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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羽箫魂     乱世长风啸江湖txt下载     乱世长风啸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在这个凄凉肃杀的深秋雨夜中,一道刺眼夺目的闪电猝不及防的劈开了笼罩在天地间无尽的黑暗.就在这道闪电转瞬即逝的瞬间,一道明亮的几乎压过了那道闪电光芒的刀光破空划过。恍惚间,似乎那道闪电还来不及消失,闪电的末端就已经被这道刀光拦腰斩断!

    就在那道刀光刚刚斩断了闪电的末梢的瞬间,黑暗中一点寒芒骤然射出,刺穿了点点雨珠迎向了那道刀光。当寒芒与刀光接触的瞬间,四溅的火花中伴随着“当”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有了一瞬间的静止。仅仅是一瞬间后,耳轮中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无尽的黑暗中霎时间涌出了一股狂飙一般强大的气浪,就连天空中不断坠落的雨滴都被这股向四面八方疾速席卷而去的气流给阻隔在了半空之中无法下落。在这股强大的气流的冲击下,以刀光和寒芒碰撞的地方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十米的真空地带!

    当这股强大的气流渐渐地消散的同时,被阻隔在天空的雨滴汇聚成了一股湍急的瀑布倾泻而下,以汹涌澎湃的势头向地面上那两个一处即分的身影兜头泄下!

    经过一个回合的交手之后,安继业和王彦章这两个站在了当世武林顶峰的绝世高手之间的较量正是拉开了帷幕!

    这是安继业第一次和王彦章交手。虽然只有一个回合,但是王彦章那霸道惊人的内力已经足以让安继业感受到了无比的震撼,他甚至无法相信眼前的王彦章已经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花甲老人!论内功,王彦章《霸王功》那强大的内力不仅远在已经学会了《疯魔灭世神功》的韩知古之上,甚至毫不逊于已经掌握了《太玄神功》的无上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全部精髓的安继业!

    就在安继业为王彦章惊世绝伦的内功而感到震撼不已的同时,王彦章一抖手中的镔铁长枪“飞龙”,枪尖末端那一束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了的红缨借着这一抖之势猛然炸开,红缨上的雨水顿时被枪杆处传来的巨大内力震的激射而出,撞击着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雨滴,竟然形成了无数道雨箭向安继业激射而去!

    面对着激射而来的无数雨箭,安继业心知王彦章此招之后必然还有更加凌厉后招。当下也不敢轻易出刀抵挡,只是气沉丹田爆喝一声,用昊天无极功的强大内力从体内爆发出来了一股强大的护体罡气,硬生生的将这无数的雨箭尽数震的烟消云散!

    安继业猜测的果然没错,就在他用护体罡气刚刚震散那些雨箭的一瞬间,只见王彦章手中的“飞龙”已然化成了一道夺目的闪电,夹杂着阵阵风雷之声向安继业疾刺而出!眼见着飞龙已然刺至安继业近前不到两尺的距离后,忽见枪尖处猛地一震,霎时间飞龙的枪尖已然化成了漫天繁星一般无数的点点寒芒顿时将安继业笼罩在了其中!这一招正是王彦章的独门绝学飞龙霸王枪中最为凌厉的一招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无数的点点寒芒皆为实招,只因王彦章刺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才让人觉得有如漫天的繁星一般同时闪现而出!

    好一个安继业,面对着如此凌厉的杀招犹自临危不乱,手中的血河宝刀骤然劈出,使出一招憾天狂刀中的“旭日”刀法,迎向了王彦章这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刀枪相撞的瞬间,安继业这一招旭日猛然炸裂开来,一招变百招、百招化千招!就好似初升的朝阳一般绽开了万道霞光,硬是尽数接下了王彦章那有如漫天繁星一般的点点“星光”。

    当难以计数的刀枪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在一刹那间连成了一道绵长的金属碰撞声后,尖锐的声音竟然压住了暴雨倾泻的声音响彻夜空!在夜空中激荡轮回的刀枪碰撞声中,只听王彦章哈哈大笑道:“好一招‘旭日’!果然不出我所料,继业你的功力已经不在当年的战神李存孝之下了!痛快!”

    王彦章如此强大的武功顿时也激起了安继业心中的那份永不服输的天性,此刻的安继业终于走出了迷惘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把所有的心思都专注在了这场战斗上。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施展生平所能与这个号称当世武林第一的高手痛痛快快的比试一场!

    尽数接下了王彦章这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后,面对着王彦章由衷的赞赏,安继业并没有答话,而是片刻不停的使出了一招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开天”自下而上一刀砍出!虽然这一招并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但是从刀身上迸发出的森然剑气中,王彦章心知不能硬拼,急忙向旁边一个闪身,堪堪的躲过了这一刀凌厉的剑气。正待挺枪反击时,却见安继业不等这一招开天的招式使老,已然刀锋一转又使出了一招“裂地”自上而下劈出!王彦章见状只能继续向一旁闪过,再一次避开了这又一刀凌厉的剑气。安继业这两招虽然有先有后,但是在旁人看来却几乎是同时发出的一般。真的是招如其名,只见两道凌厉的剑气以无比惊人的气势一道挑开了厚重的雨帘划破了长空,一道劈开了浓浓的雨幕割裂了大地!

    对于安继业如此精湛的武功和深厚的内力,王彦章打心眼里感到由衷的钦佩!在武林之中新一代的后起之秀里,安继业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就在王彦章堪堪躲过了安继业的开天和裂地这两招之后,犹在对安继业的武艺赞叹不已的同时,安继业已经将那一招直劈而下的一刀猛然变为了横斩,使出一招“断风”向王彦章拦腰砍去!

    曾经和李存孝大战过二百七十一回合的王彦章,深知安继业此时所用的刀法正是《太玄神功》的撼天狂刀刀法里的“鸿蒙初开三十六式”!尽管每一式看起来朴实无华,但是每一式中都包含着一招到百招甚至是千招不等的变化,而且招招都蕴含着昊天无极功的强大内力,一旦施展开来,真的是一气呵成绝对不给对手留有丝毫的喘息之机!

    眼见着安继业这一招断风扬起一道凛然的剑气已然拦腰砍至,完全封死了自己前后左右的退路后,王彦章急忙一个纵身冲天而起。人还在半空已然使出一招“龙腾九州”,居高临下将手中的镔铁长枪飞龙疾速刺出,直奔安继业的门面刺来!王彦章此刻高高跃起达数丈之高,手中的长枪虽长,但是距离安继业却仍有数尺之遥。可是王彦章早已在这凌空一刺中灌注了《霸王功》的强大内力!一枪刺出之后,竟然自枪身射出一道冲击波,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安继业激射而去!

    尽管王彦章也知道高手之间的对决,冒然的飞到半空无疑是犯了大忌,但是王彦章一来无处躲闪只能跳到半空之中,二来他现在所使出的这招龙腾九州正是为了应对这种被逼到半空后的局面而创建的一招专门用于空中的招式,他完全有信心应对眼下的局面!

    面对着王彦章的凌空一击,安继业本来可以用自己的护体罡气硬接下王彦章这凌空一枪所发出的冲击波,然而安继业却敏锐的感觉到了王彦章这一招中暗藏的杀机——在冲击波的正中隐藏着一点如同针尖一般的寒芒!原来冲击波只是为了转移对手注意力的障眼法,真正可怕的、极具杀伤力的正是那隐藏于其中的一点寒芒。安继业明白,能够把如此强大的内力凝聚压缩成尖锐细小的一点,完全可以一举刺穿自己的护体罡气,进而对自己造成极大的伤害!

    当下,安继业毫不犹豫的使出了一招“射日”,挥起手中的血河宝刀迎着王彦章的枪尖急速刺出。从刀尖上射出的剑气同样被安继业凝聚压缩成了一点,一举抵消了王彦章这暗藏杀机的一枪。随后,安继业的刀尖突然一颤,已然化成了九道刀影,分别射出九股被压缩成一点的剑气射向王彦章胸腹间的九处要穴!

    因为有过之前和李存孝交手的经验,所以王彦章早已知道安继业这一招“射日”乃是取自于后羿射日的传说。名字虽然简单,却包含着九招凌厉的杀机,暗合箭射九日的寓意!所以在安继业刚刚抵消了自己那凌空一枪的瞬间,王彦章已然提前变招,使出了独步武林的绝世轻功“登云步”,左脚一点右脚脚面,硬是在半空中向前飞出两尺的距离。与此同时,手中的长枪也霎时间化为数百道枪影连连向地上的安继业刺去。

    而此时,安继业那一招“射日”刚刚一招化为九招,甫一发动便已经被王彦章及时发出的枪招尽数接下。不仅如此,王彦章竟然还在空中凭着登云步不断地移动着,占尽了上风和先机。

    这便是王彦章的飞龙霸王枪的绝技——龙腾九州的精髓所在!这一刻,一身黑袍黑甲的王彦章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条遨游于九州天际的黑龙一般,居高临下频频发起攻击,顿时将安继业给压制住了。

    尽管安继业暂时处于了下风,但是他也深知不管王彦章的轻功如何了得,所凭借的终究不过是一口丹田之气,时间一久必然无法坚持下去。故而,对于王彦章这一招居高临下的龙腾九州,安继业只是凝神聚气的加大了防守的力度,不断地见招拆招,却并不急着发起反攻。果然,一口气接下了王彦章疾如迅雷一般的几百次攻击后,安继业发现王彦章的行动终于变得有些迟滞了!

    好机会!安继业见状,毫不犹豫的使出了一招翻江倒海,手中的血河宝刀看似毫无章法的乱舞一通,但是每一刀劈出之后都会放出一道森然的剑气,顿时将王彦章夹裹在了其中!

    此时,王彦章那一跃之势已竭,丹田中凝聚的那口真气已经难以为继,正处在下落的途中。眼见着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穷途末路之际,只见王彦章突然迎着安继业刚刚挥出的血河宝刀一枪挑过。刀枪相交的瞬间,王彦章使出一招青龙绕柱用自己手中的飞龙牢牢地依附在了安继业的血河宝刀的刀身上一搅一缠,硬是借着安继业这一刀挥出之力,冲出了重重剑气的包围,再次向一旁跃出了将近两丈多远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虽然我们形容这一刻的场面几乎用了近千字,但是对于交战的双方而言,王彦章仅仅用了两招,而安继业也只不过用了三招而已,两人之间这场互有攻防精彩绝伦的战斗其实仅仅用了数秒不过的时间!

    王彦章甫一落地,手中长枪一震,使出一招九龙出海挺枪便向安继业刺去。果然是招如其名,此招一出,王彦章仿佛会分身一般竟然变成了九个人!只见九个王彦章分持九把长枪,真的好似蛟龙出海一般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不同的角度向安继业刺去。

    安继业当然知道这九个身影只不过是因为王彦章的速度太快而留下的残影,真身其实只有一个。但是王彦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安继业已经无法用肉眼来分辨王彦章的真身究竟是哪一个了。好一个安继业,眼见着无所应对的瞬间,突然把身子缩成了一团!这一招正是憾天狂刀刀法中唯一一招纯粹用来防守的招式——混沌!通过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后,逼着对方不得不压缩攻击面积,然后自己则趁机发起绝地反击!可是王彦章这一招九龙出海实在是太过于凌厉霸道了,以至于安继业不仅被逼着使出了这招纯粹用来防守的混沌,更是闭上了双眼,使出了自己通过艰苦的修炼才修成的那异于常人的——本能。

    虽然闭上双眼后,安继业再也无法看清王彦章的攻击,但是这也让安继业不再被王彦章的分身所迷惑,硬是用那惊人的本能敏锐的感觉到了王彦章的真身所在!便在此时,王彦章真身那致命的一枪已然刺至安继业的近前,只见安继业原本缩成一团的身子突然伸展开来,也不躲闪,而是从一个王彦章意想不到的角度挥刀砍出!

    安继业这一刀虽然是后发,但是无论是刁钻的角度还是迅疾的速度,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发挥了后发而先至的绝地反攻的精髓所在!在王彦章这一枪刺中安继业之前,安继业完全可以一刀斩断王彦章的双腿!

    安继业这出乎意料的招式着实让王彦章大吃一惊!迫不得已之下,王彦章只能迅速撤枪自救。可是这边王彦章刚一收回攻击,那边安继业也突然变招,由被动的绝地反攻变成了主动的攻击!眼见着攻击的主动权即将再次落入安继业的掌握之中,王彦章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急忙疾刺数枪,抢占有利时机之后再次发起了主动攻击。然而,当王彦章主动攻击之后,安继业却又一次使出了后发先至绝地反击的方法!就这样,当王彦章主动攻击时,安继业就发起绝地反击后发先至,而王彦章被迫防守时,安继业又反过头来主动攻击。一时间直把个把王彦章逼得是哭笑不得。

    虽然王彦章曾和李存孝有过一场大战,对《太玄神功》的招式十分的了解,但是当年的王彦章还没有那个实力逼得李存孝陷入完全的防守境界。更何况对于安继业这种闭上了双眼仅凭着本能的这种打法,也着实让王彦章感到无法适应。尽管在去年的洛阳武林大会上,王彦章也曾见过安继业用本能对战过蜀中唐门第一高手唐芷兰,但是直到现在他才切身体会到了安继业这惊人的本能的厉害所在!

    所谓声势夺人,高手之间的对决不仅要靠精湛的武艺和浑厚的内力,夺人耳目的声势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可是安继业现在闭上了双眼,王彦章武功路数中的声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优势,更何况闭上双眼后的安继业反应速度竟然比睁开双眼时更加敏锐,这种后发先至的绝地反攻顿时让王彦章陷入了困境之中。期间,王彦章也曾试过声东击西的办法,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用处。安继业凭借着本能所感受到的是王彦章攻击时所带动的空气的流动,声音的干扰对于安继业而言丝毫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可是高手毕竟是高手,自从李存孝死后,身为武林盟主的王彦章已经是当世武林中的第一高手,更何况他身经百战,临阵的经验更是安继业所不及的。被逼入了困境的王彦章眼见着自己已经落入了下风,突然振奋精神,仰天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将全身的真气汇聚于丹田之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这一招不是飞龙霸王枪中的招数,而是《霸王功》的一招——虎啸龙吟!这是一招单纯以强大的内力震慑对手心神,并且通过不断释放的强大内力给对手造成伤害的功夫!这一招威力虽然十分的霸道强悍,但是王彦章却从不轻易使用。因为这一招实在是太过于消耗自身的内力了,尤其对于王彦章现在这个岁数而言,尤其是在面对着安继业这样的顶尖高手的时候,过分的消耗内力绝非明智之举。可是为了扭转眼下的困境,王彦章不得不拼着内力大损也要使出这一招了!

    这一招“虎啸龙吟”一出,果然立时奏效。所谓的本能其实就是提前感知危险的能力,而安继业闭上双眼后,五感之中的其余四感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听力!而且他闭上双眼后根本不知道王彦章要做什么,只是敏锐的感觉到王彦章体内的真气突然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猛地爆发了出来。紧接着,耳中猛然响起了王彦章那震耳欲聋的一声狂啸!猝不及防之下,安继业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只震得他心跳不断地加速,体内的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就连耳膜都险些被震破了。再加上王彦章一口气释放出来的强大的内力所形成的巨大的冲击波,压迫的安继业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若非是安继业体内的内力在感受到危险后,自然而然的在体外形成了一股护体罡气勉强抵消了这股冲击波的话,此刻安继业的五脏六腑只怕已经被王彦章所释放出来的这股冲击波震伤了!

    被震得心神不宁、气血翻腾的安继业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睁开了双眼。可是当他睁开双眼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王彦章那把已经悄然无息的刺到离自己胸口不到数分的锋利的长枪——飞龙!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这样一个深秋的雨夜之中,安继业和王彦章这两个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正是拉开了帷幕。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巅峰对决,二人一出手便使出了全力,每一招每一式都凝聚了各自的毕生所学,都灌注了全部内力!二人之间每一招每一式的激烈碰撞,不断地卷起了一股又一股蕴含着他们二人强大内力的狂飙向四周席卷而去,把王彦章身后那五百骑兵逼得连连后退出数百米远的距离后才勉强躲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可是当王彦章突然使出了那招“虎啸龙吟”后,不仅是已经退到数百米开外的梁国五百骑兵,就连远在千米之外的五千唐军和李嗣源也一个个被震的只觉得心神激荡、气血翻涌,胸中一阵阵的烦恶不已,更有体力较弱者,早已口吐白沫被震的晕倒在地。而他们胯下的战马更是如同真的见到了真龙猛虎一般,连连发出惊恐的嘶鸣声被惊得不断后退,若非马上的战士强忍着头痛欲裂的痛楚强行拉住了缰绳的话,只怕这些战马早已被惊得落荒而逃了!

    而正在全神贯注与王彦章对阵的安继业,骤然听到王彦章这一声狂啸后,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声和四处激荡的强大内力,震得他心跳不断地加速,体内的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就连耳膜都险些被震破了,不得已睁开了双眼。可是当他睁开双眼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王彦章那把已经悄然无息的刺到离自己胸口不到数分的锋利的长枪——飞龙!

    原来,趁着安继业被自己这一招“虎啸龙吟”震的心神不宁的机会,王彦章抓紧时机,借着那一声不断回荡在雨夜之中的啸声和强大的内力所掀起的冲击波的掩护,隐藏起自己的杀气悄然无息的挺起手中的长枪飞龙刺向了安继业的胸口!

    本来以安继业现在极其敏锐的本能,不管王彦章怎样掩盖自己的气息悄然发动偷袭,都无法逃过安继业那异于常人的本能的感知,但是现在坏也坏在了安继业那异于常人的本能上。因为安继业驱动了自己的本能之后,所有的感知能力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而王彦章这猝不及防的一招虎啸龙吟,震人心魄的啸声和强大的内力无一不对安继业的感官产生了巨大的震撼,以至于一个分心之下压根没有感觉到巨大的危险正在悄悄地向自己袭来。

    眼见着自己即将面临穿胸之厄之际,安继业急忙收拢心神,情急之下使出一记铁板桥,两条腿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膝盖以上齐齐的向后仰倒。也亏得安继业反应及时,这才堪堪的躲过了被一枪穿胸的厄运。饶是如此,王彦章手中的飞龙尖锐的枪尖依然划破了安继业胸前的衣襟,在安继业胸前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深达数分的伤口。

    王彦章早已料到自己这一枪虽然极具危险,但是以安继业如此高强的武功和敏锐的应变能力一定能够及时躲开的。故而看到这一枪刺空之后,王彦章双臂同时发力紧握着手中的长枪飞龙顺势一枪砸向了犹自保持着铁板桥姿势的安继业!

    安继业见状,双臂从后背探出用双手撑住地面,与此同时,双脚迎着王彦章砸下的枪杆疾速踢出。虽然安继业及时在自己的脚底运起了护体罡气,但是王彦章这奋力一砸的力道又何其的霸道?一脚将飞龙踢开后,安继业只觉得足底传来一阵剧痛,若非护体罡气的保护,这双脚连带着腿骨只怕是已经被砸的骨断筋折了!

    接下了王彦章这一招后,安继业也顾不上脚底传来的剧痛,撑在地上的双臂奋力一拧,双脚借势连环踢出,用一套旋风腿把王彦章从自己的身边逼开数尺之后,身子一拧已然腾身站起。而此时,王彦章瞅准了安继业身形尚未站定的时机,不给安继业丝毫喘息的时机,再次拧枪向安继业的心口扎去!

    武林高手之间的对决就好似棋坛名手对弈一般,一招出手之际往往会提前预判到对手接下来一招乃至数招的攻击。安继业腾身站起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王彦章会有此一招,故而人还未站定,右手的血河已经挥刀砍向了王彦章手中刺出的飞龙。“当”的一声巨响过后,宝刀与长枪碰撞出了一连串的金属火花中,只见安继业身形向前一窜扬起左手朝着王彦章的胸口当胸打去!王彦章见状,急忙松开了紧握着枪杆的右手,挥掌接下了安继业这一掌。

    两人这一掌虽然看起来出手比较仓促,却全部都是蓄力而发,凝聚了二人全部的内力。双掌相对之际,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两股强大的内力相互碰撞之后再次卷起了一股狂飙向四周席卷而去!

    一掌对过之后,高下立分!安继业上身摇了两摇,却依旧牢牢地站在原地未动,而王彦章却被震的向后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形。对于王彦章这一变化,安继业大感诧异。王彦章虽然年过花甲,但是内力之高绝对不在自己之下,怎么会被自己这一掌震的连退三步了呢?转念一想,安继业顿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刚才王彦章那一招虎啸龙吟如此霸道,对他的内力损耗也一定是巨大的。王彦章虽然武艺精湛、内力高强,但是毕竟年事已高,在如此剧烈的战斗下本就压力极大,再使出了那样一招威力霸道却及其消耗内力的一招虎啸龙吟之后,现在的内力只怕是已经难以为继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之后,安继业精神为之一振,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使出了憾天狂刀刀法中的鸿蒙初开三十六式,手中的血河宝刀连连向王彦章攻出。劈、砍、削、刺,招招凌厉,刀刀致命,登时将王彦章给压制住了!

    面对着安继业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王彦章只能强打起精神见招拆招,然而内力大损的他却再也不敢和安继业继续硬碰硬了。只能凭借着巧妙地招式与安继业不断的周旋,偶尔瞅准空隙强行发起一招半招的反击,却也是明显的守多攻少,渐渐地落在了下风!

    然而尽管王彦章此刻已经落在了下风,可是王彦章毕竟还是王彦章,还是那个自从李存孝死后便站在了武林顶端,称霸武林近三十年的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虽然此刻已是内力大损,守多攻少,但是犹自硬生生的和安继业继续大战了一千多回合!具体是一千多多少,就连早已经进入了忘我境界的安继业和王彦章都已经记不清了。

    二人之间的这场大战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场震烁武林的惊世之战了。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战不管是对于王彦章来说,还是对于安继业来说,尽管对方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但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和这样一个旗鼓相当的绝世高手交战,实在是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然而,王彦章毕竟已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高龄老人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刚刚过了六十一岁生日的他无论怎样的勇猛无双,体力始终无法和正处于盛年之时的安继业相比。再加上之前被安继业那惊人的本能逼的使出了虎啸龙吟之后,内力损耗极大。一千多回合过去之后,王彦章已是汗如雨下,不仅内力越发的不济,就连出招的速度也明显的慢了下来。

    而此时,从王彦章越来越慢的招式和越来越弱的内力中,安继业明白王彦章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心念及此,安继业手中的招式突然一变!刀法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招数,每一刀都是大开大阖的横砍竖劈,不仅刀刀凌厉无比,而且还在不断的收拢着二人之间战斗的圈子。

    熟知《太玄神功》每一招每一式的王彦章,看到安继业突然变招后心中顿时一凛,心知这乃是憾天狂刀刀法中的万象归源七十二招!虽然只有七十二招,但是招招霸道凌厉,而且会不断的缩小战斗的范围,一点一点的将对手挤压至无从施展的地步。真的是招如其名,一旦使出万象归源后,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将会回归本初!

    眼见着安继业越战越勇,大有还能再战一天的势头,而且还使出了万象归源七十二招,王彦章心知如果继续这样耗下去的话,自己必败无疑。是时候决出胜负了!想到这里,王彦章把心一横已然拿定了主意。

    又勉力支撑了数十回合后,安继业和王彦章的距离越缩越小,王彦章手中的长枪已经几乎无法施展开了。就在此时,王彦章瞅准了安继业一刀刺向自己胸口的机会,也不躲闪,而是倒转手中的飞龙以枪柄迎向了安继业手中的血河。刀枪相交的瞬间,王彦章手中的飞龙突然一颤已然一分为三变成了一支三节棍,中间和末尾两段一缠一绕将血河死死地缠住,随后王彦章左手奋力一扯,将安继业的血河宝刀斜斜的向一旁拉开,而王彦章的右手则紧握着枪尖那一截,猛地向安继业的心口戳去!

    安继业见状,左掌毫不犹豫的疾速向着王彦章的胸口拍去,又是一招绝地反攻,虽是后发却是先至。安继业原本想着以这一招逼着王彦章放弃攻击被迫撤招自救,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彦章竟然似乎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非但不躲不闪,反而拼着让安继业这一掌击中自己的胸口,也要把自己手中的枪尖刺进安继业的心口!

    王彦章这不是想要拼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吗?安继业见状登时大惊失色!虽然这是一场生死对决,虽然安继业在对战之时毫不犹豫的使出了全力,但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去伤害这个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父亲的王彦章呢?然而尽管安继业不想伤害王彦章,可是这一掌是他全力而发的一掌,更何况自己的手掌此刻已经印在了王彦章的胸口之上,想要撤招已经断然是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安继业只能强行收力,只希望能把这一掌对王彦章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了!

    可是泼出去的水又怎么可能收得回来呢?尽管安继业强行收力,自己也因为收力太猛而遭受了极大地内力反震,而这一掌还是以将近五成的功力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王彦章的胸口上!只听得“咔吧”一声脆响,安继业心知自己这一掌至少打断了王彦章胸前三根肋骨。只见中掌之后的王彦章“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而出,而手中的枪尖却没有片刻的停留,径直刺向了安继业的心口!

    因为自己收力不及时而导致误伤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父亲之后,安继业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愧疚。面对着王彦章这刺向自己心口的一枪,充满了悔恨和愧疚的安继业竟然不躲不闪,决定以死赎罪,闭上双眼任由王彦章这一枪向自己的心口扎来!

    诚然,安继业无论如何也不忍心伤害王彦章,而王彦章又何尝忍心就此要了自己心爱的女儿所挚爱之人性命呢?可是王彦章本来就已经体力不足,内力不济,再加上现在不仅三根肋骨被安继业打断,而且还被这一掌震的受了内伤,再也无法继续战斗了。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斗,王彦章只能狠下心来继续挺枪疾刺,可是手腕却微微一抬改变了这一刺的目标,径直向安继业的左肩刺去!霎时间,血光崩现,安继业的左肩顿时被王彦章这一枪贯穿!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剧痛,安继业睁开了双眼,看了看血如泉涌的肩膀,又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了王彦章。只见王彦章此刻早已是面如金纸,气喘如牛,左手捂着胸口不断的呛咳着,随着每一声呛咳,都有一大口鲜血从嘴中喷出。

    安继业见状也顾不得左肩不断传来的阵阵剧痛,急忙向前疾走一步一把将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的王彦章搀扶住。可是这样一来也让兀自插在肩头的枪尖插得更深了。

    王彦章见状,急忙强提着一口真气以极快的速度一把从安继业的肩头抽出了枪尖,随后出手如电连点安继业肩头十余处穴位替安继业止住了喷涌而出的鲜血。如此一来,王彦章体内最后一点真气也被耗尽,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登时倒在了安继业的怀中。

    安继业急忙扶着王彦章坐在了泥泞不堪的雨地上,让王彦章依靠在自己的身上,右手护住王彦章的心脉一点点的将自己的真气注入王彦章的体内,同时引导着王彦章体内杂乱无章的真气一点点的归入丹田之中。片刻之后,王彦章长吁一口气,终于悠悠的醒转过来。

    看着满脸关切的神态注视着自己的安继业,王彦章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果然是拳怕少壮啊,这场比武是我输了!”

    安继业眼中噙着泪水,轻叹一声道:“若非父亲手下留情,此刻孩儿已经横尸当场了!输的人是我才是。”

    安继业这一声父亲,让王彦章顿感精神为之一振,强忍着胸口不断传来的剧痛,微微一笑道:“咱们爷儿俩就别在这互相谦让了,就算是个平手吧!”说到这,长叹一声道:“二十九年前和李存孝一战之后,我刻苦修炼了整整二十九年。本来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和《太玄神功》一较高下了,却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结果。不过我也知足了,能和你这个《太玄神功》的嫡系传人交手一千多招,至少证明了我这二十九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所凭借的无非是年轻精力旺盛,这才和父亲打了一个平手的局面。如果父亲再年轻十岁的话,那么这场战斗的结果真的是胜负难料啊!”

    王彦章呛咳了几声,说道:“如此一来咱俩之间的战斗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安继业抬头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悠悠的说道:“眼下父亲你已经伤重难以再战了,我要带父亲去见我大哥李存勖。我大哥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将你生擒,他不仅会放了茹妹和我三弟一家老小,也会放过父亲您的。”

    “哦。”王彦章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后,突然一转话题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出手没有轻重,千万别伤了筋骨留下残疾!”

