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真相
在安继业和唐芷兰比试拳脚功夫之际,一众武林人士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趁这个机会用腹语加传音入密的方式定下了如此计策。而经过一番密议之后,唐芷兰毫不犹豫的猝然出手,登时将站在韩知古身边的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头上围着的厚重的黑布一举打落!
当那个神秘人头上的包裹着的黑布被唐芷兰打飞后,在场一众武林中人的注意力顿时被此人怪异的发型吸引了。须知彼时中原习俗深受儒家学说的影响,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故而将髡发看作是对人身的一种侮辱。而眼下,这个神秘人如此特立独行的发型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的乍眼,一看便可得知绝非汉人。
其时,契丹刚刚崛起于漠北不久,建国也不过短短不到六年的时间而已。加之契丹建国之后与中原交流甚少,因此中原人虽然多少有人知道契丹国的存在,但是却很少有人见过契丹人的真正相貌。故而一众武林人士尽管知道此人绝非汉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神秘人就是契丹人。
便在此时,忽见人群中挤出一人,指着那个神秘人厉声说道:“你是契丹人?中原武林大会怎么会混进来了契丹人?!”
王彦章突见场内发生骤变,心中犹在狐疑。忽听有人道一语破了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心下顿时大喜,心知揭穿契丹人的阴谋的时机已到!心念一转已然有了主意,当下朗声说道:“说话的这位英雄可是漠北聚义帮的萧远志萧帮主吗?”
萧远志答道:“不敢,正是在下。”
王彦章暗想:“此时正是揭穿契丹人阴谋的千载良机!正好这漠北聚义帮一向在漠北抵抗契丹,侠名广播江湖,此时借着聚义帮帮主萧远志之口来揭穿契丹人的阴谋再也合适不过了!由萧远志亲口说出,在场的一众武林英雄断然不会不信,如此一来这场契丹人暗中策划的弥天阴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想到这里,王彦章别有用心的道:“不知萧帮主说这个人是契丹人是什么意思啊?萧帮主可不要千万认错了人,冤枉了‘好人’啊。”说到好人这两个字的时候,王彦章特意加重了语气。
萧远志愤然答道:“冤枉好人?我漠北聚义帮乃是由一群为了逃避中原战乱而散居漠北不曾想却又饱受契丹人欺凌的汉人自发组成的一个帮派,帮中之人因为契丹人的祸乱不是家破人亡,便是妻离子散,几乎人人都和契丹人有着血海深仇!这群契丹狗贼就算是化成灰萧某都能认得,又怎么会冤枉了什么好人?这个鬼鬼祟祟的契丹人又他娘的算得上是什么好人了?!”
萧远志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江湖十一大帮派之中,漠北聚义帮虽然武功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但是远在漠北抗击契丹的英雄事迹却在中原广为流传,江湖中人颇为敬重。既然聚义帮帮主萧远志当场指认此人是契丹人,那么决计不会有错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契丹人怎么会混进了中原武林大会之中,又不知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呢?
听完萧远志的话,王彦章已是面沉似水,盯着犹自坐在椅上的孟明冷冷的说道:“孟庄主,此人既然是以你红云山庄门人的身份混入此次武林大会,那么孟庄主也一定对此人的身份颇有了解吧?不知道孟庄主带着一个契丹人藏匿身份来参加这场中原人的武林大会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面对着王彦章神色不善的质问还有一众武林英雄满是怀疑的目光,孟明此刻的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狂跳不已。眼见着这场被自己搅得已经变味儿了的武林大会已经完全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顺利的进行,自己的阴谋也即将达成之际,却突然横生如此枝节,着实让孟明感到猝不及防。慌乱之中,孟明也不知该如何圆场,只能向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神秘人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眼见着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这个神秘人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失措的神情,反而若无其事的轻抚着剃的黢青、油光发亮的顶门,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哈哈笑道:“哈哈哈,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竟然暴露了身份。如此也好,这么热的天儿,头上围着这么一块厚厚的黑布也着实热的让人心烦!没错,我确实是契丹人,不仅我是契丹人,就连这个韩知古也和我一样都是契丹人!”
看到自己的主人如此轻松地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韩知古一伸手扯下了包裹在头上的黑布往地上一甩,挡在此人身前,怒视着一众武林英雄粗声粗气的说道:“是契丹人又怎样?我倒要看看谁敢伤我家主人半根寒毛?不怕死的尽管来吧!”
