社会的缩影。当此时节天下大乱,江湖之中也早已乱象丛生。我虽不在江湖,却对江湖之事略有所耳闻。自朱家逆贼篡位之后,便推出了在武林之中身份显赫的王彦章执掌武林,俨然以武林盟主自居!而这王彦章更是朱家逆贼的忠实走狗,执掌武林之后不断以高官厚禄为诱饵,大肆笼络武林人士为朱家效力!此番恶龙岭这帮匪人要取我李存勖的人头便是因此而起。江湖?现在的江湖已经不再是那些侠肝义胆的武林人士的江湖了!二弟,大哥支持你的选择!只不过正如你师父所言江湖之中人心险恶,二弟你虽然身怀绝技,但是初入江湖也一定要千万小心才是!记住大哥的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人心!”
安继业闻言紧紧地握住李存勖的双手,不无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提醒,小弟一定铭记在心!”
李存勖抬头看了一眼日头道:“时间不早了,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我离开军中多日恐怕已经积攒了一堆的要事需要赶紧处理了。既然咱们兄弟三人志向已定,那就坚定不移的按着自己心中的目标一路勇往直前吧!二弟,我与三弟同在军中,你若要找我们倒也容易。但是我俩若想联系你却多有难处了,你要多多保重!”
安继业笑道:“我一个江湖散人来去自由,有事没事我都会常去看你们的!倒是你们,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第八章 龙潭
看到大哥和二哥依依不舍相互嘱托,郭威哈哈一笑正想说话却见柴守玉眼含泪花已然来到近前。
只见柴守玉从怀中掏出一方翠绿的手帕仔细的系在郭威的手腕上,略带哽咽的说道:“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是一个心直口快之人。实不相瞒,自从那日你舍身出手相救之后,我……我这颗心便已经全在雀儿大哥你的身上了!眼下爹爹身有重疾仍需在此将养数日,此番别过之后,只待爹爹身体复原我便要和爹爹一同回家,完后我再将此事说与爹娘,再然后我便……我便去军中寻你!”
此时虽然距离大唐灭亡已经二十多年,但是大唐遗风犹在。隋唐盛世乃是在南北朝乱世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自西晋灭亡,五胡入华之后,经过了近三百年的民族融合,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性早已深深地融入到了汉人的生活之中。故而此时并无男尊女卑之说,女性的说话行事也颇为直爽。也正因如此才会有盛唐之时武则天称帝一事的发生。
郭威至此终于明白了柴守玉的一番心意,不由得大喜过望!却激动地不知如何作答才是,只是傻呆呆的望着柴守玉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李存勖和安继业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异口同声道:“郎有情妾有意,如此天作之合真乃人间一大幸事啊!三弟,人家柴姑娘已经直抒心意了,你怎的还像根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啊?”
郭威面红耳赤颇为尴尬的说道:“我……我……,嗐!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早已喜欢上柴姑娘了!只不过我的身世如此落魄又是一介逃兵,虽有此心却也不敢高攀啊。”
柴守玉闻言不禁莞儿一笑道:“傻样!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图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家!若论身家,那些追求我的富家公子哥儿还少了不成?只不过你这豪爽的性格着实让我一见倾心,再说你现在虽然落魄,但是你有如此雄心壮志谁又敢说你日后没有出人头地之时?总之我主意已定,此生跟定你了。除非……除非你……看不上……”
听到这里,郭威情急之下一把紧紧地攥住了柴守玉那双温婉如玉的小手,打断了柴守玉的话,大声说道:“承蒙姑娘不弃肯倾心相许,我一个落魄汉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敢妄言什么看上看不上的?既然姑娘不嫌弃,那么姑娘不妨告诉我你家住址,待我和大哥回到军中安定下来之后,定然登门求亲!”
听闻此言,柴守玉胸中一颗芳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粉脸一红低头说道:“我是邢州尧山柴家庄人世,你到了柴家庄之后只需打听一下便能寻得了。”
“啊?”郭威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大声笑道:“姑娘竟然是邢州尧山人?哈哈哈,你说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是邢州尧山人啊!尧山柴家庄赫赫有名的柴翁想必便是伯父了吧?!你家以前是不是养了一只大黄狗?那条狗就是我小时候和玩伴儿偷的杀了……”说到这郭威顿觉失言,脸一红舔了舔嘴唇停下了话头。
柴守玉闻言一跺脚,指着郭威说道:“你……!我说我家大黄怎么莫名其妙的丢了,原来竟然被你杀了吃肉了?!”
郭威满脸通红的说道:“年少无知嘛,我小时候原本就是人憎狗嫌弃的,出格的事没少干呢。你……你若是气不过的话,我把我赔给你就是了。”
柴守玉噗的一笑道:“傻瓜!逗你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又怎会因为一只狗而怪罪恩公呢?只是没想到咱俩竟然还是同乡,这还真是说不尽的缘分呢。”
一旁的李存勖抚掌笑道:“哈哈哈,缘分!都是缘分啊!想不到上天竟然会制造出如此缘分,让我们这些原本四处漂泊互不相识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人在这短短的数天之内齐聚在这聚缘楼内。钱老板,你这聚缘楼果然是名副其实啊!”
李存勖的一席话顿时引得众人齐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冲出聚缘楼直上云霄,在云天之际回荡不休!
……
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五人做了短暂的叙别之后,按照既定的行程李存勖带着郭威返回潞州大营。柴守玉因为要陪父亲养病仍旧暂时住在聚缘楼内,整日里有钱四海的照料倒也安逸。
这一边,安继业原本想就此开启闯荡江湖之路,但是转念一想此番兄弟三人连杀恶龙岭两位当家的,这个仇算是结的深了。如若就此放任恶龙岭不管,深恐恶龙岭那伙匪人再来寻仇,到那时不仅住在聚缘楼的柴守玉父女和钱四海恐怕会造毒手,就连身在潞州大营的大哥和三弟只怕也有性命之忧。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安继业决定先去恶龙岭走一遭再说。反正这闯荡江湖也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究竟该如何闯荡安继业自己心中也没个谱。索性就拿这恶龙岭来当成自己闯荡江湖迈出的第一步了!
心念已定,安继业便不再犹豫,备足干粮后单身匹马向太行山一路行去。
经过晋梁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争,晋军在李存勖的带领下终于将朱梁军队完全的压制住了,这潞州也总算迎来了难得的太平。一路走来倒也平安无事,只是所过之处皆是满目疮痍一片苍凉景色,着实的让安继业的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随着不断地深入,渐渐地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有了些许的好转,原本荒废的田地里那些新插的秧苗在春风的沐浴下为这片干黄的大地带来了一抹绿色和希望。尽管田间地头依旧显得有些凋敝,但是多少也算是显现出了一些生机和人气。
只是进入太行山后,眼前的景色又再次转为了一片荒凉。残破不堪的村落和荒芜的田地似乎在向路人昭示着此间已经久无人烟了。一路上荒坟孤冢随处可见,沿途更有三三两两的枯骨暴尸于荒野之中,惨白的枯骨上落着几只漆黑的乌鸦正在用锋利的啄喙试图在骷髅头深邃的眼眶中再啄出些许的腐肉。
看着眼前有如人间地狱般的惨景,安继业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阵怒火中烧!此地距离晋梁两军交战的前线甚远却比之前线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用想也明白,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定然是盘踞在太行山恶龙岭的那伙匪人!安继业圆睁着一双怒目盯着近在眼前的太行山,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帮贼人竟然如此祸乱天下,不将尔等尽数铲除,我安继业誓不为人!”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太行山疾驰而去!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路边枯树上盘踞的群鸦,犹如一团乌云一般遮云蔽日的冲天飞起,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叫在天空上盘旋飞舞。
不一刻,安继业便已来到了太行山的山脚下。正要放眼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之时,却见山脚下的一垛荒草丛中突然射出一支响箭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直窜云霄!紧接着在一阵敲得如同山响一般的破锣声中,一朋十余人的彪形大汉手持着形态各异的长刀短剑从山脚下的乱石中窜出,霎时间堵住了上山的去路!
只见为首一人晃晃悠悠的来到安继业近前,觑着眼扫量了一番后,一偏头吐了一口浓痰,恶声恶气的说道:“哪儿来的鸟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擅闯我恶龙岭的地界?”
安继业冷哼了一声,翻身下马昂首来到为首恶汉的面前,冷冷的说道:“擅闯?一个路人路过此地而已,怎的就是擅闯了?这条路莫非是你家开的不成?!”
恶汉诧异的看了一眼安继业后,不怒反笑道:“呦呵!看起来还是个硬茬儿啊?你还真说对了,这条路还真就不是你这鸟人随便能走的!弟兄们!咱们也有些时日不曾说过那句切口了。来来来!把咱们那句切口说给这鸟人听听!”
一众恶人哈哈大笑之后,异口同声的大声喊道:“此路是爷爷们开,此树是爷爷们栽!想从此路过?先给爷爷们留下那买路的财!啊哈哈哈哈!”
安继业笑着说道:“这话从你们这群鸟嘴里说出来听着倒也颇为壮观。听你们这意思,诸位想必是那拦路打劫的响马了?”
为首恶汉不耐烦的说道:“响你奶奶个马!爷爷们乃是恶龙岭的好汉!你这鸟人倒也颇有几分胆量,爷爷们如此阵仗你兀自强撑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莫非是来挑梁子的?”
看着安继业不做任何理会,只是面带冷笑盯着自己显然是默认了之后,为首恶汉恼羞成怒的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跑到恶龙岭来撒野?爷爷我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已然挥起手中的钢刀向安继业劈头砍来!眼见着钢刀距离自己的头顶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却见安继业身形一矮猛地向前一窜,竟然穿过刀锋紧紧地贴在了恶汉的身前!恶汉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觉得胸腹间气息一窒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安继业在贴近恶汉之后,突然抬腿用自己的膝盖狠狠地撞向了恶汉的腹部。恶汉惨叫一声直挺挺的向后飞出了丈许重重的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连声惨嚎却怎样也爬不起来了。
一旁观战的其余九名恶汉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的一个个呆若木鸡。片刻之后终于醒悟过来,纷纷狂叫着挥动手中的武器向安继业猛扑而来!
看着如同一群饿狼一般扑向自己的恶汉们,安继业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便冲向了一众恶汉!阵阵惨呼声中,只见安继业拳脚并用,膝肘同出,顷刻间十个恶龙岭的彪形大汉已然被尽数击倒。除了那个为首的恶汉犹自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连声呼痛外,其余九人均口喷鲜血没有了气息,竟然被安继业一击之下尽数用重手法活生生的打死了!
杀了一众匪人之后,安继业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步来到兀自惨嚎连连的为首恶汉身前,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恶汉的脑门,面无表情的说道:“别在这装蒜了,站起来!”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为首恶汉明白这回他们这帮无恶不作之徒算是遇到了克星了。捂着肚子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颤声说道:“爷爷饶命!”
安继业冷笑道:“废话,若不是有心留你一命,你此刻早已和你那九个同伴一样命丧当场了!我来问你,你这恶龙岭现有多少匪人?”
恶汉战战兢兢的回道:“山寨里连厨子带马夫以及那些被我们强掳上山的娘儿们算上,一共有五百七十三人。”
安继业笑道:“你这贼人倒也实诚,连厨子马夫都给我算进来了?”
恶汉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道:“爷爷说的是,小人最是实诚不过了!”
安继业笑道:“你到会顺杆爬啊?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说罢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你这恶龙岭领头的都是何人?”
恶汉眼珠一转,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有心想抬出恶龙岭一众当家的把眼前这个煞神吓退。于是小心翼翼、如数家珍般的说道:“寨中共有五位当家的,说起他们那可是个个都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大人物啊!大当家的江湖人称钻山恶龙,手中一杆长枪施展开来真如恶龙出海一般令人闻风丧胆!这恶龙岭的称号便是由大当家的名号而来。二当家的江湖人称盘山龙,善使一条钢鞭,长鞭一展数丈之内连只蚊子都别想逃出!三当家的别看是个女人,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索命毒龙,一手暗器功夫真如天女散花一般让人防不胜防,而且暗器之上全部喂有剧毒,真正的是见血封喉!四当家的人称旱地龙,凭着手中一把钢刀横行太行数十载罕逢敌手!这五当家的就更厉害了,他原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云山庄第一高手,江湖人称笑面书生,凭着一手点穴功夫以及家传绝世轻功独步武林威震天下!”
看着面有得色如数家珍的恶汉不再言语,安继业问道:“没了?”
恶汉舔了舔嘴唇道:“没了!我恶龙岭有这五位当家的……”
“够了!”安继业不耐烦的打断了恶汉的话,冷哼一声道:“你这贼人,我刚说你实诚你便编出这些谎话来诓我?”
恶汉颤声说道:“爷爷这话从何说起啊?爷爷英雄盖世,小人便是有包天的狗胆也决计不敢欺骗爷爷分毫啊!”
安继业冷笑道:“听你言语之中,你们那五当家的笑面书生想必是这恶龙岭中的第一高手了?”
恶汉连连点头称是。
安继业收起笑容厉声说道:“一派胡言!你嘴中的那个凭着一把钢刀横行太行数十载罕逢敌手的四当家可叫刘骜?半个月前此贼已经被我那不会丝毫武功的三弟所杀!至于你所谓的那个恶龙岭第一高手笑面书生孟旭倒却也是红云山庄的高手,但是是不是第一这就难说了。更何况这个孟旭也早在七日之前被我制服后死于我大哥刀下!此二人如此不济却成了你口中威震武林的高手?你也忒的小瞧这天下武林了吧!如果真如你所言孟旭便是你恶龙岭的第一高手的话,哼哼!想必那剩下的三个当家的也不过尔尔了!”
说罢,屈指一弹一股凌厉的指风已然击中了恶汉脐上七寸的位置,恶汉只觉得胸腹间微微一麻倒也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正在诧异间,却听安继业接着道:“适才我已点了你的鸠尾穴。一个时辰内,若无我亲手为你解穴你必将全身血脉爆裂而亡!死状凄惨自不必说,死前所受的痛苦更是苦不堪言!现在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恶龙岭的情况,带我上山吧!”
听到安继业揭穿了自己的谎言,为首恶汉早已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萎靡不振了。此刻又知道了自己身上死穴被点,更是唬的魂飞九天。因为他也曾见过五当家的孟旭是如何用点穴手法炮制那些被他们抓上山来的普通百姓,深知安继业所言非虚。极度的惊吓中,恶汉下身传来阵阵异响恶臭,屎尿屁已然混合而出顺腿直流!
安继业掩着鼻子,忍着阵阵恶心笑着骂道:“你这贼人!方才还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怎的吓成了这副怂包软蛋?你恶龙岭若尽是你这等人物,这方圆百里之内尽受你等荼毒的百姓也真是死的冤枉了!”