    安继业低头瞧了瞧自己左肩上被飞龙洞穿的伤口,无所谓的说道:“我年轻,这点小伤不碍……”话未说完,安继业突然感到胸口一麻,身体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却是王彦章趁着安继业分心之时,出手如电一指点中了安继业胸口的膻中穴!

    两人之间战斗已经结束,安继业完全的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又哪能想到王彦章竟然会趁自己不备之际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而且王彦章此刻就倚在安继业的身旁,不管安继业武功如何高强,也难以应付这骤起与肘腋之变。

    看着安继业一脸疑惑的表情,王彦章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挣扎着站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今日你我经此一战,你已经算是实现了对李存勖的承诺。李存勖为人处事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既然已经实现了你的承诺,李存勖定然不会再为难茹儿和郭威他们了。尽管我输了,可是现在我还不能死!我更不会去祈求李存勖的赦免!

    “继业,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听为父的一句劝,千万不要和李存勖走的太近了!我不能说李存勖是一个坏人,但是人一旦走到了权力的顶峰,是真的会变的!今天你已经实现了对李存勖的承诺,不仅和我大打一场,而且还把我打败了,从此往后你也不欠李存勖什么了,趁早和他撇清关系吧!我是过来人,虽然我们都有着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这个乱世的理想,但是依靠他人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是万不可行的!受制于人,何来的实现理想可言?我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今天这一战,是我毕生以来打的最痛快的一战,看到你有如此的实力,我可以更加放心的把茹儿托付给你了。我们这一代人也是时候退出历史的舞台了,不过只要我王彦章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会为了我的理想,为了梁国的未来继续战斗下去的!继业,茹儿就拜托你的照顾了,后会……无期!”

    说完了心里话后,王彦章步履蹒跚的向着远处的五百梁军走去。看着王彦章老态龙钟的背影,安继业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他明白,经此一别,恐怕真的是永别了!

    安继业一边拼命用体内的真气冲撞着被封住的膻中穴,一边哭喊道:“父亲……不要啊!”试图挽回去意已决的王彦章。

    就在此时,安继业忽闻身后传来一片响彻夜空的喊杀声!原来是李嗣源发现安继业和王彦章的战斗已经停止后,担心安继业有失,于是率领五千唐军铁骑掩杀而至!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场雨夜之中的惊世对决,就这样以一个双方互为平手的局面结束了战斗。但是让安继业没有想到的是,王彦章竟然会趁自己不备之际突然封住了自己的穴道,铁了心的踏上了那条为国捐躯的不归路。就在安继业哭喊着试图挽回去意已决的王彦章的时候,一直在后方等待的李嗣源因为担心战局,突然率领五千唐军铁骑发起了对梁军的猛攻!

    梁军只有五百骑兵,而且还是五百名新招募的没有丝毫战斗经验的新兵,再加上主将王彦章此刻重伤在身,面对着唐军五千虎狼之师的强大攻势根本是毫无胜算。在五千唐军的奋力冲杀下,王彦章率领的五百梁军霎时间便溃不成军!眼见着败局已定,王彦章只能勉强收拢起部分残兵,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向中都撤去。

    看到这一幕后,安继业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喊着,试图阻止李嗣源对王彦章发起攻击,可是李嗣源又怎么可能因为安继业而放弃这个能够一举擒杀王彦章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呢?眼见着安继业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嘶吼着,李嗣源只道安继业已经被王彦章打伤而无法行动。一边急忙派出五十名亲兵护送安继业返回李存勖所在的郓州去疗伤,一边迅速聚集人马向着王彦章一路败逃的方向——中都急追而去。

    ……

    至此,安继业和王彦章这一场足以称得上是武林巅峰的对决终于以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草草收场了。尽管安继业十分挂念王彦章的安危,可是被封住了穴道的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任由这五十名唐军护送着他去郓州了。一路上,安继业不断地聚集体内的真气强行去冲击被封住的膻中穴,试图自行冲开穴道。然而以体内的真气自行解穴虽然听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真气走岔甚至导致走火入魔!再加上王彦章这一指更是汇聚了他最后的全部力量,而且为了防止安继业能够快速自行解穴,王彦章更是用上了独门的点穴手法——飞龙指,就好似在安继业的膻中穴周围施加了重重的封印一般。因此,不管安继业如何的着急也只能强忍着急躁不安的心情,好似抽丝剥茧一般用体内的真气一点点的去化解阻隔在膻中穴周围的真气屏障。如此一来,就算是安继业这样的武功想要自行解开被王彦章封住的穴道也绝非一时三刻之功所能做到的。

    整整过了两个时辰后,安继业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清利的长啸,他终于用体内的真气冲开了被封住的膻中穴。可是此时眼前已经能够隐约的看到郓州城了,现在再想冲回去追寻王彦章的足迹为时已晚。无奈之下,安继业只能按下焦躁不安的内心,打算先回郓州见到李存勖然后救出王茹和郭威等人之后再说了。

    可是进入郓州后,安继业却得知李存勖不久前接到王彦章已经败逃至中都的消息,于是亲自带领两万人马离开郓州杀奔中都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安继业心知王彦章这一回恐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尽管他也十分的担心王彦章的安危,可是他还是决定不去中都战场了。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去了,李存勖必然还会继续逼着他与王彦章一战的。如果他不去,那么王彦章尚有一线逃出去的可能,可是他若是去了,那么在李存勖的逼迫下,自己必然会全力以赴,到那时王彦章决计是一点逃出去的希望都没有了。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只有先把王茹救出来再说了!

    确定了目标后,安继业便开始在郓州寻找王茹的下落。但是几乎问遍了所有李存勖身边的人后,别说是王茹的下落了,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王茹是谁!后来,还是从一名伺候李存勖起居的宦官口中,安继业才得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虽然这个宦官也不知道王茹是谁,但是他却知道昨天夜里李存勖命令郭威带着一名十分重要的人犯已经连夜赶赴兴唐府了。

    郭威也是李存勖用来逼迫安继业与王彦章一战的棋子,而且李存勖还把看管王茹的任务交给了郭威。现在既然郭威已经奉命赶赴兴唐府了,那么他带着的那名十分重要的人犯定然是王茹无疑了!弄清楚了王茹的下落后,安继业决定立刻赶往兴唐府。对于安继业而言,既然现在所有李存勖用来胁迫他与王彦章一战的人质都在兴唐府,那么此时正是一举救出王茹、郭威以及郭威的家人的最佳时机!

    眼下,安继业只觉得心力憔悴,再也没有那个精力也着实不愿意去考虑王彦章的安危了。他只能盼望着王彦章多够撑些时日,待他救出王茹和郭威等人后,再奔赴中都去救援王彦章,到那时就可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在安继业四处打问王茹下落的同时,李存勖的御医早已闻讯赶来,想要给安继业疗伤,但是却被安继业一口拒绝了。安继业现在早已对李存勖感到心灰意冷,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所谓的义结金兰的兄弟情义在现实利益的面前是多么的脆弱不堪。现在的安继业实在是再也不想欠李存勖什么了,再也不想和他这个结义大哥之间再有任何的瓜葛了。于是安继业在郓州城中随便找了一个郎中草草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后,就马不停蹄的踏上了前往兴唐府的行程。

    与王彦章的一夜大战,本就让安继业严重的透支了体力和精力,早已感到疲累不堪,再加上失血过多更加导致安继业的精神极其的委顿。在通往兴唐府的这条路上,安继业无数次险些在马上晕了过去。但是他却始终强忍着肩膀的伤痛和一身的疲劳,在无论如何也要救出王茹和郭威,然后再去救出王彦章的这份信念的支撑下,咬紧牙关强打起精神,硬是只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赶到了兴唐府!

    进入兴唐府后,安继业便一刻不停的赶往李存勖的行宫。因为之前安继业在宫中住了数月有余,所以宫中大小官员和宫人都知道安继业乃是当今圣上的结义兄弟,一个个对安继业礼遇有加。得知安继业要寻找郭威后,更是有宫人亲自把安继业带到了郭威的住处。

    当看到满身血污、泥泞不堪的安继业突然出现在眼前之后,郭威和王茹同时愣在了当地。而安继业看到王茹和郭威安然无恙后,那颗一直高悬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这口气一松,安继业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安继业悠悠的醒转过来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脸上中满是忧虑的神色,正睁着一双秀目紧盯着自己的王茹。看到安继业终于醒了过来,王茹轻吁了一口气,不无关心的说道:“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了,终于醒过来了!感觉还好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终于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担忧不已的心爱之人,安继业早已忘记了伤痛和疲累,一把紧紧地握住了王茹的一双玉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不过是一时虚脱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你的伤都好了吗?”

    感受着安继业双手传来的炙热的体温,王茹多少感到有些羞涩。看到安继业因为刚才的动作幅度太大,左肩伤口上新包扎的生白布又渗出了一缕殷红的血迹后,王茹轻轻地从安继业的手中抽出了双手。一边轻抚着安继业的伤口,一边关切地说道:“伤口又崩开了,那么大的贯穿伤口你可千万不能再有过激的动作了,不然会影响伤口的愈合的。我的伤早就被安大哥你治好了,不碍事了。”说到这,王茹轻叹一声后,幽幽地说道:“这伤口一看就知道乃是‘飞龙’所伤,看样子……你已经和我爹交过手了。”

    从王茹的话中,安继业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对自己无尽的关怀,丝毫没有感受到因为自己和她的父亲交战的指责之意。一时间悲伤、痛苦、愧疚、懊悔等等纷杂的情绪一起涌上了心头,眼泪更是难以自禁的夺眶而出,竟然一头扑在了王茹的怀中像一个大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了起来。虽然现在安继业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王茹诉说,但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满带着无比的歉意哭嚎道:“对不起!”

    虽然是一句只有三个字的简单道歉,但是王茹完全能够听得出来这三个字中包含的痛苦与无奈。轻轻地拍了拍安继业宽阔结实的后背,柔声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的难处。”话音未落,一双秀目中滚烫的热泪早已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尽管王茹嘴上在说没关系,但是那两行热泪已经足以证明了她的心里也一样痛苦无比。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边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却因为李存勖的逼迫,为了自己而大打出手。王茹深知自己的父亲和安继业的武功乃是伯仲之间,但是自己的父亲岁数上却占了下风。现在安继业尚且被伤成了这样,那么父亲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此刻的王茹既心疼安继业,更挂念父亲,心中的痛苦毫不逊于安继业。

    安继业继续哽咽的哭诉道:“我本来想着能够在不伤害王伯伯的前提下打败他,然后带王伯伯去见我大哥,求我大哥赦免王伯伯。但是我却没有想到王伯伯竟然会趁我不备封住了我的穴道,然后带伤向中都退去。我是个混蛋,竟然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大打出手,我是个废物,竟然连自己心爱之人的父亲都无法拯救,我……我实在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王茹摇了摇头说道:“傻瓜,别说傻话了!是你太不了解我爹的性格了,他怎么可能会向敌人屈膝投降呢?这件事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和难处。如果不是为了我还有你三弟和他的家人的话,你又怎么可能和我父亲交手呢?如果真的要怪也只能怪我,当初我如果听你的话继续留在江南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安继业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事要怪只能怪我大哥!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他可以无情,那就休怪我无义了!天幸他现在把你和我三弟还有他的家人都聚集到了兴唐府,我现在就把你们全都救出去,然后咱们即刻奔赴中都去把王伯伯也救出来!我三弟呢?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王茹闻言,脸上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轻叹一声道:“不可能的!李存勖乃是一代雄主,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据说你三弟的家人现在被孟明那个奸贼和他所统率的不良人在亲自看管着,而被关押的地点也只有李存勖一个人知道,想要救出他们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从王茹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安继业顿时失望了。想不到自己精心算计了一路的计划自以为完美无缺,结果却还是没能逃过李存勖的算计。想到这里,安继业一咬牙说道:“那就咱们三个先走,我就不信我大哥真的这么无情无义,真的连三弟的妻儿老小都不放过!”

    王茹摇了摇头头道:“不行!我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去拿你三弟一家人的性命去做赌注呢?你三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已经为了咱们付出了太多了,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安继业正待说话,却见郭威端着一托盘的金疮药和刚刚消过毒的生白布迈步走了进来。郭威把托盘放到桌上后,沉声说道:“你们的话刚才我都听到了,我觉得我二哥说的没错,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把王老英雄救出来才行!我也觉得大哥他不会那么无情,真的去伤害我的家人的。”

    看到郭威竟然可以为了自己而不顾家人的安全,安继业顿时感到无比的愧疚涌上心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茹妹说的对,因为我们的事把你无缘无故的卷了进来,现在我们又怎么可能用你的家人去做赌注呢?是我太冲动了!三弟,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我不配做你的二哥!”

    郭威一跺脚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大哥现在已经亲自率领两万大军杀奔中都了,梁军在中都部署的那点兵力我还不清楚吗?再加上中都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压根不可能挡得住大哥的猛攻的!咱们再这么婆婆妈妈的拖下去,王老英雄可真的危险了!”

    王茹虽然心中不忍,但是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咱们不要再为我爹的事情烦心了。我太了解我爹的性格了,他老人家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理想,舍弃自己的国家的!当初我爹遭受到朝廷那样的排挤,尚且始终怀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毫无二意,更何况现在梁国已经面临着存亡之秋呢?我爹之所以在这个生死存亡之际还毅然领兵出战,甚至还不惜和安大哥大打出手,这就足以证明我爹他……他已经抱定了与梁国共存亡的决心了!这是我爹的选择,不管是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心的。虽然我也心有不甘,但是现在我们也只能尊重他老人家的选择了!”

    看到就连王茹也已经放弃了营救王彦章的念头,安继业和郭威明白,看来事情已经真的是无法挽回了。三人之间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郭威缓缓地说道:“虽然我这么说对于大哥而言算是不忠,但是说不定王老英雄真的能够凭借着惊世绝伦的武功能够反败为胜呢?王老英雄他可是当今武林盟主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若是平时,王伯伯也许真的有这个可能,就算是赢不了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经过和我一战后,王伯伯现在不仅肋骨断了三根,而且内伤极重,满身的内力也在和我交手的时候消耗殆尽了,甚至还不如一个不会武功的常人。以这样的状态去面对大哥的数万大军,王伯伯他恐怕是……”

    尽管安继业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郭威和王茹都听出来了他话中的含义。郭威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那么咱们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哥的身上了。当初他不是答应过二哥,只要二哥肯为了他和王老英雄一战的话,就一定会放过王老英雄吗?”

    王茹叹了口气道:“那前提也得是李存勖能够生擒我爹才行,可是我爹他是绝对不可能束手就擒呢的!更何况乱军之中刀枪无眼,李存勖又怎么能保证不伤害我爹的性命呢?”

    谈话至此,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后,王茹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想这些了,安大哥你躺好了,该给你换药了。”

    换药期间,安继业问道:“茹妹,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王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虽然是白天,但是偷袭我的那三个人俱是黑衣罩身,黑巾蒙面,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他们的长相。看身形似乎是在江南吴国刺杀徐知诰的那三个漏网之鱼,可是其中一人的武功路数却是和韩知古如出一辙的《疯魔灭世神功》。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述律月华,但是一经交手才发现那人的武功远在述律月华之上,甚至可以说毫不逊于韩知古!

    “一番力战之后,我虽然杀了对方一人,可是自己也被那个武功最高的人震伤了心脉昏了过去。等我醒来之后,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被关在一间空旷的大屋子里,身边有很多的郎中在给我疗伤。可是这里是哪儿?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却一无所知。这些郎中治疗外伤的手法虽然十分高明,但是对于我的内伤却束手无策,就这样我昏了醒、醒了昏,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等到我完全清醒过来之后,看到的便是郭兄弟了。从郭兄弟的口中我才知道我被李存勖关了起来,身上的内伤是安大哥你替我治好的。”

    安继业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那天给你疗伤的时候我也发现你是被《疯魔灭世神功》所伤,可是韩知古被我重伤之后没有一年的时间绝对难以复原,我着实想不通当今武林之中除了韩知古外还有谁能把《疯魔灭世神功》修炼到这个地步?先是刺杀徐知诰,然后是在丐帮救走了韩知古,现在又突然对茹妹你出手。这足以证明这个幕后黑手已经盯上了咱们!茹妹尽管放心,等把眼前这些烦心事解决了之后,我一定会找出这个幕后黑手给你报……”

    安继业话未说完,忽听院外传来一片喧哗声。郭威眉头一皱,快步走到院中正待质问,却见一名宦官已经跑到了门前,满脸喜色的说道:“陛下已经攻破了中都,生擒了王彦章,得胜而归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彦章被李存勖生擒了!

    突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郭威和安继业、王茹三人同时愣在了当地。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存勖竟然用这么短的时间便攻破了中都,而且还生擒了王彦章,已经得胜回朝了。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是生擒那就说明王彦章还活着,只要王彦章还活着,那么就还有一线希望!

    郭威急忙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那名宦官回道:“陛下现在大殿,让你和安继业马上去觐见呢!”

    郭威闻言,急忙转身回屋,一进去却见安继业早已在王茹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口。只见安继业一脸怒色的说道:“觐见?他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他呢!”说罢便在王茹和郭威的搀扶下,向大殿走去。

    宦官见状,急忙伸手一拦,大声呵斥道:“陛下只要郭威和安继业两人去觐见,旁人不得跟随!”

    安继业此刻一心挂念王彦章的安危,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怒视着那名宫人,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那名宦官被安继业这一瞪,顿时感到一股森然的寒意从尾巴根直窜头顶,竟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莫说是阻拦安继业他们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了。

    王茹不无忧虑的说道:“现在是咱们有求于李存勖,既然李存勖有令只让你们兄弟二人过去,要不……我还是别去了?”

    安继业怒道:“去他娘的令不令的!他这个做大哥的可以如此无情,那么我还跟他讲的什么情义?”

    郭威也说道:“二哥说的没错,事到如今再也不能顾及什么情义不情义了,救出王老英雄要紧!咱们太顾及情义了,只能让大哥变本加厉。索性如此,不如撕开了面皮,免得大哥到时候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拿定主意后,三人快步向李存勖所在的大殿走去。

    来到大殿,果然看见了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李存勖和站在殿内的李嗣源君臣二人。看到安继业和郭威竟然把王茹也带来了,李存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不快之色,显然对自己这两个结义兄弟抗旨不遵感到有些不满。但是当他看到安继业左肩包扎着的生白布上不断渗出的一缕缕殷红的鲜血后,想到安继业的付出心中不由得一软,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愧疚的神色。

    李存勖唤过一名身边的宦官,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朕的义弟搬把椅子过来!”

    安继业一摆手,说道:“不用了!听说大哥已经攻陷了中都,生擒了王……生擒了我岳父?!”

    安继业此言一出,不仅李存勖、李嗣源和郭威愣在了当地,就连王茹一时间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安继业在来大殿的路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反正王彦章和自己交手之前就已经认可了自己和王茹的关系,现在索性直接将此事挑明算了。在挑明了自己和王彦章之间的这层亲情后,李存勖若是还能有一点顾及兄弟之间的情义的话,说不定会放过王彦章的。

    李存勖愣了片刻后,诧异的问道:“岳父?这么说你和茹妹妹已经……”说到这,李存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可惜了啊!本来朕还以为……唉!算了,不说这个了!多亏二弟你仗义出手,帮朕重伤了王彦章,朕麾下的猛将夏鲁奇才有机会在中都的战场上一槊将王彦章刺于马下,一举擒获了王彦章啊!这一战,二弟你实在是功不可没,朕一定要好好的奖赏你才是!”

    安继业说道:“奖赏什么的小弟不稀罕,只希望大哥你能实现当日对我的承诺,放过我岳父!”

    李存勖闻言却摇了摇头道:“放过?那是不可能的!纵虎容易擒虎难,像王彦章这样的当世无双的猛将,朕好不容易生擒了他,又怎么可能放虎归山呢?!”

    听到李存勖竟然想要食言,安继业脸上带出了怒色,大声说道:“大哥你身为堂堂的一朝天子,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朕出尔反尔?”李存勖收起了笑容,冷冷的说道,“朕且问你,那日朕是怎么答应你的?”

    安继业大声说道:“当日你亲口承诺,只要我能亲手生擒……”说到这安继业的话音戛然而止,顿时愣住了当地。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亏你还记得啊?朕确实说过会饶了王彦章,但是前提条件是你必须亲手生擒王彦章才行!你重伤了王彦章确实不假,但是生擒王彦章的却是夏鲁奇,与你何干?朕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三弟也在旁边,现在分明是你食言在先,你又怎么敢说是朕出尔反尔了呢?!”

    李存勖的这一番诘问顿时让安继业哑口无言,安继业压根没有想到李存勖竟然会跟他玩起了文字游戏。可是不管怎样,事实就这样摆在眼前。既然自己没有亲手擒获王彦章,那么李存勖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拒绝自己的要求了。

    沉思了片刻后,安继业盯着李存勖,缓缓地说道:“这么说你一定要杀了我岳父了?!”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杀?朕舍得吗?你是朕的结义兄弟,先是在定州大败契丹,然后又破坏了契丹人企图勾结吴国的阴谋,现在又帮着朕重伤了王彦章,可以说为了朕的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这样杀了他,朕又怎么能对得起你这个结义兄弟呢?更何况王彦章不仅是你的岳父,更是当世少有的无双猛将,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朕可能杀了他吗?你当真把朕当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暴君了吗?!”

    听完李存勖的这番话,原本已经失望了的安继业顿时重新看到了希望。犹豫的问道:“那么大哥的意思是……?”

    “很简单!”李存勖说道,“像王彦章这样的无双猛将,一旦放了他,他必然会再次成为我攻灭逆梁一统中原的最大阻碍!因此杀了他我不舍得,放了他更是不可能。眼下之际,唯有让他归顺于我这一条路可走!但是朕之前已经派李嗣源去劝降过了,结果却是无功而返。不得已之下朕又亲自去劝降,结果也是碰了一鼻子灰。万般无奈之下,朕想到了你。正好你把茹妹妹也带来了,索性如此,不如就由你和茹妹妹亲自去劝劝王老爷子吧!

    “如果能够劝降王彦章,不仅可以救王彦章一命,而且还避免了因为他伤到咱们兄弟之间的和气,朕更是能够得到一员当世无双的猛将,这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吗?朕也知道逆梁朱家父子对王彦章一向不薄,王彦章也因此对逆梁一直忠心耿耿,但是当此乱世之中这种愚忠又有什么意思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看朕的身边有多少能臣猛将都是从逆梁投诚而来的?就连那个生擒了王彦章的夏鲁奇曾经也是朱温手下的一员大将!现在他们哪一个没有受到朕的重用?朕又何尝亏待了他们哪一个了不成?

    “告诉王彦章,他不是也怀有一份想要荡平乱世的理想吗?只要他肯加入朕的麾下,朕便给他一个能够尽情施展理想抱负的的舞台!逆梁所能给的无非就是高官厚禄的封赏而已,朱家父子能给他的朕也一样能给!逆梁不就是封他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国伯吗?只要他肯归顺朕,莫说是一个区区的开国伯,朕立刻便可以封他一个公爵之位,甚至即便是……即便是封他为王,让他节制一州、乃至数州之地又有何不可?!”

    听到李存勖竟然要封王彦章为王,一旁的李嗣源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出了一下。自汉朝以来,异姓封王乃是历朝大忌!历史上所有异姓封王之人,远的诸如曹操、司马懿,近的诸如朱温乃至李克用,强汉盛唐这些正统皇室的的江山社稷不都是被这些异姓王弄得四分五裂,甚至最终篡权夺取了吗?王彦章虽然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无双猛将,但是真的将其封为异姓王,那李存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自己埋下了一个莫大的隐患了吗?

    想到这里,李嗣源正想要出面劝阻,结果恰在此时李存勖也扫视了他一眼,从李存勖的目光中李嗣源顿时明白了李存勖的用意。没错,李存勖乃是当世一代雄主,他们父子二人可以说正是异姓封王的最好的例子,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异姓封王的弊端呢?看来李存勖所说的封王彦章为王云云,不过是让安继业和王茹去劝降王彦章而用的一时的缓兵之计而已!

    弄清楚了李存勖的用意后,李嗣源终于放下心来,继续默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安继业的反应。

    果然,听到李存勖的许诺后,不仅是安继业,就连王茹也感到大喜过望。当然,他们高兴地并不是李存勖对王彦章封公封王的赏赐,而是为王彦章终于能够保全了性命而感到高兴。

    看到了希望的安继业连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和王茹一起去劝降王彦章的要求。但是已经吃过一次亏的安继业还是充满了警惕的说道:“大哥你身为一朝天子,金口一开断无反悔的的道理!我可以答应你去劝降我岳父,可是希望我劝降了我岳父之后,大哥你可要兑现你的承诺啊!”

    李存勖微微一笑道:“你这样说,可是真的是让朕感到寒心啊!罢了!现在有李嗣源和郭威在此为证,朕保证决不食言便是!这回你放心了吧?”

    得到了李存勖郑重其事的保证后,安继业再无丝毫疑虑,满怀欣喜的和王茹一道,在一名宦官的带领下去关押王彦章的住处走去。

    安继业和王茹满怀欣喜的去劝降王彦章了。可是一旁的郭威却看出来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李存勖此举虽然看起来是一副冠冕堂皇的满心为了安继业和王彦章打算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呢?之前就连王茹自己也说过,让王彦章投降的可能几乎为零,难道他们忘了吗?就连李存勖亲自出面劝降尚且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就算是安继业和王茹去了又有多大的可能改变王彦章的心意呢?李存勖的如意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明,对于李存勖而言能够劝降王彦章当然好,这样一来李存勖不仅可以多了一员无双猛将,而且还能够缓和他和安继业之间颇为紧张的关系,让安继业继续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力。可是如果劝降失败的话,对于李存勖而言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到那个时候,王彦章不降,李存勖必然杀之,而且还大可以把诛杀王彦章的一切罪过尽数推到安继业和王茹的头上!谁让你们没有把他劝降了呢?

    想到这里,郭威不由得对眼前这个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结义大哥感到一阵阵的心寒,越发觉得这个结义大哥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深不可测,完全是一个为了个人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可怕的人。看清了李存勖的这副面孔后,郭威暗暗想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果然不是武功、不是战场,而是——人心!”

    郭威犹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一旁的李嗣源问道:“陛下,安继业因为一时高兴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他和王茹也无法劝降王彦章的话……,到时候陛下又该如何处置王彦章呢?”

    原来李嗣源也看出来了李存勖的用心,对李存勖这种做法颇感有些无法认同,对于被李存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安继业也颇有一份兔死狐悲的感受。在他看来,王彦章一心求死横竖都是不会投降的,既然如此,那么索性直截了当的杀了岂不是更好?何必要如此的玩弄安继业,想尽一切办法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安继业的头上呢?

    正因如此,李嗣源才直言不讳的提出了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也算是问到了点上了,引得郭威也抬起头来看着李存勖,等待着李存勖的回答。

    只见李存勖轻叹一声道:“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妨试一试再说吧!如果连他俩也无法劝降王彦章的话,那么朕……”说到这,李存勖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那么朕就只能狠下心来杀了王彦章了!”

    ……

    当安继业和王茹看到满身血污伤痕累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王彦章后,两个人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王茹更是一头扑在王彦章的身上失声痛哭!

    看到爱女王茹竟然也来了,王彦章原本没有了生机的眼中顿时迸射出了一片欣喜的泪光!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王彦章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搂着王茹,另一只手不断地爱抚着王茹的秀发,一脸慈祥的说道:“傻丫头,真没想到爹临死之前还能再看到你一面。你还好吗?真的是想煞为父了!”

    王茹哽咽的说道:“爹,您受苦了!”

    王彦章微微一笑道:“傻丫头,爹不是经常跟你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吗?这是爹的选择,也是爹最好的归宿,哪有什么苦不苦的呢?”

    说罢,朝着站在一旁泪流满面的安继业招了招手道:“继业,来这边坐下,为父临死之前有些话要嘱咐你们!”

    安继业急走几步,来到床前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父亲,孩儿不孝!若非孩儿失手将父亲打成重伤,父亲又怎会受今日之辱?!”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傻小子,咱俩交手的时候,为父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有你的苦衷和难处,我有我的理想与决心,这是咱俩谁也躲不开的宿命!况且你肯为了茹儿不惜背负一切痛苦与我一战,已经足以证明了茹儿在你心中的地位。正因如此,为父才认可了你这个女婿啊!”说到这,王彦章急喘了几口气后,对王茹说道:“茹儿,快把继业扶起来,爹一身的伤实在是动不了了。”

    待王茹扶起安继业后,王彦章一手拉着王茹,一手拉着安继业,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俩一样。王彦章盯着自己的爱女和女婿看了良久之后对安继业说道:“继业,那天你我一战的时候,该说的我都已经对你说过了,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要切记一点,千万不要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这是为父的选择,与你无关。我死以后,你一定要像爱惜自己一样疼爱茹儿,如此一来,为父也能含笑九泉了!”