孟明见状也连忙起身,和韩知古一左一右护在了那个契丹人的两侧。
王彦章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颇显年轻的契丹人,只见此人除了那一头怪异的发型显得有些突兀之外,面目倒也和中原汉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面对着如此危局,此人神色间却显得颇为镇定,隐隐然给人一种君临天下傲视群雄的感觉。
王彦章冷笑一声,朗声说道:“是契丹人又怎样?中原武林大会自然是中原汉人自己的大会,你们两个契丹人混迹其中已是不妥。更何况这位韩知古竟然还亲自下场参加了这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比武,意图染指我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之位!你们二人如此这般鬼鬼祟祟的所作所为,到让老夫有些怀疑你们究竟有什么样目的了?!”
面对着王彦章的诘问,那个契丹人微微一笑,大喇喇的坐在了孟明之前所坐的那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轻轻地拍了拍袍角的尘土,镇定自若的说道:“哎呀呀呀!王盟主啊王盟主,我只道你执掌中原武林二十余年,定然有着过人的远见卓识。没想到……你却左一个中原汉人,右一个契丹人,满口的华夷之分!实在是让本帅大失所望啊!”
听到此人竟然自称“本帅”,王彦章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犹豫了片刻后沉声问道:“本帅?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王彦章的疑问,这个神秘的契丹人也不答话,只是朝着站在身旁的孟明点了点头。得到此人的授意后,孟明顿时心领神会,指着王彦章大声说道:“放肆!这位便是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的次子,被敕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耶律德光便是!王彦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竟然敢和契丹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如此说话?!”
王彦章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契丹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孟明你自己也说了,他既然是契丹国的大元帅,跑到我中原大地如此耀武扬威这又算是什么道理了?!再者说了,老夫乃是大梁国太祖皇帝御封的开国伯,身兼北面行营招讨使,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单以身份而论,老夫和这个耶律德光不遑相让!更何况在我大梁国的国土之上,莫说他一个区区的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便是契丹国皇帝耶律阿保机来了,老夫又如何不能用这样的口气和你这心怀叵测的外国异族如此说话了?!”
王彦章的一番话,义正言辞而且句句在理,直把个孟明噎的难以作答。一众武林英雄虽然大部分对于契丹人并没有什么敌意,却也明白这个孟明此番勾结契丹人参加武林大会争夺武林盟主显然是不怀好意。更何况孟明如此嘴脸明显是一副汉奸走狗的模样,早已让一众武林英雄心中有气。眼见着王彦章声色俱厉的把个孟明抢白的无话可说,大家都觉得极为解气,不由得喝彩连连!
面对如此形势,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王盟主如此显赫的身份当然可以说得。只不过眼下咱们既然是在参加武林大会,那么再谈这些个什么官家的职位倒也显得与此有些格格不入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咱们单说眼下吧!王盟主,在下实在是不知道我这个契丹人怎么就不能参加你们中原汉人的武林大会了?大唐盛世以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漠北之地早已是大唐的领土,散居漠北的各游牧民族也早已是大唐的国人!既然契丹人和汉人是一脉相承,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们契丹人怎么就不能参加这场武林大会了呢?此时此刻王盟主如此强分华夷的做法,不知王盟主又该作何解释啊?”
王彦章还未作答,却听萧远志冷笑一声道:“强分华夷?好一张伶牙俐齿!耶律德光,此时此刻你倒想起了你们契丹人和中原汉人都是一脉传承了。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了,你们契丹人在屠杀我们漠北汉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脉相承之事?你们契丹人崛起漠北之后,视我们汉人的生命猪狗不如,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漠北汉人十室九空,惨不堪言!!更何况你们契丹人觊觎我华夏大地已久,不断的在晋国和你们契丹国的边界掀起战争,给深处两国边境的汉人又带来了多少苦难?!现在你还有脸在这里说王盟主强分华夷,你不要忘了造成了契丹人和汉人之间的仇恨的正是你们契丹人!”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你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我们契丹人伤害了不少汉人确实不假,但是你们不要忘了,这是战争!是战争就难免会有无辜的伤亡!!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强汉也好,盛唐也罢,试问这些历史上让你们引以为豪的盛世王朝哪一个不是建立在无数的尸骨之上的?哪一个不是经历了血腥的屠杀和残酷的战争才奠定了他们的辉煌伟业?!汉武帝、唐太宗这些个你们心目中的千古一帝哪一个不是双手上沾满了无辜百姓鲜血的屠夫和刽子手?怎么他们反倒成了受人万世称颂的千古一帝,轮到我契丹国就变成了滥杀无辜的异族?!”