闲话无多,在这为首恶汉的带领下,安继业一路向太行山深处的恶龙岭行去。一路走来倒也算得上畅通无阻,偶有小队巡山的喽啰看出不妙试图阻拦,也被安继业尽数用重手法击毙。那个领路的恶人心知死穴受制,一路上倒也乖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全部由碗口粗细的直木搭建而成的寨门。寨门高约丈许,上有一条能容纳三人通过的通道,通道上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匪人,正懒洋洋的拄着钢刀斜倚着木柱在那里闲聊。寨门两边两道也是有碗口粗细的直木搭建而成的寨墙直向两边延伸出千米有余后向回环绕把正中数十间木屋尽数围绕在内。寨墙前稀稀拉拉的摆放着十余个木制拒马,看起来倒也颇有些规模。
寨门上那几个闲聊的匪人远远地便看到了带路的恶人和安继业,其中一人大声喊道:“这不是王头儿吗?你不是带人巡山去了吗?怎么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蔫脑的一个人回来了啊?你身后带着的那个人是谁啊?瞧着眼生!”
王头儿没好气的说道:“少他娘的废话,老子巡山路上突然拉肚子了,现在装了一裤裆的屎,不回来换条裤子难不成就这么着臭气熏天的满山跑?赶紧给老子开门!”
寨门上的匪人闻言顿时笑成了一团,片刻之后那个喊话的人捂着肚子笑道:“王头儿你也真是出息了,几十岁的人了还能拉一裤子?哈哈哈!开门不难,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身后那个生人是谁呢?大当家的有令在先,生人闯寨者一律当场射杀!”说罢一挥手,身边那几个匪人纷纷拿起手中的长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安继业!
第九章 剿贼
看到寨门上的兄弟竟然弯弓搭箭对准了安继业,王头儿急忙往前一站张开双手拦在了安继业的身前,按照上山时安继业所交代的那样,大声喊道:“弟兄们且慢!什么他娘的陌生人,此人姓安乃是五当家的在江湖中的一位友人。五当家的下山去替四当家的报仇,不曾想仇没报了竟然在上党被人给一锅烩了!五当家的临死前委托这位安大侠回寨传话,要大寨主为五当家的报仇雪恨!”
其实按照安继业原先的想法本想一口气杀入寨中,尽数了结了这伙匪人倒也痛快。但是听闻山寨之中还有被掳掠上山的普通百姓,又恐伤及无辜,无奈之下只好想出这么一个深入虎穴的策略。
寨门上的匪人闻言不由一愣,说道:“我操!五当家的如此了得的功夫也被杀了?这伙鸟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扎手?既然如此,你们稍等片刻,我先去回禀大寨主一声!”
说罢转身下门,向寨中走去。片刻之后,此人一路小跑返回,气喘吁吁地喊道:“开门,放人!”
随着寨门的徐徐打开,只见寨门内跑出两队彪形大汉,每队十人分列寨门两侧。两队人站定之后同时举起手中明光闪闪的钢刀架起一座刀廊,齐声喊道:“大寨主有令,恭迎贵客!”
王头儿见状,低声对安继业说道:“英雄莫怪,这是我们寨中的规矩,外人入寨必须经过这条刀廊,为的是考验来人的来意。若是心怀叵测者必然不敢过此刀廊,倘若通过刀廊时露出丝毫不轨之意,上面的钢刀也定然当头砍下!英雄切记,只管坦然通过便是!”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你倒也实诚,省得了!”
王头儿悻悻的说道:“我的死穴被你点了,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性命。眼下我的生死全在你手,你若是死了我不是也得搭进去一条命吗?当此时节想不实诚也不行了啊。”说话间,只见安继业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刀廊,王头儿连忙闭嘴追了上去。
好一个安继业,不愧是艺高人胆大,面对着寒光闪闪的刀廊竟然面无惧色坦然通过,还不时的用颇为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两旁的匪人和头上的钢刀。相比之下,身后的王头儿却心怀鬼胎战战兢兢,进入刀廊之时一个紧张只觉得裆间一热,显然又有些秽物夺“门”而出了。转念一想,反正之前已经拉了一裤子再多些也无妨了,索性任由这些秽物继续顺腿直流,就这样臭气熏天的走过了刀廊。
通过刀廊之后,一众匪人同时还刀入鞘,齐声喊道:“恭迎贵客入寨!”随后,在一名喽啰的带领下,安继业向着寨中最大的一间木屋走去。
即将走到木屋之际,安继业突然听到旁边的一间小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嚎声和一些男人的淫笑声。紧接着便见一名衣不蔽体的妇女双手护着上身尖叫着从屋内逃出,眼见着是遭受了凌辱!安继业见状只觉得胸中怒火上冲,刚想发作却见屋内又冲出来三个赤身露体的恶汉抓住那名妇女的头发不由分说的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随后在一阵淫笑声中拖着那名被打晕了的妇女返回了屋内。此情此景早已让安继业怒不可遏,眼角抽搐了几下心中已然动了杀机!但是考虑到如果此时冒然出手恐怕会殃及无辜,安继业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大步走进了大屋之中。
进入屋内,安继业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抬眼看了一下大厅内的环境,只见大厅四角安放着四个硕大的火盆,盆中烈焰熊熊燃烧。大厅正中架着一口硕大的油锅,满锅的热油在锅下烈焰的炙烤下烟雾缭绕直给人一种身入油锅地狱一般的感觉!油锅两侧不远处摆着两套桌椅,桌椅后整齐的分列着两排上身赤裸腰挎钢刀面目狰狞的壮汉。大厅正中紧靠北墙的地方摆着五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最左和最右两张太师椅上空无一人,当中三张椅子上分坐着两男一女,想来就是恶龙岭最后的三位当家的了。
椅上三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正中一人粗声粗的问道:“这位好汉便是我家五弟的友人了?”
安继业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拱手说道:“阁下想必就是恶龙岭的大当家的了?在下安继业。”
大当家的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油锅左手边的那套桌椅说道:“好汉请上座!”
安继业瞟了一眼油锅旁的那套桌椅,坦然入座。刚一坐下便觉得油锅中阵阵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浓烈的油烟直熏得双眼难睁。安继业冷笑一声,指着眼前的油锅说道:“大当家的此举何意?”
大当家的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道:“好汉勿怪,这是我们寨中的习俗,却也不方便说与外人。来人啊,给好汉备酒!”
话音一落,一名赤裸着油腻上身面目狰狞的恶汉双手捧着一个海碗来到安继业近前。安继业微微一笑双手接过海碗竟然毫不犹豫的一仰脖尽数喝干。随后把碗往桌上一放,笑道:“刚好渴了!”
二当家的见状,竖起一根大拇指似笑非笑的说道:“好汉子,有胆量!”说罢,盯着安继业一直背负在后背的由重重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事物,饶有兴趣的问道:“好汉背后背的是何物啊?”
安继业坦然说道:“刀!怎么?习武之人随身携带武器有何不妥吗?”
大当家的笑道:“倒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我这二弟天性喜好研究天下各种武器。好汉的武器如同至宝一般重重包裹,想必定是一把神兵利刃了?不知好汉可否拿出来让我等观瞻观瞻啊?”
安继业笑道:“此刀乃是家师亲传,名为‘血河’!据说死在此刀之下的亡魂足有十万!故而杀气极重,刀出必要见血夺命!所以轻易是不能出鞘的。”
“十万?!”三人闻言不由一愣,大当家的笑道:“你这说的也忒的玄乎了吧?普天之下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好汉终其一生能杀得了十万之众呢!算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此番的来意吧。”
安继业道:“之前在寨门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孟旭已死,让我回来……”
“住口!”安继业话未说完,却见坐在大当家的右手边的那个女人一拍扶手腾地站起,打断了安继业的话,一脸狞笑的说道:“我家五弟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向来为人所不齿,从哪儿又跑出你这么一个江湖友人?而且五弟上山多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有过你这么个姓安的朋友,你此番前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安继业冷笑一声,扫量了一番说话的女人,心知此人定是那个王头儿所说的三当家的索命毒龙了,随后冷冷的反问道:“你说呢?三当家的!”
三当家的狞笑道:“少他娘的在这装大尾巴狼了!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刚才你喝的那碗酒中已被我下了无色无味的断肠散!若无我的独门解药一刻之内便能要了你的命!我大哥之前之所以跟你虚与委蛇,无非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你刚才不是问架这口油锅干什么吗?这口油锅便是为你准备的,好在你毒发之前把你丢入油锅活炸了你!”
安继业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伙恶龙岭的贼人!想不到你等竟然也有如此灵动的心思,能够看穿我此行的目的?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们的五当家的孟旭就是死于我手,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端了你这恶龙岭,让你们这伙祸国殃民的贼人再也无法祸害此间百姓!”
大当家狂笑道:“哈哈哈,好一个不知死活的鸟人!身中剧毒而且身陷重重包围之中还敢口出狂言!就凭你区区一人竟然胆敢妄言端了我这恶龙岭?你当我恶龙岭五百好汉都是吃素的吗?!”
安继业冷笑道:“说这么多干嘛?是不是吃素的上手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三当家的阴森森的说道:“你已经身中剧毒,马上就要见阎王爷了,还试他娘的狗屁!哈哈哈!”
安继业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了,我不妨再等你片刻凑足这一刻的时间吧!”说罢,竟然若无其事的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了。
恶龙岭三个当家的见安继业如此镇定,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一时间大厅里中毒的若无其事的闭目养神,下毒的反到提着一颗心有些坐立不安,大厅之内的气氛竟然完全的颠倒了。
不一会儿,安继业猛然睁开双眼盯着恶龙岭三位当家的,若无其事的说道:“一刻钟差不多到了吧?”
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一脸惊异之色,异口同声的问道:“三妹,你这毒药怕不是过期了吧?”
三当家的骂道:“放你爹的屁!老娘用毒的手法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了,怎么可能会用过期的毒药?!定是这鸟人提前服用了解药!”
安继业哈哈大笑道:“别瞎猜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练功法门独特,自幼饱受蛇、蝎、毒蜂、蜈蚣等各种剧毒之物叮咬,积年累月下来早已对剧毒有了免疫。虽不敢说百毒不侵,但是寻常毒药却也奈何我不得!区区的断肠散而已,我只当是一剂下火的良药了。”
至此,恶龙岭三个当家的终于明白了此中原委。只听得三当家的口中怒骂一声,一伸手便向安继业射出一蓬蓝汪汪的暗器!虽然安继业不惧剧毒,却也心知若被这蓬暗器打中也着实好受不了。见状之后,猛然提起身边的方桌挡在面前,只听得一阵急雨般的密响过后,一蓬暗器已然尽数钉在了桌面上!在提桌遮挡暗器的同时,安继业脚下也没有闲着,头也不回反腿连环踢出,将身后四个试图提刀偷袭的恶汉尽数踢飞!提桌、反踢一气呵成,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就在那四个被踢中的恶汉口喷鲜血向后飞出之时,安继业猛然感到前方劲风涌动,只见二当家手中那把长约丈许的钢鞭已然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劈面打来,一鞭将安继业手中的方桌抽成了两截!安继业将手中的半截方桌劈手向二当家的掷去,逼得二当家的不得不回鞭自救。便在此时,安继业忽觉眼前红光一闪,大当家的已然手挺长枪犹如恶龙出海一般刺向了安继业的心口!
只见安继业暴喝一声:“来得好!”竟然不躲不闪,一伸手反手攥住了枪杆,单手发力猛地向上一挑,竟然将紧握着枪杆另一端的大当家的硬生生的挑了起来!随后手腕一震,大当家的顿觉枪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沿着枪杆传来一股巨力,双手一阵剧痛已然虎口崩裂急忙撒手。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虽然大当家的手已经离开了枪杆,但是之前从枪杆上传来的巨力依旧顺着手臂不断的向胸口传去,在一阵骨骼碎裂声中,大当家的口喷鲜血惨叫一声直挺挺的飞出数丈,直把身后厚重的木墙硬生生的撞开一个大洞后又飞出去了十余米才重重的落在地上,眼见得不能活了。
“操你爷爷!”看到大当家的竟然被安继业一击反杀,三当家的怒骂一声,双手如同变戏法似的左一把右一把的将身上的暗器不断地向安继业打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安继业以肉眼几不可见的极快速度将手中刚刚夺过来的长枪猛然翻转,双手一震挽出数十朵枪花,挂在枪尖的红缨随之盛开,直如百花怒放一般,立时将三当家的射来的暗器尽数扫掉!瞅准了三当家的发射暗器时前力刚竭后力未继的空当,安继业猛地将手中的长枪掷出,只听得三当家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已然被长枪洞穿胸口!却见长枪余势不减,竟然带着被刺穿了的三当家的向后疾飞出数十米之后,连枪带人硬生生的钉在了墙上!
三当家的口中鲜血狂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安继业,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竟然对一个女人……下如此……狠手,你……好……狠!”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女人?你等恶贼盘踞在此滥杀无辜,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好端端的一方土地竟然让你们糟蹋的人畜全无、赤地百里!还有那些被你们掳掠上山的女人在你们眼中更是犹如牲口一般惨遭凌虐,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女人?!在我眼中你们连畜生都不如、连人都不配去做!更不要说什么女人不女人了!!”
安继业虽然嘴上在说话,但是双脚却没有片刻的停顿,说话之时早已将围攻自己的八个恶龙岭的恶汉尽数踢死!
看着如同杀神下凡的安继业竟然在转眼之间便杀了大当家的和三当家的以及一众喽啰之后,大厅之内唯一幸存的二当家的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屁滚尿流!这个一生以杀人为乐甚至还生吃过活人心肝的屠夫此刻竟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一刻,虽然他有心想要上前厮杀,但是双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始终迈不开半步。慌乱之下,只好扯开嗓子如同杀猪一般狂叫道:“人呢!都他妈死到哪儿去了!点子扎手,给我并肩子上啊!!”
话音刚落,便听得大厅之外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喊杀声中,大厅紧闭的大门被几名喽啰奋力撞开,数十名山寨喽啰举着武器冲进厅内狂叫着扑向了安继业!
看到救兵来了,二当家的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连滚带爬的从之前被大当家的撞出的破洞上夺路而逃。逃到厅外,二当家的这才看清原来寨中所有人马得到消息后早已将这座木屋团团围住。至此,二当家的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觉得裤裆之中凉飕飕的甚是不爽,伸手一摸才知道原来是刚才惊吓过度竟然尿了一裤裆。自从在这恶龙岭占山为王之后,这二当家的何曾如此狼狈过?恼羞成怒之下又仗着人多,二当家的胆气顿生,扯开了嗓子嚎道:“杀!杀!杀!全都给老子上!给我把这个鸟人剁成肉馅儿包饺……”
二当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听得安继业所在的木屋内猛然传出几声有如裂帛一般的巨响!紧接着一片若有似无的剑气闪过,整座木屋竟然如同被利刃削砍过一般轰然倒塌!漫天尘土中,只见安继业手持一把隐现碧色的唐刀傲然而立,废墟之中之前冲进大厅的那数十名恶龙岭的喽啰早已身首异处!
这一突然的变故顿时震惊了包括二当家的在内的所有恶龙岭的匪人,一个个举着武器张着嘴,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盯着满身杀气傲然而立的安继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偌大的山寨竟然鸦雀无声。
安继业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提着刀跨过废墟缓步向二当家的走来,边走边说:“你不是想看看我这把血河吗?现在刀就在我手中任你观瞻!不过你要抓紧时间了!我说过,此刀一出必要见血夺命。你们此刻不仅勾起了我的杀意更是勾起了这把血河上沉寂已久的杀气!今天在场的所有恶龙岭的匪人——都得死!!”