    安继业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尽管放心,我一定会疼爱茹妹一生一世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王彦章又转过头来对王茹语重心长的说道:“茹儿,听爹一句话,千万不要恨继业!其实在我们之中,最难做就是他了!虽然我败在了继业的手中,但是我却感到十分的欣慰。为了你,他宁肯忍受一切痛苦与不甘,甘愿一人独自背负起一切恶名不惜与我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这足以证明你在继业的心中那份无可替代的地位!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能够有继业这样一个爱你疼你的好女婿陪伴你的一生,能够看到你有一个好的归宿,当爹的我知足了!希望你俩今后的日子里一定要相濡以沫,携手同老,这样的话,当爹的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听完王彦章这番近乎于遗言一样的嘱托后,王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抽噎着说道:“爹!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女儿的心都快碎了啊!现在李存勖已经亲口答应了安大哥,只要爹你肯归顺李存勖的话,他就可以放过您的啊!”

    安继业也哽咽的说道:“父亲,我大哥确实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您肯归顺我大哥,我大哥定然会给您一个能够尽情施展理想和抱负的舞台。为了茹妹,您就委曲求全一回,归顺我大哥吧。如此一来,咱们全家不就能团圆了吗?!”

    王彦章紧紧地握着安继业和王茹的手,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你们的心我知道,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向李存勖屈膝投降的!我老了,已经征战沙场一辈子,是时候该休息休息了,是时候退出历史的舞台了!虽然我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没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个乱世的终结,但是看到你们,有你们继承了我的遗志,我知足了!你们不用再为我的事操心了,我意已决!今日我兵败力穷,死有常分,李存勖纵然不杀我,我王彦章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身为人臣,又岂能朝事梁国而暮事晋国?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这是我的选择,我死而无憾!”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俘虏了王彦章后,出于爱才之心,李存勖绞尽脑汁试图劝降王彦章,但是却碰了一鼻子的灰。无奈之下,李存勖只能把王彦章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到了安继业和王茹的手中。不管他究竟有什么居心,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舍得杀掉王彦章,但是在李存勖看来他已经给了王彦章最后的机会。至于王彦章究竟会怎么选择,那完全要看他自己了。如果王彦章仍然想要坚持一死的话,那么到时候要怪也只能怪安继业和王茹了,真的和他李存勖是没有半点关系了。

    现在,安继业和王茹去劝降王彦章了。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李存勖和李嗣源、郭威君臣三人。虽然李存勖也希望王彦章能够归顺于他,但是他现在麾下能臣猛将如云,攻灭梁国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了。可以说有他王彦章不多,没有他王彦章反而是最好!再加上他早已打定了主意,王彦章除了投降之外只剩下了死路一条!所以此刻的李存勖完全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一脸轻松的坐在龙椅上等待着安继业和王茹的劝降结果。

    而殿内的郭威和李嗣源二人就没有这么轻松了。郭威是安继业的结义兄弟,对二哥的关心自是不用多说。而李嗣源尽管和安继业只有过一面之缘,可是经过之前那一次长谈之后,他对安继业那豪爽无双的性格颇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当世的英雄豪杰背负着如此巨大的痛苦还要被李存勖玩弄于股掌之中,因此也对安继业大有一份关怀焦虑之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忐忑不安的郭威和李嗣源着实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将近三个时辰以后,安继业和王茹终于回来了。可是从他们两人满是伤心和绝望的表情上,李存勖、郭威和李嗣源三人一眼便可得知劝降王彦章彻底的失败了。尽管这个结果完全在他们三人的意料之中,可是对于李存勖来说还是多少有些失望,而对于郭威和李嗣源而言,这个结果却让他俩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因为他俩知道,如此一来李存勖和安继业之间势必会因为王彦章的生死问题而爆发一场难以预料的激烈冲突!

    看着极其失落的安继业,李存勖的心中倒是闪过了一丝不忍。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问道:“他拒绝了?”

    安继业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悲伤地点了点头。

    李存勖接着问道:“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安继业依旧是一脸悲伤的点了点头。

    李存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是因为当他看到王彦章竟然如此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后,心中不由得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可是现在,他心知此事已成定局,不由得长叹一声,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安继业抬起头来,用满是恳求的目光盯着李存勖,沉声说道:“大哥,小弟想求您一件事!”

    李存勖当然知道安继业的请求是什么,所以连问都没问是什么事,便斩钉截铁的一口回绝道:“朕不准!”

    安继业闻言,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说道:“大哥!小弟求您放了我岳父吧!”

    李存勖把心一横,用不带任何商量余地的口吻冷冷地说道:“朕说过了,朕不准!!”

    安继业连连叩首,泪流满面的恳求道:“大哥!小弟求您了!只要您肯放过我岳父,小弟愿意永世给大哥做奴做仆,愿意帮助大哥一举消灭梁国!”

    李存勖冷笑道:“眼下逆梁已如风中残烛,一举消灭逆梁对朕而言不过是反掌之事,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至于为奴为仆,你是朕的结义兄弟,朕又怎么可能去奴役你?”

    安继业毫不犹豫的接着说道:“那么小弟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我岳父一条生路!”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胡闹!你给朕立下了汗马功劳,朕怎么可能下得去手杀了你?朕如果杀了你,后世又将如何评价朕?你想让朕背上桀纣之君的骂名不成?!”

    尽管安继业也听出来李存勖的口气变得越来越严厉了,但是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叩首说道:“那么小弟不要我的功劳了,我愿用那些功劳来换取我岳父的一条生路!”

    李存勖声色俱厉的问道:“你这是在跟朕讲条件?!”

    安继业诚恳的说道:“不是!我是在跟我的结义大哥求情!”

    李存勖此刻终于无法安奈自己的愤怒,厉声说道:“放肆!朕乃堂堂一朝天子,岂能因私而废公?更何况现在这件事已经不仅仅关系到你我之间的兄弟情义,更是关系到朕能否顺利的消灭逆梁,一统中原,进而终结这个乱世的国家大事!朕之前就跟你说过,王彦章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归顺于朕,要么就是一死,再也不可能有第三条路了!以王彦章这样的实力,放了他必然会重回逆梁,重新变成阻碍朕消灭逆梁的绊脚石!你不要再浪费唇舌了,朕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了他的!”

    安继业连连叩首,颤声说道:“大哥!他可是我的岳父啊!”

    李存勖厉声说道:“这里是朝堂,咱们说的是国事,朕乃是堂堂一朝天子!莫说王彦章是你的岳父,就算是朕的岳父,朕也绝对不会姑息手软因私废公的!”

    眼见着李存勖已经毫无商量的余地,一旁的郭威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说道:“大哥!小弟愿用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来换取王老英雄一条生路!”

    其实面对此情此景,不仅是郭威,就连李嗣源也感到了于心不忍,差点儿一个忍不住也要站出来替安继业求情。但是李嗣源毕竟是做大事的人,他更加明白除掉王彦章对于终结唐梁两国之间这场持续了近四十年的战争的重要性。所以,虽然他也想要帮着安继业为王彦章求情,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尽管连郭威也出面为安继业求情了,然而李存勖却依旧不为所动的冷笑一声道:“笑话!郭威你要弄清楚一点,你和你二哥不同,你不仅是我的结义兄弟,更是朕的臣子!你竟然敢跟朕讲条件?更何况你的家人现在都在朕的掌控之中,是生是死全在朕的一句话中,你还有什么资格敢在这里跟朕讲条件?!”

    郭威正想说话,却见一旁的王茹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兀自连连叩首,脑门已经磕的乌青的安继业。盯着面色铁青的李存勖,把心一横说道:“在定州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你对我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要我吗?可以!只要你能放了我爹,那么我……我心甘情愿的服侍你一辈子!!”

    安继业看到王茹竟然想要以自己为条件来换取王彦章一条生路,失声喊道:“不要!”

    而李存勖、郭威和李嗣源则愣在了当地。

    片刻之后,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你这是想用自己来换取王彦章的一条生路了?笑话!不可否认,朕当初确实对你动过心,但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朕绝对不是贪淫好色之徒,又岂能为美色所惑而放虎归山呢?!”

    李存勖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三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就在安继业、王茹、郭威和李嗣源错愕不已之际,只见一名禁军双手捧着一个大托盘快步走入殿内。

    虽然托盘被一块白布盖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无法看出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但是从圆鼓鼓的外观和不断渗出的血迹上,安继业等人的心中顿时闪过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那名禁军大声说道:“启奏陛下!逆贼王彦章已被斩首!”说罢,一伸手掀开了盖在托盘上的白布,王彦章那颗血肉模糊的首级赫然映入众人的眼帘之中!

    看到托盘里王彦章那颗怒目圆睁血肉模糊的首级后,王茹只觉得眼前一黑,甚至连哭都来不及哭一声便身子一软猝然晕倒在了安继业的怀中。

    原来,为了避免过多的纠缠,李存勖早在让安继业和王茹去劝降王彦章之前,便已经颁下旨意——只要安继业和王茹劝降王彦章无果后,立即将王彦章斩首,永绝后患!

    待李存勖验明正身后,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传朕旨意,将王彦章以朝中重臣的礼仪厚葬于郓州!”

    那名禁军领旨后,托着盛有王彦章头颅的托盘转身离开了大殿。

    而此时,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莫说是安继业和郭威,就连早已知道李存勖一定会杀掉王彦章的李嗣源都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震惊之余,李嗣源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看到安继业的遭遇,再联想到自己,李嗣源心中暗暗想道:“安继业虽然只为李存勖做了在定州战场打败了契丹,破坏了契丹人企图勾结吴国的阴谋,打败了王彦章这三件事,但是这三件事不管哪一件所立下的功劳都是朝中无人可及的!对于一个立下了如此汗马功劳的有功之人,而且还是李存勖的结义兄弟,李存勖尚且能够如此的冷酷无情,那么将来如果自己一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的话,李存勖又会怎么对付我呢?自己跟随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征战沙场近四十年,所立下的功劳虽然不如安继业那样的显赫,却也为了大唐今日的江山社稷付出了毕生的心血,所立的赫赫战功在朝中也是无人能及!如今,梁国灭亡在即,而朝中早已传出了对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语,等战争结束了之后自己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呢?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想到这里,李嗣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蓦然飘过心头。

    就在这边李嗣源开始隐隐的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担忧的时候,那边的安继业和李存勖之间已经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安继业压根没有想到李存勖竟然会如此无情,竟然毫无商量的余地便杀掉了王彦章。此刻他只觉得一股股的怒火直冲胸臆,紧紧地抱着怀中晕过去的王茹,怒视着龙椅之上那个让他感到格外陌生的李存勖,厉声喝道:“李存勖!你忒也无情无义了吧?!”话语声中,安继业的身上已然爆发出了一股凛然的杀气!

    感受到了激荡在大殿里的杀气后,李存勖却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直视着安继业那震人心魄的目光,也厉声说道:“放肆!朕的名讳岂是你能张口便说的?就算是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当大哥的,你多少也应该尊重一下朕这个堂堂的九五之尊吧?!”

    安继业怒道:“尊重?因为你是我的结义大哥,我安继业向来对你礼敬有加言听计从,可是你又何尝尊重过我安继业了?!先是逼着我和我岳父一战,现在又不由分说的杀了我岳父!在你眼里我这个结义兄弟算什么?难道你真的把我安继业当成你手中任由你摆布的棋子、任由你驱使的走狗了不成?!既然你李存勖可以如此无情无义,我安继业又何苦跟你浪费唇舌讲什么情义?现在你不讲半点情面便不由分说的杀了我岳父,这笔账怎么算?!”

    李存勖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九五之尊的尊严了,一拍龙椅腾身站起,戟指着安继业,拧眉怒目的咆哮道:“我无情无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在咱们所谈论的是事关未来和理想的国家大事!你以为我愿意因为杀了王彦章而得罪了你安继业吗?可是不杀王彦章,他始终都会是我灭亡逆梁,一统中原,终结这个乱世的最大阻碍!我这么做对你来说确实不公平,但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乱世,为了那些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兆亿黎民苍生,我必须要狠下心来,不惜得罪你也要杀了王彦章!你现在竟然还敢跟我算账?现在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么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说!我不仅要杀了王彦章,而且还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朕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此刻正躺在你怀中的——王茹!!”

    “你敢!!”

    听到李存勖竟然还想杀掉王茹,安继业顿时出离愤怒了!暴喝声中,安继业体内强大的内力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一般勃然爆发,霎时间在大殿内卷起了一股狂飙!殿内的团扇、屏风、宫灯甚至是桌椅都被这股狂飙撕扯的四分五裂、刮的东倒西歪!

    看到安继业大有一种立刻便要冲上前去一拳把李存勖当场打死的势头后,一旁的郭威和李嗣源顶着安继业身上不断爆发出来的刮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强大气流,同时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盛怒之中的安继业。

    郭威死死地抱着安继业,声嘶力竭的苦苦哀求道:“二哥!冷静,千万要冷静啊!你若是真的对大哥动手的话,那么从此将彻底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啊!”

    李嗣源也竭力劝道:“安继业!你别忘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可是你的结义大哥,是当今天子!陛下不过是一时话赶话说出来的气话而已,他怎么可能真的连你心爱的女人都杀掉了呢?你若是对陛下贸然出手的话,那么可是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啊!”

    正如李嗣源所说的那样,李存勖真的只是在盛怒之下脱口说出了要杀王茹的,话一出口便已后悔。可是他着实没有想到安继业竟然会如此怒不可遏,甚至要对自己大打出手,一时间顿时被安继业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但是听完了郭威和李嗣源劝阻安继业的话后,李存勖稳了稳心神,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好你个安继业,竟然敢跟朕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我敢?我当然敢了!你以为你仗着自己武功盖世,朕就真的奈你不何了吗?来人!”

    李存勖话音未落,殿外呼啦啦涌进来一百多人登时将安继业围在了正中。人人俱是黑衣打扮,为首之人赫然便是孟明!

    李存勖冷笑道:“孟明现在所率的这一百人都是朕亲自统领的‘不良人’中的精英,个个都是武林之中叫的上名号的高手!论单打独斗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一百人一拥而上的话,任你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

    尽管被一百名身怀绝技的不良人围在了正中,可是安继业却毫不畏惧。尤其是看到孟明之后,心中的怒火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厉声喝道:“那就来试试啊!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眼见着如此阵势竟然还无法让安继业屈服,李存勖把心一横厉声说道:“想跟朕算账?你没那个资格!你不要忘了——三弟的妻儿老小现在还在朕的掌控之中!你可以不顾朕的颜面,你可以不顾你自己的生死,但是你难道连三弟家人的安危都不顾了吗?朕连你岳父王彦章都敢杀,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三弟的全家吗?!”

    看到李存勖竟然再次使出了用安继业关心之人的性命为要挟这一招后,李嗣源竟然对李存勖这种做法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动辄以他人家人的性命做要挟,这种做法实在是让李嗣源感到深深的不齿!

    而郭威看到自己的结义大哥竟然再次以自己的家人为要挟,试图胁迫安继业后,郭威也彻底的愤怒了!一把松开了紧抱着安继业的双手,紧握双拳怒视着李存勖,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哥!你动不动就拿我和我的家人性命来逼迫二哥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这种做法忒也歹毒无情了吧?!既然大哥你不讲丝毫的兄弟情义,那么我这个当三弟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杀吧!想杀你就杀吧!今天就算是拼上我全家老小的性命,我也要站在二哥这一边!二哥,小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拖累于你的!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好了!这辈子能够和你结为兄弟,小弟知足了!下辈子,小弟还要继续和你做兄弟!!”说罢竟然低着头纵身向殿内一根粗大的柱子上一头撞去!

    看到郭威竟然为了不拖累安继业想要自杀,李存勖顿感后悔不已,失声叫道:“三弟不要!”

    一旁的李嗣源见状急忙松开了紧抱着安继业的双手,伸出手去想要阻止郭威自杀,但是仍旧是慢了一步,仅仅抓住了郭威的一角衣襟。而郭威此刻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一冲之势何其的力大?只听得“刺啦”一声,李嗣源的手中犹自紧紧地攥着从郭威衣服上扯下来的一角衣襟,而郭威却余势不减的撞向了柱子。眼见着就要血溅大殿横尸当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殿之上,不管安继业等人如何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了李存勖,王彦章还是被斩首了。因为王彦章的死,出离愤怒的安继业再也无法按捺终于爆发了。可是李存勖非但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唤出了埋伏在殿外由孟明率领的一百名不良人将安继业重重包围了起来,不仅如此李存勖甚至再次用郭威的家人来威胁安继业。

    看到自己的结义大哥竟然再次搬出了自己的家人,竟然再次试图以自己家人的性命来逼迫安继业就范,郭威也终于忍无可忍,一头向殿中的柱子撞去,试图用自己的死来解开这个李存勖最后能用来禁锢安继业的枷锁!

    眼见着郭威就要血溅大殿横尸当场之际,后悔不迭的李存勖和想要出手相救的李嗣源已经束手无策。可是当郭威紧闭着双眼一头撞了过去之后,却发现自己撞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不仅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反而从这团软绵绵的东西上传来了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自己轻轻地弹开了。惊讶不已的郭威睁眼一瞧,原来不知何时安继业竟然挡在了那根柱子前面,而自己撞上去的正是安继业柔软的肚腹。

    原来当盛怒之下的安继业看到郭威竟然为了不拖累自己想要自杀的时候,顿时从极度的愤怒中恢复了理智。当下也来不及多想,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王茹,连续撞死了七个挡在自己身前来不及躲闪的不良人,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便闪身拦在了郭威面前。也亏了安继业反应及时身手敏捷,硬是在郭威即将血溅当场之际,用自己的身体救下了郭威。

    安继业一只手紧紧地抱着犹自昏迷不醒的王茹,另一只手一把拉起了郭威,脸上两行热泪潸然而下。长叹一声道:“傻兄弟,你又何苦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呢?”

    郭威此刻再也难以自制,一把紧紧地抱住安继业,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嚎啕大哭着说道:“二哥!都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啊!”

    安继业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不甘,摇了摇头道:“三弟,你我虽为异性兄弟,却是异体同心,远胜于亲兄弟,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和你的家人给我做陪葬呢?你为了我能做到这个地步,做哥哥的我知足了!”说罢,抬起头来盯着那个同样也是自己的结义兄弟的李存勖看了良久之后,沉声说道:“饶了三弟和他的家人,我安继业甘愿受……”

    “且慢!”

    就在万念俱灰的安继业准备向李存勖屈服之际,一直躺在他怀中的王茹突然开口打断了安继业的话。

    原来,郭威的那一声嚎啕大哭,早已把昏迷不醒的王茹惊醒了。听完了安继业和郭威之间的对话,又看了看大殿里一片狼藉的现状和剑拔弩张的气氛,王茹已经隐约的猜到了在自己晕过去的这段时间这个大殿里发生的一切。

    王茹挣扎着从安继业的怀里站了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随手一抛准确无误的扔到了李存勖面前的龙案上,赫然是一块枚油光碧绿水头极好的玲珑玉佩。看到这块玉佩后,李存勖顿时愣在了当地。

    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王茹,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瞪视着李存勖,大声说道:“在幽州的时候,你曾经亲口答应过我,凭着这块玉佩,他日若是我有求于你的话,你一定会实现我一个愿望。我知道以你这副铁石心肠而言,想要求你网开一面放过我爹,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有用这块玉佩。但是现在这块玉佩还给你,我……求你放过安大哥!”

    盯着眼前这枚玉佩,李存勖不由得回想起了当日在定州战场上的一幕幕往事,久久不能言语。良久之后颓然跌坐在龙椅之上,沉声说道:“朕确实答应过你,凭着这个玉佩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但是你别忘了,有且只有一个愿望!现在因为朕要杀了你,安继业在朝堂之上对朕大肆咆哮恐吓,他犯得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可以答应你放过安继业,那么你呢?可是如此一来你也就失去了这个唯一一个生还的机会了!”

    王茹面无表情的说道:“只要你能放过安大哥,我王茹是生是死早已无所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到王茹想要以自己的性命相救,安继业一把拉住王茹的手,连连摇头道:“茹妹万万不可!我安继业忘恩负义死有余辜,不仅有负于你,更是有愧于父亲,死是我现在唯一能够赎罪的办法了!只要大哥能够放过你,我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王茹紧紧地握着安继业有力的大手,涕泪连连的柔声说道:“我爹的死跟你无关,安大哥你千万不要再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我真的不怪你。你对我满腔的挚爱之情,我已经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生命中能够遇到你并且还能够得到你的爱,我很开心,我也很知足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了爹爹,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已经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我而置于险境却置之不理呢?为了我和我爹你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独自一人背负了太多的痛苦,现在是时候轮到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安继业死死地握着王茹冰凉的小手,泣不成声的说道:“不要!茹妹,千万不要!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人,根本不配赢得你的一颗芳心,更没有那个资格让你为我而死!”说到这,安继业顿了一顿,用充满了柔情与不舍的双眼盯着眼前的王茹看了良久之后,突然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道:“听我一句话,好好地活下去!”说罢,猛然暴喝一声,运转周身内力向心脏汇集,想要自断心脉就此了断自己的一生!

    “够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坐在龙椅上的李存勖一声大喝,制止了安继业企图自杀的行为。

    包括安继业、王茹、郭威和李嗣源在内,大殿里所有的人都被李存勖这突然一声大喝震得一愣。抬眼看去,却见李存勖此刻正用一双充满了一种复杂、无奈的神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安继业和王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狠心杀掉王彦章可以说是李存勖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杀掉安继业呢?平心而论,李存勖原本也不想杀了安继业,实在是因为这场激烈的冲突才逼得他忍不住动了杀心。而此时此刻,看到安继业和王茹一副难舍难分生离死别的样子后,李存勖的怒气终于平息了。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想到当日在聚缘楼里兄弟三人立下的同生共死的誓言,恢复了理智的李存勖终于心软了。

    片刻之后,只听李存勖长叹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茹妹妹,朕决定不杀你了。”

    “不行!”听到李存勖不杀自己之后,王茹大声说道:“我的请求是放过安大哥,不是让你饶……”

    “听朕把话说完!”李存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了王茹的话,接着说道,“不仅不杀你,朕也决定对安继业既往不咎!”

    李存勖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着实让在场众人感到十分的诧异。但是不管怎么说,安继业和王茹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对此,不仅安继业和王茹都为对方感到高兴不已,就连郭威,甚至是李嗣源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李存勖话锋一转,突然加重了语气,十分严厉的说道:“朕可以饶你王茹不死,也可以还你一个自由之身,可是安继业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安继业公然咆哮朝堂,辱骂朕躬,还在大殿之上连杀了七名由朕亲自任命的不良人,其罪不仅当诛,更是要株连九族!然而,念及安继业乃是朕的结义兄弟,为朕的江山社稷立下过汗马功劳。再加之有茹妹妹你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求,朕着实无法狠心就此杀了这个立有大功的……朕的二弟!今日,朕姑且网开一面饶安继业一死,然而功过相抵,安继业以前给朕立下的功劳从今往后也要一笔勾销!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安继业在朝堂之上公然辱骂朕躬,连杀七名朝廷命官,朕若是不治他的罪,今后朝中大臣有样学样,朕还怎么去治理这个国家?朕还怎么去荡平这个乱世?朕还怎么去一统天下?!

    “传朕旨意!安继业欺君罔上,咆哮朝堂,并在朝堂之上擅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诛!但是念及安继业往日于我朝立有微功,以功抵罪可免其一死!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刻将安继业押至大理寺听后发落,交由……交由郭威严加看管!”

    之所以会把安继业交由郭威看官,李存勖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其实他原本是想把看押安继业的任务交给孟明的,但是想到孟明和安继业之间仇深似海,又深恐孟明会趁机坏了安继业的性命,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把看押安继业的任务交给了郭威。郭威为人重情重义,又是安继业和李存勖的结义兄弟,把安继业交给郭威看管实在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虽然王茹和郭威对于安继业终于逃过了这场生死大劫感到高兴不已,但是对于李存勖的这个决断,他俩也着实明白了什么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的意思。眼下李存勖确实饶了安继业一命,可是却把安继业关押了起来,而且这个关押的期限也只字未提,如此一来岂不是如同判了安继业一个永无期限的无期徒刑一般吗?

    下完旨意后,李存勖表情严肃的盯着郭威,厉声说道:“郭威你给朕听好了!今日你公然顶撞朕躬一事朕就不追究你了,但是从今天起朕要剥夺你所有官职,贬你为狱卒由你亲自看押你二哥安继业!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的小算盘,朕可以实话告诉你!即刻起,你的妻儿就留在朕的宫中由朕代为抚养。只要你能给朕看管好了你二哥安继业,那么朕向你保证,朕能享有的一切你的妻儿都可以享有,柴守玉和郭荣自然可以尽享一生的荣华富贵。可是如果走脱了安继业的话,那么到时候你可休怪朕——翻脸无情!”

    李存勖这一招真的可谓是滴水不漏。再一次以郭威的妻儿为要挟,不仅可以让郭威投鼠忌器,而且也能一举杜绝王茹劫狱、安继业逃狱等等一系列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如此一来,也就再一次把安继业和郭威这两个结义兄弟紧紧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当听到李存勖把看管安继业的事情交给了自己之后,郭威确实也想到了趁机放走安继业这件事。可是他却没想到李存勖竟然会再次用柴守玉和郭荣为要挟,这一下他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此刻,李存勖盯着王茹看了半晌之后,缓缓地说道:“朕是你的杀父仇人,放了你实在是于情可恕于理难通啊!可是对于你,朕只有情,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跟你去讲什么理和法了。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一定是想着有朝一日趁机把朕绑架了,然后以此来换取安继业的自由,最后再杀了朕给你的父亲报仇吧?放了你实在是朕的心腹大患啊!但是朕既然金口已开,就断无反悔之理。只要你有这个本事,那么你想怎么做就尽管放手去做好了,朕绝不后悔!”

    说罢,李存勖又对孟明说道:“从现在起,你和这九十三名不良人要寸步不离朕的左右,保护朕的安全!”随后又对李嗣源说道:“一会儿你去把孟明和这九十三名不良人的姓名以及他们家人的姓名住址全部登记在册。朕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就是孟明和这九十三名不良人的失职!到那时,李嗣源你有权尽数诛杀孟明和九十三名名不良人以及他们的九族来给朕陪葬!”

    李存勖的这一番安排,真可谓是环环相套算无遗策。不仅牢牢的拴死了安继业,而且还避免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患,直让除了王茹之外的在场的所有人感到钦佩不已!

    安排完了所有事后,李存勖颓然往龙椅上一靠,满带一脸疲惫不堪的表情向众人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吧,朕乏了!”

    待李嗣源、孟明以及那九十三名不良人都退出去之后,郭威也想带着安继业退下,却被王茹一把拦住了。

    李存勖见状,一脸诧异的问道:“怎么?茹妹妹莫非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茹冷笑一声道:“你的安排真的可谓是滴水不漏,不过你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王茹虽是一介女流,但是还没你想的那么下作!我爹的事情是他老人家自己的选择,他老人家临终前已经对我和安大哥千叮万嘱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他老人家的死而记恨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所以,虽然是你杀了我爹,但是为了遵从我爹的遗愿,这个血海深仇我……可以不报!可是,你现在虽然饶了安大哥的性命,却始终没有说明要把安大哥关押到何时何日,难不成你想判安大哥一个终身监禁不成?!”

    李存勖眉头紧锁,沉声说道:“那么你还想要朕怎么样?安继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杀他已经是朕天大的恩赐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朕现在如果连朕的二弟这么一件家事都不能秉公处理的话,你让朕今后如何去治理国家平定天下?!更何况现在朕已经满足了你的一个要求,你还想跟朕提什么要求?”

    王茹问道:“那么你打算把安大哥关到什么时候?”

    李存勖道:“有可能是一年半载,更有可能是三五十年!总之什么时候条件成熟了,什么时候朕才会考虑把安继业放出来。”

    王茹冷笑道:“你这话跟没说一样,如此一来还不是如同把安大哥永远的囚禁了起来?”

    李存勖皱眉说道:“没办法,朕有朕的苦衷!这不仅仅关系到了朕家事私情,更关系到了国家的国事和王法!”

    眼见着李存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商量余地,王茹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再去求你了!但是如果我能找来别人来让你赦免安大哥的话,你又该怎样?”

    李存勖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如果你真的能找来这样一个人的话,并且能够说动朕的话,那么朕一定会还安继业一个自由之身!只不过……这个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说到这,李存勖突然想到了李嗣源。李嗣源和安继业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交情匪浅。如果王茹去搬来李嗣源来求情的话,到时候还真不好做了。想到这里,李存勖的话锋突然一转,接着说道:“你可以去找人说情,但是朕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能找朕的朝中之人!朕乃是堂堂的一朝天子,如果你找来朕的臣子来替安继业求情的话,那么答应了他们,朕的威严何在?拒绝了他们,朕又会失了人心。如此一来,朕今后还怎么驾驭这帮臣子?还怎么管理这个国家?”

    王茹冷笑道:“你也不用提前把路封死了!你尽管放心便是,我是绝对不会找你的臣子来替安大哥求情的。更何况他们都是你的臣子,又有谁愿意为了安大哥而得罪你呢?我又何苦去自讨没趣呢?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只要我能找来人,这个人不仅不是你的臣子,而且还能说动你的话,那么你就要兑现承诺,放了安大哥!”

    李存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朕倒要看看这个世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说动朕?好!朕答应你!只要你真能找来这样一个人,非但不是朕的臣子而且还能说动朕的话,那么朕决不食言,当即放了安继业!”

    看到李存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王茹也不再说什么了,跟郭威一起带着安继业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伤心地。

    把安继业送到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后,郭威一脸疑惑地问道:“二嫂,你打算找谁来营救我二哥呢?”

    乍闻郭威管自己叫二嫂,王茹粉脸不由得一红,嗔道:“别乱说!什么二嫂不二嫂的?眼下先把安大哥救出来再说。”

    郭威挠了挠头道:“可是这个世上真有能说动我大哥的人吗?”

    王茹点了点头道:“有!”

    郭威问道:“谁?”

    安继业和王茹异口同声的说道:“李存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听到王茹和安继业竟然异口同声的说出了“李存孝”这个名字后,郭威被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之后,郭威瞠目结舌的问道:“李存孝?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李存孝?!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快三十年了吗?”

    王茹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正是战神李存孝!那日望都之战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这件事。在望都,我和安大哥曾经听李存勖说起过有关李存孝的往事。据李存勖所说,李存孝并没有死,他在行刑之前被李存勖和李嗣昭兄弟二人用偷梁换柱的计策给救了下来。在那个时代,世上会《太玄神功》的人本来应该只有李存孝一人,可是安大哥的师父不仅会《太玄神功》,而且年龄也和李存孝相仿。因此我们觉得安大哥的师父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仍旧活在世上的战神李存孝本人!虽然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现在只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了。毕竟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咱们再也没有其他能够救出安大哥的办法了!”

    听到李存孝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极有可能就是安继业的师父后,郭威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无开心的说道:“我就说嘛,安大哥的师父姓安,李存孝的本名也姓安,两个人又无巧不巧的都会这门独一无二的惊世绝学《太玄神功》,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若是这能请来二哥的师父,凭着李存孝和大哥之间的关系,大哥他一定会放过二哥的!”

    安继业却摇了摇头道:“我师父所在的地方乃是由契丹人掌控的漠北,一路凶险崎岖自是不用多说。更何况在定州新城、望都还有幽州这三场战役之中,茹妹不仅和契丹人大战数场,更是一举攻陷了定州新城,早已是契丹人恨之入骨的眼中钉了,所以单是契丹人这一关就很难闯过去!此番劫难本就是我命中的应有之罪,是上天对我忘恩负义的惩罚,我又怎么能让茹妹为了我这个忘恩负义的罪人而去只身犯险呢?”

    王茹透过牢房的栏杆,紧握着安继业的双手,诚恳的说道:“安大哥,我和我爹都说过了,我爹的死与你无关,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你为了我们父女二人已经背负了太多本来不该由你背负的痛苦,现在也是时候轮到我为你做点什么了!更何况,眼下你和三弟都在李存勖的掌控之中。夜长梦多,万一李存勖有了什么变卦的话对你动了杀心……。所以事不宜迟,我必须马上动身了,你只需要把师父的住址告诉我就行了。”

    安继业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不行,这件事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王茹轻叹一声道:“傻子,我也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是这件事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啊!我……”说到这,王茹微微的顿了一顿,幽幽地说道:“我也想名正言顺的给郭兄弟当回二嫂啊,可是如果你就这样一直被李存勖无限期的关起来的话,咱俩之间永远都隔着这方囹圄的话,那么咱俩还有机会吗?”

    王茹的这番话说的安继业心中怦然一跳,但是想到此行沿途可能发生的凶险,安继业还是咬了咬牙拒绝道:“不行,不管怎样我都……”

    “安大哥!”王茹打断了安继业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用劝我了,我主意已定,谁也劝不了我的!契丹人怎么了?当初在望都的时候,咱们面对他们十几万大军,不是照样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全军覆没了吗?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安大哥你不要忘了我可是郓州铁枪王的嫡系传人!我已经得到了我爹的真传,一身武功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区区的契丹人我还是没有放在眼中的!契丹人中最厉害的无非就是韩知古一人而已,可是他现在重伤未愈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剩下的述律月华和秃绥与我也不过是伯仲之间,我又怕他们作甚?就算你不告诉我你师父隐居的地方,我也会自己去找的!不管怎样,我都一定会去找到你师父把你从这片牢笼之中救出来的!”

    安继业说道:“可是你别忘了,除了韩知古他们之外,还有那个打伤了你的神秘陌生人一直蛰伏于暗中啊!”

    王茹淡然一笑道:“腿就在我身上长着,再遇到他的话打不过他难道我还不会跑吗?上一次我之所以会被他打伤,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突然偷袭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二来也是因为我当时对自己的武功太过于自信了,非要和他们硬拼才导致了这个下场。现在我已经知道我不是那个神秘人的对手了,我又怎么会继续跟他硬拼呢?再者说了,哪儿能那么巧就一定会遇到这个神秘人呢?我就不相信老天爷真的会对我们如此的残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们经历这种苦难与挫折!”

    眼见着王茹去意已决,安继业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也无法改变王茹的心意了,只能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我和师父隐居的地方在靈州以北,那里可是契丹人的统辖范围。从兴唐府一路向西到了靈州渡过黄河后,再沿着黄河西岸一路向北大约四百多里后,你就会看到贺兰山脉的终点,在贺兰山东北角靠近黄河的地方有一片深山,那里就是我和我师父隐居的地方。

    “本来沿着黄河东岸途经云州这条路可以免去两次渡河的行程,是最省事的一条路。但是契丹人经过定州之战的惨败后,已经在幽云十六州附近集结了重兵把守,所以这条路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条。还有一条近路,就是从兴唐府出发一路向西北过太原府,再过夏州就行。可是现在夏州被党项人所占据,是定难军节度使党项人李仁福的领地。虽然李仁福效忠于梁国,但是据我所知,现在夏州内部因为争权夺利已经混乱不堪,局势非常危险。而且穿过夏州后,会有四百余里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带挡在你的面前。你久居中原不知沙漠的恐怖,一旦在沙漠里迷了路那么只怕真的是九死一生了!所以靈州这条路虽然最远,却也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了。等你出发的时候,记得骑上我的黄骠马,此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是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而且到了贺兰山附近后,它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可以给你省不少心。”

    安继业将此番行程描述的如此详尽,王茹早已在脑海中勾画出了一幅详细的地图。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安大哥你尽管安心等我的好消息便是!”说罢,转头对郭威说道:“郭兄弟,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安大哥就拜托你了!”

    郭威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二嫂尽管放心!二哥虽然现在身陷囹圄,我郭威虽然也被大哥剥夺了一切官职,但是我和二哥还是大哥的结义兄弟,凭着这层关系任谁也别想伤我二哥半根汗毛!我保证二嫂回来以后,一定会看到一个养的白白胖胖的二哥的!”

    王茹被郭威这句话逗得不禁嗤的一声笑出声来,满腔的愁绪也被这一笑消除了不少。笑过之后,王茹正色说道:“好兄弟,就冲你叫我这一声二嫂,我相信你!因为我和你二哥的事情,不仅连带着你的家人跟着一起遭罪,而且还让你被罢免了所有官职,你的这番情义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郭威坦然一笑道:“二嫂这话就不对了,都是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呢?你和二哥有难,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能置之不理?否则的话当初结义誓言里那句‘荣华富贵同享,刀山火海同入’的誓言不是跟放屁一样了吗?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我郭威做不出来,而且也绝对不屑于去做!再者说了,我郭威之所以投身行伍,为的是实现当初我们所立下的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这个乱世的理想,至于什么劳什子官职名利的,我压根没看在眼里!

    “所谓无官一身轻,自打加入大哥的军队后,我在战场上拼杀了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了,现在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二嫂你尽管放心的去找大哥的师父去吧,二哥交给我绝对没问题!等你带着二哥的师父回来的时候,如果二哥饿瘦了一两到时候二嫂你只管找我问罪便是。”

    王茹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好兄弟,那么安大哥就拜托你了!”说罢紧握着安继业的双手,依依不舍的说道:“安大哥,我走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必须要咬牙坚持下去,千万不可再和李存勖发生冲突了!咱们……斗不过他的!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把你从这方牢狱之中救出去的!”

    尽管旅程充满了凶险坎坷,纵然分别说不尽的难舍难分,然而为了安继业的自由,王茹还是义无反顾的只身踏上了去漠北寻找安继业的师父的旅程。可是她真的能够顺利的找到安继业的师父吗?安继业的师父真的就是那个仍旧活在人间的战神李存孝吗?未来的旅途不仅充满了凶险,而且也充满了未知!

    …………

    这边王茹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寻找李存孝的旅途,而那边李存勖的宫中此刻的气氛却显得格外的凝重。大殿之内,李存勖屏退了殿内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了他和李嗣源两个人。

    看着表情凝重的李存勖,李嗣源以为李存勖还在为安继业的事情感到烦忧,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虽然安继业言语之中颇有冒犯,举止无礼,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您的结义兄弟,也为咱们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在陛下已经法外开恩赦免了安继业的死罪,这件事也算是就此告一段落了,陛下又何必如此烦忧呢?”

    李存勖闻言却摇了摇头道:“朕不是为了安继业的事情感到烦忧。安继业是朕的义弟,不管他犯下怎样的过错朕也不会记恨他。更何况这次事出有因,平心而论确实是朕有负于他。而他的这番举动虽然无礼,却也足以证明朕这个义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朕又怎么会怪罪他呢?”

    李嗣源不解的问道:“那么陛下为何还一脸凝重的表情呢?臣听说那个王茹想要去找人来说服陛下放了安继业,而且陛下已经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莫非陛下是担心王茹有可能找来的这个人吗?只是不知她究竟会把谁找来呢?”

    李存勖深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本来这件事是朕和李嗣昭之间的一个秘密,嗣昭哥战死之后,这件事也就变成了朕一个人的秘密。但是念在你也是太祖武皇帝的养子,跟朕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那么朕不妨告诉你吧。王茹想要去找的这个人肯定是——李存孝!”

    “啊?存孝大哥?!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被……?”李嗣源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惊讶的反问道。

    李存勖说道:“存孝哥没有死,当年朕和嗣昭哥两个人偷梁换柱把存孝哥从刑场上救了下来。从那以后,存孝哥便远遁漠北再也没有踏足过中原半步。虽然朕现在还不是十分的确定,但是朕的义弟安继业极有可能就是存孝哥的徒弟!”

    李嗣源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看安继业的武功那么眼熟,难怪他能够打败王彦章这个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想不到安继业竟然和存孝大哥还有如此渊源?既然如此,那么陛下为什么还要答应王茹的请求呢?如果王茹真的把存孝大哥带回来了,到时候存孝大哥亲自恳求陛下放了安继业的话,陛下又该怎么应对呢?”

    李存勖笑道:“你不是真的以为朕要把安继业永远的囚禁起来了吧?现在朕之所以会把安继业关起来也无非是想去去他的火气,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他因为接下来的事继续和朕发生更大的冲突而已。其实朕当时已经猜到了王茹说的那个人肯定是存孝哥了,可是一来朕本身就不想一直关着安继业,也盼着有一个不是朝中之人但是却有足够资格的人来劝说朕,让朕有一个台阶可下。二来……朕也着实想见一见这个已经一别近三十年的大哥了!”说到这,李存勖突然口风一转严厉的说道:“存孝哥这件事,出朕之口,入你之耳,绝对不允许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记住了吗?!”

    明白了李存勖的想法后,李嗣源终于不再为安继业的安危担忧了,也不想继续卷在这场李存勖和安继业之间的矛盾之中了,于是点了点头道:“臣记住了!”品味着李存勖刚才所说的话,李嗣源若有所思的问道:“刚才陛下所说的避免接下来发生的事?难道陛下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感到烦忧吗?”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没错!其实也说不上是烦忧,而是朕着实有些厌倦了这场持续了将近四十年的旷世之战了!眼下王彦章这个逆梁的架海金梁已经被咱们除掉了,逆梁再也无人可用,也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了。三十余年的沙场生涯,朕真的是感到有些累了啊!”

    看到李存勖一脸疲累不堪的神情,李嗣源挺身说道:“陛下尽管放心!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现在王彦章已死,贼军再也无人可用。加之贼酋朱友贞一意孤行,竟然将仅存的兵力兵分四路出击,不仅导致了兵力过于分散,而且还把主力部队尽数放在了太原府、镇州和相州这些看似对我们十分紧要,但是对这场战争却没有丝毫帮助的战场附近。再加上朱友贞狗急跳墙一举掘开了滑州黄河南岸大堤,妄图以黄河天险来阻挡我军奇袭贼巢开封,却不知此举反而将逆梁现在仅存的三路主力部队也尽数阻挡在了黄河北岸。实在是愚昧至极!”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眼下战场的局势,那日生擒王彦章之前你也曾和朕分析过。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思考,朕也觉得你说的没错!然而太原府、镇州和相州虽然说不可能扭转眼下逆梁的败局,但是这三处地方对于咱们大唐来说也是非常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啊!如此一来,朕也不得不将主力部队分散开来囤聚在这三个地方与逆梁的三路大军相抗衡了。”

    李嗣源说道:“陛下所虑极是,但是臣却认为陛下无需为此过分担忧。太原府乃是我大唐龙兴之地,向来都屯有重兵把守,贼将董璋虽然是一员猛将,但是一时三刻之内绝对无法撼动太原府分毫!至于贼将霍彦威更是不足为虑,霍彦威虽有勇力,却是有勇无谋心无大志之人。而且霍彦威为人一向狡狯,深喑见风使舵之术,眼下逆梁败亡已成定局,他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的为了逆梁而得罪我们大唐呢?眼下最为凶险的一路当属盘踞于相州附近的这一路贼军,倘若这一路贼军下定决心誓死猛攻的话,那么相州就岌岌可危了。相州失守,则兴唐府难安,兴唐府若是有事则整个战局都会变得对我方不利!

    “但是,如此重要的一路大军贼酋朱友贞竟然会将其交付给段凝这样一个无能之辈来统帅,实在是自取灭亡之举!段凝此人毫无将帅之才,只不过是一个无勇无谋攀附权贵的无耻小人罢了!此贼不仅在战场上根本没有临机应变的能力,更是没有指挥过大型军团战役的经验。他之所以能够取代王彦章成为贼军主帅,所依靠的并不是他的才干,而是凭借着投机钻营而得到的!眼下段凝陈兵于相州以南,却始终按兵不动,就足以证明了此獠根本没有勇气对我军发起攻击,无非是想以此来牵制我军而已!对付这样一个无能之辈,臣认为只需派兵严守魏州不出,便足以起到震慑的作用,足以让段凝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之心!”

    听完李嗣源的全面分析之后,李存勖终于放下了心来。抚掌笑着说道:“爱卿真不愧是咱们李家的常胜将军啊!经过你这一番鞭辟入里分析,朕终于可以放下心了。然而这三路贼军虽然不足为虑了,但是接下来朕又该如何结束这场旷世之战呢?”

    李嗣源信心满满的说道:“这一点臣已经想好了!臣请命,愿领五千骑兵急袭贼巢开封!眼下贼军主力尽出,王彦章如此重要的一路竟然只带了五百名新招募的骑兵,足以证明开封此刻已经再也无兵可用!开封乃是逆梁心腹所在,攻陷开封则贼酋朱友贞必为我军所俘,俘获贼酋朱友贞,则贼军群龙无首,必然会望风而降!陛下又何愁不能结束这场旷世之战呢?今日是十月初二,臣愿以身家性命为担保,以十日为限,十日之内臣定然一举攻下开封!”

    李存勖闻言双手猛地一合,不无兴奋的大声说道:“好!爱卿有如此忠勇之心,朕又何愁不能终结这场旷世之战?朕不仅要给你五千精骑,朕还会亲率大军给你殿后。事不宜迟,你这就带着朕的金牌令箭点齐五千精骑,即刻杀奔开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梁,龙德三年(唐,同光元年)十月初八,开封。

    当凛冽的北风卷走了犹自恋恋不舍的挂在干枯的树木上那最后几片凋零的枯叶后,风中的寒意也将秋日仅存的那最后一分暖意尽数驱散。正是这股凛冽的寒风,悄然掀开了季节更迭的大幕,让这片饱受战争摧残的大地迎来了又一个寒冷而且看不到生机的冬天!

    就是这样一个初冬时节,整座开封城都被笼罩在了一片由即将到来的战争所带来的恐慌的末日阴云之下,给这个本就寒冷的冬季又增添了一片肃杀的氛围。

    中都失守和王彦章被俘杀的消息几乎是和这个初冬带来的寒意在同一时间降临到了开封城。此刻梁国的大殿上死气沉沉,满朝文武百官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大殿里所能听到的只有朱友贞烦躁不安来回走动而发出的沉重的脚步声。

    听闻中都失陷和王彦章被俘杀的噩耗后,朱友贞便火速召集群臣商讨对策。但是几番询问过后,别说是对策了,这些平日里一个个自诩博学多才,一个个号称有安邦治国之能的文武大臣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些跪地不起的文武百官,朱友贞一张白净的脸皮涨得通红,只觉得心中怒气一股一股的涌将上来,厉声喝道:“中都失守,王彦章、张汉杰等人以身殉国。现在李存勖的贼军已经剑指开封,不日便会攻到东都!当此国家存亡之秋,你们却一个个跟死狗一样跪在那里连个屁都不敢放,朕要你们这帮废物何用?!赵岩呢?给朕滚出来!”

    看到赵岩连滚带爬的膝行数步,从人群中爬了出来后。朱友贞厉声问道:“朕命张汉伦赶赴黄河前线,敦促段凝即刻回军勤王,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消息?难道他张汉伦掉到黄河里被淹死了不成?!”

    赵岩连连叩首道:“张汉伦已经回来了。”

    朱友贞厉声问道:“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朕?!”

    赵岩颤声答道:“因为黄河决堤,导致河水泛滥,张汉伦根本连黄河都无法渡过,所以……所以也没能调回段凝的勤王大军……”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真的是如同又给了朱友贞当头一棒,直把个朱友贞气的久久不能言语。良久之后,朱友贞戟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岩,厉声骂道:“庸臣误国!庸臣误国啊!朕悔不该当初听信你们这帮奸佞小人的谗言,掘开了黄河大堤!现在可好,李存勖的贼军没能阻挡的了,反而把朕最后的援军和希望给尽数阻挡在了黄河以北!这就是你给朕出的馊主意吗?朕知道你们这些混账行子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朕也不是好糊弄的!别以为朕的江山没了,你们还可以转投李存勖的麾下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痴心妄想!朕不妨现在就给你们把丑话说在前头,开封城破之日,就是你们这帮王八蛋还有你们全家老小给朕陪葬之时!!”

    赵岩身若筛糠一般连连叩首说道:“陛下息怒。眼下贼军锋芒正盛,其势难挡。臣以为当此紧要关头,陛下应该即刻迁都洛阳暂避贼军锋芒!待稍作整顿之后,咱们再图东山再起,到时候何愁不能一举荡平李存勖?”

    “放屁!”朱友贞闻言顿觉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朕还当你这个狗奴才能给朕想出什么逆转乾坤的办法,想不到说来说去还是想让朕迁都。当此时节这叫迁都吗?这叫抱头鼠窜!这叫望风而逃!!还说什么暂避锋芒,东山再起?朕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弃守都城亡命西逃的话,不仅会导致朝中人心不稳,甚至还会导致墙倒众人推的后果,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可悲下场!到时候根本用不着李存勖怎样,你们这帮王八蛋首先就会把朕的江山推翻!”

    就在朱友贞震怒不已的时候,殿外突然闯进一名禁军,气喘吁吁的禀道:“起奏陛下,曹州……曹州已经被唐军攻陷了!”

    “啊?!”

    听到这个噩耗后,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登时把个朱友贞和满朝文武都震惊的目瞪口呆,一个个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当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曹州失守,如此一来莫说朱友贞压根不想迁都,就算是他现在想要迁都也为时已晚。此时迁都,唐军势必会一路狂追围堵,只怕还没到洛阳,半道上就会被唐军尽数截杀!

    片刻之后,宰相敬翔膝行数步走出班列,失声痛哭道:“老臣深受先帝厚恩,追随太祖皇帝和陛下至今已有三十余载。虽然名为朝廷宰相,实际上却如同陛下家中的老奴,侍奉陛下更是如同少主人一般。老臣曾前后数次进言,无一不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着想。但是陛下却听信小人谗言,非但不听老臣所言,反而还一再罢免朝中老臣、重臣、能臣,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自毁长城之举!如今国之柱石王彦章已经惨死于中都战场,朝中再无大将可用;兵分四路之举又将朝廷仅有的军队尽数分散,开封再也无兵可守;此刻李存勖已经攻陷曹州,不日就会攻到东都开封,而段凝这支唯一的近在眼前的勤王之师此时却被阻隔在黄河以北,眼见着救援无望……。

    “现在老臣若是恳请陛下逃奔北狄以避祸,陛下早已抱定君王死社稷的信念,必然不会听从;若是恳请陛下出奇兵与唐军交战,可是现在不仅朝中已经无兵可用,而且陛下也必定不能果决。眼下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局,纵使是汉初名臣张良、陈平再世,也只能望洋兴叹而无力回天了!老臣现在只希望陛下能先赐老臣一死,老臣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太祖皇帝历经半世艰辛才辛苦创建的梁国就此走向灭亡啊!”

    听完敬翔的这番哭诉,朱友贞只觉得心如刀绞,两行悔恨的泪水潸然而下。然而虽然此刻朱友贞也为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不迭,但是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和敬翔一道,君臣二人相对无言恸哭不止了。

    眼见着无计可施之时,就在朱友贞和敬翔君臣二人恸哭之际,都指挥使、控鹤都将皇甫麟顿首说道:“陛下,眼下我大梁已经处在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当此时节陛下应当早做打算才是!又怎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斗志全无,做出影响士气的抱头痛哭之举?!”

    皇甫麟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一般,终于敲醒了犹自沉湎于悲痛之中的朱友贞。朱友贞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盯着皇甫麟问道:“眼下贼军将至,朝中却陷入了无兵可用、无将可遣的窘困之境。事已至此朕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爱卿可有什么良策应对?”

    皇甫麟胸有成竹的说道:“眼下唐军虽然来势凶猛,但是对于我朝而言只不过是一场守城之战而已!有没有大将、名将又有何妨?开封城历经我朝二十余年的修建,城墙高大坚固,城中粮草充足,贼军一时三刻之间绝对难以攻破!更何况李存勖现在四面受敌,刚刚攻破中都不久便挥师急袭开封,足以证明他此刻用来攻打开封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人,而且粮草也已经出现了紧缺的征兆!现在朝中虽然已经无兵可用,但是陛下别忘了开封城中此刻尚有三十余万百姓。臣以为可立即命开封府尹王瓒征发城中年满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尽数登城,和朝中武文百官一同戌守开封。有朝中大臣和城中百姓勠力同心坚守开封,再加上开封城高大坚固的城墙,臣向陛下保证至少能够坚守开封七日!凭借着这七日之机,陛下完全可以火速召集各州勤王之师汇聚开封救援。虽然事起仓促,但是七天的时间至少也能聚集起五万之众!有了这五万勤王之师,定然能够一举击破想要攻打开封的李存勖那两万疲兵。就算是无法击破贼军,只要咱们能够坚守开封十日以上,等到李存勖粮草耗尽之后自然会退兵!再加上今年冬天寒冷异常,气温明显低于往年。如果咱们能够坚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那么只待开封之围一解,黄河河面早已结冰。届时,段凝所率的大军也能踏冰而过,火速回师救援开封。如此一来,不仅开封之围可解,就算是想要重新汇聚大军反攻李存勖,重振我梁国声威也未尝不可!”

    皇甫麟这一番谏言终于让深陷绝望之中的朱友贞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沉思了片刻之后,朱友贞越想越觉得皇甫麟的计策完全可行,忍不住抬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皇甫麟。想不到这个皇甫麟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在关键时刻竟然也是一个才堪大用的大将之才!

    想到这里,朱友贞振奋起精神大声说道:“皇甫爱卿当此国家危难之时能够挺身而出,为朕献计出力,实乃朝中群臣的楷模!此计确实可行!传朕旨意,即刻命开封府尹王瓒火速征发城中十四岁以上所有男丁,朝中群臣也马上回家组织家丁、家将,和城中百姓一起登城戌守开封!如有抗旨不遵者,不问情由当场格杀勿论,家产一律充公以作军饷!你们都给朕听清楚了,不要以为这是朕的江山,就与尔等无关!你们现在可是和朕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只有帮着朕一起守住这片江山社稷,你们才能永享朕赐予你们的荣华富贵!若是丢了朕的这座江山,那么朕首先便杀了你们这帮无能之辈给朕和朕的江山社稷陪葬!退朝!!”

    ……

    迈着沉重的步伐,拖着疲惫的身躯,朱友贞回到寝宫后,第一眼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满面愁容犹带泪痕的朱珠。

    朱珠哽咽的问道:“我师父的事情……是真的吗?”

    朱友贞沉重地点了点头道:“王彦章奉命急袭郓州的途中,不曾想却在递坊镇遭遇了李嗣源的伏兵。本来以王彦章的武功就算打不赢这一仗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却没想到李存勖突然派出来一个武林高手,一番交手之后竟然将王彦章打成重伤!以至于王彦章败退至中都之后,又被李存勖亲率的大军一举攻破中都,于乱军之中被叛贼夏鲁奇一槊刺于马下后生擒。最后王老爱卿宁死不降,结果被李存勖斩杀于魏州!”

    确定了王彦章的死讯后,朱珠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噎的埋怨道:“当初我就知道你只给了我师父五百人就想让他夺回郓州,根本就是无异于让我师父送死去了!现在可好,我师父真的没了,这回你满意了吗?我师父的死,四哥你绝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是杀了我师父的帮凶!!”

    朱友贞长叹一声道:“好妹子,你就别埋怨四哥了,四哥知道错了!虽然我也知道只给王彦章五百骑兵不妥,但是当时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四哥手中实在是已经无兵可用了,就连那五百人也是四哥所能拿得出的最后兵力了。现在贼军马上就要进攻开封了,我这个堂堂的一朝天子竟然连一个守城的士兵都拿不出来了!四哥心里也苦啊!”说罢之后,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境遇,朱友贞再也顾不得天子的尊严,竟然也忍不住掩面而哭。

    良久之后,朱珠收起了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现在我师父已经没了,说一千道一万也没用了,咱们就算是悔断了肠子也已经于事无补了!我师父当初走的时候就已经抱定了为国捐躯的必死决心,这是我师父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你!四哥你知道是谁把我师父打成了重伤的吗?我要给我师父报仇!”

    朱友贞擦了擦眼泪说道:“初听此人的名字时,我只觉得这个人的名字十分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才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当初你从洛阳回来带着王彦章要去救的那个人吗?”

    “这……”听完朱友贞的描述,朱珠顿时愣在了当地。

    只听朱友贞接着说道:“在递坊镇与王彦章大战一场,并将王彦章打成重伤的人就是那个当初你们去营救的那个——安继业!”

    “安……大哥?这……这怎么可能?!”从朱友贞的嘴里得到了证实后,朱珠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不管她信不信,无情的事实就这样摆在面前,已经由不得她不信了!当朱珠听说王彦章被李存勖手下的一个武林高手打成重伤后,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安继业。因为她知道,在王彦章与人对决的一生之中只输过一次,输给了那个会《太玄神功》的战神李存孝。在当今武林之中,真有可能打败王彦章的人只有同样也会《太玄神功》的安继业一个人了。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安继业竟然会对那个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心爱的女人的父亲出手!