惊醒过来的二当家的看了看围在身边的这五百多名恶龙岭的喽啰们,狰狞的笑道:“都得死?好狂妄的口气!我恶龙岭的人数虽然算不上千军万马,却也足有五百人之众,一人一泡尿都能把你活活淹死!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口出狂言,能从这五百人的围攻中全身而退!!”
安继业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全身而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全身而退了?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话音未落,安继业已然化身为一股疾风向恶龙岭这五百名喽啰骤然冲去!
第十章 希望
“当此乱世,百姓已如风中浮萍,再遇恶人当道,百姓何来活路可言?所谓慈悲为怀绝不是当滥好人,须知慈悲为怀的神佛亦有金刚怒目一面!当年,我之所以尽杀那队杀了你全家全族的契丹骑兵,就是因为他们不分老弱妇孺滥杀无辜之故。乱世之中战争在所难免,可是战争是国与国、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事,又与无辜百姓何关?你要切记为师的话‘不可妄杀也不可滥杀,但是如果遇到十恶不赦之人亦不可有丝毫恻隐之心,当杀则杀、除恶务尽!!’”
想到下山之前师父的那番谆谆教诲,安继业此刻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剿灭恶龙岭这帮匪徒的信念。在他看来,这帮无恶不作肆虐此间的恶龙岭匪徒便是一群十恶不赦之人。对于这种人仅凭言语上的教化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屠刀,而且如果因为一时心软而放过他们的话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惨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万千无辜百姓的亡魂?
心念及此,安继业紧握着手中的血河冲向了那五百名十恶不赦的恶龙岭的匪人!
五百人!恶龙岭这五百人确实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精兵将强,但是却是一众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以一人之力对抗五百名恶徒,若非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便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了。
此刻,安继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属于后者!
冲入人群的安继业直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的血河宝刀寒芒闪动,霎时间山谷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恶龙岭匪人的声声惨叫!直到此时,这帮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恶龙岭匪人才用自己的身体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怖,体会到了他们曾经强加于那些无辜百姓身上的死亡的痛苦!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五百人便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了。看着遍地同伴的尸体,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的血腥味儿,这伙杀人如麻的匪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鬼!他是索命的恶鬼!逃啊!!”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如同杀猪一般的惊叫,在这声惊叫声中残余的恶龙岭的匪人终于恍然大悟。逃!除了逃还能做什么?!人再多留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一时间,在众匪纷乱的惊叫声和中刀后的惨嚎声中,这群残余的恶龙岭匪人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四散逃窜。
“想逃?没那么容易!”已经杀红了眼的安继业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些毫无斗志四散逃窜的匪人产生丝毫的动摇。因为他知道,如果让这群匪人逃走,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只听安继业长啸一声,一身黑衣顿时在风中化为了一道魅影,所过之处一伙伙四散逃窜的匪人如同一捆捆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中刀倒地。每当安继业手中的血河挥出,便有一名恶龙岭的匪人身首异处!只是这一回,虽然匪人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但是四散逃窜的他们却着实也让安继业颇费了一番功夫。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混乱的山寨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所能听到的只有尚未断气的匪人在断气前的哀嚎声和安继业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从安继业那犹如从血水之中捞出来的黑色长衫上不断滴落的鲜血的滴答声。
此刻,偌大的山寨之中只剩下了两个活人,一个是惊吓过度跪倒在地的恶龙岭二当家的,一个便是浑身浴血的安继业。
安继业深吸一口气后,手提着血河宝刀缓步走向二当家的。看了一眼面如土色身若筛糠的二当家的,安继业没有丝毫的犹豫挥刀向二当家的脖子砍去!
尽管安继业出刀的手法极快,但是在二当家的眼中看来这人生中最后的一幕竟然如此的清晰,他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安继业手中的唐刀划过空气时所荡起的气流。这一刻,二当家的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安继业手中这把唐刀了。果然是一把神兵利刃!从刀身上的花纹一眼便能看出此刀是用经过了千锤百炼的百炼钢铸就而成,粘在刀身上的鲜血非但没有落下一滴,反而被刀身上的刀纹尽数吸收!血入刀纹之后整把刀身竟然隐隐的泛出了一缕碧色!
“这得需要饮尽多少人的鲜血才能形成如此的碧血之色啊!”心中犹在赞叹之余,二当家的突然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开始不断地颠倒翻滚,看着数尺开外自己那具已经没有了脑袋、颈中鲜血直喷数米之高的身体,二当家的试图说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没有丝毫痛感,果然是一把好……刀!”但是没有了身体的头颅,却只是动了动嘴唇而已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终于结束了!安继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反手将手中的血河插回了背在身后的刀鞘之中。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安继业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向之前看到的那个遭受凌辱的妇女所在的木屋走去。
打开屋门,借着从门口洒进去的阳光屋内情景一目了然。只见六个衣不蔽体的妇女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蜷缩于屋角阴暗处,正在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站在门口的安继业。安继业见状急忙扭头将目光移向屋外,沉声说道:“你们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说罢转身来到寨中,在那些恶龙岭匪人的尸体上剥下了几套略微干净的衣物抬手仍入屋内,大声说道:“有些血污,先凑合着穿上遮遮身吧。”
随即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之声,片刻之后六个妇女紧掩着衣襟战战兢兢地从屋内走出。当她们看到寨中遍地的死尸时,险些被唬的晕了过去。待到看清这些尸体尽是恶龙岭的匪人时,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到安继业面前同时跪倒,齐声说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安继业见状急忙闪身避开,双手虚扶,口中说道:“快快请起!你们可知这寨中还有其他落难之人吗?能否带我去把他们也一同救出?”
六个妇人相互对望一眼后,起身带着安继业先后从其它屋中又救出了十七个被强掳上山的妇女和三个前日路经此处被劫掠上山的客商。
看着这一众形容憔悴的落难人,安继业长叹一声道:“你们受委屈了,不知今后作何打算?”
一个妇人掩面哭道:“我们被强掳上山饱受凌虐,早已没有面目见人了。更何况家中亲人也都被这伙恶贼尽数屠戮,今后?家破人亡的我们还有今后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生逢乱世,恶人当道,又岂是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所能左右得了的?家没了可以重建,但是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却是万万不能的!过去的已经过去,活着的还要继续鼓起勇气活下去才是!眼下恶龙岭的匪人已经被我尽数杀光,这寨中尚有这些贼人劫掠而来的无数财物。依我之见你们不如把这些财物分了,下山去寻得一处相对安定的所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三个客商中的一人点头说道:“大侠所言甚是,面对强权暴力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可是现在我们既然已经重获新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往呢?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很难,但是既然老天爷安排这位大侠让我们再一次获得了新生,那我们就应该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才是。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吧!我们一行行脚客商原本七人,如今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为了家中那些还在苦苦等候我们归来的家人,不管前路如何险阻我们都要继续前进!大恩不言谢,此番我们若是能活着回去,他日定要将大侠此番义举广为传播。”
压抑在一众妇人心中的阴霾终于被这番言语一扫而光,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空的那颗灿烂的骄阳,毅然抛下了心中的负担,选择了重新开始。
…………
半个月后,潞州大营。
一大早刚刚洗漱完毕的郭威忽然发现大营之中鸦雀无声,刚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李存勖满面春风带着一个颇为健壮的军官从帐外大步走进。一进门便哈哈大笑道:“三弟,大哥来看你了!”
郭威见状急忙站直了身子向李存勖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快步向前来到李存勖面前紧紧地握住李存勖的双手笑道:“原来是大哥啊,我说帐外怎么突然鸦雀无声了呢?”
看到郭威义礼兼备,李存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的要求,大哥把你放到了这一线军中。怎么样?过的还好吗?你呀你,就是不听大哥的话,以你的才能就是给你一个中军校尉都有些屈才了呢!”
郭威哈哈大笑道:“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但是小弟还是那句话,大丈夫的功名要靠自己一刀一枪博来才够味儿,一味地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终究难成大器嘛。大哥一大早就满面春风的来到这大营之中,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李存勖笑道:“还真让你猜中了!刚才我接到线报,说恶龙岭的一众匪人已经被尽数剿灭,你倒是猜猜看是谁干的?”
郭威闻言微微一愣,难以置信的问道:“难不成是……二哥?”
李存勖点头笑道:“应该是他没错!坊间传言,半个月前是一位姓安的大侠只身一人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姓安的大侠,算算时间半个月前又正好是你我和二弟分开不久之后,不是二弟还能有谁啊?哈哈哈!”
郭威吐了吐舌头,不无震惊的说道:“好家伙!一个人灭了五百人?!二哥的本事果然不容小觑!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大哥是堂堂一代晋王,打的朱家逆贼抱头鼠窜,威震天下自是不必说了。如今二哥初入江湖,便以一人之力剿灭恶龙岭群贼,也打出了威风和名气!大哥二哥如此英雄了得,小弟也得加把劲儿好生的努力才行!不然的话岂不是给两位哥哥的脸上抹黑不是?!”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三弟此言甚是!那日我们兄弟三人在聚缘楼义结金兰,誓言荡平乱世。眼下虽然你还没有什么起色,但是你面有异象绝非池中之物,而且兄弟三人之中又数你最为年幼,只需不断努力他日你的成就绝对不会在我和你二哥之下的!来来来,我为你引荐一个人。”说罢指着身后那个一直健壮的军官说道:“他叫刘知远,现在我义兄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帐下任牙门都校。虽然官阶有些低微,但是为人性格厚重寡言,且雄武过人勇猛善战,在年青一代里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日后定当前途无量!三弟你初入我军,若能得一良将赏识提携,一同建功立业还不是指日可待吗?因此我决定将你调入刘知远账下同往晋阳前线,为我军与朱梁逆贼的决战做最后的准备!不知三弟意下如何啊?”
郭威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刘知远,随后向刘知远行了一个军礼,朗声笑道:“一切全听大哥安排!只不过我生性粗莽,不善逢迎巴结之事。将来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刘都校多多包涵了!”
初见郭威之时,刘知远心中颇有微词,始终觉得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无非就是一个仰仗着晋王李存勖这层关系的阿谀之徒罢了。现在,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是郭威豪爽直率的性格已经尽扫刘知远之前对郭威的偏见,甚至还勾起了刘知远的好感。
刘知远微微一笑道:“我治军向以严谨著称。所谓军令如山,倘若你真的违反了军中纪律,纵有晋王殿下这层关系,我也绝对不会枉法徇情。但是我刘某人也绝非贪功妒忌之辈,你若有功我也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前程。今日起,你我便是军中同袍,咱们联起手来共同为晋王殿下能够早日重振大唐雄风共同努力吧!”
刘知远的一番话公私分明,尽显心中坦荡,也顿时勾起了郭威的亲近之心。一拱手大声说道:“好!就冲刘都校这番话,郭某定当于军中誓死效力,绝不辱没大哥一番提携和刘都校的一番厚谊!”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我就说你们两个人的性格绝对合得来,果然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啊!对了三弟,在去晋阳前线之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啊?”
郭威挠了挠头说道:“没有了啊,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那么多的牵挂啊?”
李存勖笑道:“你呀你!如此重要之事竟然让你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忘了柴守玉姑娘了吗?”
“啊?!”经李存勖已提醒,郭威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面红耳赤,挠着头说道:“大哥若不提醒,我还真忘了!不过好男儿当以天下大事为重,柴姑娘的事我看还是等助大哥荡平乱世之后再说吧。”
李存勖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三弟此言差矣!成家立业乃是男儿终身大事,不成家何以立业?况且大丈夫理当一言九鼎、言出即行,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柴姑娘等你安顿好后便去提亲,又怎能言而无信呢?眼下我军虽然已经到了和朱梁逆贼决战的关键时期,但是决战之日还遥遥无期,你不如趁此良机尽早把和柴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吧。既然你父母早亡,那么此事便由大哥全权做主了!提亲所需的各式花红礼物我已经给你准备齐全了,给你一个月的假,事不宜迟,今天就上路!”
一旁的刘知远也笑道:“晋王殿下所言极是,你堂堂一个大丈夫又怎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你呢?既然晋王殿下已经准了你一个月的假,你就听晋王殿下所言安心回家先把你这件人生大事安顿了再说!”说罢,伸手解下挂在腰间的唐刀,双手捧着连刀带鞘递给郭威,说道:“仓促之间,身上也没带得什么礼物。这把刀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却也陪我征战沙场近十年了。宝刀赠英雄,今日就把此刀赠与你,权当我的一点心意了!”
郭威连连摇手说道:“万万使不得!从军之人刀便是自己的第二条生命一般,此刀跟随刘都校多年,我郭威何德何能安敢夺人所爱啊!”
李存勖笑道:“三弟,这也是刘知远的一番心意,你若不要岂不是驳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了吗?”
听闻李存勖所言,郭威这才面带惭色的伸出双手如捧婴儿一般接过了刘知远的唐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刘都校!”
刘知远哈哈笑道:“这就对咯!一个月后,我在晋阳大营等你回来!”
李存勖拉着郭威的双手说道:“只可惜大哥军务缠身,没有机会亲自参加三弟的婚礼了,回去代我向柴翁和柴姑娘问好并转达我对你们的祝福!”
感受着李存勖那双有力的大手中传来的阵阵体温和言语中所包含的那份情谊,郭威眼含热泪道:“小弟省得,大哥保重!”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后,郭威带着李存勖指派的一队亲兵抬着李存勖亲手准备的各式花红礼物,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邢州尧山的迎娶柴守玉之路。
…………
就在郭威动身的当天,是夜,太行山上。在皎洁的月色下五个黑影来到了早已寨破人亡的恶龙岭山寨。
借着月光,五人仔细的扫视了一遍残破不堪的山寨,只见遍地都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其中一人倒抽一口冷气道:“想不到江湖传言竟然是真的,恶龙岭果然被人端了!”
另一人大致的检查了一下地上的死尸后说道:“从伤口上来看,这些人确实是死于同一把刀下,而且动手的还是一个高手!另外这些伤口虽然看起来颇为眼熟,一时间却也寻不出什么头绪,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刀法!也不知端了恶龙岭的这个高手和杀了六弟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办大哥?要不要给六弟报仇?”
另外一人沉声说道:“咱们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查明恶龙岭被剿灭一事和老六之间是不是有所联系。虽然在刀法上看不出什么关系,但是从时间上还有老六和恶龙岭之间的因果关系上倒是也能推断出一点眉目。这两件事即便不是同一人所为,灭了恶龙岭的这个神秘高手和杀了老六的人之间也必然有一定的关联!”
正中一人点了点头道:“竟然能以一人之力灭了恶龙岭五百人?虽然恶龙岭这伙鸟人尽为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江湖之中有这份勇气和功力的人并不多见。而且还是使刀的,加之江湖传言灭了恶龙岭的人姓安,这就进一步的缩小了查找的范围!至于报仇嘛……,老六的人品向为世人所不齿,报不报仇倒在其次,可是咱们红云山庄的声誉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挽回的!传令下去,全庄动员去江湖中寻找这个形迹可疑的使刀高手!”