    现在,无情的事实终于得到了证实,朱珠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嘴里犹自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是安大哥?一定是看错了……我不信!我不……”话未说完,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朱友贞轻抚着朱珠柔弱的肩膀,深有感触的轻声安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无情的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人心本就难测,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为了生存、为了名利,人心早已变得冷漠无情!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又待朱珠哭了一阵后,朱友贞接着说道:“不要难过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一会儿就在四哥这里陪四哥一起吃个晚饭吧,四哥心里也烦闷不已,着实想找一个人说说知心话呢。”

    朱珠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的说道:“那么现在李存勖已经长驱直入紧逼开封了,四哥手下既然无兵可用,又该怎么抵挡李存勖呢?”

    朱友贞道:“之前的朝会上,皇甫麟献计征召开封城内所有年满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戌守城防。朕已经下旨,命开封府尹王瓒火速执行了。同时朕还命朝中大臣立即召集各人府中的家人、家丁,和城中百姓一道守卫开封。有了这些人的守卫,再加上开封城高大坚固的城墙,想必李存勖一时三刻之间也无法攻陷开封。另外,朕已经命人火速赶赴各州县,让各州县立即募集军队,七日内赶赴开封勤王!到那时,只待勤王之师汇聚开封之后,朕不仅能够守住开封,就算是打败李存勖,给王彦章报仇雪恨也未尝不可!”

    听完了朱友贞的话后,朱珠多少放心了一些。但是仍旧不无担忧的问道:“刚才四哥你也说了,人心本就难测,尤其是当此乱世时节。现在四哥你的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是前提条件时必须要城中百姓、文武百官以及各州县官员全都能够勠力同心、同仇敌忾的站在你这一边,全都效忠于你才行!可是现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只怕人人所想的都是个人的利益和安危,咱们真的能指望的上他们吗?”

    朱友贞点了点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其实这一点我也早就想到了。树倒猢狲散,当此江山将倾社稷颓败之际,又怎么可能指望的上那些个平日里装的一副忠肝赤胆,暗地里却是以个人利益为重的朝臣呢?但是现在我们还能怎样呢?除了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说到这,朱友贞沉思了片刻后,接着说道:“好妹子,一家兄弟姐妹之中,只有你和四哥最为交好,也只有你才是四哥心中最大的牵挂!眼下局势危急,未来难以预料,四哥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咱们朱家和李存勖乃是世仇,如果李存勖真的一举攻破了开封城,到时候咱们朱家不仅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甚至还有可能举族灭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留在这里也不过是陪着四哥一起送死罢了!听四哥一句劝,趁着李存勖的大军还没到,你赶紧收拾一下……去江南避祸去吧!”

    朱珠闻言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四哥你说的话,当日我师父临行之前也曾和我说过。但是我真的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吗?梁国不仅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当此国家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我可能抛弃我的国家一走了之吗?尽管我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我也是朱家的一员,我的身体里也流淌着父皇的血液,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下来和四哥一起守卫开封,守卫我们的国家!!”

第一百三十章

    李存勖一举攻陷了曹州之后,便一刻不停的长驱直入,径逼梁国的心腹所在——东都开封。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后,由李嗣源所率的五千唐军精骑终于杀到了开封城下!

    看着近在眼前的开封城,李嗣源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踌躇满志胜利在望的笑容。可是当他看到开封城头到处飘动着的梁国大旗,还有城头上人影幢幢一派严阵以待的景象后,李嗣源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这怎么可能?开封城此刻应该已经无兵可用才是,怎么城墙上竟然会有如此严密的防守?粗略的估算一下,开封城头此刻的守军至少也在两万以上!如此仓促之间,朱友贞从哪儿一下子变出来这么一支守城大军的呢?对方有这样一支守城军队的话,莫说是自己凭着这五千骑兵想要攻破这坚固无比的开封城是痴人说梦,就算是李存勖的后续部队赶到,也绝对不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可以攻下开封城的啊!

    就在李嗣源犹疑不决的时候,只听城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梆子响声,紧接着一片乌压压的箭雨从城头上倾泻而下!

    尽管这阵箭雨猝然而至,打了李嗣源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看到这阵箭雨之后,李嗣源顿时明白了一切。忍不住仰天大笑,对左右笑道:“哈哈哈!我还道朱友贞仓促之间从哪儿变出来这么一支数万人的守城军队,想不到竟然是临时征发的城中百姓?!如此一来,攻陷开封城可真是易如反掌啊!”

    身边一员将校不解的问道:“李将军怎么能够确定此刻开封城上负责守城的就是城中百姓呢?”

    李嗣源笑道:“你们看看这一阵毫无章法的弓箭!不仅漫无目的乱射一通,更有甚者还是箭簇朝下!别说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了,就算是新招募的军队也不可能做的如此差劲,这分明是朱友贞在仓促之下临时征召的城中百姓在戌守城防!面对这样一支草头军,别说是区区数万人,就算是他朱友贞有十万之众,又怎能抵挡得了我们这五千精锐之师的铁蹄一举踏平开封呢?!”

    听完李嗣源的解释后,左右之人顿时恍然大悟,同时爆出了一阵哄然大笑。

    笑过之后,李嗣源收起笑容,大声说道:“攻陷眼前的这座开封城,咱们两国之间这场长达四十年的旷世之战也就可以正式终结了!将士们也就可以正式解甲归田,衣锦还乡,终于可以和家中苦苦期盼我们平安归来的妻儿老小一家团聚了!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心和我李嗣源一起攻下开封,共建不世功勋?”

    “有!”五千唐军信心满满的回答响彻开封的上空,在天际之中回荡不息弥久不衰!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看了看手下这五千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精兵强将,李嗣源满意的点了点头,厉声喝道:“全军听令!集中所有兵力猛攻开封城正门——大梁门!务必要在陛下亲临战场之前,给我一举攻下开封!”

    随着李嗣源的一声令下,五千唐军铁骑冒着城头不断射下的却没有丝毫危险的箭雨,扬起了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向着大梁门猛攻而去!

    ……

    此刻,朱友贞正在城头上亲自指挥着一众守城百姓阻挡唐军凶猛的攻势。尽管李嗣源只带了五千人,但是当朱友贞看到这五千唐军杀气腾腾的阵势后,再回头看了看城头之上这支临时用城中百姓拼凑起来的守城军队,顿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理想很完美,但是现实却很残酷的道理。自己手中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虽然看起来有模有样,虽然看起来声势夺人,但是又怎么可能是城下这五千身经百战的唐军的对手呢?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这些只会耕田种地,经商买卖的普通百姓在唐军的猛攻下守住开封城呢?

    想到这里,“大势已去”这四个字顿时闪现在了朱友贞的脑海之中。

    便在此时,忽见开封府尹王瓒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气急败坏的说道:“陛下!赵岩这个无耻小人竟然……竟然带着一家老小投奔敌军了!”

    “嗯?!”听到这个消息,朱友贞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厉声问道:“这怎么可能?此刻唐军攻势正猛,同时为了防范这起子小人趁乱而逃,朕早已经下令开封城四处城门全都牢牢关闭!这个混蛋是怎么逃出去投敌的?!”

    王瓒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一指城墙说道:“怎么逃的?陛下你看一眼城墙就知道了!”

    朱友贞闻言,趴在城垛上向外一看,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何止是赵岩一家老小?至少有十余个平日里自诩忠心耿耿的大臣,此刻正带着全家老少缒城而出,冒着锋矢箭雨在战场上投向了唐军的怀抱!这种向死而生一往无前的决绝态度,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此刻正在投奔敌军的话,还真的险些让朱友贞堕下泪来。

    看到这一幕后,朱友贞顿时绝望了,他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彻底的陷入了众叛亲离的绝境了。

    看到朱友贞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怔怔发呆,一旁的王瓒不无焦虑的说道:“陛下,现在形势危急,指望着这些百姓守城一眼看去已经是断不可行了!更何况赵岩这些个奸佞鼠辈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叛国投敌,已经极大的动摇了我方的军心和士气!听臣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趁着此刻咱们还能挺他个一时三刻,且由微臣担负起守城的重任,吸引贼军的注意,陛下还是马上退往洛阳以图东山再起吧!”

    看着眼前这个急的满头冒汗的开封府尹,再看看那些挂在城墙上望风而逃的朝中重臣。朱友贞直到此时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患难见真情,才弄明白了“忠诚”这两个字不是挂在嘴上的,而是在危难之时仍旧不离不弃的才是真正的忠臣的道理!

    面对着王瓒这个真正的忠臣的一番肺腑之言,面对着眼前如此危急的形势,朱友贞却一脸平静的说道:“朕是不会走的!如果朕真的要走,早在郓州失守的时候就已经走了。朕之前就说过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当此国家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朕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他日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更何况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逃走的话,就会民心尽失,就算是朕能够逃到洛阳,还有谁会继续忠心于朕这个亡国之君呢?”

    看到朱友贞执意不走,王瓒心急火燎的说道:“可是陛下,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干嘛?人只要活着……”

    朱友贞一摆手打断了王瓒的话,态度绝技的摇了摇头道:“朕意已决,爱卿无需多言。朕最后委你一项重任!待朕死后,你便打开城门放唐军入城……开城投降!切不可继续负隅顽抗,以免平曾唐军的怒火与仇恨,入城之后对开封百姓不利!”说到这,朱友贞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建国楼,幽幽的说道:“传旨,命皇甫麟速到建国楼来见朕!”

    ……

    待皇甫麟尽心火燎的赶到建国楼后,却发现偌大的大厅内竟然只有朱友贞一人。皇甫麟屈膝跪倒,不无内疚的说道:“罪臣无能,出此下策,导致今日之局面,往陛下严惩!”

    朱友贞十分平静的说道:“爱卿已经尽力了,何罪之有?如果不是因为那帮无耻奸臣临阵逃脱动摇军心的话,谁又敢说我们现在就一定守不住这座开封城呢?你先起来吧!”

    待皇甫麟站起身后,朱友贞接着说道:“当此危难之际,朝中这个些大臣走的走逃的逃,还有几个像你和王瓒这样对朕忠心耿耿之人呢?朕之所以把你叫来,不是为了治你的罪,而是为了给你一个功成名就的机会!”

    皇甫麟不明白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能不能活下去都已经是个问题了,朱友贞怎么还有这份闲情雅致在这里说什么功成名就呢?

    看到皇甫麟一脸不解之色在看着自己,朱友贞淡然一笑道:“真的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啊!虽然朕也想过自裁,但是却始终鼓不起这个勇气,索性把不如这一件不世之功赠与你这个对朕忠心不二的忠臣吧!建国楼这个名字叫的好啊,建国建国,想不到朕竟然会在这建国楼里身死国灭!”

    听到朱友贞这有如遗言的话语后,皇甫麟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听朱友贞突然语气一转,沉声说道:“皇甫麟听旨!梁唐两国连年征战几近四十载,朱李两家早已成为了世仇。为了避免城破之时,朕落入贼军之手饱受欺辱,朕命你现在就在这建国楼内……杀了朕!随后带着朕的人头去李存勖那里领赏去吧!”

    皇甫麟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颤声说道:“望陛下恕罪,臣万死也不能领旨!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追随太祖皇帝至今,累受国恩,当此国家危难之际,理当考虑如何忠君报国才是,又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朱友贞厉声说道:“你不肯杀了朕,难道是想要把朕出卖给李存勖,然后任由朕这个亡国之君被李存勖肆意侮辱欺凌不成?!”

    皇甫麟连连叩首道:“臣绝无此意!但是此时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诉说臣的一片赤胆忠心,臣唯有用一死以明心迹了!”说罢,抽出挂在腰上的宝剑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颈部抹去!

    朱友贞见状,一把扯住了皇甫麟的手臂。君臣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顿时情难自制,相拥一处抱头恸哭!

    良久之后,朱友贞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长叹一声道:“爱卿一片忠君报国之心,朕已经知道了。能够死在你这样一个忠臣的手中,朕不后悔!不要犹豫了,这是朕的选择,也是你的宿命!”说到这,朱友贞苦笑一声道:“朕在年初之时为了讨一个祥瑞之兆,突然决定改名为一个‘瑱’字。改名之后我也曾听到过一些流言,说朕改的这个名字不仅不吉,而且还显出了大凶之兆!说朕的这个‘瑱’字拆分开来可分为‘一十一,十月一八’。意味着朕将在登基的第十一年的十月九日……死亡!今年可不是恰逢朕登基的第十一个年头吗?今天可不是正好就是十月初九吗?想不到还真是一语成谶啊!天意,真的是天意啊!既然天要亡我,我又何苦继续在这个乱世之中挣扎呢?来吧,了结朕这悲哀的一生吧!”

    说罢,朱友贞紧握着皇甫麟手中的剑柄,横剑往自己的颈项斩去!

    ……

    龙德三年十月初九,两国第三任皇帝朱友贞死了,终年三十六岁。

    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含泪砍掉了朱友贞的首级后,忠心耿耿的皇甫麟并没有按照朱友贞生前的要求那样带着朱友贞的人头去找李存勖邀功领赏,而是毫不犹豫的用那把犹自滴淌着朱友贞滚烫鲜血的宝剑自刎而死!

    得知朱友贞的死讯后,开封府尹王瓒恸哭不已。把朱友贞的尸体安放好后,按照朱友贞的遗愿,王瓒在城头上竖起了白旗开城投降。

    这面白旗真的是颇有深意,也不知道是在证明梁国已经正式投降了呢?还是在为朱友贞的死和梁国的灭亡举哀呢?总之不管怎样,当这面白旗升起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这个由梁太祖朱温篡唐而建的梁帝国历经两代三帝,仅仅在中原大地上存在了十七年后,便随着朱友贞的死正式迎来了终结!

    ……

    李嗣源接受了王瓒的投降后,严令唐军不得侵扰城中百姓!随后便亲自带领五千唐军铁骑守在大梁门前等待着李存勖的到来。

    大约六个时辰后,李存勖率领着一万唐军终于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开封城下,踌躇满志的李存勖经由大梁门进入了这座昔日的梁国都城开封城。

    听闻朱友贞已经自尽身亡后,李存勖顿时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李存勖怅然而叹道:“古人云,不管与敌人有何恩怨,都与其子嗣无关。唐梁之间这场长达近四十载的仇怨,皆起于逆贼朱温一人,实与朱友贞无关啊!朕和朱友贞对阵十年有余,却未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见其一面,实在是可惜可叹啊!传朕旨意——厚葬朱友贞!”

    李存勖话音刚落,只见李嗣源带着几个狼狈不堪身着梁国官服的人来到了近前。李嗣源跪地奏曰:“此乃赵岩、张汉伦、李振等逆梁重臣。臣在攻城之时,他们缒城而出,冒着矢石箭雨前来投奔我朝。请陛下处置发落!”

    看着眼前这些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梁国降臣,李存勖笑道:“哦?真是久闻其名,今日终能一见啊!平心而论,没有你们,朕还真的没有这个把握能够一举灭亡朱梁啊!倘若单凭此一点而论,你们实在是有功于朕的社稷啊!”

    听到李存勖的言语之中似乎颇有嘉许之意,赵岩急忙厚颜无耻的叩首说道:“万岁威震四海,天下归心!罪臣等早已有心相投,却无奈始终没有这个福分为陛下一效犬马之劳。今日有幸得投明主,实乃罪臣等前世修来的福分,纵有些许微功,罪臣也不敢妄自贪功啊!”

    李存勖一脸诧异的说道:“诶~!罪臣?你们乃是朱梁的大臣,并非我大唐的臣民,这‘罪臣’两个字……又是何意啊?!”说道最后,李存勖的语气中明显带出了不善之意。

    面对着突然变了颜色的李存勖,赵岩等人隐约的感觉到这个马屁恐怕是排在马腿上了。只能怔怔的站在当地,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只听李存勖厉声说道:“朱梁的灭亡,正是毁于尔等这帮奸佞之臣的手中!无耻鼠辈,非但不思如何为国尽忠,为主分忧,反而没有丝毫的廉耻之心,竟然还敢厚颜无耻的跑到朕的面前来邀功?朕不是朱友贞,大唐也绝对不是纵容尔等这帮奸贼继续为非作歹的地方!朕今天就要天下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像王彦章这样的忠臣就算是死了都可以名垂千古,像尔等这些奸臣不仅要遗臭万年,更是要遭受千刀万剐的报应!唯有如此,才能以谢天下!

    “来人!把赵岩、张汉伦、李振等逆梁的奸臣贼子尽数拿下,无需审问一律凌迟处死!其家人、余党尽数贬为贱民世代不得翻身!家产尽数充公!”

    处置完赵岩这帮梁国的奸臣后,因为没能亲手杀了朱友贞而感到懊恼不已的李存勖此刻只觉得胸中怒火一个劲儿的往上窜,厉声说道:“逆贼朱温大逆不道,篡唐祸国,罪无可恕!其子朱友贞继承其位后继续为祸一方,致使大唐九庙残破,祸乱之深弥久不衰!朱温、朱友贞父子二人的倒施逆行,导致九州崩坏,华夏分裂,忠良义士饱受其摧残迫害,黎民百姓挣扎于水火之中,惹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纵观逆梁窃据中原这十七年来,放弃有德之士,宠信奸佞之臣,一味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朱温和朱友贞实乃祸国殃民的罪大恶极之徒!

    “传朕旨意,即刻拆毁逆梁宗庙,追废逆贼朱温、朱友贞为庶人!”

    ……

    不久之后,手握重兵的梁国大将段凝、董璋、霍彦威听闻东都开封已被攻陷,朱友贞已经自杀殉国的消息后,彻底的失去了斗志。立刻解甲,率众归降,而其余尚在梁国控制下的州县闻讯之后也纷纷改旗易帜,尽数归降唐国。经过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近四十年的征战,李存勖终于如愿以偿的消灭了梁国,一统中原!

    安顿好开封的相关事宜后,李存勖决定即刻返回太原府,祭天祭祖,昭告天下。

    临行之际,忽见李嗣源带着一名少女来到近前,跪地说道:“陛下,臣在朱友贞的宫中找到了此人,此女乃是朱友贞的家人,敬请陛下发落!”

    “家人?朕不是说过了吗,凡是朱友贞的家人尽数下狱,该杀的就杀!怎么还带来让朕来发落了?”李存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抬眼看了看李嗣源带来的这个少女,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冷冰冰的答道:“大梁国真宁公主——朱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冬的西北,寒冷而干燥。尽管是同样的季节,但是西北的冬天却明显的冷于中原。因为这里不光气温低,而且还干燥,不仅又冷又干燥,而且还风多且大。不断袭来的阵阵寒风不仅带走了大地最后一丝暖意,更是把空气中仅存的水分也尽数吹散。触目所及之处,天空中漂浮着一层令人感到压抑的灰霭,地面上尽是一片苍凉的枯黄,天地之间尽显一片苍茫无际的荒芜。

    沿途所能看到的各种植物因为忍受不了这干冷的寒意,早早地便褪去了绿衣,光秃秃的蜷缩在寒冷的北风之中瑟瑟抖动。一团团叫不上名字的枯草,在凛冽的北风中漫无目的的随风滚动着。一阵阵凛冽的寒风夹裹着大把大把的砂砾打在脸上,不仅让人睁不开眼,更是让人觉得脸上干燥的皮肤仿佛要被尖锐的砂砾撕扯开了一般,不断地传来阵阵生疼的感觉。若非那些盘旋于苍穹的雄鹰偶尔发出一两声响彻天际的鸣叫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丝生机的话,置身于此,几乎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就是那片传说中毫无生机的苦寒冥狱!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温度,人们本该蜷缩在屋中守在炉火边祛除寒意,但是在凛冽的寒风中却有一人一马正在顶风疾驰。马是一匹神骏的黄骠马,人则是那个匆忙赶赴漠北去寻找李存孝下落的王茹!

    从兴唐府出来后,王茹便一路马不停蹄的向漠北赶去。一心挂念安继业安危的王茹,一路上除了偶尔让黄骠马歇歇脚、吃吃草外,自己饿了就在马背上啃口干粮,困了就在马背上打个盹儿,几乎是不顾疲累昼夜不分的疾驰着。也亏得安继业那匹黄骠马果然是一匹神骏无比的千里马,如此的千里奔波,竟然越跑精力越旺盛!从兴唐府到灵州这两千多里地的行程,王茹硬是只用了三天便赶到了灵州附近。

    一路行来,虽然途中也路过了一两处唐梁两国的战场,但是王茹硬是凭借着自身惊人的武功和胯下神骏的黄骠马,在交战双方充满了惊愕的目光的注视下,毫不犹豫的舞动着手中的镔铁长枪“蛇舞”,不分敌我连刺数百人于马下。硬生生的冲出一条血路,穿过了两军激烈交战的战场绝尘而去。王茹这一番惊人的举动,不仅阻止了两军之间的战斗,甚至还在交战的双方中留下了一个有关“魅影杀神”的传说!除此之外,一路上倒也安稳,再也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

    途经鄜州的时候,王茹听说了李存勖已经亲率大军杀奔开封的消息。得知这一消息后,王茹心知这一次梁国只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梁国的存亡了。尽管王茹也是梁国的臣民,但是王彦章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尽了他们王家对梁国的最后一份义务,了却了他们王家对梁国朝廷的最后一份忠诚!现在,他们王家已经不欠梁国什么了。此刻的王茹,一心只想着尽快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战神李存孝,然后尽快把安继业从那方吉凶难测的牢笼之中救出来。除此之外,她再也别无所求!

    此时已是深夜,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悬挂在遥不可及的苍穹之上,把冰冷的月光撒向了这片寒冷的大地,在照亮了前方的路途的同时,也为这个寒冷的冬夜平添了几分凄凉的寒意。

    尽管月色下的西北大地也有颇有几分凄美的意境,但是王茹却无心欣赏这种特殊的美景,而是继续马不停蹄的纵马疾驰着。坐在颠簸的马背上,王茹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行程后,估计此地距离灵州应该不超过两百余里了。照现在这个速度下去,最多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灵州了。按照王茹的安排,她打算在灵州稍作休整,待备足了干粮和清水后,便立刻渡过黄河直奔漠北。

    急速的奔跑中,胯下的黄骠马耳朵突然一颤,似乎感觉到了前方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一般,随即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止住了疾驰的马蹄。马对危险的感觉也会这么敏锐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不止是黄骠马,就连马上的王茹也感觉到前方的荒漠中传来了一阵弥天的杀气!而黄骠马之所以会感觉到前方存在的危险,是因为这股杀气并非是人的杀气。从这股杀气中,王茹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来前方传来的绝对不是人的气息,而是猛兽的气息,而且还远不止一只!

    感受到这股特殊的杀气之后,王茹的心顿时高高的提了起来。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年幼之时父亲曾和他说过的一种在生存在西北荒漠中的猛兽。尽管这种猛兽在全国各地的深山老林中都有出没,甚至常常会是猎人们喜闻乐见的一种猎物,可是如果出现在西北的荒漠之中,那么再勇敢的猎人也会为之胆寒。因为它们虽然很常见,但是唯有在西北的荒漠里,它们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就在王茹的心高高的提起来的瞬间,前方迷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了一片凄厉的嚎叫声。注意我的用词,不是一声,而是发自于数千张嘴中连成了一片的足以划破长空的凄厉的嚎叫声!

    ——狼群!生活西北荒漠里的真正的王者!之所以称它们为王者,是因为它们和深山老林里的野狼不同。虽然深山老林里的野狼往往也会十几只聚集在一起行动,但是生活在西北荒漠中的狼群却比深山的狼群更为可怕。你可曾见过数千只荒原狼集体奔袭的恐怖场景吗?尤其是在冬季这个猎物短缺的季节里,当数千只饥饿的荒原狼为了一口吃食集体向猎物发动猛扑之时,那份声势,那份阵容,就算是一支杀气腾腾的万人大军都难以比拟!

    随着群狼嘶吼的声音越来越近,王茹借着月光看到前方两里开外的地方扬起了一片尘霾。面对着此情此景,王茹也想拨转马头向来路返回避开狼群,但是她又着实不想因为狼群而浪费一点时间。因为她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产生对安继业不利的因素。

    是冲过狼群?还是暂避锋芒?就在王茹犹豫不决间,她突然看到在前方那片由狼群扬起的尘霾的最前方,有十余骑人马正在亡命逃避着狼群的追赶!而在他们身后大约几百米开外,则是黑压压一片几乎望不到头的,由数千只饿狼组成的饥饿的狼群!

    看到那十几个被狼群追赶的人后,王茹当下拿定了主意——不逃了!回头看了一眼路边恰好有一颗枯树,王茹立刻翻身下马,挺起手中的长枪一枪将枯树刺穿。随后双臂奋力一挑,枯树顿时被王茹一枪挑断。挑断枯树后,王茹三下五除二的将这颗枯树劈砍成了一段段三尺多长的木柴,然后掏出怀中的火镰点燃了其中的一段。

    就在王茹刚刚点燃了一段木柴之后,那十几个骑马之人已经逃到了王茹的近前。直到此时,王茹才看清马上这十几个人个个俱是身着黑衣身形健硕的汉子,只是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副惊恐慌乱的表情。从这些熊蓉彪悍的汉子们的表情上,已经足以证明他们身后那群紧追不放的狼群的可怕!此刻,他们也已经看到了王茹点起的那团火焰,不约而同的向王茹和这团火焰集中了过来。

    当这群被狼群追赶的狼狈不堪的汉子逃到近前后,王茹急忙高声喊道:“全部下马!人在外,马在内,围着火堆全都站定了!”

    听到王茹的号令,这帮汉子也顾不上诧异对方竟然是个女子了。急忙依照王茹的指挥,纷纷抽出了各自腰间的武器围着火堆站好。随后一个汉子操着一口西北口音,急躁的喊道:“火焰太小了!什么衣服了、马鞍等易燃物品都他娘的尽数给老子往上扔!火焰大了狼群才不敢靠近!”

    此时,眼见着狼群已然越来越近,这群汉子再也顾不得冬季的寒冷,把身上能脱的衣物尽数脱下扔到了火堆上,但是火焰虽然旺了许多,却依旧不足以吓退狼群。

    那个汉子见状,大声喊道:“李老三,你那坛酒呢?给老子倒上去!”

    那个被唤做李老三的人显然是一个酒鬼,当此危难时节犹自紧紧地抱着那坛美酒,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我不舍……”

    “舍你妈!”之前说话的那个汉子显然是这十几个人的头领,看到李老三在这种关头还不舍得那坛酒,厉声骂道:“命重要还是酒重要?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他娘的不舍得这么一坛子破酒?当心老子先把你屠了喂狼!”说罢,不由分说的劈手从李老三的怀里抢过了那坛美酒,甩手扔到了火堆上!

    因为西北寒冷,所以当地酿造的美酒也极烈极醇。一坛子烈性美酒被泼到火堆上后,真的犹如火上浇油一般,火焰霎时间腾然而起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这团火真的不能不说是千钧一发了!就在火焰腾然而起的瞬间,狼群已然逼至了众人身边不到十余米的地方,出于畏惧火焰的天性,猛然腾空而起的烈火顿时将正准备扑向众人的狼群吓得再也不敢向前半步了。然而烈火虽然阻住了狼群的攻势,但是这群饥饿的狼群却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呼啦啦的向两边散开,转眼间便将众人围在了正中!

    就这样,以烈火为中心,顿时形成了一个看起来极不协调的怪圈。烈焰的周围是十余匹瑟瑟发抖的马匹,马匹的外围是十余个手持长刀短剑的人类,而这群人类的外围则是由数千只饿狼组成的包围圈。

    在月光的映射下,数千只饿狼的眼中发出了幽幽的绿光,犹如一团团悬浮在空气中的鬼火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环视了一遍周围那群饿狼,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汉子,王茹紧了紧手中的镔铁长枪“蛇舞”,大声说道:“都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不能让狼群冲到近前!”

    那个为首的汉子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狼群,点了点头道:“省得了!”

    相持了片刻之后,狼群之中最前排的数十只饿狼终于按耐不住饥饿的冲动和眼前这些猎物的诱惑,略微犹豫了一下后,狂嚎着扑向了王茹等人!

    王茹等人见状,也无需有人下令,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向那些猛扑而来的饿狼或劈、或砍、或刺、或挑,纷纷用手中的各式兵器霎时间将这一群不怕死的饿狼尽数砍死在了当场!