第十一章 相亲
邢州,尧山。
邢州地处河北,原本在朱梁帝国势力范围之内,地处晋梁两军交战要冲。经过晋梁两军之间长达二十余年的战争,此时的邢州已经脱离了朱梁变成了晋王李存勖的领地。连年的战争让居住在邢州这片土地上人们饱受战争之苦,虽然已经变成了晋王的领地而且也不再是战争的前线,但是常年的战争所留下的创伤依旧随处可见,休养生息仍需时日。
这日一大早,尧山的街面上突然走来了一队全部由晋军组成的十余人的队伍。一行人等虽然风尘仆仆但是个个面带喜色或挑或抬带着大小不一的箱子,每个箱子上都有大红的红绸扎就而成的绣球,显得格外的喜庆。为首之人胯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头上也同样带着一个大红的绣球,缰绳上缠绕着一层红绸,马上之人威风凛凛面带喜色正是从潞州大营赶回来迎娶柴守玉的郭威。
行至一家饭店门口,郭威一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笑道:“已经到了尧山,兄弟们这一路上也着实辛苦了。咱们不妨先在这家饭店稍作休息歇歇脚,等吃饱喝足之后再与我同去柴家庄迎亲如何?”
一众行人齐声笑道:“全听郭大哥安排!”
郭威性格豪爽,喜欢与人结交,加之与李存勖的这层关系随行众人也有心巴结,一路下来早已和这帮大头兵打成一片。
郭威这边刚一下马,那边店里的小二早已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接过郭威手中的缰绳,小二点头哈腰的笑道:“一大早这门前老树上的喜鹊就喳喳喳的叫个不停,我家老板刚才还说今天定有贵客,可可的各位军爷就来了,您说这不是巧了吗?”
看着极尽巴结的店小二,郭威明白定是自己这一行人身上的军装惹得。当此乱世时节,当兵的最是没人敢得罪。一方面是这群厮杀汉久经沙场,一言不合便动刀动枪。另一方面兵荒马乱之际,遇到那些纵容下属趁乱打劫的军官,这“兵匪”也着实是人们心中的一个大患。所以遇到这些当兵的,老百姓向来是不敢得罪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郭威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儿的银子抛给小二,笑着说道:“小哥莫怕!哥是来娶亲的,不是来生事的。况且晋王殿下向来爱惜百姓且治军严谨,纵容军队趁乱打劫的事我们晋军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你且好生伺候着,好酒好肉尽管往上端,这块儿银子可够用了?”
小二颠了颠手中的银两足有二两多重,脸上顿时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笑开花儿了一般的说道:“够、够、够!两钱银子就足够了!这锭银子足够爷们儿吃个十天半月了!各位军爷里边请!小人这就找剪子去给您老找零。”说罢扯着嗓子朝店里喊道:“老板!来贵客了,里边的人好生伺候着了!”
郭威笑道:“还找什么找啊?今儿是哥大喜之日,多出来的赏你们了!”说罢抬腿向店中走去。
看到来的是一伙儿当兵的,店老板心里着实的犯愁。但是当他看到小二递过来的银子之后,顿时愣住了。朱梁占领此地之时,梁军来这里吃饭别说给钱了,吃完了不顺手牵羊带走点什么已经算是开恩了。像郭威这样的没吃饭先给钱,而且还不用找零的军爷,这店老板开店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心下不由大喜,竭尽全力的巴结伺候自是不用分说了。
不一刻酒肉均已上齐,郭威端着酒碗说道:“肉弟兄们尽管敞开了吃,至于这酒嘛只有这一碗。不是哥小气,实在是一会儿咱们还得去迎亲。倘若在这里喝的东倒西歪的,让人家看到了也不好看是不是?”
众人哄笑道:“郭大哥放心,有这一碗酒先解个馋便知足了。等到大哥新婚之时,咱们弟兄还怕没得喝吗?哈哈哈”
说笑间,忽听得店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只见五个身着长衫身形健壮,眉宇间颇为相似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到了郭威等人,微微一愣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招呼店小二上些酒肉。
郭威虽然也看出来这五个人绝非常人,但是此刻喜事在身,却也懒得管那么多,只是敞开了吃肉和一众兄弟尽情说笑。
那五个人坐等酒菜之际,其中一人低声问道:“大哥,一早收到了庄里的飞鸽传书,不知可是有了那个姓安的……”
“低声!”大哥打断了那个人的问话,抬眼看了看一旁那些犹在吃肉说笑的当兵的,见到没有什么异状之后低声说道:“此地人多嘴杂,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吃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五人虽然说话声音极低,但是“姓安的”这三个字还是被郭威隐约听到了,眼皮一跳心中暗想:“姓安的?莫非说的是二哥?”有心想要再听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但是那五人却不再做丝毫言语,只是一味地低头吃饭。
郭威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端着一大碗酒起身来到那五人桌前,打了一个酒嗝好似喝醉了一般,眯着眼问道:“五位大侠可是江湖人士?”
见到这伙当兵的竟然主动过来寻话,为首的大哥眉头一皱,有心想不做理会,但是又怕得罪了这些当兵的生出事端。当此乱世,别说老百姓怕当兵的,就算是江湖人士也着实不愿意得罪这些当兵的。想到这里,为首的大哥脸上露出了笑容,起身拱手说道:“不敢,我们兄弟五人这点微末本领哪敢妄称什么大侠啊。不过这位军爷倒也是好眼光,怎的看出我等是江湖人士啊?”
郭威哈哈一笑,真的就像喝醉了一样,连舌头都硬了。含含糊糊的说道:“什……什么好眼光了!哥……只是……只是看你们身形……身形矫健,一……般人又……哪来的你们……这种英……雄气质?小弟……呃……哥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却……也对江湖英雄……颇……颇为敬佩!不……不知五位大侠从……哪里来啊?”
为首大哥着实不想再和这帮当兵的纠缠,便随口说道:“从太行山来。”
听到太行山这三个字,郭威心中一动,接着说道:“太……行山?我记得那……那里不是……被一伙儿……什么恶龙岭的匪人……盘踞着吗?日前听说……那恶龙岭被一个……大侠以……以一人之力给端了!不……不知可有此事啊?”
为首大哥微微一笑道:“我也曾听到坊间有此传言,不过我兄弟五人不想多事,于是绕开了恶龙岭另寻了一条路走了,恶龙岭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兄弟确实不知。”
看到这个为首大哥口风颇紧,郭威心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于是随口问道:“那……敢问……五位大侠尊……姓大名?”
为首大哥眉头微皱道:“区区贱名说出来没得辱没了军爷的耳朵,不提也罢。我兄弟五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烦扰众位军爷了,告辞!”说罢起身便要走。
郭威见状,心中暗想:“老子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你们就要走?看你们这样子似乎着实不想得罪我们这帮当兵的,既然如此只好这样了!”想到这里,郭威猛地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摔在地上,嘴里骂道:“不……给哥……面子是吧?瞧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是吗?!”
旁边那一众随行的军人虽然不知道郭威怎么一下子就醉成了这样,但是看到郭威发怒,忽的一下同时起身,纷纷拔出腰间长刀拦住了那五人的去路。
五人中的一人见状顿时怒从心起,破口大骂道:“操!我们兄弟忍让再三,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真当我们怕了你们这些当兵的不成?!”
为首大哥伸手一拦,皱眉说道:“众位军爷这是何意?我等虽为江湖人士却不是什么响马盗贼,不知何处得罪了众位军爷,惹得军爷们如此大动干戈呢?”
郭威冷笑道:“哥向你们请教尊姓大名,你们却毫不理会抬腿便走。日前,晋阳大营传令捉拿五名江洋大盗,你五人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心中有鬼?!”
这种诬陷他人为江洋大盗的手段,原本就是一些**生财的法门。听到郭威说这五人为江洋大盗,一众当兵的顿时以为郭威要借此勒索,心领神会的附和道:“大哥说得对!这五个鸟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
为首大哥哈哈笑道:“原来如此,误会、误会!此时我若继续隐瞒倒显得我们真的是心中有鬼了。也罢!实不相瞒,我兄弟五人乃一母同胞,姓孟。鄙人是五人之长,贱名孟明。因我兄弟名字中都带有一个‘日’字,所以江湖人称红云山庄的‘六日当空’便是我们兄弟了!不知我们兄弟五人可是军爷所说的那五个江洋大盗吗?”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锭大银递到郭威手中,小声说道:“之前之所以不愿袒露姓名,实乃我兄弟五人奉了当今武林盟主之命有要事在身。这点小意思全当小人一点心意,得罪之处还望军爷海涵。”
听闻这五人便是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郭威顿时明白了一切。有心想就此将这五人一举拿下替二哥扫清后患,但是转念一想当初一个孟旭已经让自己吃了大亏,眼前这五人的功夫恐怕还在孟旭之上,贸然行动自己这点人实在是不够瞧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先暂时放过他们,再想办法赶紧通知二哥加以提防,日后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思量再三后,郭威伸手接过银子在手中颠了几颠,笑着说道:“我就说你们是江湖大侠嘛,想不到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得罪得罪!几位大侠既有要事在身,那么小弟便不再纠缠了。弟兄们!这五人乃是江湖侠士,不是什么狗屁江洋大盗。咱们接着喝酒吃肉!”
孟明虽然听出来郭威话语中带有一丝指桑骂槐之意,却也着实不想再生是非,于是拱手说道:“告辞!”带着四个兄弟转身离开了饭店。
待得孟氏兄弟渐渐远去之后,郭威也不再停留,急忙带着一众人等向柴家庄走去。
尧山柴家乃是当地大户,加上郭威幼时顽劣没少给柴家找过麻烦更是熟门熟路,不一刻便已来到了柴家大院。
望着眼前熟悉的白墙碧瓦,顿时勾起了郭威儿时的回忆。便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将郭威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抬眼望去却是几个随行早已拉起了几挂万响长鞭噼里啪啦的燃放开来。弥漫的硝烟中,周围早已围起了一众看热闹的好事之人。柴家的门房看到门前突然来了一队军人,只当是有什么祸事,连滚带爬的跑向内院禀报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汉子带着十余名家丁来到门前。看到眼前的仗势,汉子不由微微一愣朗声问道:“各位军爷这是什么意思?”
郭威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汉子,只见此人眉宇之间依稀有些柴守玉的模样,想来便是柴守玉的兄弟了。于是连忙滚鞍下马,拱手说道:“我叫郭威,和你家小姐有约在先,今日前来登门求亲。”
“求亲?”年轻汉子冷笑一声道:“不知何人为媒?何物为聘啊?你们这番冒然前来求的又是哪门子的亲?!看你们这身行头应该是晋军了,我家虽非官宦人家,却与晋王殿下有些交情。你们若是想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话,只怕晋王殿下那边你们交代不了!”
郭威连连摆手道:“小哥误会了,我真的是来求亲的啊!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守玉姑娘。”
“闭嘴!”年轻汉子厉声叫道,“我妹妹的芳名岂是你随便说得?”
此时郭威真是百口难辩,情急之下猛地想到了临别前柴守玉送给他的那方手帕,急忙从怀中掏出递到年轻汉子眼前,说道:“若说媒人的话,我大哥晋王李存勖殿下也能算是了。至于聘物……这方手帕是当日你妹子亲手所赠,多少也算是个聘物了吧?”
年轻汉子接过手帕,只见手帕碧绿正是妹妹所喜爱的颜色,而且帕角绣着一个小小的“玉”字,确是妹妹的手帕无疑。但是妹妹回来多日,却从来都没听她说起过此事。一时之间顿时没了计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兀自为难之际,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哥!你干嘛呢?”
年轻汉子回头望去,竟然是妹妹柴守玉。刚想说话,却见柴守玉怔怔的望着门外,眼含泪花面带喜色,大叫一声:“郭大哥!”一伸手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哥哥,直奔郭威。
看到柴守玉,郭威也是大喜过望,疾走几步奔向柴守玉,想要伸手去拉柴守玉的手,却碍于人多眼杂、男女有别,扎着双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柴守玉却不管不顾的一把拉住了郭威的手,喜不自禁的说道:“你……你来了!”
郭威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来了!”
二人就这样紧紧地拉着对方的双手相互凝视,虽没有再多的言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便在此时,门前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是郭壮士啊?玉儿,你们就这样在门前……,难免有失观瞻啊。还不快请郭壮士进庄?”
郭威抬眼一看,竟然是柴守玉的父亲柴翁,急忙上前行礼。
待郭威说明来意后,柴翁眉头微皱道:“进屋再说吧。”
进入屋内宾主落座之后,郭威起身又将来意复述了一遍。柴翁手捻胡须沉声不语,良久之后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柴守玉,又看了看郭威,说道:“骤闻此事,老夫一时之间倒也难做计较。郭壮士且少坐片刻,容我和玉儿他娘商量商量再说。玉儿、守礼随我到后堂来。”说罢便起身带着柴守玉的哥哥柴守礼走进了内堂。
柴守玉来到郭威身边,面有愧色道:“郭大哥,婚姻大事我一个女儿家着实羞于启齿,正在计较如何禀明父母之际你便来了。因此家人多有冒犯,还望郭大哥海涵。”
郭威笑道:“不妨事的,如此人生大事确实草率不得。我省得的,你快去内堂和家人商量吧,莫让家人等急了。”
柴守玉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郭威,粉脸一红低头向内堂走去。
内堂中,柴翁、柴母以及柴守礼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柴守玉进来后,柴翁叹了口气说道:“玉儿啊,以你的条件再不济也能嫁一个节度使。而且自你出生之后,算命的曾经给你看过面向,说你有母仪天下之相。如今你想嫁给这么一个当兵的,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柴守玉道:“女儿知道爹娘的关爱之情,但是婚姻大事事关终身幸福,什么节度使不节度使的女儿从来没有想过,倘若女儿不喜欢便是嫁与了王侯将相又有什么用呢?再说,我看郭大哥仪表堂堂,虽然此刻身份卑微,但是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所谓乱世出英雄,谁又能保证郭大哥他日在这乱世之中闯不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呢?那日在聚缘楼内我早已决心以身相许,天涯相随,将来不管是吃苦受罪还是享受荣华富贵,都是命中注定,都是玉儿自己的选择,玉儿决不埋怨父母半分!”
看到女儿意志坚定态度决绝,柴翁一时间倒也没了主意。一旁的柴母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个郭威有些好奇了。我看这样吧,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再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叫我家玉儿如此倾心相许了?待我看过之后咱们再做计较也不迟。”
看到柴家一家全部走了出来,郭威急忙起身站起,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柴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郭威,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说道:“玉儿说的没错,这位郭壮士确实仪表堂堂是个人物!更何况他与玉儿有救命之恩,咱们虽不说知恩图报,却也不能做了那忘恩负义之辈吧?既然玉儿有意,郭郎有情,咱们又何苦非要做那恶人强行拆散了这么一对儿恩爱的璧人呢?女儿能够嫁个好人家,这不也是咱们当父母的最大的心愿嘛!我看郭壮士不错,这们亲事我这个当娘的做主了,就这么定了!”
柴母虽为妇道人家,但是做事向来坚决果断,为人处世不让须眉。因此柴家表面上看是柴翁做主,其实大小事全由柴母做决定。柴守玉的性格也颇随柴母。
柴翁见状,连忙笑道:“夫人所言极是。既然你们母女俩都看中了郭壮士,那么我也不说什么了。不知郭壮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郭威黯然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全凭姨娘一手将我拉扯成人。年前姨娘也过世了,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
柴翁点了点头道:“想不到郭壮士也是一个命运多舛之人啊。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主意。这门亲事今天咱们就算是定下来了!郭壮士不妨先暂住我家,待咱们寻个良辰吉日就在我家中将你和玉儿的终身大事办了如何?”
柴守玉闻言急忙问道:“爹,您这是想让郭大哥入赘吗?”
柴翁笑道:“你不是说郭壮士仪表堂堂,他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嘛?我女儿眼中的大英雄我又怎么可能让人家入赘呢?只不过他家中已无亲人,总不能随便寻个客栈住下然后把你迎娶到客栈吧?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如此草率之事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左右将来也是一家人,便在咱家风风光光的把这门子亲事办了又有何妨啊?”
郭威正色说道:“老爹所言极是,承蒙柴家不弃,看得上我这么一个穷小子,郭威感激不尽!他日成了一家人,玉儿的父母更是我郭威的父母,一切全听老爹安排就是。”
第十二章 离别
大事已定,剩下的就是坐等良辰吉日了。郭威与柴守玉一别月余,此刻终身大事已经定下,别无牵挂的二人之间自是有道不完的衷肠,诉不完的情话。
看着多日不见的郭威,柴守玉发现虽然郭威大体上没什么变化,但是举止谈吐中已经脱去了初见之时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给人一种沉稳成熟的感觉,心里为自己选了如此中意的如意郎君着实满意。
郭威发现柴守玉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笑着问道:“不过一个月没见而已,怎的好像如隔三秋似的盯着我看啊?莫非是我有什么变化了不成?”
柴守玉点了点头笑道:“当然有了!想不到你那个晋王大哥也颇有些驭人之术啊,一个月不见你变得成熟了很多呢。”
郭威笑道:“有吗?我倒没什么感觉。不过大哥治军果然严谨,加上我与大哥之间这层关系,我这个当三弟的总不能给大哥脸上抹黑吧?所以自己也多少收敛了一些往日里积攒下来的陋习。”
柴守玉刚想说话却见郭威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说道:“对了!光顾着高兴,有件大事忘了跟你说了!”
柴守玉诧异的问道:“什么大事啊?”
郭威道:“听说二哥以一人之力全歼了恶龙岭的五百匪人!”
柴守玉惊喜的问道:“啊?真的?想不到二哥的武功竟然会如此了得?!”
郭威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也是从大哥那里听说的。来你家的路上,我又一路打听了,发现此事在民间已经广为流传,确有此事!”
柴守玉由衷的赞道:“你二哥初入江湖便一战成名,着实的了不起呢!而你大哥贵为晋王,他日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也自是不必说了。郭大哥你也要好好努力才是了!”
郭威点头说道:“对啊!那日从大哥那里听说此事后,我也是这么和大哥说的。大哥和二哥都是如此了得的英雄人物,我这当三弟的若是不干出点事业来,没得辱没了大哥和二哥的名头了!”
柴守玉正色说道:“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但是多少有些偏颇。所谓人各有志,咱们也没必要非得追寻着你大哥和二哥的脚步前行。只要不违初心,踏踏实实的按照自己的意愿一路前行,在这乱世之中也必然会闯出一番自己的成就不是?你的理想我也知道,就是想要让这乱世重现太平。只不过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修身则不能齐家,不齐家又怎能治国?没有治国之力这平定乱世也终究不过是一番空谈!
“依我之见,从今天起郭大哥也要多读读书才行了。投身行伍报效国家原也没错,但是想要取得更大的成就单凭一味地在战场上厮杀终究有限。乱世总会有平定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你还能指望着用战场上厮杀的本事来辅佐你那个晋王大哥治国理政吗?”
柴守玉的一番话语直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拨开了郭威心中的云雾让他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郭威一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柴守玉那双温婉如玉的小手,激动地说道:“家有贤妻其家不败!我郭威前世不知敲穿了多少木鱼才修来了今生与你相遇的福分!玉儿你今天的话我一定会牢记在心!从今天起我一定依你所言,多看看书多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才是!”说到这,郭威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只不过……闲暇之时这样做倒也没什么难的,万一两军开战之后,只怕就没有这等闲暇时间了啊。”
柴守玉笑道:“这算什么难事啊?想那三国时期的大英雄关羽尚且在战场之上书不离手夜读《春秋》呢。古人能够做到,郭大哥又何尝做不到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心之所在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开的。”
郭威摇了摇头道:“我郭威虽然是一个粗鲁的汉子,但是自知之明还是多少有些的。关羽乃是古之圣人,我郭威何德何能又怎么敢和那些个先贤古圣相比较呢?不过你的话也颇有道理,我一定会把所有的时间都充分利用起来的!”
柴守玉点头笑道:“这就是了,郭大哥你只要能牢记今日之言,我敢断定他日你的成就绝对不在你大哥和二哥之下的!”
听到柴守玉提起二哥,郭威突然想起了早上那件事,一拍脑袋说道:“哎呀!还有一件大事忘了说了呢!”
柴守玉问道:“又是什么大事啊?郭大哥今天好多大事呢。”
郭威正色说道:“这件事只怕事关二哥的安危啊!今天一早在来你家之前,我在镇上的一家饭店遇到了五个形迹可疑的江湖人士。偶然间听他们提起了一个姓安的人,于是我就装醉过去打听了一番。后来才知道这五个人竟然是那日在聚缘楼内那个企图对你不轨的恶龙岭淫贼——孟旭的兄弟,全部都是红云山庄的高手!”
柴守玉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喃喃说道:“竟有此事?安二哥是因为咱们的事才卷入了这场祸事之中,若真如此安二哥也确实是陷入危机之中了啊。我虽然年幼之时得遇一个奇人传了我一些入门的暗器功夫,但是对江湖功夫也是知之甚少,这五个人很厉害吗?”
郭威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和他们交过手,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孟旭的武功我却是记忆犹新啊!”
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勾起了柴守玉那日在聚缘楼内的回忆,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郭威接着说道:“我虽然也不懂什么江湖功夫,但是孟旭的功夫至今想起来犹让我有些起栗。据我看来,这五个人的功夫恐怕绝对不在孟旭之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五个贼人躲在暗处只怕是二哥的一个心腹大患!只可惜二哥浪迹江湖,我虽知此事却也无法和他取得联系,着实的让人替二哥担心啊!”
柴守玉静下心来,仔细的琢磨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依我看郭大哥也不必为此事过于操心。咱们虽然不懂江湖上的功夫,但是那日也都见过安二哥过人的手段,也都了解二哥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安二哥能以一人之力剿灭了恶龙岭五百匪人,这也足以证明二哥的功夫着实了得!这种震惊天下的事迹,莫说是现在这个世道寻不出几个人,便是古之英雄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二哥此举与三国时期的赵云独闯曹军百万大军也不遑相让了!当今世上如此了得的英雄,除了三十年前那个以十八人之力攻陷长安十五万大军的李存孝之外,恐怕便只有二哥一人了!因此,依我看来虽然那起子贼人躲在暗处,但是凭二哥的本事决计无忧!”
听完柴守玉的分析,郭威虽然依旧有些挂念二哥的安危,但是那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闲话无多,三日之后恰逢良辰吉日。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喜气洋洋的鼓乐声中,郭威和柴守玉这一对儿璧人终于喜结良缘。大婚之后,小两口新婚燕尔,夫妻之间恩爱有加自是不必多说。
时光如梭,转眼间便过去了二十多天,郭威假期已满需要即刻赶赴晋阳大营了。临别之际,郭威和柴守玉十指紧扣,虽有诉不完的柔情蜜意,纵有道不尽的依依不舍,却也不得不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离别。
看着柴守玉眼眶微红目噙泪光难舍难分的表情,郭威强颜笑道:“娘子不要这样嘛,弄得我心里也怪不舒服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当以天下为重才是!我心中虽也是恋恋不舍,可是一味地守在这安乐窝中还说什么想要干出一番事业呢?”
柴守玉强忍心中不舍之情,破涕笑道:“这些大道理都是平日里我说与你听的,怎的今天倒让你拿起来教训人家了?离别之际虽有诉不尽的愁绪,但是我也不会因为这一时的儿女情长耽误了相公的远大前程!只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也着实的挂记你的安危啊!相公今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常来书信好让我知你平安,时刻莫忘家中还有挂念你的人在等你平安归来!”
柴守玉的一番言语,只让郭威感到双眼之中热泪上涌,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略带哽咽的说道:“省得了!你也多多保重身体!爹、娘、守礼大哥,玉儿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但有闲暇之时,我一定会常回家看看的!”
说罢,郭威强行按下心中的那份依依惜别之情,纵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去往晋阳大营的路途。
一路上,郭威心绪烦乱不堪。一会儿想到在家中独守空房的娇妻,一会儿想到到达晋阳大营后前途未卜的沙场生涯,一会儿又想到也不知大哥会不会也去晋阳前线,最后不知不觉的又想到了二哥。想到二哥,郭威自言自语道:“希望二哥吉人天照能够躲开红云山庄那群寻仇的仇家才好!二哥你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安继业正在去往梁国西都洛阳的路上,丝毫不知在他的身后正有一个危机悄然接近。
那日踏平恶龙岭救出了那些无辜乡民之后,安继业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作何打算。冥思苦想半天,安继业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怎的为了这种事犯愁了呢?江湖这么大,又哪有个什么固定的目标了?左右是行走江湖,索性随遇而安走到哪是哪了。”
有了这层想法,安继业终于释怀了,也不再去纠结去哪儿,索性走一步说一步了。就这样一路信马由缰,倒也行的自在。对于他这样一个自幼生长于塞外深山中的人来说,尽管因为乱世,沿途所见多为民生凋敝之景,但是中原大地数千年文化底蕴所积淀的那种生活习俗和数不尽的名山大河也着实让他增长了一番见识。一路行来沿途的所见所闻也让他真正的大开眼界,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晋梁两国的交界处。
尽管在乱世之中诸国之间的战争频繁,国与国交界之处关卡林立盘查甚严,但是对于日常的行脚客商以及江湖旅人往来于各国之间的限制却不甚严格。正因如此,安继业倒也没受多大阻碍便穿过了边界来到了朱梁统治范围的河南河中府。
河中府地处晋梁两国的交界,乃是朱梁所辖的军事重镇。虽然受常年战争所致沿途也是民生凋敝,但是随处可见的军马大营倒也多少为这个军事重镇曾添了几分生气,只不过这份生气之中肃杀之气也颇为凝重。
来到河中府,安继业着实感到有些疲累了,而且胯下的黄骠马尽管是塞外名驹,可是如此长途跋涉也让安继业感到心疼不已。只不过在这样一个军事重镇里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客栈落脚又谈何容易呢?虽然进入河南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沿途之上安继业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当地的实情。
朱梁政权自梁太祖朱温死后,后继之人皆为平庸之辈。整日里贪图享乐不理朝政,所辖之地虽算不上民不聊生却也极不太平。尤其是后继之人皆是通过军事政变夺取了皇位,故而对军队的依赖性极重,多少助长了一些军队之中飞扬跋扈的习气。相比于晋国军队,梁国的军队不仅军风涣散而且兵匪横行,导致此地不太平的原因便是这些横行乡里的兵匪,这也算得上是梁国的一大特色了。尤其是在这种军事重镇,王法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军队自己制定的军法而已。什么是军队自己制定的军法?无非就是怎么说怎么做都由军队说了算罢了。
正在思量之计,安继业猛地看到前方街角处竟然有一座规模极大的客栈酒楼!楼前门庭若市,车来人往好不热闹,与这河中府四处弥漫的肃杀之气显得极为的格格不入。
不管怎样,既然有了客栈多少也算是解决了眼前的休息的问题了。安继业打马来到这间客栈,只见这间客栈的门额上挂着一块极具气势的大匾,上书四个大字“福源客栈”!
安继业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文人墨客,但是自由文武兼修也算得上粗通文墨。眼前这块匾上的四个字虽然乍看之下气势如渊,但是文笔无锋,划中无骨,隐约透着一股颓废的气象,单就书法而言绝对算不得上乘佳作。
抬眼向客栈大门望去,只见大门之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店小二却不像其他店家的小二那样迎来送往,而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斜倚着门柱懒洋洋的在那里晒太阳。
看到小二没有主动招呼,安继业大声问道:“里面还有位子吗?”
店小二有气无力的眯着一双眼扫量了一下安继业,只见安继业一身粗布黑衣,满面风尘,一眼便知不是什么富商贵客,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竟然不做任何理会。
小二这番狗眼看人低的气势虽然让郭威心中有气,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身打扮遇到势利小人确实也难以让人理会,况且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大动干戈。幸好灭了恶龙岭后,自己也曾从恶龙岭遗留下来的那些不义之财中取了些许当做盘缠,于是伸手从褡裢中取出一块银锭扔到了小二的脚下,嘴里说道:“赏你了!”
看到这锭银子,小二的眼中顿时大放异彩,急忙弯腰捡起。拿在手中仔细一看,只见手中这锭大银一根银丝直通到顶,隐隐然泛着阵阵灿然如雪的青气,竟然是一锭成色十足没有丝毫剪损的十两整银!
安继业如此豪阔的出手顿时换来了小二满脸盛开的笑容,急忙快步上前点头哈腰的从安继业手中的抢过了缰绳,一脸讪笑道:“哎呦喂,小人瞎了狗眼险些耽误了贵客迎门!打小我爹就骂我狗眼看人低,您看看今天果不然差点得罪了贵人不是?不知贵客从何而来?是打尖还是住店?打尖的话,我们这家小店的厨师可是我家老板从东都开封赫赫有名的四海楼高价聘请的,那精湛的手艺保管贵人您满意。住店的话,上好的客房早就给您老预备好了,四面通风且干净舒爽,最适合您这样长途跋涉的贵人歇脚去乏不过了!”
嘴上一边说着,手里一刻不闲的把安继业的马拴好,又取过一个拂尘,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将安继业一身的灰尘尽数扫去。这番殷勤劲儿只怕连他亲爹亲娘都从未有过如此待遇。
看到一锭银子便让眼前这个势力的小二生生地换了一副嘴脸,安继业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好笑。心道:“师父常说中原大地虽有千般好,但是事事都得需要银钱开道才行。眼前这个小二这番嘴脸果然应了师父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安继业笑着说道:“你这家客栈倒也颇有些规模,不过敢在这乱军之中开店,难道你家老板不怕吗?”
小二恬着脸笑道:“怕?怕什么?怕这些个军爷吗?这些个军爷又有什么好怕的?实不相瞒,敢在这种重军盘横的领地上开设酒店,大多都是和军队甚至朝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贵人。若非如此,任你酒店老板再的财大气粗也早被这起子军爷洗劫一空了!我家老板乃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梁太祖第六个皇子建王朱友徵……的王府二管家……的四姨太……的本家侄儿!那可是跟当今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您且看我家客栈这门匾,这可是当今天子御笔亲书的御赐门匾!凭着这样抗硬的关系,凭着这块御赐的门匾,即便是地处军事重镇,任那些个军爷如何的嚣张跋扈却也不敢造次!多少也得给我家老板几分薄面不是?所以啊,贵人您尽管在此安心的歇息,保管比在府上住的还舒心!”