    当这群狼被砍死之后,从它们身上喷出的滚热的鲜血所散发出阵阵浓烈的血腥味儿顿时挑动起了狼群饥饿的神经。狼群之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此起披伏的狂嚎声,群狼作势就要向王茹等人群起而攻!

    王茹见状心知不妙,一边急忙挥起手中的长枪将身边的死狼快速的逐一挑到狼群之中,一边高声喊道:“把这些死狼的尸体都扔到狼群里!”

    王茹这一声喊,顿时提醒了那些汉子。当下众人或扔、或踢,片刻间将身边这些死狼的尸体尽数扔到了对面的狼群之中。

    当死狼的尸体落入狼群后,仿佛滚热的油锅中落进去了几滴清水一般,狼群顿时沸腾了!在它们饥饿的双眼中,这些流淌着诱人的鲜血的尸体根本不是什么同伴,而是一堆鲜美可口可以用来填满它们干扁不堪的肚腹的食物!在此起彼伏的狂吠中,在饥饿的狼群的争抢撕咬下,数十只死狼的尸体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堆堆不成型的森森白骨,白骨之上甚至连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留下的只有群狼口中粘腻的馋涎,在惨白的月光下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光泽!

    而那些没有抢到一口狼肉的饿狼,此刻连那一堆堆不成型的白骨都不放过,贪婪地啃咬着连一团肉筋都不剩的白骨,试图把骨头里面仅存的骨髓都尽数榨光!锋利的獠牙啃噬着坚硬的白骨所发出的尖锐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地激荡着,让人听过之后只觉得一阵阵牙酸骨软。

    王茹的做法确实暂时的避免了狼群的群起而攻,但是同时也更进一步的刺激了这群饥饿的狼群体内嗜血的本能。毕竟,区区几十只死狼的尸体又怎么可能解决得了数千只饿了好几天的饿狼的饥渴?侥幸分食到了几口狼肉的饿狼此刻变得越发的狂暴了,而那些占了绝大多数没有分食到狼肉的饿狼,此刻也变得更加的狂躁起来。

    果然,经过了短暂的僵持之后,狼群再次有序的向着被围在正中的王茹他们发起了猛攻!王茹和那十几名汉子也振奋起精神,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将猛扑上来的群狼逐一杀死。看到这些汉子进退有序的招式后,王茹这才发现这群汉子竟然个个都是武功不俗的好手。虽然武功算不上有多么高强,但是比之常人不知要厉害了多少。

    犹在诧异之际,王茹忽然感到以前一黑,一条身形巨大的黑影竟然混在群狼之中猛地向自己扑了过来!王茹定睛一瞧,只见这条身形巨大的黑影赫然是一只比别的饿狼大出两倍不止,肩高足有四尺有余的巨狼!王茹当下也不敢大意,娇喝一声,使出了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手中的镔铁长枪猛地一震,枪出如龙顿时爆出点点寒芒。枪尖上射出的无数寒芒如同满天繁星一般,向着那条巨狼和另外数十只猛扑而来的饿狼倾泻而去!王茹此招一出,那数十只饿狼被立时刺死,可是那条巨狼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向旁边一闪,不仅一举躲开了王茹的攻击,而且还毫不犹豫的扑向了王茹身边的一名大汉!

    巨狼一扑即退。而被它扑过的瞬间,只听那名大汉刚刚发出了半声惨嚎,声音便戛然而止。只见大汉颈中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激射起两尺多高,一颗人头竟然被那只巨狼的血盆大口硬生生的一口从身体上撕扯了下来!

    这名大汉的惨死,顿时让他的一伙同伴心惊胆战。而王茹则无暇顾及那个身首异处的汉子,把目光投向了那只此刻已经退回到狼群之中静静地站在当地的巨狼!

    眼前这只巨狼不仅体型巨大,而且丝毫不像其他的饿狼一样没头没脑的亡命扑击。而是十分沉稳的站在那里,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眼前这群它眼中的猎物,完全是一副伺机而动的表情。从刚才巨狼竟然不仅能够轻松地躲开自己那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而且还能在闪避危险之余一口咬死一人来看,王茹也明白这只巨狼无论是智商还是力量都不是一般的动物所能比拟的!

    就在此时,其余的汉子也看清了这只一口咬死了一个人的巨狼的真面目。为首的汉子失声叫道:“狼王?!”

    “狼王?”王茹闻言,诧异的说道:“我知道狼群之中会通过决斗来推选出一只头狼,但是这狼王又是什么意思?”

    为首汉子惊魂未定的说道:“头狼那是深山老林里面的狼群里才会有的!西北荒漠上数千只饿狼乃是由几十个乃至上百个狼群聚集在一起的,各有各的头狼,又怎么可能形成一个庞大的组织?所以必须要在这些头狼之中再通过决斗,选出一只能够足以震慑和领导这数千只狼群的王者!这便是狼王!”

    想不到狼群竟然也和人类一样是一个有组织有头领的群体?听完为首汉子关于狼王的叙述后,王茹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这支数量庞大的狼群是由这只狼王统一指挥的了?如此一来就好办了!”

    “好办了?”为首的汉子一脸不解之色的看着王茹,不知道王茹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擒贼先擒王!”话音未落,王茹已然挺起手中的长枪化身为一道魅影径直扑向了那只狼王!

    看到王茹向自己猛扑而至,那只狼王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仰天发出一声狼嚎后,数百只饿狼仿佛是受到了召唤一般,调转狼头集中向王茹扑了过去!王茹的速度虽快,但是一来距离狼王太远,二来狼王站在群狼之中,再加上受到狼王号召后,群狼的拼命围攻,顿时阻住了王茹的攻势。一时之间,尽管王茹有心想要尽快擒贼先擒王,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先把阻挡在面前的群狼杀掉再说了。

    看到王茹的举动后,那名为首的汉子也顿时恍然大悟,大声喊道:“兄弟们,帮这个小妹子开条路出来!不杀了狼王,明儿个咱们就全他娘的得变成狼粪被这帮狗日的畜生拉出来了!给老子杀啊!!”

    说罢,一挥手中的钢刀带头向着正在围攻王茹的狼群猛冲而去!有了这群汉子的帮忙,王茹顿感压力骤减。只见王茹一展手中的长枪接连刺死了身边十余条饿狼后,仰天清啸一声,气沉丹田随后运转全身,运足了毕生的功力再次使出了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犹如一道闪电一般向狼王激射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面对着群狼的围攻,王茹毅然决定先杀死那只领头的狼王。看到那群汉子阻住了其余的饿狼之后,王茹立刻运足了毕生的功力再次使出了那招龙魂掣电满天星毫不犹豫的向狼王激射而去!之所以王茹一上来就要拼尽全力,是因为她明白眼下的局面已经容不得她有丝毫的犹豫了。现在的处境和单打独斗不同,面对着数千只饥饿的狼群的围攻,必须要一击制敌!否则一味地耗下去的话,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这一方。

    虽然这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之前并没有伤到那只狼王。但是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的王茹是为了自保才在仓促之下使出这招的,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大打折扣。而此时的王茹则是运足了毕生的功力主动出击,一招而出又怎能是彼时所能比得了的?此时的王茹,真的是招如其名犹如一道掣电的龙魂一般冲开了狼群的围攻,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扑向了狼王。

    面对着王茹这雷霆一击,出于野兽天生的灵敏的本能,狼王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击中所蕴含着巨大的危险。眼见着王茹一枪已经刺到面前的时候,狼王突然从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以疾风一般的速度摆头、拧腰、下胯、屈膝,随即纵身一跳!不仅快速的躲开了王茹这一枪,而且还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了满嘴锋利的獠牙向王茹反扑而去!

    尽管这只狼王不管是体型、智商还有力量无一不在群狼之上,甚至可以说无一不是各种野兽之中的佼佼者。但是不管它是什么王,也不管它究竟有多么的厉害,它始终还是一只四条腿的畜生。又怎么可能是人的对手,更何况它现在所面对的对手是王茹这样一个武林之中的顶尖高手?

    狼王确实躲开了王茹那雷霆般的一枪直刺,但是这一枪直刺仅仅是龙魂掣电满天星一招起手龙魂掣电而已,真正的杀招是紧随而至的满天星!虽然对于狼王竟然能够躲过如此快速的一击王茹也感到十分的惊讶,但是她却不为所动,双手一震“蛇舞”顿时炸裂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正准备反扑的狼王瞬间笼罩在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寒芒之中!只听得狼王惨嚎一声,身上顿时爆出了团团血雾,霎时间已经被王茹手中的“蛇舞”射出的由内力凝聚而成的无数寒芒射成了筛子!

    狼王临死前的那一声惨嚎顿时让那数千只正在疯狂攻击的狼群停止了扑咬,全部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当地。而王茹一举击杀了狼王之后,挺枪一刺,一枪刺穿了狼王的身体,然后奋力一挑硬是把这只足有五百斤开外的巨狼挑在枪尖上,高高的举了起来!随后瞪视着那群不知所措的饿狼,气沉丹田厉声娇喝一声道:“滚!”

    王茹的这一声娇喝不仅大有一股穿云裂石之势,而且伴随着这一声娇喝更是从周身爆发出了一股凛然的杀气!如此声势之下,就连那些彪悍的汉子都被吓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更有胆小的竟然被吓得双手一软,连手中的兵器都掉落在了地上。而那群已经没有了首领的饿狼更是被王茹的声势给深深地震慑住了!正所谓鸟无头不飞,兽无头不走。感受到了王茹身上所爆发出来的杀意后,再加上没有了狼王的统领,这数千只饿狼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然后紧紧地夹起尾巴四散逃窜,转眼之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群狼狂奔过后扬起的漫天的烟尘。这场由数千只饥饿的野狼带来的惊天危机,终于在王茹的奋战之下被彻底的消弭了。

    化解了这场狼群危机后,那个为首的汉子草草的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除了之前那个被狼王咬死的同伴外,在刚才和狼群恶战的时候又有三名同伴被饿狼咬死了。另外还有六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咬伤和抓伤,连自己算上己方现在只剩下四个没有受伤的人了。

    清点完人数后,那个为首的汉子缓步来到了王茹的身边,抬头看了看那只仍旧挂在王茹枪尖上的狼王,不无可惜的啧啧叹道:“竟然被姑娘一招给扎的千疮百孔?!可惜了啊!这样一只巨狼的狼皮若是完整无暇的话,扒下来至少也能卖他个千把两银子呢!”随后朝王茹一拱手道:“小姑娘端的是一身好武艺啊!若非小姑娘出手相助,今儿个我们兄弟几个恐怕都已经变成这群饿狼口中的食物了!”

    说罢之后,这群侥幸逃过一劫的汉子们开始毫无忌惮的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王茹。直到此时,这些汉子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武功高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却难掩其俏丽的容颜,再加上浑身散发出的英武飒爽的气息,虽然没有寻常女子那般娇柔的妩媚,却又美的别有一番难以形容的韵味,真可以堪称是当世绝色了!直把这些汉子看的一个个心驰神荡,颈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竟然忍不住吞下了一大口馋涎。

    从这些汉子的眼神中,王茹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不怀好意的企图。一双绣眉微微一蹙,面无表情的说道:“也没什么助不助的,既然看到了,总不能置之不理吧?我还要赶路,告辞了!”说罢,也不想继续和这些汉子纠缠,转身走到火堆前,牵起了黄骠马就要翻身上马就此离去。

    那个为首的汉子见状,急忙急走几步来到王茹近前。然后极不礼貌的一伸手攥住了黄骠马的马缰。腆着脸笑道:“诶~,你一个小姑娘家,深更半夜的赶的哪门子路啊?再者说了,这荒郊野外的,万一再遇到了那群饿狼或者是遇到了什么歹人可怎生是好呢?”

    眼见着此人竟然如此无礼,王茹只觉得胸中一股怒火猛地窜了上来。冷冰冰的说道:“就算是再遇到那群饿狼也好过遇到歹人,更何况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这种无礼的做法和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歹人又有什么区别了?!”说道最后,王茹陡然加重了口气,怒视着眼前这个为首的汉子,厉声说道:“撒手!”话音未落,王茹手腕一震,沿着马缰传出一股内力,登时将那个汉子的紧握着马缰的手给震了开来。不仅如此,在这股内力的冲撞之下,那个汉子竟然被震的连退三步才勉强站住身形。

    王茹此举顿时激怒了那个汉子,冷笑一声道:“呦呵!好大的脾气,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挺横?火气这么大可怎生得了?还是让我们哥几个给你消消火吧!”

    之前那个被唤做李老三的人一脸猥琐的笑道:“小娘子长的这么水灵,哥儿几个早就看的心痒难耐了!给小娘子消了火后,她的那匹马咱们可得带走了。大哥你有所不知,我这一辈子相马无数,这匹黄骠马可真他娘的是一片罕见的千里良驹啊!一会儿等咱们哥儿几个快活完了之后,把这小娘子连她的千里马一起献给老大,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吗?”

    为首的汉子闻言,点了点头道:“李老三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但是老子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快活完后,都他娘的把嘴给老子管好了!要是让老大知道他穿了咱们的破鞋,咱们一个个还有活路吗?老大他们现在正在洗劫灵州附近的一个党项人部落,必须得马上去和他们汇合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先办了‘正事’再说!老子先来!”

    其余汉子闻言,顿时爆出了一阵淫笑。此刻他们心中的那颗包天的色胆早已经让他们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是怎样杀死了那只让他们束手无策的狼王的了!

    而此时,王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救了一群什么货色,竟然是一群横行西北臭名昭著的马贼!眼见着已经撕破了脸,王茹不知怎的竟然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感。这就是人性吗?刚刚脱离了危险,非但不思如何报恩,竟然还对救命恩人动了邪念。如此一来这些人和那些饿狼又有什么区别了?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那些饿狼是因为饥饿才会对人发起攻击,相比之下那些饿狼至少要坏的更纯粹一些,比起这些心怀叵测的无耻之徒不知要好了多少!

    想到这里,王茹也实在是懒得再去跟这帮土匪浪费什么唇舌了,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留着这帮人渣继续为害一方了!眼见着那个为首的汉子满脸淫笑一边解腰带一边向自己走来,王茹猛地一震手中的镔铁长枪,毫不犹豫的以誓要了断这帮恶贼七情六欲之势向那个为首的汉子的胯下扎去!

    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连成了一片的惨嚎声戛然而止!王茹在那个为首的汉子的尸体上擦干了“蛇舞”上的血污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的翻身跨上了黄骠马,跨过了满地“野兽”的尸体,继续踏上了自己的行程。

    在夜色下顶着寒风又疾驰了大约百余里后,眼见着已经距离灵州不到一百里的时候,王茹突然发现前方右侧的天空显出一片火红之色,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是那样的扎眼!

    “火光?”

    如此红光冲天的景象,前方定然是着了一场大火。就在此时,一阵寒风刮过,风中竟然带来了一阵隐隐的哭嚎之声。听到这阵哭嚎声,王茹顿时想到了之前那个为首的汉子说的话。想必前方的那片火光就是那个汉子所说的由他们老大亲自率领的马贼正在洗劫的党项人的部落了!

    想到这里,王茹略微的犹豫了一下。尽管王茹仗着一身的武功并不怕惹上那些穷凶极恶的马贼,但是时间现在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珍贵了,真的是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程度了。如果去救援那个党项人的部落的话,岂不是又要耽误了很长的时间了吗?然而转念一想,王茹还是毅然拨转马头向着那片火光冲了过去!因为这一刻她想到了父亲王彦章经常教育她的那句话——“行侠仗义乃是习武之人的本分!锄强扶弱乃是习武之人的职责!”

    奔驰了大约一刻钟后,王茹终于来到了这个党项人的部落近前,映入眼帘的景象真的仿佛人间炼狱一般惨不忍睹。

    冲天的火光中,妇女的哭叫声,孩童的嘶号声,牛羊的悲鸣声还有垂死的人们发出的最后的呻吟声交织成了一片响彻夜空。在火光的映射下,只见一支大约有四五十人的队伍正在被大火吞噬的部落里横冲直闯。有的骑在马上狂叫着提刀乱砍,有的一脸淫笑的正在徒步追赶着四处逃窜的妇女,有的三五成伙的在驱赶着成群的牛羊,还有的则在哄抢着四处散落的财物。

    此情此景让王茹只感觉到一阵阵的怒火中烧!当下也不打照面,柳眉倒竖,牙关紧咬,纵马挺枪向着火光之中的那群正在肆意妄为的马贼冲去。

    此时此刻,这帮马贼一个个正为此次劫掠收获颇丰而感到兴奋不已,高坐在马背上的马贼首领则用一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帮正在凌辱女人的手下。当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哪个姿色姣好的妇人身上时,他的手下就会立刻知趣的停下那双猥亵的脏手,乖乖的把首领看中的女人绑起来,准备交给首领处置。而那些侥幸逃过了一劫的妇人,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庆幸的表情,因为她们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躲过了眼下惨遭凌辱的命运而已。只能一个个的全缩成一团,绝望的闭上双眼等待着更加悲惨的命运的降临。

    就在这些妇人已经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的瞬间,她们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声。这声尖利刺耳的惨叫声把这些妇人惊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去看。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番在火光之中残杀的景象,只不过现在被杀的对象竟然已经变成了那些之前还嚣张跋扈的马贼们!只见一匹黄骠马在马贼之中左冲右突,马上之人手执一柄丈八长枪连连刺出,枪尖每次刺出都会带出一缕寒芒,而寒芒闪过之后便是一名马贼惨呼毙命之时!

    这时,马贼的首领已经看到了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杀入马贼之中的王茹。眼见着王茹竟然如此勇猛无双,马贼首领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明白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这四十七名手下不出一刻就会被此人尽数杀光。

    想到这里,马贼首领急忙大声喊道:“都他娘的向老子的身边集中起来!对方只有一个人而已,给老子把这个狗日的围在正中乱刀分尸了!”

    马贼首领这一声呼喊顿时让这些被王茹杀的抱头鼠窜的马贼看到了希望,开始迅速的向他们的首领身边集合。可是马贼首领这一声喊叫却也同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本来王茹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首领是谁,而马贼首领现在这一声喊,无疑是在告诉王茹,首领就在这里!有了之前对战狼群的经验,王茹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擒贼先擒王的真谛所在,认准了马贼首领的位置后,王茹纵马向对方猛冲而去!

    看着自己的手下正在向自己急速的靠拢,马贼首领的脸上在火光的映衬下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可是就在此时,他也看到了向自己疾冲而来的王茹,马贼首领顿时明白了王茹的用意。

    眼见着王茹已经冲到自己面前,人还未到手中的长枪已然当胸刺来之时,只见马贼首领一个侧身堪堪的躲开了王茹这一枪,随即高声暴喝道:“找死!”暴喝声中,手中那把足有四十余斤的泼风大刀迎着王茹拦腰砍去!

    马贼首领如此迅速的反应倒也多少有些出乎王茹的意料。但是王茹的武功何等了得,眼见着对方的泼风大刀已然砍至近前,非但不躲不闪,反而双手一震将手中长枪带着呼呼的风声横扫而出,想要一枪把对方砸落马下。

    马贼首领见状,心知自己这一刀根本还来不及砍中对方,就会被对方这一枪砸下马去。急忙变招,变横砍为竖劈试图用自己手中沉重的泼风大刀将对方手中的长枪一举砸开。马贼首领的想法确实不错,但是他却低估了王茹的武功。如果双方的功力不相上下的话,那么马贼首领这一招确实能够一击奏效,可是王茹的武功何等了得?整个中原武林之中能够打得过王茹的也不过屈指可数几人,又怎能是一个区区的强盗头子所能比得了的?

    刀枪相撞的瞬间,只听王茹娇喝一声:“开!”将强大的内力灌注于枪杆之上,任由对方这一刀砸中了自己手中的长枪,硬生生的接下了对方这刚猛的一刀!

    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马贼首领手中那把重达四十余斤的泼风大刀竟然被王茹一举震开。而王茹的攻势却没有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的阻碍,手中的长枪只是被震的向下略微偏斜了一些。如此一来,反而导致王茹本来是要用枪杆将对方砸下马去的攻击变成了枪尖直接从马贼首领的右侧胸肋处斜斜的一直划过左腰!

    “女……人……?!”直到此时,马贼首领才从王茹那一声娇喝中知道对方竟然是一个女人,可是这已经是他在这个世上能够说出的最后两个字了。王茹这一枪已经斜着在马贼首领的胸腹上剖开了一个长达近两尺的口子,力道之大连他胸前的肋骨和腹腔中的内脏都被尽数斩断,差一点就把他斜着劈成两截。马贼首领眼中犹自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目光,在马背上摇了摇两摇后便翻身摔下马去,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没救了!

    看着首领死前的惨状,一众马贼顿时愣在了当地。而王茹在杀死了马贼首领后,却没有丝毫的停留,继续挺枪向这群呆若木鸡的马贼杀去!因为她知道,留着这帮马贼只能让他们继续为祸一方,所以她必须要斩草除根!

    转眼之间这些马贼已经被王茹杀的所剩无几,尽管也有个别马贼想要试图逃跑,但是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王茹胯下那匹神骏的黄骠马的速度?看着最后一个马贼已经纵马逃到了远处,王茹也不去追赶,而是用手中的长枪将一把落在地上的马贼的长刀奋力挑起,朝着那个落网之鱼激射而去!只见这把长刀犹如一道闪电一般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寒芒登时从马贼的后背直惯前胸!

    随着那名逃走的马贼的一声惨嚎摔下马后,这帮凶悍的马贼终于被王茹尽数杀光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面对着那群残暴无情的马贼,王茹愤然出手一举剿杀了所有的马贼,终于救出了这支险些被马贼灭族了的党项人部落。死里逃生的党项人对王茹的救命之恩自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

    经过一番了解后,王茹这才知道这支党项人的部落是唐朝初年赫赫有名的党项八部之一的野利氏部族后裔。只不过经过了数百年的历史变迁,如今部族声势日见衰落。部族男丁虽然个个尚武而勇猛,却无奈人数太少加之马贼掩夜突袭且都会武功,以至于被马贼一举攻陷险些遭受灭族之厄。

    一心挂念安继业安危的王茹却无心在这里盘恒的太久,大致了解了一下这支党项人部落的情况后,王茹对部落的首领说道:“我不过是恰巧途经此地,顺手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你们也不用如此的感谢我。既然你们现在已经逃过了这一场劫难,那么就好生的收拾一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我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帮你们重建家园了,这就告辞了。”

    部落首领问道:“敢问女英雄尊姓大名?我们党项人虽然是蛮荒小族,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不知道女英雄如此着急地赶路所为何事?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女英雄只管开口便是。从今往后,野利氏党项人定为女英雄马首是瞻,誓死相从!”

    王茹摇了摇头道:“你们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我叫王茹,乃是梁国开国伯、北面招讨使王彦章的女儿。此番赶赴灵州,是想在灵州稍作休整,然后从灵州渡口渡过黄河,去漠北寻找一位故人。”

    听闻王茹竟然是王彦章的女儿,部落首领啧啧赞道:“我们野利一族虽然久居西北偏远之地,却也久闻王彦章老英雄的大名。想不到王姑娘竟然是英雄之后,难怪武艺如此了得!我乃野利一族的首领野利元恭,久居此地,对现在灵州附近的局势比较了解。漠北乃是契丹人的领地,王姑娘你身为一个汉人,又是一个女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只身一人深入漠北,恐怕是危险重重啊。再加上灵州刺史前天已经突然决定归附唐朝,正式向李存勖宣誓效忠了。因为李存勖的唐国与契丹人之间是敌对的关系,所以现在的灵州已经改变了之前梁国与契丹结盟的态度,完全封锁了黄河渡口,彻底断绝了与契丹人的一切往来。现在想要通过灵州渡口渡过黄河前往漠北,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听完野利元恭的话后,王茹不由得愣在了当地。她本以为灵州现在还是梁国的领地,凭着父亲在梁国的威望,自己一定可以顺利的通过灵州渡口前往漠北。却没想到灵州刺史竟然已经望风而降,现在的灵州已经变成了李存勖的领地了。如此一来,王茹想要渡过黄河还真的是困难重重了。但是不管前方要面对什么样的险阻,也无法阻挡她找到李存孝,救出安继业的决心!

    想到这里,王茹毅然说道:“多谢老伯提醒。但是不管怎样,我必须要渡过黄河!既然灵州渡口已经被封锁了,那么我只好另想办法渡河过去了。”

    野利元恭摇了摇头道:“此地的黄河阔约十余丈,加之河面刚刚上冻,冰面薄且脆弱,你只身一人想要渡河实在是太难了!依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野利一族也着实不想继续在这纷乱不堪的中原生活了,本来已经打算举族迁往漠北,却不曾想偏在此时遭遇了马贼的袭击。王姑娘急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不如等我们收拾好之后,和我们一起渡河前往漠北吧!一路上彼此之间多少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王茹诧异的问道:“所谓故土难离,老伯你们久居此地,为什么突然决定要举族迁往漠北契丹人的领地了呢?”

    野利元恭长叹一声道:“我们野利一族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近三百年了,我们当然也明白故土难离的道理。可是眼下中原战火纷飞,华夏大地四分五裂。当前这个乱世战乱频仍,王法不存,我们虽然是一个偏居于西北蛮荒之地的小部族,却也饱受乱世的摧残啊!不仅要应付地方官府繁重的苛捐杂税,还要时刻警惕着横行于乱世之中的匪患的侵扰,虽不敢说是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却也实在是苦不堪言!本来我们也想举族投奔同为党项一支的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但是现在夏州局势混乱,比之中原乱象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们决定举族迁往漠北。漠北契丹人虽然比较残暴,但是毕竟还是一个相对安定的国家。在这个乱世之中,我们根本不敢奢望能够带着部族走向辉煌,只求能够找到一方没有战乱的侵扰可以安居乐业的乐土,聊度残生罢了。”

    听完野利元恭的话,王茹对这个乱世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在这个乱世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世外桃源。即便是一个如此偏远的蛮荒之地,也一样难以逃离这个乱世所带来的苦难。想到这里,王茹不由得对这个乱世感到了深深地厌恶,对父亲王彦章和安继业等人立志要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乱世的理想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理解。

    片刻之后,王茹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举族迁往漠北,那么咱们就结伴而行吧。只是我一个人都无法渡过黄河,不知道你们可有什么办法吗?”

    野利元恭说道:“我们党项人久居黄河岸边,有一套自己渡河的方法。用若干‘浑脱’,也就是一整张完整的羊皮做成的皮囊,充入空气后连接起来,上面再架上木排,就做成了一个羊皮筏子。虽然看起来十分的简陋,但是在黄河水面上却十分的安全平稳,是我们来往于黄河两岸的一种十分重要的交通工具。

    “王姑娘奔波了数日,又经过刚才一战,想必也着实的累了。眼下您先在我们这里好好地休息一晚,待我们把部落里的残局收拾完了,然后再把同伴的尸体都安葬了之后,等天亮了以后咱们再一同出发吧。”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倒是也不累,干脆帮你们一起收拾吧。”

    野利元恭摇了摇头道:“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又怎么可能劳烦您来干这些粗活呢?您就好好地休息吧。”说罢,唤过来一个老婆婆,说道:“老婆子,你就别跟着大家一起忙活了。赶紧给咱们的救命恩人王茹王姑娘做点吃的,陪着恩人好好地休息一晚。”

    王茹说道:“老伯切不可再叫我什么恩人了,区区小事真的不值得一直记在心中的。”

    野利元恭的老伴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无感激的说道:“在您看来也许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对于我们而言,这可是救命之恩啊!既然恩人不喜欢,那么老婆子就叫你一声王姑娘就是。走吧,这里乱糟糟的着实让人看着心里难过。那边已经临时搭起了一个帐篷,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也算是干燥暖和,姑娘就在那里休息一晚吧。”

    接连几日没日没夜的奔波,王茹也着实感到累了。住在温暖干燥的帐篷里,喝着滚热的奶茶,吃了一些烤的喷香的羊肉,王茹渐渐地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后,便沉沉的睡着了。

    王茹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是如此的香甜,竟然连一个梦都没有做便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当王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出帐篷后,只见帐篷外所有的党项人竟然早已收拾停当,在野利元恭的带领下全是一脸尊敬的表情看着王茹,安安静静的等候在帐篷外面。

    王茹见状,一脸歉意的说道:“这一觉实在是睡的太香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了。”

    野利元恭的老伴儿笑道:“姑娘也着实的累了,再说我们也不急着赶路,搬家而已啥时候走都行,走到哪儿都可以,也不争这一时三刻的。”

    就这样,王茹和这个被她救出来的党项人的部落一起结伴而行向着黄河岸边走去。这支党项人的部落大约有两百多人,遭遇了马贼的袭击后此刻其中半数以上都是老弱伤残,一路走来难免拖慢了行程。所幸此地距离黄河岸边不过六七十里的路程,将近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黄河岸边。这里的黄河地处黄河水脉的中上游附近,滔滔黄水从黄土高原奔流到这里之后,水流颇为湍急。因此,尽管西北的温度比之中原要寒冷许多,可是因为水流湍急的缘故,反而这里的黄河河面只有在靠近岸边处才结了一层薄冰而已。

    来到河边后,这群党项人就开始组装羊皮筏子。不一会儿便做出了十余个用来渡人的筏子和七个专门用来渡马的大号筏子,收拾停当后,一群人便乘上了羊皮筏飘飘摇摇的向河对岸驶去。

    果然如同野利元恭所说的那样,这些羊皮筏子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单薄简陋,但是行驶在黄河湍急的水面上却颇为平稳。为了保证王茹的安全,野利元恭亲自带着十余个水性极佳的汉子,紧紧地围坐在王茹的周围。虽然只是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却也让王茹大感暖心。

    眼看着就要到达黄河对岸了,王茹对野利元恭说道:“老伯,实不相瞒,我和契丹人有很深的过节。去年的定州之战我们把二十万契丹大军杀的全军覆没,现在的契丹人真的对我是恨之入骨。所以到了河对岸之后,为了不给你们增添麻烦,咱们就要分道而行了。”

    野利元恭正色说道:“多谢王姑娘替我们着想,但是我们党项人绝非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契丹人和王姑娘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我们更不能让王姑娘一人只身犯险了!我之前说过了,我们野利一族一定会为王姑娘马首是瞻的!”