听到这个小二拐弯抹角的一瞬间抬出了这么多的名号,安继业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厮冷丁搬出如此多的名堂,直听得我是云里雾里的,到现在还没翻清楚你家老板到底是谁呢!你就直说你家老板颇有势力不就是了?”
小二舔了舔嘴,一脸讪笑道:“贵人说的是,小人就是管不住这张臭嘴。嘿嘿!”说罢便招呼着安继业走进了客栈之中。
第十三章 四鬼
问清了这家客栈的来头之后,安继业终于弄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于是不再言语任由着小二前方引路走进了客栈之中。
一进大厅,小二便扯着嗓子吆喝道:“掌柜的!来贵客了,赶紧准备一间清净上好的雅间!”
正在前台忙的不亦乐乎的掌柜的被这小二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却见小二领着一个身穿一身粗布长衫风尘仆仆的汉子,心中一阵不满,嘴里脱口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这忙的脚打后脑勺了,你不来帮忙却领着这么一个什么鸟贵客……”
话未说完,却见安继业将一锭成色十足的银锭随手抛在了柜台上。原来安继业一看掌柜的这幅嘴脸,早已明白此人和那个小二是一路货色,着实不想无缘无故的受这份腌臜气,于是便轻车熟路的用钱开路了。
看到这锭银子,掌柜的原本拉得老长的一张驴脸顿时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嘴中话锋一转一脸讪笑道:“呦!贵客迎门!小老儿这张臭嘴几天没漱口了,没得恶心了爷爷,见谅见谅、海涵海涵!贵客楼上请!来人啊,赶紧把后堂存着的上好的龙井给这位贵客浓浓的沏上一壶!”
说罢也不管前台忙不忙了,一路点头哈腰的和小二两人前呼后拥的把安继业迎到楼上的一间雅间,那副殷勤劲儿就差把个安继业抬上去了。安继业见状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你们这两个势利小人倒似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般,莫非天下势利之辈皆是同一副嘴脸脾性不成?”
来到雅间后,只见这雅间果然通风敞亮且宽敞无比,便是坐满十个人也仍有极大的余地。
看到安继业默不作声的打量这间雅间,掌柜的一脸媚笑道:“怎么样?这间雅间还合你老心意吗?”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倒也宽敞洁净,只不过我一个人坐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吃饭着实别扭。不是说客房也预备好了吗?干脆直接领我去客房吧,饭就在客房用了。对了,我那马跟着我跑了一天也得好好休息休息了,你们记得多喂它些草料。”
掌柜的急忙点头道:“客房早就给您老预备好了,小老儿这就带您过去。马的事您放心,小二还杵在这干嘛?赶紧下去给这位爷的马好生伺候着,上好草料拿蛋清拌了再多加些黄豆,然后再好生的洗刷洗刷,爷的马瘦了一两就拿你是问!快去!”
难得遇到一个出手如此豪阔的贵客,小二着实舍不得离开半步。原本指望着贴身伺候着能再得些赏银呢,却被掌柜的安排了个喂马的差事,心中虽然极为不满却也不敢得罪掌柜的,只好悻悻的下楼喂马去了。
安继业随着掌柜的来到客房后,对客房的环境倒也满意。其实安继业初入江湖见到什么都觉得十分新奇,而且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原本对吃穿住行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今天用两锭银子换来了如此殷切的服务和待遇,反倒觉得格外的别扭。
此刻,看到房中较为奢华的摆设,心中反而觉得自己和师父所住的草屋更有家的感觉。胡思乱想中,目光一瞥突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幅字,是李白的《将进酒》。细看之下只见笔锋遒劲有力,字里行间间大有一种豪气干云狂放不羁的气势,着实是一副好字!
一旁的掌柜看到安继业盯着这幅字画不言语,插口说道:“客官真有眼力!这幅字乃是前朝诗人李太白亲手所书的《将进酒》,实乃本店的镇店之宝!”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这店中竟然会有青莲居士的亲笔遗作,今日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掌柜的不无得意地笑道:“这幅字乃是我大梁太祖皇帝御赐给皇六子建王殿下的,小店开张的时候建王殿下忍痛割爱又将其转赠给了我家老板。”
“哦。”安继业随口答了一句,仔细的欣赏着这幅字不再理会掌柜的了。
掌柜的见状,哈着腰说道:“客观想要用些什么呢?我们店里的厨子可是……”
“随便吧。”安继业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个势力掌柜的絮叨了,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对吃食没什么要求,你捡些拿手的菜上来能吃饱就行了。时值乱世,粮食金贵,切不可浪费!”
掌柜的道:“得嘞!你老少坐片刻,小人这就去准备。客官要点酒吗?小店有上好的陈年杜康!”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来三角吧。”
片刻之后,掌柜的手托着一个硕大的托盘,盘上置着四色精美菜肴和一小壶酒,一进门便香气四溢。四色菜肴色香味俱全自不必说,只是那壶陈年杜康隔着酒壶就能闻到一股醇香的酒气。接过掌柜的递来的酒杯,安继业一仰脖一饮而尽。只觉得虽不如聚缘楼那坛三十年陈酿竹叶青那般入口醇烈,却多了一股馥郁的浓香入口之后回味无穷,满身的疲惫也被这一杯酒一扫而空。不由大声赞道:“好酒!”
掌柜的笑道:“那是!汉末时期的曹操曾经有诗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的便是咱家这酒了。我们河南这杜康老酒别的不敢说,解忧驱乏最具奇效。”
看着掌柜的没有离开的意思,安继业诧异的问道:“掌柜的还有事吗?”
掌柜的搓着双手恬着脸笑道:“那个……小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继业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呗?”
掌柜的只是用右手的拇指不断地搓着中指和食指,一脸讪笑却不言语。
安继业见状顿时恍然大悟,想来这掌柜的又是想要赏银了。随即伸手从褡裢里又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了掌柜的。其实也怪不得安继业出手豪阔大有一副败家子的样子,实在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银子的用法。安继业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吃的是师父和自己种养的蔬菜禽畜,住的是师父和自己一手搭建的茅草屋,穿的是师父和自己纺线织就的衣物,用的也是师父和自己烧制的土瓷用具。可以说吃穿住用行全靠自给自足,从未和银钱打过交道,因此也根本不知银钱的用法。行走江湖多日,也只知道此物能够换来这些势利小人的笑脸相迎而已。
看到安继业一出手又赏了这么大一锭银子,掌柜的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儿,满脸堆笑道:“多谢客官打赏。那小人就有话直说了,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客官海涵!”
安继业道:“但说无妨。”
掌柜的接着说道:“我看客官年纪轻轻却出手豪阔,想来定是世家公子微服出访体验生活来了。只是……所谓财不外露,客官只身一人又身携巨款,赏起来银子更是毫不避讳,这一点今后却要注意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为何?”
掌柜的说道:“当此乱世时节,这河中府虽算不上匪患横行,但是此地驻扎的军队却……那个……有些不好说了。适才客官在楼下一出手便抛出了一锭大银,小人虽然感激不尽却也着实为客官担心。当时楼下人多眼杂,客官出手如此豪阔只怕已经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了!小人虽然势力却也深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所以多说了几句还望客官见谅。”
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细想之下也觉得这掌柜的言之有理。随即笑道:“有劳掌柜的费心了,我省得了。不过之前我听你家小二所说,你们这家客栈背景颇深,难道还怕有人生事不成?”
掌柜的道:“那倒是不怕!只是我们家客栈虽然还不至于出现光天化日抢劫之事,却也难保发生什么小偷小摸的偷窃行为啊。依小人之见,客官不如把贵重物品暂时寄存于小店,由小店代为保管,包管万无一失!”
安继业笑道:“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寄存一事回头再说吧。”
看到安继业拒绝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掌柜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舔了舔嘴唇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酒足饭饱之后,安继业顿觉倦意上涌,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后便要上床休息。想到掌柜的之前的那番话语,安继业心道:“这些银两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况且对自己也没什么用处,便是丢了也无大碍。只是师父所赐的这把宝刀‘血河’却是珍贵无比,万万不可有了闪失。”想到这里,安继业将褡裢随手丢在了床边,却将那把被黑布重重包裹的血河紧紧地抱在怀中仰头睡去。
夜半时分,福源客栈早已没有了白天那份喧嚣,客栈之中已是万籁俱寂人畜皆息。却在如此夜深人静之时,只见四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安继业的窗前。趴在窗户上静听了片刻后,其中一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应该已经睡熟了。”
身边一人也低声说道:“下午我见这小子出手豪阔,随身携带的那个褡裢里的银两只怕足有千两之巨!还有他背上的那个包袱看起来也颇有些分量,想来也是宝贝无疑了。”
另一人低声说道:“那么咱们只要钱财呢还是连这小子的命也一起取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低声骂道:“你这鸟人忒的没有头脑!咱们图的是财又不是命!用五鼓迷魂香把他迷倒了便是,然后咱们拿钱走人,没得惹那么多是非干嘛?!”
“哦。”被骂之人也不多说什么。一阵窸窣之后从身上掏出了一节中空的竹管,随后用舌尖的唾液沾湿了窗纸,用竹管轻轻一捅,窗纸便无声无息的破了一个洞。待将竹管内的五鼓迷魂香尽数吹入屋中后,四人便静伏于窗外等待着药效发作。
大约一刻钟后,估摸着药效已经发作,其中一人用手中尖刀轻轻地将窗户撬开。正待招呼其余三人一起跳窗而入,却见那三人早已将房门撬开。为首之人低声骂道:“蠢材!里面的人早已经睡成了一滩烂泥,放着门不走你爬的什么鸟窗户?!”
四人进入屋内,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折子上便燃起了一缕火苗。正欲借着火光观察一下屋中情形,却猛地发现床上端坐着一人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们!不是安继业是谁?
这一下只唬的其中二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另一人更是一个转身便要夺门而逃。只有那为首之人倒也颇有些胆气,虽然也着实吃了一惊却临危不乱,低声喝到:“慌他娘的什么?咱们四个人还怕了这么一个鸟人不成?!亏你们还有脸自称是行走江湖的汉子!一个个怂包软蛋的样子没得让人瞧着恶心!”
说罢,将手中钢刀一横,恶狠狠的对安继业说道:“爷们儿求财不要命,识相的乖乖的把银子交出来便饶你一命!”
安继业冷哼一声道:“哼!这些银两原本对我无用,便是给了你们也不妨事。只不过你们这种偷偷摸摸的下三滥手法实在是算不上光明磊落。这样吧,你们若是有本事能从我手中将这些银两抢去,这些银两便归你们所有,我也绝对不做任何追究。如何?”
为首之人恶狠狠的说道:“你这鸟人倒是生的好大一副胆子!给你指条活路不走,非要自寻死路不成?!既然你执意找死,老子便成全了你!”
说罢,手中钢刀一舞使了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刀锋所过倒也激的周围的空气猎猎生风,往那一站也颇有一番气势。
安继业见状笑道:“你这招式倒也使的好看,只不过华而不实啊。武学之道讲究的是一招制敌,似你这般没动手先摆个花架子莫不是想要把敌人吓退吗?”
为首之人口中骂道:“少他娘的废话!是不是花架子用你的脑袋试一试便知道了!”话音中,只见此人揉身向前手中钢刀舞的如风一般呼呼作响,烈烈刀光在火光的映射下耀眼夺目,单就气势而言倒也算得上声势夺人了。
眼见着此人已经挥刀来到身前,安继业犹自坐在床上不躲不闪,只是右腿冷丁踢出,一脚踢中了对方的小腿。此人只觉得左腿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仰面摔倒。
安继业笑道:“上盘护的还算紧密,只是下盘虚浮却是破绽百出啊。”
此人倒也硬挺,强忍剧痛反身爬起,嘴中骂道:“都他娘的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旁边三人闻言,正待抽出钢刀和为首之人一起围攻安继业之时,忽的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四人几乎同时感到胸口膻中穴上一麻已然动惮不得分毫。
至此,虽然从始至终只出了两招而已,但是为首之人已经明白自己的功夫和坐在床上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更何况自己兄弟四人此刻穴道被封,心知屋内局面已然翻转变成了自己兄弟四人受制于人了。
为首之人心下赫然,嘴上却兀自硬挺,恨恨的说道:“我兄弟四人技不如人,今日落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安继业冷笑一声却不搭话,顺手从其中一人的手上拿过那个仍在燃烧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后,拉过一张椅子款款坐下,借着烛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四人。只见这四人高矮不一胖瘦有别,俱是一身黑衣打扮,观其面目倒也不是如何的可憎。
打量完毕后,安继业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们四个人是兄弟了?怎的长相却是各有不同啊?不知四位尊姓大名?”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道:“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四人虽非一母同胞,却因志趣相投故而结为了异性兄弟。我四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人称河中四鬼便是!我是索命鬼常无意,左边这个是我二弟勾魂鬼白和,右边和身后这俩是亲兄弟,分别是老三饿死鬼温三,和小鬼温七!”
“饿死鬼?”安继业闻言笑道:“怎的起了这么一个外号?想必阁下胃口一定甚好了?”
索命鬼常无意道:“今日我兄弟四人落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得在这里取笑他人名号又是何意思?”
安继业笑道:“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并无取笑之意。我看你们四人倒也有些功夫,而且也颇有些胆识。既然如此为何不投身行伍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条出路,总好过你们这样小偷小摸的混日子吧?”
“呸!”常无意吐了一口浓痰,昂首说道:“投身行伍?投他朱家的行伍吗?我四人今日所为虽然令人不齿,但是也好过那些朱家的**!我兄弟四人原本是此间一家镖局的趟子手,粗通一些武艺。常年的战乱,我等原本已然任命,只求能够苟活于乱世之中再也别无他想。谁曾想到乱军未至,镖局却惨遭兵匪,镖局被洗劫一空不说,镖局上下所有人包括我们四人的一家老小更是尽数死在了朱家的**手中!从那以后,我兄弟四人便混迹于河中府,遇到朱家军队有落单之人便杀他一个两个,以泄心中之恨!我兄弟四人身负如此深仇大恨,你还想让我投身于朱家行伍?”
安继业轻叹一声道:“想不到你们也有如此凄惨的过往。”说到这,话锋猛地一转声色俱厉的说道:“你等既然身负血海深仇,便应该知道生命的宝贵,为何又做出这等谋财害命的举动?!”
常无意摇了摇头道:“我等原本只想着谋财,压根没想过要害命的啊!若非惊动了你,我们本意只是拿钱走人而已。”
安继业接着问道:“钱对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
常无意道:“原本也不重要。我兄弟四人苟活于世只求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也就罢了。只是日前听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义薄云天云啸天老爷子下月十五在西都洛阳举办七十大寿的寿诞。我兄弟四人自知自己这点微末的本事想要报仇还差得远,于是想趁此机会能够投身到云老爷子门下。无奈我们身份卑微恐怕难入云老爷子的法眼,恰在此时看到你挥金如土,于是便动了邪念想劫了你的银子用做投门之礼,干下了这等错事……。”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倒也说的过去。但是尔等这番举动却着实令人不齿!既然你们与朱梁的军队有仇,又何不投身到晋王的军队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与梁军交战报仇呢?”
常无意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想啊。但是我们是河中府人士,口音之中乡音极重。而这河中府又是大梁的领地,我们带着这样的口音去投奔晋王的军队,只怕刚一开口便被当做细作砍了脑袋了。”
安继业哈哈笑道:“这算什么难事?天叫你们遇到了我,也算是一场缘分了。实不相瞒,晋王李存勖乃是我的结义大哥。你等若真有心投奔晋军,那我不妨修书一封与我大哥,你们只需带着这封书信去见他,我大哥必然会收留你们的。”
河中四鬼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常无意问道:“大侠此话当真?”
安继业笑道:“这有什么假的?”说罢,拿起桌上现成的笔墨给李存勖写了一封信,一方面说明了这河中四鬼身世,另一方面也简单的报了一个平安。写罢也不起身,坐在那里屈指连弹,用隔空指力解开了河中四鬼身上的穴道。
安继业这手隔空打穴的功夫一露,早已让河中四鬼佩服的五体投地,千恩万谢之后带着书信连夜赶往晋王辖地投军去了。
安继业此时已经睡意全无,想到之前四鬼所说的那个义薄云天云老爷子的七十寿诞,心中一动有心想去见识见识这位武林名人的寿诞是何场面,于是连夜动身打马向西都洛阳行去!
第十四章 救美
打定主意后,安继业便单身匹马一路向洛阳行来。一路走来,他惊讶的发现越是接近洛阳城,眼前的景色越是变得繁华了起来。等到距离洛阳城还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的时候,遥望着眼前影影绰绰的洛阳城,虽然看不真切却也能够大致领会到其宏伟壮观的规模了。
而周围的景色更是一派生机盎然。虽是洛阳城郊区,但是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遍地的秧苗油绿油绿的一眼望不到头。河边三三两两的妇女蹲在那里捶洗着衣物,更有光着屁股的孩童们在水中游玩嬉闹。尽显勃勃生机的画面与自己之前所见的那些处在战场边缘的城镇真是有着天壤之别。身居此地,竟然让安继业不由得生出了流连忘返之意。直到此时,安继业才终于明白原来乱世也并非全是一派凋敝之色,就算是乱世也会有一方远离战火的盛世繁华的乐土。
不知不觉间,安继业已然来到了洛阳城边。只见这洛阳城南靠洛河,北依邙山,巍峨高大的城墙向两边无限的延伸,将一座偌大的洛阳城严密的包裹其中。还没有进城,安继业已被这洛阳城恢弘的气势所折服。进入城门后,城内的一派繁华盛景早已让安继业目不暇接。
朱温篡唐建国之后,在所辖地界内实行两京制,一个是东都开封,另一个便是这西都洛阳。建国之初,朱温将行政权力尽数集中于东都开封。乾化二年为避晋军锋芒,朱温遂迁都洛阳,以开封为东都。后来朱温膝下众子为争夺皇位在洛阳发生叛乱,朱温四子朱友贞镇压叛乱称帝之后复又还都开封,以洛阳为陪都。
虽然此时梁国的政治中心已经迁至了开封,但是洛阳作为陪都加之又是拥有数千年悠久文化的历史名城,无论是从城市规模还是人口数量而言依然蔚为壮观。
行走在洛阳城内宽敞洁净的街道上,道路两旁各类建筑鳞次栉比、店面林立。所过之处,到处都是叫卖声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身处此间,浑然已经忘却了此时乃是一个战争频仍的乱世。
原来朱温虽然得位不正,但是篡唐称帝之后,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不仅废除了晚唐时期盛行的一众苛捐重税,还大力鼓励农业发展。他死后的两个继任者尽管皆是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之辈,倒也继承了他的休之前制定的政策。经过朱家两代三帝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尽管边界处仍旧饱受战乱摧残民生凋敝,但是那些深处梁国腹地的城市却也日渐兴旺繁荣,尤其是在洛阳和开封这两京之地更是显现出了盛世重现的局面。
行走在这繁华的洛阳城内,安继业不由得有些茫然。若单就眼前这番景象而言,这朱家父子绝对不像大哥所说的那样尽是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的人啊?自己多少也算是游历了大哥所辖的近半领地了,却从来也没有见过大哥的领地上有哪一座城市能有如此安居乐业的盛景。难道是大哥说错了吗?虽然心里有这番疑虑,但是安继业却怎样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胡思乱想间,安继业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道路中间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人,想必是有事情发生了。于是牵着马来到人群之外,踮起脚向人群里面瞧了半天却也看不分明。心念一动,安继业翻身上马,坐在马上之后人群内的景象已然一目了然。只见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虽然围的紧实,但是中间却有近百米方圆的一片空地。空地正中站着七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正围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在那里动手动脚的调笑着。想必是迫于这七个富家公子颇有势力,以至于这些围观的人只敢远远的站着看热闹。
再看那两个被围着的姑娘,左边那个那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倒也平常。可是待到看见正中那个姑娘的相貌时,安继业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竟然不由的看的痴了!只见那姑娘一袭淡粉色的长裙,上身穿着一件低胸绣花小袄,站在那里犹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牡丹一般。一张俏丽的鹅蛋脸上,真是粉黛红唇花月羞,娥眉秀目鱼雁沉,直如画中的仙女一般让人一见难忘。而此时,面对着那七个言行轻佻的富家公子哥,这个姑娘蛾眉紧蹙一张俏脸只气得通红,虽然竭力的试图躲开这几个人的骚扰,却苦于被围在中间只能强作挣扎。
此情此景直让安继业感到一股怒气直冲胸臆!若在往时安继业遇到这种恃强凌弱的场面,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制止,因为在他看来除暴安良原本就是他的道义所在。可是现在,安继业却认为这已经不再是什么道义不道义的问题了,看到这个在他眼中惊为天人的绝色少女受到如此欺凌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不管因为什么,他必须都要去救这个少女!
“住手!”只听安继业一声怒喝,纵身从马上一跃而起,飞过围观众人,在空中翻了一个漂亮的筋斗后稳稳地落在了百米开外那七个富家公子面前!
“好!”围观的众人先是被安继业的一声暴喝吓得一个哆嗦,待到看见安继业使出了如此漂亮的轻功越过人群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落在了那七个富家公子面前后,不由得异口同声的爆出了发自肺腑的由衷的赞叹!
这七个富家公子也被安继业这一手漂亮的轻功震住了,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正中一人抚掌而笑道:“好俊的轻功!这位少侠可是来打抱不平的吗?”
安继业冷冷的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七个大男人竟敢公然调戏良家妇女,难道这洛阳境内竟然没有王法了吗?!”
正中之人哈哈一笑道:“王法?王法倒也有,只不过还管不到咱们哥们儿的头上罢了!少侠说我们几个光天化日公然调戏良家妇女是目无王法,莫非是想让我们哥儿几个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调戏不成?良家妇女?哼哼!一个青楼的婊子而已,什么时候也配得上良家妇女这四个字了?!”
受辱姑娘闻言,眼含屈辱的热泪,一双秀目盯着说话的那个富家公子,愤声说道:“我虽出身青楼身份微贱,却也有几分廉耻之心!几位公子不就是因为我一再拒绝你们的重金相邀而怀恨在心吗?今天姑娘我还是那句话‘卖艺不卖身’!便是卖艺也须得是姑娘看得上眼的人才行!否则任你出身豪贵,姑娘也绝对不会正眼相瞧!”
安继业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根本不知道青楼是何地,婊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待到听完那女子的话语,这才隐约感到青楼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而这女子从事的职业似乎也不是什么正当职业。但是这些在安继业看来已经根本算不了什么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这个姑娘再受半点委屈!于是大声说道:“这位姑娘说得对!凡事都得讲个你情我愿才是,像你们几个现在的所作所为真是禽兽不如!”
这几个富家公子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正中之人冷笑道:“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若是放在梨园之中倒也是篇好戏文了。只可惜戏文是戏文,现实是现实!你个土包子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我看你这身功夫也还说的过去,既然你也中意这个小娘子,那咱们不妨排排队,等我们兄弟七个过完了瘾你排老八如何?”
其余六人闻言不由哄然大笑:“哈哈哈,云兄说的对!既然这位‘侠士’执意要替婊子出头,那也就算是个王八头了!让他排在老八穿穿破鞋倒也是名副其实啊!哈哈哈哈!”
“闭上你们的鸟嘴!”听到这几个人满嘴污言秽语,再看那个女子满眼羞愤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安继业只觉得胸中怒气上涌,口中一声暴喝,劈手一拳向那个姓云的当胸打去!
却见那姓云之人不躲不闪,待到安继业右拳即将打到胸口之际,右手五指微曲赫然摆出了一副龙爪之势,一伸手竟然紧紧地攥住了安继业的手腕关节!
两人一番交手之后同时愣了一下!
安继业虽然是盛怒之下出手,却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然伤人,故而出拳虽然看似凶猛,其实只是使的这一招是江湖上再也寻常不过的冲天炮而已,而且只用了两成功力。饶是如此,也自信这一招莫说是寻常人等,便是江湖中的普通角色也决计难以抵挡。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人不仅轻松的接下了自己这一招,而且还反手以一招巧妙的擒拿手攥住了自己手腕关节!情急之下急忙奋力一震,已经使出了五成功力!
这个姓云的人一招反击得手,正在得意之际却没想到安继业突然奋力一震,竟然摆脱了自己的擒拿。这一下让这姓云之人心下大惊!自己一出手便使出了家传绝学“擒龙爪”,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一震便轻松摆脱,不仅如此,这一震之力竟然还震的自己右手骨软筋麻。心下大赫之际,左手急忙使出一招云龙探爪,五指微曲依旧是龙爪之型向安继业心口抓去!心中想道:“这一招定然将你的心脏生生的挖出来才是!”
此刻,安继业已经从盛怒和震惊之中冷静了下来。面对着对方如此凶狠的杀招,只见安继业不慌不忙的在撤回右手之际,右肘一沉猛地砸向对方的左手。
只听那姓云之人闷哼一声,一个躲闪不及左手已被安继业一肘击中!尽管他看到了安继业的出手,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出手竟然如此迅疾,眼睛虽然看到了,手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躲开。闷哼声中,他甚至听到了到自己的左手手腕骨骼碎裂的声音,待到收回左手后,左手手腕已经是骨断筋折再也抬不起来了!
这姓云之人倒也硬挺,左手虽废,右手却在瞬间连出五招。双龙抢珠、恶龙锁喉、龙爪穿心、神龙扫尾、探海擒龙!五招一气呵成招招狠毒而且俱是实着,分攻安继业双眼、咽喉、心脏、胸腹和下阴,正是擒龙手中最厉害的一记杀招“云龙五绝”!
此招一出,安继业顿时明白眼前这个富家公子哥恐怕是自己行走江湖以来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了!面对着对方一气呵成的五记杀招,安继业凝神聚气,不慌不忙的并拢右手五指如刀一般猛地自上而下劈出,竟然以手为刀使出了一记力劈华山!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花俏的招数,只是一招再也平常不过的力劈华山竟然后发先至一举将对方的云龙五绝尽数破了!不仅如此,凌厉的掌风竟然还荡起了一股有如剑气一般的威压,隐然形成了一招守中有攻的反击,逼得对方连连闪身后退出十余步才堪堪的躲开了这一击。
至此,这姓云的早已被惊得面如土色。作为云家第三代传人,自己早已尽得祖父真传。虽然在功力和火候上仍有欠缺和不足,远不及父祖之威,但是在云家第三代中已然足以傲视群雄了。以他现在的身手即便是在武林之中都已经算得上是叫得上名号的高手了!而现在,他竟然被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如此不起眼的土包子打的这般狼狈,而且对方从始至终只用了一只右手而已!尽管他也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但是如此天差地别的差距也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这姓云的犹在震惊之余,只听得身边那六人齐声呼喝着纷纷抽出了悬在腰间的刀剑,把安继业围在了正中。
安继业冷笑一声,伸手从背上取下了那把由层层黑布包裹着的血河,重重的往地上一墩!只听得一阵裂帛声响,这一墩之力竟然将外面包裹着的重重黑布尽数震碎,露出了里面那把犹在鞘中却散发出阵阵杀气的血河!
这六个人手持利刃面面相觑,早已被安继业这番气势所震慑。还在犹豫该不该出手之际,只听那姓云的大声说道:“都给我退下!我都打不过的人,凭你们六个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又能干什么了?不想活了吗?!”待那六人散开之后,姓云的惨笑道:“好身手!想不到我云从鹤竟然会败在你的手下?留个万儿吧!今天我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日待我功成之后定然要血洗今天的耻辱!”
安继业冷笑道:“什么万儿不万儿的?我就是一个区区的无名之辈而已!”
见到对方竟然连姓名都不肯说,云从鹤惨笑道:“好!好!想不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一个来去无名的高人!也罢,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你的长相我已经牢牢地刻在了心中!告辞!”
说罢就要带着其余六人转身离去。
便在这时,突然听到街边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打不赢就想跑?想不到威震武林的洛阳云家竟然也有如此不济的一面?你刚才调戏人家大姑娘的时候那份‘豪气’去哪儿了啊?!”
云从鹤连连受辱早已怒不可遏,抬眼望去却发现是街边一个屋檐下站着一个小乞丐在那里风言风语,嘴里怒吼一声:“臭要饭的小杂种,连你也敢戏弄老子?老子要你的命!”话音未落,人已经朝着那个小乞丐冲了过去!
这小乞丐倒也机灵,见状不妙竟然哧溜一下躲到了安继业的身后,露出半张脏脸,脸上却全无半点惧意,嘴里犹自说道:“好不要脸!就会在女人和小乞丐面前耍威风,有火你找这位大侠撒啊!”
看到这个小乞丐躲在了安继业身后,云从鹤虽然气的全身颤抖却也不敢造次,指着那个小乞丐狠狠地说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小乞丐一吐舌头,说道:“哦呦~,好吓人啊!你现在不是又看到我了吗?快来扒我的皮啊,我的皮好痒哦!”
一番话惹得围观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就连那个之前被云从鹤等人调戏的姑娘和丫鬟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安继业轻轻地拍了一把那个小乞丐的脑袋,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不要再羞辱他了。况且眼下我虽能保得了你一时却也保不了你一世。你如此得罪了他,他日我不在了你又该如何呢?”
那小乞丐笑道:“保得了一时算一时,管他的呢。”
云从鹤见状左右也想不出个办法,只好愤愤的一跺脚带着一众人等在围观众人的哄笑声中离开了。
至此,那个获救女子终于长出一口气,来到安继业身旁款款一拜道:“多谢大侠仗义相救,小女子林红颜没齿难忘。”
看着女子那张俏脸的粉脸,安继业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头说道:“在下安继业,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心中却在暗想:“林红颜?果然是红颜如雪,人如其名啊!”