    王茹摇了摇头道:“你们之所以举族迁往漠北,为的就是躲避战乱的侵扰,找一个能够安居的所在,我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让你们再次陷入险境了呢?老伯尽管放心便是,当初定州之战,我们仅以数千人的力量就打败了契丹人二十万铁骑!现在虽然我是只身一人,但是凭着我的武功,我还没有把这些契丹人放在眼里的。不过有一件事我要麻烦老伯。”

    野利元恭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王姑娘但有要求尽管直言便是,我们一定照办!”

    王茹说道:“我若是真的能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的话,必定还会从这里渡河返回中原,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麻烦老伯帮我们渡河。所以老伯你们过河之后,要暂时在这里停留些时日。多则十天,少则三到五日,我应该就会回来了。如果十天以后我还没有回来的话,那么老伯就不用等我了,你们只管找一个安定的所在安家便是。”

    野利元恭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王姑娘尽管放心的去找你要找的人好了,我野利元恭在这里对苍天起誓,不等到王姑娘平安返回,野利一族就终老于此!”

    野利元恭身边的那些党项族的汉子也齐声说道:“我等对苍天起誓,一定要等到王姑娘平安返回!”

    经过李存勖的背信弃义之后,又接连遭遇了两次马贼的事情之后,王茹本来已经对叵测的人心大失所望了。可是现在,面对着这些性格率真直爽的党项人,王茹又重新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人性的闪光点。

    面对着这些党项人干云的誓言,王茹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无感激的说道:“那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你们了!”

    顺利的渡过了黄河之后,为了不给这些党项人增添危险,王茹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骑着黄骠马绝尘而去。而这些党项人也真的遵守了他们的誓言,就此在黄河岸边临时定居了下来。

    按照安继业所说的路线,王茹沿着黄河沿岸一路向北疾驰。走了大约一百余里后,她终于看到了安继业所说的那座南北走向的贺兰山脉了。

    遥望着眼前这座山势雄伟,仿佛群马奔腾的贺兰山脉,王茹不禁想起了唐代诗人韦蟾所做的那首《送卢潘尚书之灵武》。轻声吟道:

    “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水木万家朱户暗,弓刀千队铁衣鸣。心源落落堪为将,胆气堂堂合用兵。却使六番诸子弟,马前不信是书生。”

    当初初学这首诗的时候,也没觉得此诗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现在,当王茹站在贺兰山脉的山脚下仰望着雄伟的贺兰山时,再吟此诗顿觉意味悠长。贺兰山的美景,满腔豪情策马沙场的胸怀,还有乱世之中金戈铁马的激荡,无一不抒发了王茹此时此刻的心情。

    看着眼前的贺兰山,王茹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啊!”

    就在王茹感慨不已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远处的荒原上扬起了一片漫天的沙尘!

    是漠北常见的沙尘暴吗?很快王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虽然没有见过沙尘暴,却也知道沙尘暴的规模不仅要比这阵沙尘大的多,而且速度也要比这股沙尘快的多!遥望着这股越来越近的沙尘,王茹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了两个字“马队!”

    果然,这股沙尘的速度虽然远远比不上沙尘暴,但是移动的速度却也极快。片刻之后,王茹已经能够看清沙尘的前方那一片正在奔驰着的黑压压的马队了。

    看到这队马队后,王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因为她明白如此规模的马队,绝对不可能是马贼或者是野马的规模所能比拟的。既然不是马贼,也不是野马,那么在这片契丹人所统治的漠北,如此规模的马队有且只有一个可能了——契丹骑兵!

    随着这支骑兵越来越近,从迎风招展的旌旗和他们的衣着打扮上更加确定了王茹之前的猜测。果然是一支契丹骑兵!一支足有两三千人的契丹铁骑!

    看着眼前这支越逼越近的契丹铁骑,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道路。王茹一咬牙已然拿定了主意。只见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镔铁长枪,骑在黄骠马上傲立于风中,静静地在原地等待着与这支契丹铁骑展开一场大战!

    并非王茹非要一意孤行执意要以一人之力对抗这支契丹铁骑,而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顺着原路返回的话,势必会让这支契丹铁骑的目光盯上了刚刚迁徙到这里的那支党项人的部落。更何况目的地近在眼前,王茹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逃跑的。她必须要找到传说中的李存孝,必须要尽快从牢狱之中把安继业救出来,因此她必须要冲过这支契丹铁骑!

    这支契丹铁骑也早就看到了手持长枪傲立于马上的王茹了,在距离王茹还有数百米的距离时,马队已然摆出了一副攻击阵型。当逼近王茹近前不到百米的距离时,契丹骑兵突然散开,将王茹重重包围在了阵型之中。

    看到王茹之后,为首的契丹大将不由得一愣,随后咬牙切齿的咆哮道:“竟然是你?!”

    而王茹此时也看清了对方的面目,赫然便是在望都战场上惨败于安继业手下的契丹大将,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的灭世三魔之一,大力疯魔——秃绥!

    对于这样的遭遇,王茹倒也并没有感到如何的惊讶。因为这里是契丹人的领地,莫说是遇到了秃绥,就算是遇到了韩知古,遇到了耶律德光,甚至是遇到了契丹国的皇帝耶律阿保机也丝毫不足为奇!

    然而王茹也多少感到有些头疼。毕竟这个秃绥可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不仅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而且还带着一支两三千人的骑兵。这一仗打下来,恐怕真的不是一时三刻能结束的事了。

    但是事已至此,王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见王茹紧了紧手中的镔铁长枪,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是谁呢?想不到竟然定州之战的手下败将!看你现在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想必被安大哥打伤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吧?”

    秃绥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好你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竟然胆敢只身一人犯我契丹国的疆界?老子正愁无法一雪定州之战的耻辱呢,今日遇到了我,算你倒霉!”

    王茹冷哼一声道:“哼!真是好了疮疤忘了疼!既然如此,本姑娘今天就让你好好地长长记性!”

    说罢,王茹挺枪纵马冲向了秃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刚一进入漠北契丹人的领地,王茹便遭遇到了一支契丹人的骑兵。而带队之人也算得上是个老相识了,正是那个在望都战场上被安继业打败了的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弟子,灭世三魔之一的大力疯魔秃绥。

    尽管一进入漠北就遇上了秃绥这样的高手,但是王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正让她感到有些头疼的是秃绥带领的那支足有三千人的契丹骑兵。论武功,王茹相信自己和秃绥是不相上下的,但是对方有了这三千铁骑的加持,自己想要赢得这场战斗却真的是有一定的难度了。然而当她想到了身陷囹圄的安继业后,王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挡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刀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迈步前行!

    看到王茹柳眉倒竖,挺枪纵马而来。秃绥冷笑一声,信心满满的对左右手下吩咐道:“全都原地待命不许插手,且看老子亲手擒下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

    待王茹一枪已经刺至胸前之际,秃绥蓦的伸出了足有蒲扇大小的左手,竟然用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招式一把攥住了王茹的枪杆。秃绥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天生神力,完全可以从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的手中一把夺过她的长枪。可是当他攥住了王茹的枪杆,正待夺枪之际,却突然发现自己未免实在是太小瞧了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了!因为此刻他明显的感受到了王茹的枪杆之中传来的一股又一股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强大内力!前一股内力刚刚汹涌而至,后一股内力已然澎湃而发,冲击着前一股内力以更加凶猛的势头猛扑而来。就这样在后续内力的不断冲击下,先发的内力攻势变得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强劲!

    面对这样汹涌澎湃源源不竭越来越强的内力,饶是秃绥这样的天生神力之人也断然无法继续抵挡下去了。虽然一开始他还试图咬牙坚持竭尽全力的想把王茹的长枪夺过来,但是片刻之后,被震的麻软不堪隐隐传来阵阵疼痛的手臂终于再也无法坚持了。也许这一刻秃绥的大脑还在不断地下达着夺枪的指令,但是他的手掌却十分诚实的忍不住松开了紧握的五指。

    然而秃绥虽然松开了紧握着王茹长枪的手指,但是之前从王茹枪杆上传递到秃绥手臂上的巨大内力却没有丝毫的停歇。秃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只千钧重锤狠狠地锤了一锤似的,一阵剧痛猛然袭来,胸口为之一窒,眼前金星乱冒。就在此时,秃绥胯下的骏马惨嘶一声,已经被生生的压断了腰椎,颓然瘫倒在了地上!

    秃绥的身体本就狼夯沉重,夺枪之时又使出了全力,再加上王茹那边不断传来的排山倒海一般的强大内力,就这样三层因素叠加在一块儿,硬生生的把秃绥胯下那匹颇为神骏的骏马给活活的压死了!

    马一倒地,坐在马上的秃绥登时被甩了出去,强大的惯性让摔落在地的秃绥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不过秃绥虽然摔的狼狈不堪,但是也幸亏了这几个滚才终于化解了王茹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强大内力。否则的话,以秃绥那一根筋的性格,一味地硬扛下去只怕他的内脏早已被震成重伤了。

    当秃绥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后,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王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可以压倒自己的天生神力?

    叠浪万钧!虽然只有一招,但是王茹一出手便使出了家传绝学《霸王功》之中最为霸道强劲的内功——叠浪万钧!尽管王茹是一个女人,可是他们王家永不外传的无上内功心法《霸王功》却是功如其名,真的是有如霸王现世一般霸道无双!而且从秃绥那巨大的体型上,王茹一眼便看出来了对方必定是以力量见长。所以王茹一出手便使出了这招叠浪万钧,想要通过这种不断叠加累积起来的强大的内力的反复冲击来一举破了秃绥的天生神力!进而以先声夺人之势,震慑住秃绥还有他身后那三千虎视眈眈的契丹铁骑!

    其实也不能怪秃绥太过于脓包,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用力量破了他的天生神力,更不能因此就否定了《疯魔灭世神功》的强悍。实在是因为秃绥虽然也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之一,但是在灭世三魔之中,却属他的资质最差,悟性最低。再加上他那一根筋的性格和略显愚钝的智商,导致他无论是武功还是内功心法,所学的都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与其余二人相比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临阵对敌之时所能仰仗的无非是天生的神力罢了。因此,尽管大力疯魔秃绥和小魔王韩知古、小魔女述律月华同为灭世三魔,但是论力气他也许能算得上是最强的一个,论武功和内力他却毫无疑问是最弱的一人。

    看到王茹竟然只用了一招就把自己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界,直把个大力疯魔秃绥气的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一把从死马的身下抽出了那柄足有一百多斤的开山巨斧,发出了一声如同响雷一般的暴喝,没头没脑的向王茹砍去!

    而王茹经过这一招的交手之后,已经看出来这个大力疯魔秃绥所仰仗的无非是天生神力而已。看来自己之前还是被灭世三魔的名头给震慑住了,着实的高估了这个秃绥。论武功和内力秃绥无一不在自己之下,想要赢得这场战斗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面对着秃绥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王茹心知在马上行动不便难以躲闪,于是跳下马来施展开灵动的轻功身法如同一只穿梭在暴风雨之中的灵巧的海燕一般闪避着。现在王茹已经不能继续使用那招叠浪万钧了,之前她之所以能用叠浪万钧一举击退秃绥,一方面是出其不意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去发力。可是现在,秃绥迅猛疾速的攻击已经让她没有那个时间去继续使用叠浪万钧了。而且秃绥手中那柄开山巨斧沉重无比,再加上他的天生神力,王茹也着实没有那个勇气用自己手中的“蛇舞”去和秃绥的开山巨斧硬碰硬的比拼力量。不过王茹虽然不敢和秃绥比拼力量,想要赢得这场战斗,办法依旧很多!

    尽管在旁人眼中看来,秃绥的攻击确实算得上是让人眼花缭乱迅捷无比,可是在王茹看来,秃绥现在的这个攻击速度根本不值一提!面对着秃绥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王茹抖擞精神,一边用灵动的轻功躲闪着秃绥手中的开山巨斧,一边瞅准秃绥攻击中的间隙和空当,施展开王彦章亲传的飞龙霸王枪中的那一招“游龙穿山”的招式,不断地见缝插针寻隙反击!

    在不懂行的人看来,眼下的战局看起来似乎是秃绥压制着王茹在不断地狠劈猛砍,而王茹则被打的只有躲闪之力没有还手之功,可是这其中真正的苦味却只有秃绥本人才能够体会的到。表面看起来,王茹的处境确实十分被动,而实际上真正被动的人却是这个正在不断发起猛攻的秃绥。王茹这种见缝插针寻隙反击的打法,着实让秃绥苦不堪言。尽管他恨不得一斧子把王茹劈为两段,可是他却不得不在王茹见缝插针的时候回招自救。而且王茹的攻击虽然毫无声势可言,却疾如迅雷让秃绥防不胜防。片刻之后,秃绥的身上早已被王茹手中的“蛇舞”刺的是血迹斑斑。也亏得秃绥皮糙肉厚,再加上王茹为了闪避秃绥手中的开山巨斧只能一中即收,因此秃绥身上此刻虽然已经满是伤痕,却尚不足以致命。

    然而随着两人之间的战斗时间的不断推移,本来已占尽了上风的王茹却明显的感到来自秃绥的攻击所造成的压力陡然剧增!从秃绥那双铜铃一般的双眼之中射出的近乎于疯狂的目光里,王茹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即将降临在自己的身上!虽然秃绥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地增多,但是从他那越来越浊重的呼吸声,从他那双已经变得血红疯狂的眼球中,以及从他手中那把开山巨斧上不断传来的越来越强的巨力上,还有从他那越来越快的攻击里,王茹发现眼前的秃绥似乎正在逐渐的陷入一种忘乎所以的疯迷状态。而随着这种疯迷的状态不断地加深,秃绥的攻击也变得越发的凌厉起来!

    难道秃绥疯了吗?不对!王茹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因为从秃绥那看似疯狂且杂乱无章的攻击中,王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疯,更多的是一种狂!而当这种疯与狂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秃绥那看似杂乱无章的攻击不仅让王茹看不出对方出招的章法,更让王茹无法预判对方的下一步攻击。直到此时,王茹才猛然发现秃绥这种疯狂的攻击竟然深合天下武功的最高境界——无招胜有招的真谛!

    秃绥真的疯了吗?当然没有!但是他现在的确已经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之中了!这便是《疯魔灭世神功》的真正精髓所在——疯魔灭世!毋庸置疑秃绥确实是灭世三魔之中武功最弱的一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是包括赫连铁弗在内修行《疯魔灭世神功》的所有人选之中先天条件最好的一人!

    当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创建出了这套《疯魔灭世神功》后,其中真正的精髓所在就是这招“疯魔灭世”,也正因如此这套绝世武功才被命名为了《疯魔灭世神功》。但是这一招《疯魔灭世神功》的精髓虽然威力巨大,却也有着一个极大的条件限制!想要施展这一招,必须要进入到真正的忘我境界,让自己陷入到真正的疯狂之中!而这一点却绝非一般人所能做的到的。

    正常人或者是稍微有点理智的人在与人比武对敌之时,不仅要分析周围的环境,而且还要预判对方的攻击,除此之外还要凝神聚力的发动攻击以求克敌制胜。根本不会也绝对不可能让自己进入真正的忘我境界,陷入真正的疯狂之中。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十分苛刻的条件限制,当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在泰山之巅面对一众武林高手的围剿时,才会落得一个重伤惨败的下场。在当时那种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赫连铁弗尚且无法完全发挥出这招“疯魔灭世”的精髓,其困难程度也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后来当耶律阿保机带来了一众徒弟的人选供他挑选的时候,赫连铁弗特意留了一个心眼,把秃绥这样一个不仅没有丝毫的背景,而且还是一个愚钝无知的莽汉也选入了三个徒弟之中。试想,像赫连铁弗这样一个绝世高手,又怎么会不知道以秃绥这样愚钝的资质是根本不可能继承自己的衣钵的?之所以赫连铁弗会选中了秃绥,是因为他从秃绥的身上看到了一般人所不具备的潜力。尽管秃绥看起来是一个愚钝无知的莽汉,可是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秃绥这种一根筋的性格恐怕正是能修炼成“疯魔灭世”这一招精髓的最佳人选!虽然进入绝对疯狂的境界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凭借着秃绥天生的神力,完全可以保证他有足够的时间进入既疯且狂的状态,完全可以保证他在陷入真正的疯魔状态之前不受到致命的伤害。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了,既然如此,那么随便找来一个疯子或者是傻子在这里乱打一通的话,岂不是都可以使出这招所谓的“疯魔灭世”了吗?当然不是!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么《疯魔灭世神功》又怎么可能被称为绝世武功呢?

    想要练成这招“疯魔灭世”除了上述条件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一种独特的内功心法——疯魔心法!二者之间可谓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当初为了让秃绥完全掌握疯魔心法,赫连铁弗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几乎耗尽了毕生的耐心,期间数次还因为盛怒之下差点一掌把秃绥这个不成器的蠢材打死,这才让秃绥完全的掌握了这套疯魔心法。

    习得了疯魔心法后,当秃绥进入了完全的疯魔状态,之前所修行的疯魔心法就会与秃绥的疯魔状态自然而然的产生呼应。而疯魔心法被催动了以后,则会打通秃绥的奇经八脉,催动秃绥体内的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换句话说也就是可以将秃绥的潜能尽数的逼出来!秃绥的内功修为虽然很差,但是他凭着先天的神力可以完全的弥补内功不足所带来的弊端。至此《疯魔灭世神功》的精髓“疯魔灭世”也可以被完全的发挥出来!

    一旦施展出了疯魔灭世后,秃绥就会陷入完全的疯狂之中。这种疯狂不仅会让他彻底的失去了理智,而且还可以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感受不到丝毫的疲倦,再配合上毫无章法几乎无迹可寻近乎于无招胜有招的狂乱攻击,真的有如疯魔现世一般锐不可当!

    此刻,面对着已经完全进入了疯魔状态施展出了《疯魔灭世神功》精髓“疯魔灭世”的秃绥,不明就里的王茹顿时陷入了苦战之中。现在王茹已经没有机会继续使用那招游龙穿山来见缝插针寻隙攻击了,因为秃绥这种狂乱的毫无章法的攻击根本就是密不透风无隙可寻。硬接秃绥的攻击,王茹心里没有底,想要寻隙反击,对方的攻击又无隙可寻,试图看出秃绥的攻击套路中的破绽,对方又毫无章法套路可言。一时间王茹除了竭尽全力的躲闪秃绥的攻击之外,竟然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窘境。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见着无计可施之时,王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走”这个字。没错!既然打他不过,又何必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呢?自己此番深入漠北是来寻找李存孝的下落的,而不是专程来和秃绥决斗的,又何苦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呢?虽然自己深陷三千契丹铁骑的重重包围之中,但是想要杀出重围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这个秃绥比较棘手,但是他现在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之中,而且胯下的战马已经被压死,仅凭着一双肉脚又怎么可能追得上自己胯下这片千里神驹?

    拿定了主意后,王茹娇喝一声腾空而起,使出了飞龙霸王枪中的龙腾九州。只见王茹在半空之中如同一条灵动的蛟龙一般不断地飞舞盘旋,居高临下向地上的秃绥连刺数十枪!王茹这一招使出之后,顿时将疯狂的秃绥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半空,口中不断地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狂叫,挥动着开山巨斧向半空中的王茹猛砍猛劈!成功的转移了秃绥的注意力后,王茹急忙撤枪,在半空中使出家传轻功登云步一个转身向一旁飞去。疯狂的秃绥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王茹这一个目标,又怎么可能放过王茹?一边狂叫着,一边甩开大步紧随王茹的身形追了过去。

    王茹此举无非是想要以此来把秃绥引开,然后自己趁机上马杀出重围。眼见着疯狂的秃绥已经中计,当下王茹运足了周身的内力骤然全力使出了登云步,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迅疾的飞到了黄骠马前,稳稳地落在了黄骠马的马背上。王茹刚一坐定,便猛地一夹马腹,朝着秃绥相反的地方,挺枪纵马毫不犹豫的杀入了契丹骑兵的重重包围之中!

    这三千契丹铁骑虽然一个个都是战场上精兵强将,但是面对着王茹这样的武功高手又怎能抵挡的了分毫?一时之间,只见王茹手中的镔铁长枪如同漫天落英一般上下翻飞,一众契丹骑兵纷纷中枪落马,人嘶马叫声顿时连成了一片!

    秃绥本就愚钝,清醒之时尚且是一根筋,更何况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疯魔之中,脑子里除了砍杀敌人这一个念头之外,又哪里能想的了那么多?再加上王茹突然从半空中窜到了远处,速度之快远超秃绥的反应速度。直到王茹眼见着已经快要杀出重围的时候,秃绥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迈开巨步奋起直追!

    而此时,一众契丹骑兵为了拦下王茹,玩了命的前堵后追。这边王茹刚刚杀出一条豁口,那边其余的契丹骑兵便堵了上来。一时间竟然把那个正在追赶王茹的秃绥挡在了人群之外。可是让契丹骑兵没有想到的是,秃绥此刻早已陷入了疯魔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分得清敌我?凡是阻挡在他面前的人,都一律被他当成了敌人,手中那把锋利的开山巨斧毫不留情的把挡在面前的契丹骑兵连人带马尽数砍为两段。一众契丹骑兵见状,急忙四散逃窜给秃绥让开了一条通道。

    可是此时已经为时已晚,王茹早已杀出了重围,向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地——贺兰山的终焉绝尘而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番大战之后,面对着已经完全进入了疯魔状态的秃绥,王茹没有选择继续恋战,而是毫不犹豫的跨上了黄骠马杀出了三千契丹铁骑的重重包围。

    一时之间,在漠北黄河之畔贺兰山边的荒原上形成了一道让人啼笑皆非的怪异景象。前边一个女人在策马疾驰,中间一个疯狂的巨汉迈开了惊人的巨步徒步穷追不舍,后边则是那三千契丹铁骑亦步亦趋的尾随在巨汉的身后紧随而至。

    其实契丹骑兵也想甩开了马蹄奋起直追的,但是一想到敌我不分乱杀乱砍的秃绥那犹如疯魔现世一般的狰狞面孔,他们又着实没有那个勇气继续挡在秃绥和王茹之间。只能紧随着秃绥的脚步,你慢我也慢,你快我也快,你跑我也跑,形成了一道让人啼笑皆非的怪异景象。

    不过让这些契丹骑兵值得庆幸的是,秃绥虽然是步行,但是他那有如巨人一般的身躯一步迈开足有常人的四步之远,再加上现在秃绥已经陷入了完全的疯魔状态,疯跑起来真的如同一只疯狗一般,丝毫不逊于马匹的速度。但是,这个不逊于马匹的速度指的是契丹骑兵所骑的普通战马的速度,不管秃绥跑的再怎么快,又怎么可能比得上王茹胯下那匹千里神驹的速度呢?莫说是他秃绥仅凭着一双肉脚难以追上王茹,就算是那三千契丹铁骑纵马疾驰也根本不可能追得上王茹。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王茹和秃绥以及那三千契丹骑兵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远。至此,王茹终于松了一口气,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在跑一百多里,就可以完全的甩脱身后那一大坨紧追不舍的狗皮膏药了!

    可是就在王茹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前方的地平线上又扬起了一片沙尘!看到这片沙尘之后,王茹那颗刚刚落下去的心顿时又高高的提了起来。她明白,扬起这片沙尘的肯定又是一队马队!而在漠北这片契丹人的领地上,如此规模的马队除了是又一支契丹人的骑兵之外还能有谁呢?而且这队马队的速度极快,明显是在纵马疾驰。而王茹此刻正好与那队马队相向而驰,在双方的急速奔驰下,顷刻之间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进到了不到一里的距离了!

    这一下,王茹真的是陷入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穷途末路了!但是不管怎样,王茹也只有咬紧牙关冲过去了!相比之下,前面的契丹骑兵总要比后面紧追不放的那个如同疯狗一般的秃绥要好对付的多。可是前面的契丹骑兵领队的人会是谁呢?如果只是一般的契丹将领还好说,万一要是遇到了小魔女述律月华,甚至是小魔王韩知古的话,那么王茹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随着双方之间距离的不断拉近,王茹渐渐地看清了对方的真实面目了。当王茹看到这群马上的汉子的装扮后,顿时愣住了。对面这只骑兵人数大约有五百多人,马上之人个个体型健硕神情彪悍,非但不是契丹骑兵的装束,反而全都是一身汉人的打扮!只是每个人左臂的袖子上都围着一块黑纱,似乎是给什么人戴着孝。

    看到这些汉子左臂上的黑纱后,王茹顿时想道:“难道这伙人竟然是自己之前在灵州附近杀的那伙马贼的同党?这怎么可能呢?那伙马贼的同党怎么会跑到了漠北契丹人的领地了呢?”

    而此时,这伙汉子也看到了前面的王茹,同时一拉缰绳齐刷刷的停下了马蹄。为首之人遥指着王茹,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王茹见状,心想此刻事已至此,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把心一横大声说道:“我乃梁国开国伯、北面招讨使、中原武林盟主王彦章之女王茹!”

    “王彦章之女?”听到王彦章的名号后,这群汉子登时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为首之人只身纵马来到王茹近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王茹后,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在马上朝着王茹一拱手道:“想不到竟然真的是王老盟主的爱女?在下乃是漠北聚义帮副帮主李长飞!当日洛阳武林大会之时,在下曾跟随我帮萧远志帮主有幸见过王姑娘一面。适才言语之中多有冒犯,还望王姑娘赎罪!不知王姑娘只身一人深入漠北契丹人的领地,所为何事啊?”

    听到这帮汉子竟然是闻名江湖的漠北聚义帮,王茹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漠北聚义帮尽管成立的时间不过十余年,可是独居契丹人的领地之中,一向以抗击契丹人而闻名于江湖,深受武林中人的敬仰。然而聚义帮虽然是江湖中人数较多的大帮,帮中之人也不过是数百之众而已,眼下这支将近五百人的队伍,岂不是倾巢而出了吗?而且人人戴孝,莫非是聚义帮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问,王茹说道:“李副帮主太客气了,不知者无罪嘛。我来漠北是为了寻找一位故人,想要带他跟我一道返回中原去救人的。不知贵帮倾巢而出,而且人人戴孝,可是贵帮出了什么事了吗?贵帮的萧帮主呢?”

    听到王茹发问,李长飞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戚容,愤愤的说道:“两个时辰前,萧帮主在进山打猎的途中,突然遭遇契丹狗贼的伏击,萧帮主他……他已经被秃绥那个狗贼给杀死了!帮中兄弟听闻这个噩耗后,立刻聚集起来追赶这帮契丹狗贼,誓要为萧帮主报仇雪恨!”