一旁的小乞丐抬头看了看二人,嗤的一声笑道:“什么忘不忘的啊?我看这位安大侠的心此刻已经全在姐姐身上了,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忘,但是这位大侠肯定是终生难忘了。”
林红颜粉脸一红,嗔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别乱说话!”
小乞丐一叉腰道:“小?我除了个子比你小了一点之外,哪里还小了啊?我已经十九岁了好不好!”
安继业笑道:“你这张嘴着实厉害呢。”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林红颜,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又低下了头去不再言语。
林红颜却不似安继业这般扭捏,款款说道:“安大侠此番出手相救,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安大侠此举却也惹了大祸,还是尽快带着这个小……小兄弟离开此地为好。”
小乞丐不满的说道:“小什么小?想叫我小乞丐吗?我也有名字好不好!我叫……我叫龚真宁!”
安继业没有理会龚真宁,抬头对林红颜问道:“姑娘此言何意?我不过是打跑了几个富家公子哥而已,怎么还惹了大祸了呢?”
林红颜叹了口气道:“这云从鹤之所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事,依仗的就是他祖父的威风。你可知他祖父是谁?他祖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义薄云天——云啸天啊!”
第十五章 红颜
听到自己此番得罪的竟然是义薄云天——云啸天的孙子,安继业不由得愣住了。倒也不是因为这云啸天的名头如何响亮,毕竟这些所谓的江湖名人对于安继业这样一个初入江湖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罢了。只是骤闻之下也觉得世事无常竟然会如此巧合,自己不远千里来到这洛阳城,为的就是想来看看本月十五举行的云啸天的寿诞而已。却没想到刚一到洛阳便遇到了此事,更是无巧不巧的招惹了云啸天的孙子。
那个叫龚真宁的小乞丐冷哼一声道:“哼!区区的一个云啸天而已,很了不起吗?”
林红颜笑道:“你这小鬼头,忒的有些不知深浅了。云啸天凭借着家传绝学擒龙手和一套云愁刀法独步武林,人称刀手双绝。不仅如此,他还和大梁皇室有着极深的渊源,他的长子更是娶了大梁太祖皇帝的长公主为妻,适才安大侠打走的那个便是大梁长公主的嫡子啊!”
龚真宁小嘴一撇道:“哼!长公主很厉害吗?”
安继业无所谓的笑道:“这个小兄弟说的倒也在理。我一个游走江湖的闲散人士,原也不怕得罪这些权贵人士,只是怕给林姑娘和这位小兄弟带来了麻烦啊。”
林红颜摇了摇头道:“安大侠倒也不必担心我,我虽然……虽然出身卑贱,但是我所在的行院合欢楼倒也有些势力背景。不仅那些达官贵人们经常光顾,就连当今大梁的皇室也是那里的常客,据说建王殿下还是合欢楼的一个股东,有合欢楼这样的背景想来云家还不敢太过为难于我。”
龚真宁笑道:“我一个小乞丐更是无所谓咯,反正孤身一人索性就跟着安大侠了。安大侠的本事如此了得,有你的保护我还怕什么啊?”
安继业皱眉说道:“如此倒也是个办法,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能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啊。总不能我行走江湖还一路带着你吧?”
龚真宁闻言眼泪竟然夺眶而出,一跺脚哽咽的说道:“你……你是嫌弃我是个小乞丐不是?我懂了,你走吧!我不要你管了!反正我也是一个没人疼爱的累赘,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吧!”
安继业叹了口气道:“你呀你,都已经是十九岁的大男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的啊?我三弟还比你小着一岁呢,跟你的性格可是天壤之别了。那你就暂且跟着我吧,只是我立志要在江湖上闯荡一番,这条江湖路可注定是一条坎坷之途,到时候你不要叫苦叫累就行。”
龚真宁闻言破涕为笑道:“还不是因为你欺负我,你要是不欺负我我才不哭呢。行走江湖好啊!我在这洛阳城早就呆腻了,有机会能跟你一起出去见见世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叫苦叫累呢。”
林红颜掩嘴笑道:“安大侠这回可是粘上了一块甩不掉的膏药了。既然已经有了计较,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一愣,面带不舍之色喃喃说道:“这就要走了吗?我……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林红颜掩着嘴笑道:“想不到安大侠也有如此儿女情长一面啊。不过是一时分别而已,何必呢?况且安大侠若是……若是有心一见只管去合欢楼去找我便是了。”
安继业犹豫了片刻后一咬牙朗声说道:“姑娘见谅,我自由生长于深山之中,初入江湖不过数月,对世间之事不甚了解。但是听姑娘所言之后,我也多少明白这合欢楼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离开那里,咱们三人一起纵马江湖岂不快哉?”
林红颜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安大侠初入江湖不明白此中就里倒也有情可原。实不相瞒,我本来的出身虽然算不上显贵,但是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可是在我幼时家中惨遭变故,从小就被人贩子拐卖给了合欢楼,如今早已是是合欢楼的人了,终此一生也难以离洛阳半步。安大侠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一个红尘女子又怎敢有此奢望?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安大侠万不可为了我这样一个……一个下贱的女人耽误了前程啊!”说到这里,林红颜强颜笑道:“今日咱们就此别过了,安大侠若是有心,他日来合欢楼小女子定会给安大侠唱曲儿相陪。”
说罢,向安继业福了一个万福,也不等安继业再说什么便带着丫鬟转身离去。虽然林红颜走的很坚决,但是在转身之际一双秀目早已是泪光连连。
望着林红颜渐渐远去的背影,安继业直如痴了一般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怔怔的看着。虽然安继业并不懂什么儿女之情,但是从第一眼看到林红颜后,他的心已经全都放在了林红颜的身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他只能感觉到此刻的分别竟然让他的心里有了一阵阵的抽痛。只要一想到日后恐怕再也无缘相见,他的心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一种莫名的惆怅、一种莫名的悲伤。
良久之后,一旁的龚真宁叹了一口气道:“唉!傻小子,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唔?唔!”回过神来的安继业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犹自能感受到心中传来一阵阵的抽痛,只觉得整个心里都空落落的。
龚真宁摇了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林姐姐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自惭形秽配不上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安继业喃喃说道:“配不上我?我一个山野村夫、江湖浪子又有什么资格说配得上还是配不上呢?这个合欢楼究竟是什么地方?林姑娘所从事的职业又究竟是什么职业?你知道吗?”
龚真宁怔怔的看着安继业,一时也弄不明白安继业到底是什么意思。在确定了安继业确实没有丝毫调侃之意后,一脸诧异的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合欢楼就是青楼,林姐姐自然就是青楼女子了啊。”
安继业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是青楼?”
龚真宁结结巴巴的说道:“青……青楼……青楼就是……就是那种女人们给男人们提供……提供……提供那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啊!”
“哪种寻欢作乐?”安继业追问道。
“我……”龚真宁一跺脚道:“我的天啊!你也太单纯了吧?这个都不懂?!我该怎么和你说呢,就是……就是那种……只要有钱那么是个男人就可以当她们的丈夫的那种寻欢作乐!洞房!懂了吗?!”
“啊?!”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青楼,林红颜所从事的行业究竟是作什么的了。弄清之后,他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一只万钧重锤狠狠地锤了一下,眼前一花险些跌倒。当然,他并不是因为知道了林红颜所从事的职业后而感到难过,而是一想到林红颜竟然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便心痛不已。
良久之后,安继业抬头问道:“如此一来这合欢楼也是一处火坑了,那有什么办法能把林姑娘从那里救出来呢?”
“救出来?”龚真宁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安继业,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我的天啊!你明知道林姐姐是青楼女子竟然还不嫌弃?竟然还想着把她救出来跟你……”
安继业皱眉说道:“嫌弃?为什么要嫌弃?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她是因为悲惨的命运才沦落到火坑之中,我既然喜欢她有何必在意她的出身?!”
龚真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唉!想不到人间竟然真的有如此真爱?安大侠你这下真是让佩服的五体投地刮目相看了。你不仅为人仗义,更有如此坦荡的胸怀,我是心服口服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在意她的过往。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知道怎么才能把林姑娘救出那片火坑吗?”说到这里,安继业突然打定了注意,斩钉截铁的说道:“算了!不用想办法了!既然这合欢楼是如此不干净的地方,那么那里的女人也必定都和林姑娘一样是被逼无奈的可怜人!如此腌臜的地方又怎能留着它继续为害一方?索性我就像灭了恶龙岭那伙匪人一样端了他这合欢楼又有何妨?!”
安继业一番话语唬的龚真宁小脸苍白,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安继业愤愤的问道:“如何使不得的?!”
龚真宁道:“首先,这合欢楼是大梁国朝廷承认的合法产业,可不是什么……什么岭的匪人那么简单!其次,合欢楼里的女人也不是都和林姐姐一样被人所逼,她们之中自甘堕落的也大有人在啊!最后,这合欢楼背景深厚和大梁皇室颇有渊源,据我所知其实就是建王的产业,建王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啊!你如果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毁了合欢楼,那么今后你就别想在大梁的土地上立足了!你可得想明白了,你若真这么做了到时候惹得可不是一个区区的合欢楼,你惹得恐怕将是整个大梁皇室啊!梁国的皇室就代表着整个梁国,你一个人武艺再高,又能么可能与一个国家为敌呢?!”
安继业无所谓的说道:“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林姑娘,就算是和整个梁国为敌又有何妨?况且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离了梁国去别的国家照样能活!”
龚真宁一跺脚道:“算了、算了!你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林姐姐,和你根本说不清楚了!总之你的办法不行,我不会答应的!”
安继业态度决绝的说道:“我意已决,谁也拦不住我的!”
龚真宁长叹一声道:“你还真倔呢!你要再这样,我可是不告诉你办法了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还不管了呢!!”
安继业听到龚真宁还有办法,急忙问道:“你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啊?快说,是什么办法?”
龚真宁苦笑道:“你倒反过来埋怨我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银子给林姐姐赎身!”
安继业笑道:“这么简单?你早说啊,银子我有!”说罢摘下腰间褡裢解开往地上一倒,只见数十锭元宝应声落地,连金带银加起来足有千两之多。
龚真宁吐了吐舌头道:“好家伙,想不到你表面看起来土里土气的竟然也是腰缠万贯之人啊!背着这么重的银两行走江湖,你不嫌重吗?”
安继业问道:“正好当负重锻炼了。怎么样?这些银子够了吗?”
龚真宁摇了摇头道:“我哪知道啊?不过之前我曾听说有人从合欢楼给一个中上女子赎身,足足花了一万两呢。以林姐姐的条件绝对是合欢楼里的头牌了,我觉得没个三五万两绝对够呛!”
“三……五万两?”安继业闻言不由得大失所望,喃喃说道:“早知道我就从恶龙岭多带些黄金了。现在这些银子就不说了,就算是把里面的黄金全部兑换成银子最多也就是一万多两,差的还远呢……有了!”说到这,安继业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大喜过望道:“我大哥!我大哥堂堂一代晋王,三五万两对他来说绝对不是……”
“嘘!!”听到安继业突然提到了晋王,龚真宁杀鸡抹脖一般急忙伸手捂住了安继业的嘴,低声说道:“在大梁国的地盘上提李存勖的名号?你不要命了啊?!你不知道晋梁两国是世仇,两代人之间都打了快四十年了!只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这样一个武林高手竟然会是李存勖的弟弟,那你怎么姓安了呢?”
安继业笑道:“我和大哥乃是结义兄弟,虽非同性,却也算得上是异体同心了。”
龚真宁叹了口气道:“唉!怎么偏偏和李存勖扯上了关系呢?这就麻烦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又有什么麻烦了?”
“嗯?哦!没什么!”龚真宁自知失言急忙岔开话题道,“眼下这些银子给林姐姐赎身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倒是有个计较。你先说说你来洛阳干什么来了吧?”
安继业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路上听说这个月的十五是那个义薄云天云啸天的七十寿诞,闲来无事想来看看热闹罢了。”
龚真宁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今天是初十,还有五天的时间才是那个云老头的寿诞。我看这样吧,这五天咱们索性就住在合欢楼里,点名要林姐姐相陪!然后咱们再慢慢的想怎样给林姐姐赎身的事情,你觉得呢?”
安继业道:“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我这点银子够用吗?”
龚真宁无奈的笑道:“大哥!一万两啊!怎么会不够用呢?给林姐姐赎身是差了许多,但是一万两足可以让合欢楼的老板把你当亲祖宗一样供着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连银子怎么个花法都不知道啊?”
安继业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这银子究竟是怎么个用法呢。我自幼生长于深山之中,吃穿住用行一切事物皆是我和师父二人自给自足。踏入江湖之后才慢慢地开始接触这银钱,却也只知道能买些吃穿用物,偶尔还能换来一些势利小人的笑脸相迎罢了。”
龚真宁闻言哈哈笑道:“你这话倒也没错!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银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换来势利之徒的笑脸相迎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银子的用法,那么安大侠可是同意了我的意见了?”
安继业笑道:“我也没甚主意,就听你的吧。还有,以后别大侠大侠的叫我,没得感觉疏远了许多。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安大哥好了。对了,干脆咱俩也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龚真宁撇了撇嘴道:“不要!跟你结了异姓兄弟以后想干什么都有限制了,我才不要!”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这又为何?你还想做什么啊?怎么还怕什么限制了?”
龚真宁小脸一红,低头说道:“反正就是不要!”
安继业虽然不明白这龚真宁的小脑袋瓜里究竟想些什么,却也不再追问,坦然笑道:“不要就不要了,反正就算不结拜,你比我小五岁这声大哥你也是叫定了!”
龚真宁笑道:“知道了,安大哥!咱俩也别在这磨嘴皮子了,赶紧去合欢楼把林姐姐先包下了再说,去晚了万一被别人抢了……”说到这,突然发现安继业的脸沉了下来,连忙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说道:“说秃噜嘴了,总之咱们别浪费时间了就是,快走吧。”
安继业点了点头,略带不满的说道:“一时说秃噜嘴倒也无妨,但是今后要注意了。人无贵贱之分,林姑娘也是被逼无奈才堕入了这火坑之中勉力生存。你切不可因此而嫌弃了人家!”
龚真宁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好好好!知道了还不行吗?再说了林姐姐美若天仙,我一个深处社会最底层的小乞丐没爹疼没娘爱,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人家啊?”说道最后,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
安继业见状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一把搂过龚真宁,轻抚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乞丐怎么了?英雄不问出身,当年的汉高祖刘邦还是个流氓混混呢。你的出身倒也可怜,以后有大哥陪着你,你再也不是一个没人疼爱的人了。倒是你这性格着实得改一改了,一个大男人老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啊?”
被安继业猛然搂住,龚真宁早已羞的满脸通红,奋力挣脱了安继业的怀抱,向旁躲开几步,低着头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啊?”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两个男人搂抱在一起又有什么不成体统了?”
龚真宁嗤的一笑道:“两个男人搂抱着更不成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兔儿爷呢!恶心死人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边跑边喊:“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去合欢楼吧,我肚子饿了呢!”
看着龚真宁的背影,安继业心里着实感到有些看不透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乞丐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牵着马随着龚真宁向合欢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