    “啊……?”骤闻萧远志遇害的消息,王茹顿时愣住了。至此她也终于明白了怎么会突然遇到了秃绥率领的三千契丹骑兵的原因了。想必是秃绥杀死了萧远志后,试图继续寻找聚义帮的下落,这才一路至此遇到了恰巧途经此地的王茹。

    王茹轻叹一声道:“想不到萧帮主一世英雄,竟然会死在秃绥的手中,实在是可惜可叹啊!实不相瞒,我也是刚从契丹骑兵的包围之中杀出来的,此刻秃绥正带着三千契丹骑兵在后面紧追不放,最多一刻钟后就会追到此地了。”

    李长飞咬牙切齿的说道:“来的正好!这回终于可以给萧帮主报仇雪恨了!王姑娘既然急着救人,那么尽管前去便是,这里就交给我们聚义帮了!”

    王茹摇了摇头道:“李副帮主,实在不是我要长他人志气灭的自己威风,听我一句劝,眼下还是暂避锋芒为上啊!刚才我与那个秃绥交战之时,原本眼看着就要打败他了,却没想到他突然使出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武功,如同一只疯狗一般变的锐不可当。我也是实在难以抵挡,这才杀出重围一路退到了这里。眼下契丹骑兵足有三千之众,再加上那个如同疯狗一般的秃绥,李副帮主你们想要给萧帮主报仇只怕是……”

    李长飞正色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长剑立不世功勋!我等虽为一介草莽,纵然不求功名,也当遵从萧帮主的遗愿杀尽契丹狗贼,为萧帮主报仇雪恨才是!更何况我们聚义帮帮中的兄弟哪一个跟契丹人不是血海深仇?现在秃绥这个狗贼又杀了我们的帮主,我们又怎么可能任由此獠继续猖狂于世?王姑娘的好意我等心领了,但是我们是不会走的,今天不杀了秃绥这个狗贼给萧帮主报仇雪恨,我等有死而已,誓不苟活于世!”

    其余那些聚义帮的好汉们也齐声喊道:“誓为萧帮主报仇雪恨!”

    听着这铁骨铮铮的誓言,看着眼前这群视死如归的聚义帮的好汉,王茹的眼圈不由得湿润了。王茹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和诸位好汉一同上阵杀敌!眼下契丹骑兵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各位英雄哪一个不是武林之中以一当十的好汉?诸位且听小女子一言!一会儿贼军逼近之后,聚义帮的各位好汉只需帮我顶住那三千契丹骑兵,秃绥那条疯狗留给我来料理。你们切记,现在的秃绥就算是咱们群起而攻也绝对打不赢的!你们只要帮我挡住那些契丹骑兵,我自有办法拿下秃绥!”

    听到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女儿竟然要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这群聚义帮的汉子顿时士气大振!本来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而现在有了武林盟主女儿的帮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李长飞却不无担忧的说道:“秃绥这个恶贼乃是灭世三魔之一,武功之高世所罕见!王姑娘有这个信心单独对敌吗?”

    王茹信心满满的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想清楚了该如何对付秃绥了。管他什么灭世三魔,定州之战不是照样被我和安大哥杀的落荒而逃吗?再说了,我乃是武林盟主王彦章的女儿,我绝对不会堕了我爹的一世英名的!”

    看到王茹如此自信,李长飞终于放下心来。遥望着远处已经渐渐逼近的契丹铁骑,李长飞大声说道:“弟兄们都听清楚王姑娘的话了吗?都给我记住了!挡住契丹骑兵就是大功一件!列阵!”

    随着李长飞的一声令下,五百聚义帮的好汉一字排开,拦在了那支契丹骑兵的面前。

    不一刻,那支契丹追兵终于紧紧地跟随在秃绥的身后追了上来。当他们看到挡在眼前的这支由清一色的汉人组成的杀气腾腾的队伍后,登时愣住了。怎么在自己的领地上跑出来了一支汉人的骑兵?当他们看清了这些汉人的装束后,顿时恍然大悟!这支队伍一定就是在契丹国腹地祸乱已久的漠北聚义帮了!

    然而这些契丹骑兵虽然弄清楚了对方的来历,可是他们的主将秃绥此刻犹在疯魔的状态之中,又哪里有那份闲心管得上什么聚义帮不聚义帮的?此刻在他那双血红的双眼之中,所能看到只有王茹一人!如此一来却苦了这些契丹骑兵了。是退?是打?打又该怎么打?没有了主将的指挥,这支契丹骑兵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支乌合之众。

    眼见着如同疯狗一般的秃绥已经奔至了近前,王茹翻身下马,紧握着手中的镔铁长枪“蛇舞”迎着秃绥冲了过去,眨眼之间便和秃绥再次战成了一团!

    待王茹和秃绥打起来之后,李长飞厉声喝道:“弟兄们!此刻契丹狗贼无人指挥,正是我们为萧帮主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从两翼进攻,杀尽契丹狗贼!!”

    随着李长飞的一声令下,五百多聚义帮的好汉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喊杀声,兵分两路如同两把尖刀一般从契丹骑兵的两肋插了进去!

    正如王茹所说的那样,契丹骑兵虽然人多势众,但是聚义帮的好汉哪一个不是武林之中能够以一当十的武林好手?在聚义帮好汉的奋力冲杀下,没有主将指挥的契丹骑兵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一个个被杀的人仰马翻哭爹喊娘。有心想要逃,但是无奈契丹军中军令极严,更何况主将还在奋战之中,死在战场上只死自己一个,如果就此抛弃主将临阵逃脱的话只能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结局。无奈之下,契丹骑兵一个个只能强打起精神……任由聚义帮的好汉尽情地砍杀了!

    那边契丹骑兵被聚义帮的好汉们杀的是人仰马翻,而这边王茹也和秃绥交战正酣。再次和秃绥交手之后,王茹发现秃绥虽然还是像一只疯狗一样那么疯狂,招数还是毫无章法可寻,但是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之前要大打折扣了。看到秃绥的这个变化后,更加印证了王茹之前的想法!

    在逃往此地的路上,王茹已经想明白了秃绥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的原因——必定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激发了体内的潜能!既然是通过激发了体内的潜能而大幅提升力量的话,那么就好办了!人力终有穷尽之时,而通过激发潜能来大幅提升力量,虽然暂时可以获得无人能敌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的消耗也是极其惊人的,时间一久必定难以为继!

    此番再度交手,顿时印证了王茹之前的想法。秃绥仅凭着一双肉脚经过这么一番长途奔跑之后,体力的消耗十分巨大,力量和速度果然都已经大不如前了。王茹知道自己只要继续和他耗个一时三刻,累也能把秃绥累死在当地!

    拿定了主意之后,王茹也不反击,只是不断地引诱着秃绥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奋力的攻击,然后专心致志的施展开灵动的轻功躲闪着秃绥的攻击。秃绥本就脑子不好使,更何况现在已经陷入了疯魔状态,又哪里能想到王茹竟然会想着要把自己活活的累死呢?

    也许有人会问了,既然可以这么简答就能取胜,那么这所谓的疯魔灭世还算得上什么《疯魔灭世神功》的精髓了呢?

    疯魔灭世绝对是《疯魔灭世神功》的精髓所在,但是这要看对手究竟是谁,更要看使用者是谁。王茹的武功本来就在秃绥之上,所以秃绥就算是使出了疯魔灭世催动了体内的潜能,也不过是和王茹打成一个平手的局面而已。再加上王茹现在不守不攻,只是一味地施展开灵动的轻功闪避着秃绥的攻击以此来不断地消耗秃绥的体能。如此一来,秃绥又怎么可能伤得了王茹分毫?

    更何况体能和内力终究还是有区别的,内力更为持久,而体能消耗极快。这个问题,当初赫连铁弗也看出来了。可是无奈秃绥资质太差,光是学了一个疯魔灭世的内功心法就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又怎么可能把内功的修为提升到一个多么高的境界呢?因此,秃绥的疯魔灭世虽然厉害,却始终是以他天生的神力为基础,而不是用极强的内功为底子。换句话说,如果这招疯魔灭世是由韩知古或者是述律月华他们这两个已经深得《疯魔灭世神功》内功心法的人使出来的话,别说是王茹,就算是安继业、王彦章这样的绝世高手只怕也难以抵挡!可是,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却都是正常人,在与人对敌的时候根本不会陷入如此疯狂的境界。

    因此,疯魔灭世绝对是《疯魔灭世神功》的精髓所在,问题的根源出在了这招精髓对修行之人的条件限制实在是太过于苛刻了!既要一根筋随时都能陷入疯狂的状态,又要有天赋能够学得极强的内功心法,这可比找一个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还要难上百倍!

    就这样,两人之间又相持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秃绥已是汗出如浆,气喘如牛,一双血红的双眼仿佛快要爆出眼眶一般,显得那样的狰狞。而此时,三千契丹骑兵已经被聚义帮的好汉们杀的所剩无几,战斗也快进入尾声了。

    看到秃绥已是强弩之末,王茹突然收住了轻功身法,口中娇喝一声,一展手中的“蛇舞”,变闪避为主动攻击。凝聚毕生功力,使出一招龙魂掣电满天星,化身为一道迅疾的闪电猛地向秃绥扑了过去!

    随着体力的不断消耗,秃绥此时已经渐渐地从疯魔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眼见着王茹枪出如龙,势如疾雷一般刺向了自己,秃绥忙不迭的举起了手中的开山巨斧奋力向王茹手中的镔铁长枪砸去。可是这一枪只是龙魂掣电满天星的前招龙魂掣电而已,真正的杀招是后面接踵而至的满天星!

    眼见着秃绥想要一斧子把自己的长枪磕开,王茹又怎么会让秃绥得逞?只见王茹手中的“蛇舞”猛地一颤,锋利的枪尖顿时化为了漫天的繁星!而在使出满天星的同时,王茹身法一变,又使出了飞龙霸王枪中的一招青龙绕柱,绕着秃绥不断地疾走。枪尖上爆出的满天繁星登时从四面八方将秃绥笼罩在了其中!

    只听得秃绥惨嚎连连,周身爆出了团团血雾。待王茹收招站定之后,秃绥那巨大的身躯再也站立不住,轰然倒地!

    这时,聚义帮的好汉们在付出了上百条英雄的生命后,终于把那三千契丹骑兵杀的全军覆没。浑身浴血的李长飞看到王茹竟然真的打败了秃绥,急忙来到王茹的身边。看了看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秃绥,对王茹问道:“死了吗?”

    王茹正待答话,却听地上的秃绥咆哮道:“死丫头,有本事杀了爷爷,如此折磨爷爷算什么好汉?!”

    王茹冷笑一声道:“我是一个女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汉!杀你的人自有人在,又何须脏了本姑娘的手?”说罢,转身对李长飞说道:“此贼已被制伏,听凭李副帮主发落!”

    李长飞不无感激地说道:“多亏王姑娘仗义出手,今日才能为我帮萧帮主报仇雪恨!”说罢,翻身下马来到秃绥的近前,抄起了秃绥那把开山巨斧,厉声说道:“狗贼!你这把开山巨斧上沾满了无数汉人还有我们聚义帮萧帮主的鲜血,今日就让你血债血偿!”说罢,抡起那把开山巨斧,一斧将秃绥那颗硕大的人头砍了下来!

    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了,聚义帮帮主萧远志的大仇也终于得报。看着收拾停当准备动身的王茹,李长飞说道:“王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聚义帮永生难忘!漠北乃是契丹人的领地,契丹骑兵随处可见,王姑娘只身一人只怕多有不便。我们聚义帮久居漠北,对这里了如指掌,如若不嫌弃,我等愿意陪同王姑娘一道前往。”

    王茹摇了摇头道:“李副帮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人多了,目标也就大了,很容易被契丹人盯上。至于我要找的人,我已经大致知道他的住处了,更何况经此一场恶战,你们也都疲累不堪了,就不劳烦众位好汉了。”

    辞别了漠北聚义帮的一众好汉后,王茹再次独自踏上了寻找李存孝的旅程。一路向北又走了大约两百余里后,左手边的贺兰山脉已经隐然能够看到头了。这里应该就是安继业所说的他们师徒二人隐居的地方了。王茹打量了一番地形后,发现在山间有一道裂谷,于是王茹便打马向山间的裂谷走去。

    刚一来到裂谷近前,王茹一眼便看到路上站着一个浑身黑衣,脸上被重重黑巾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身影。看到这个身影后,王茹不由得大惊失色!

    此人赫然便是那日把王茹打成了重伤的神秘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梁国的东京开封被攻陷了,在城破之前绝望的朱友贞选择了自杀这条路了结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在此之后,那些手握重兵正在与李存勖的唐军相持、交战的梁国大将们闻讯纷纷解甲归降,而其余尚在梁国控制下的州县也纷纷改旗易帜,尽数归降了李存勖的唐国。就这样,这个颠覆了大唐近三百年基业,由朱温耗尽毕生心血建立起来的梁国仅仅在中原大地上生存了十六年便正式灭亡了。随着梁国的灭亡,这场因为李克用和朱温二人之间的个人恩怨而导致的朱李两家长达近四十年的旷世之战,终于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中原大地的老百姓们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李存勖也终于实现了乃父李克用的遗志,如愿以偿的消灭了梁国,一统中原!

    解决完灭亡梁国的后续相关事宜后,李存勖踌躇志满的返回了他们李家的龙兴之地北都太原府,准备告天祭祖,昭告天下!

    提前接到通知的唐国文武百官早早地便云集到了太原府,在李存勖回来之前便将所有告天祭祖的相关事宜尽数准备停当。李存勖回到太原府后,选定良辰吉日,率领满朝文武来到了距离太原府以北约两百余里以外的代州太祖武皇帝李克用的陵寝,准备告天祭祖。

    吉时一到,李存勖正式登坛祭天。

    只见李存勖头戴冕旒冠,冕旒冠上饰有金饰,前后各垂白珠十二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黈纩充耳,玉簪导。身着冕兖,玄衣纁裳,上绣十二章,其中八章在衣,分别为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另外四章在裳,分别为藻、粉米、黼、黻。衣褾、衣领上绣有升龙,各为六等,龙、山以下,每章一行,共计十二行。内穿白纱中单,黼领、青褾、襈、裾、黻上分别绣有龙、山、火三章。腰系革带、大带,剑、佩、绶分别挂于带上。一身冕兖的李存勖尽显皇权无上的威严庄重!

    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后,繁杂的告天仪式终于完成。李存勖身穿冕服,面向坛下的文武百官,朗声说道:

    “朕自幼长于戎马之间,在我朝面临着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秉承太祖武皇帝的遗志,扶广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历经一十五年,逢战无不身先士卒浴血沙场,饱尝艰辛之后,至此终于一雪前耻,开创今日不拔之基业,了却了太祖武皇帝生前的三矢遗志!

    “昔日太祖武皇帝在弥留之际,曾留下三支箭矢,谓朕曰‘梁贼朱温乃吾不共戴天之仇。燕王刘仁恭为吾所立,契丹耶律阿保机与吾约为兄弟,但都背叛了吾,投靠朱温。吾未能灭此三贼,死有余恨。此三支箭矢,一矢讨伐幽州刘仁恭,汝不下幽州,河南未可图也!一矢北击漠北契丹,昔日耶律阿保机曾与吾把臂而盟,誓言结为兄弟,誓复唐家社稷,而今誓言犹在,耶律阿保机却背信弃誓,投靠逆贼朱温,汝必讨之!一矢灭逆贼朱温,吾与逆贼朱温征战二十余年,眼见着逆贼朱温篡唐立国却不能灭之,实乃生平大恨!望汝能以犁庭扫穴之势荡平朱梁,重现我大唐往日荣光!汝能完成吾之三矢遗志,吾死而无憾矣!’

    “秉承太祖武皇帝的三矢遗志,朕继承大统之后,将三支箭矢供奉于太庙之中,每逢出征就将这三支箭矢放于锦囊之中贴身携带。继位之初便在三垂冈大败朱梁贼军,力挽我朝颓势。朕完成三矢遗志的复仇之战也从三垂冈正式拉开了序幕!

    “三垂冈大败朱梁贼军,巩固了我朝江山社稷之后,朕重返太原府,励精图治,一改往日积弊。举贤才,黜贪残,宽租赋,抚孤穷,伸冤狱,禁奸盗,严明军纪,士卒精整。国力大盛之后,朕的第一箭便对准了盘踞幽州的刘仁恭、刘守光父子!天佑十一年,朕一举攻破幽州,斩逆贼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于雁门,并将二贼首级祭奠于太祖武皇帝的陵前。自此幽州土地尽归我朝所有,一扫我朝的后顾之忧!

    “朕继位之初,因我朝羽翼未丰,又与朱梁逆贼势如水火,实在是尚无实力与丑虏契丹为敌。故而为避免双线作战的困扰,朕隐忍负重,以卑谦之态麻痹敌酋耶律阿保机,但是朕却始终不敢忘记当年耶律阿保机背信弃义之仇!天佑十九年,承德镇张文礼举兵反叛,朕亲自率军伐之。张文礼为求自保,竟然遣使向契丹求援。耶律阿保机本已垂涎我中原大地已久,早有图谋不轨之心。借此机会竟然再次背弃昔日与我太祖武皇帝之誓言,亲自率二十万契丹铁骑,空国而出对我朝刀兵相向。贼军势大,先后一举攻陷古北口、檀州、顺州、三河、良乡、望都、潞县、满城、遂城等十余城。一时之间声势无两,大有一鼓作气侵吞我中原之势!尽管贼军风头极盛,但是朕却不为所动。面对强贼,朕趁势将第二支箭对准了契丹丑虏,亲率数千精兵以不死不还的决心奔赴定州战场。先后于定州新城、望都与契丹贼军大战两场,两战皆以少胜多,杀的二十万契丹丑虏全军覆没,耶律阿保机亡命北逃。更于定州新城一战,一举俘获贼酋耶律阿保机的爱子耶律牙里果。经此一战,契丹人再也无力南犯我中原大地,朕也终于得报当年耶律阿保机背信弃义之仇,一雪太祖武皇帝之遗恨!

    “定州一战之后,朕终于可以安下心来腾出手去对付我朝最大的敌人逆贼朱温父子。当初正是因为逆贼朱温挟持大唐天子,两次出兵我河东之地,甚至一度兵临太原府城下。致使战局形势逆转,我朝陷入了极大的劣势之中。以至于太祖武皇帝壮志难酬,忧虑而终!每念及此,朕无不扼腕痛惜。魏州一战,朕亲率大军一举攻陷魏州,至此逆梁失去河北屏障,龟缩于黄河南岸,伪都开封完全至于我军的威胁之下,我军彻底扭转了战场劣势。胡柳陂一战,朕亲率十万大军与贼军血战数日,战场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举消耗了逆梁的有生力量!加之逆贼朱温之子朱友贞蠢如豕犬,在位之时倒施逆行。放弃有德之士,宠信奸佞之臣,一味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一时间众叛亲离,民心尽失!朕遂以摧枯拉朽之势,郓州一战生擒逆梁仅存的柱石之臣名将王彦章于中都,随后一举攻破逆梁伪都开封,逆贼朱友贞畏罪自杀,逆梁正式灭亡!这场长达四十余年的旷世之战终于在朕的手中终结!

    “至此,朕夺取幽州,北却契丹,南灭逆梁。立时一十五年,尝尽艰辛,一雪前耻,终于实现了太祖武皇帝的三矢遗志!朕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列祖列宗!

    “今日起,朕正式昭告天下!朕横扫北方各镇,一统中原。以洛阳为都,所辖领土东接海滨,西括陇右,南以淮水为界与江南诸国隔水而望,大唐的国号再次在华夏大地崛起!念及天下苍生饱受战乱之苦,朕着实不忍再让黎民百姓遭受刀兵之祸。望蜀、吴、楚、闽、吴越、南汉等尚自割据一方的江南诸国以天下苍生为重,早日纳土归降。如若不然,朕不惜再兴刀兵,定将率领麾下百万雄师剑指江南,以犁庭扫穴之势一举收复华夏全境!”

    昭告天下之后,志得意满的李存勖遥望着脚下这片广袤的土地,回想着自己戎马一生的历程。这一刻他虽然也有满腔的自豪,但是不知怎的,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感到了一种深深地倦意。

    ……

    当李存勖昭告天下的檄文传遍了华夏神州之后,除了盘踞于川陕的蜀国王衍和最南方的南汉刘䶮早已建国称帝,不做丝毫理会之外,其余江南诸国虽然仍旧拥兵自重,但是惊惧于李存勖无人能敌的强大实力,纷纷向李存勖献表称臣,奉唐国为正朔。

    一时间,李存勖的唐国疆域之广,兵力之盛,在彼时的华夏大地上再无敌手。现在的李存勖不仅距离实现自己当日立下的荡平乱世的誓言更近了一步,而且也隐然成为这个乱世之中唯一的一个,也是最有可能的一个能够终结乱世一统天下的霸主了。

    完成了告天祭祖,昭告天下这件大事之后,李存勖并没有急着返回都城洛阳宫,而是在代州的行宫暂住了下来。虽然他也明白眼下中原初定,江南未平,朝中还有一大堆国家大事等着自己去处理,但是不知道怎的他却始终都提不起这个劲头来,一心所想的就是让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下。他累了,在实现了乃父李克用的三矢遗志之后,这个从来都不知道疲倦的李存勖第一次打从内心的深处感觉到自己真的累了。

    这一日一大早,阴沉的天空中就飘起了小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虽然是一场小雪,但是纷纷扬扬的雪花不一会儿便把这片苍凉的大地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眼前的雪景让李存勖疲累不堪的身心大感放松,一时间竟然童心大起,带着两名贴身的宦官在行宫中四处游走,踏雪寻梅。足足游玩了半个时辰后,梅花没有寻到一枝,李存勖却感到有些乏累了,于是在一座假山上的凉亭稍作休息。

    身边的宦官见状,急忙不无巴结的把怀里抱着的裘皮大氅给李存勖小心翼翼的披上,满脸媚笑道:“陛下,这初冬的雪尽管不大,可是贼冷贼冷的。方才陛下来回走动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走出一身汗再这么坐着的话,可是会着凉的。”

    李存勖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会巴结。朕戎马半生,打磨的一副好身子骨,哪就这么娇气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忍不住伸手把肩上的裘皮大氅紧了紧。看着假山下站着一名宦官,李存勖问道:“半个时辰前,这个小厮就一直跟着朕,可是有什么事吗?”

    身边的另一名宦官连忙说道:“也没什么大事,适才李嗣源在宫外求见,奴婢怕坏了陛下的雅兴,就没让他们禀报。”

    李存勖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颇为不善的说道:“大臣求见自然是有要事相商,怎么朕的事情是大是小还要由你们这些奴才说了才算了吗?还有一点,李嗣源乃是朕的肱股之臣,有大功于朕的江山社稷,他的名字又怎么是你们这帮阉人能随便挂在嘴上的?!朕告诉你们!眼下虽然还是大唐的江山,虽然朕又重新启用了你们这帮阉人,但是朕却不是前唐那些无能之主,你们也不要妄想能够把持朕的朝政!朕的江山社稷还轮不到你们这帮阉人做主!!”

    两名宦官看到李存勖龙颜大怒,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鸡啄米一般咚咚磕头,颤声说道:“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望陛下开恩!”

    李存勖冷哼一声道:“念你们是初犯,朕这次就不追究你们了。赶紧滚!给朕爬着去把李嗣源找来!”

    两个宦官闻言,当真连滚带爬的滚下了假山,然后一路爬着向宫外爬去。也就是他们没有“尾巴”,不然的话,此刻真的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路夹着尾巴爬出去了。

    不一刻,这两个宦官在前面爬着,一路带着李嗣源来到了假山下,把个李嗣源弄得是满脸的尴尬。来到假山下后,两名宦官哑着公鸭嗓齐声禀道:“起奏陛下,成德节度使、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兼中书令,李……李大人觐见!”

    “上来吧!”

    听到李存勖的召唤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李嗣源急忙甩脱了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宦官,快步走上了假山,来到了李存勖的身边。

    待李嗣源行过礼后,看着李嗣源一脸尴尬的表情,李存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帮狗才倒也真是听话。朕让他们爬着去找你,他们还真是爬了一个来回啊!”

    李嗣源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道:“陛下堂堂九五之尊,又何必跟这帮阉人一般见识?这两个狗才如此这般着实把臣弄的是一身的冷汗啊。”

    李存勖笑道:“不说这两个狗才的事了,你如此匆忙的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李嗣源躬身奏道:“适才臣听闻陛下打算采集邺城女子一千余人充斥后宫,可有此事?”

    李存勖无所谓的笑道:“朕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确有此事。洛阳皇宫荒废已久,据说现在屋空多怪,更有宫人在宫中遇到了鬼怪之物。于是这些个阉人给朕献计,说应该多找些人来充实后宫,人气增加了鬼气自然也就少了嘛。”

    听闻此事竟然又是这帮阉人从中捣鬼,李嗣源不由得微微的皱了皱眉。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李存勖所说的鬼怪之说不过是想要掩饰自己充实后宫本意呢?想到这里,李嗣源沉声说道:“陛下!怪力乱神之说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陛下又何必当真?更何况陛下乃是堂堂的真命天子,一身浩然之气又有什么鬼怪胆敢近身?又何必听信这帮阉人胡言乱语呢?陛下有所不知,听闻陛下要广招邺城女子充实后宫之后,此刻的邺城百姓从上到下人心惶惶,城中妇女已有数千人逃离邺城。然而为了完成任务,邺城官员更是大肆抓捕邺城女子装车运往洛阳。如今中原初定,陛下此举实在是……欠妥啊!”

    李存勖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急走了几步,大声说道:“竟有此事?朕千叮万嘱一定要遵从个人意愿,万不可强求!怎么这帮狗官胆敢如此胡作非为?!这要是传了出去,朕和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了?”

    李嗣源说道:“此事皆因这群阉人妄进谗言所致!臣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宦官祸乱朝堂之事自秦汉以来不绝史书,前唐不正是在这帮阉人的祸乱之下才走向了败亡吗?逆贼朱温篡唐之后,虽然其得位不正,但是在诛灭宦官这件事上却也有所建树,对宦官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一转前唐留下来的宦官干政的弊病!陛下承袭大统之后,一举恢复了唐朝旧制,臣可以理解。但是臣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陛下会连祸乱唐朝多年的宦官制度也一并恢复了呢?如今这帮阉人刚一得势,就胆敢如此胡作非为,倘若假以时日,待这帮阉人尾大不掉之时,岂不是又会死灰复燃祸乱我朝吗?前车之鉴犹在,望陛下三思啊!”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朕不是前唐的那些昏庸之主,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但是朕也有朕的难处啊!你是太祖武皇帝的义子,跟随太祖皇帝和朕四十余年,咱们虽非一母同胞,却也如同情如手足的亲兄弟一般,有些话朕也只能给你说一说了。

    “朕是怎么一统中原的?朕又是怎么取得了今天的成就的?难道真的只是依靠着朕一人之力就能做得到的吗?朕做不到!朕之所以能取得今日之成就,所依靠的正是朝中文武大臣的誓死效命!如今中原已定,但是各镇武将却仍旧手握重兵,朕能不担心吗?前唐不正是毁在了这些手握重兵的藩镇之手吗?朕当然知道宦官干政的弊端,但是朕在这深宫之中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们这帮阉人了!宦官干政确实不好,但是宦官监军却能让朕可以放心的让手下这些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去给朕在前方效力!所以朕重新启用这些阉人是有用意的!

    “宦官这件事朕心中自有分寸,你无需多言了。朕在这里给你先吃个定心丸,朕绝对不会任由这群阉人胡作非为的!”

    听完李存勖的话,李嗣源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虽然他也知道李存勖所说的那些手握重兵的大将并不包括自己在内,但是自己手中也握有重兵却是不争的事实!今天李存勖可以对别人心生疑虑,那么谁又敢保证明天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呢?

    想到这里,李嗣源说道:“陛下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宦官监军断不可行啊!这帮阉人不仅身有残疾,而且心理也不健全。一旦让他们尝到了权力甜头,谁又敢保证他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呢?陛下现在所担忧的无非是各镇武将拥兵自重而已,臣以为只要不让这些武将闲下来就完全可以让他们没有那个闲心去胡思乱想。眼下中原虽定,但是江南诸国未平,尤其是蜀国王衍和南汉刘䶮仍有不臣之心!陛下何不震一统中原之余威,趁势扫平江南诸国呢?如此一来,乱世可平,华夏一统,世间再无战乱,陛下自然也可以趁势收回各镇大将手中的兵权。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吗?”

    李存勖闻言,长叹一声道:“你以为朕没有想过趁势一举统一天下吗?但是朕实在是……累了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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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风啸江湖介绍:
生逢乱世,是随波逐流还是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乱世之中的英雄儿女用自己的选择为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苍生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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