看到萧远志被耶律德光抢白的哑口无言,王彦章接口说道:“战争?战争是国与国、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事情,又与无辜百姓何干?把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卷入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那叫屠杀!那是一个国家懦弱无能的表现!把战争和屠杀混为一谈,你这番巧言令色的做法实在让老夫不敢苟同!”
萧远志也说道:“王盟主说的没错!更何况汉武帝、唐太宗这些千古一帝都是我们汉人,即便是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事情,与你们契丹人又有何干?你们契丹人在这里强行将此事混为一谈未免可笑之极!”
王彦章的话原本让耶律德光有些难以作答,萧远志突然开口顿时让耶律德光抓住了反驳的机会,哈哈笑道:“你们汉人自己的事情?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汉武帝你说他是汉人我无可厚非,但是唐太宗什么时候也成了汉人了?我想问问在场的诸位,唐太宗的母亲和妻子是什么人?!”
萧远志冷笑一声道:“这是我们汉人自己的历史,谁人不知唐太宗李世民的母亲便是独孤……”说到这,萧远志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王彦章眼见着这性格耿直的萧远志不小心落入了耶律德光的圈套,想要制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怎么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呢?可是感到理屈词穷说不出口了吗?也罢,就由我来替你说吧!唐太宗的母亲是独孤皇后,妻子是长孙皇后!独孤也好,长孙也罢,这可是你们汉人的姓氏吗?不是!这些姓氏正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外族鲜卑族的姓氏!唐太祖的母亲和妻子也都是你们口中的异族——鲜卑族!!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那么今天就不妨借此机会,让我这个你们眼中的异族契丹人来给你们好好的讲一讲你们汉人的历史吧!
“魏晋年间,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少数民族涌入中原,史称五胡乱华!经过三百多年的融合,除了江南还保留了一定的纯正血统外,中原汉人都已经或多或少的有了这些你们口中的异族人的血统!隋朝以后,隋文帝一统华夏,江南和北方同为一家,南北两地之间的人们也开始有了进一步的交融。至此以后,你们口中所谓的汉人早已不再是强汉时期的那个血统纯正的汉人了!尤其是到了李唐王朝,整个李氏家族包括唐太宗在内的所有帝王体内都涌动着汉人和鲜卑人的鲜血!这便是你们引以为豪的汉人血统吗?
“平心而论,我契丹族其实也是鲜卑族的一支,从血统上来说和你们这些胡汉杂交的汉人又有什么区别了?不仅没有分别,反而咱们还是一脉相承的血脉同宗,又何来的华夷之分?!还有那个你们口中抵御了我契丹国的晋国,世人皆知晋王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乃是沙陀人,场中之这位安继业安大侠也一样是沙陀人!同样是你们眼中的外族,怎么他们就能得到你们的认可,可以参加这武林大会,而我们契丹人就反倒不能了呢?!还说我在这里巧言令色?我看真正巧言令色的是你们这些强分华夷的无知之辈才是!”
面对着耶律德光巧舌如簧的一番言辞,在场众人包括王彦章和萧远志在内全都一时无言以对,现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却见安继业缓缓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自五胡乱华之后,经过了六百多年的民族融合,不仅汉人的身上早已融入了胡人的血统,在胡人的体内也有了汉人的血液。汉人、契丹人、沙陀人、鲜卑人等等所有生活在这片华夏大地上的民族都已经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此时此刻再说什么华夷之分未免有些牵强了。”
看到安继业竟然承认了自己的理论,耶律德光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是眼见着安继业的言语似乎更加偏向自己一方,于是不无得意的笑道:“安大侠果然有大侠之风,单是这份眼界与见识已经和那些强分华夷的鼠目寸光之辈立分高下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强分华夷确实有些牵强,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会对你们契丹人充满了如此的仇视和排斥吗?!”
面对着安继业的提问,耶律德光愣了片刻后,冷笑一声道:“这还用想吗?当然是他们心存华夷之分,这才视我契丹人为异族所以才……”
“你错了!”未等耶律德光把话说完,安继业便打断了耶律德光的话,接着说道:“其实在老百姓的眼中,胡人也好,汉人也罢,原本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管你的体内流淌着什么样的血液,只要能够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太平的生活,他们又哪来的心思去强分华夷?你口口声声说大家强分华夷,强行把你们契丹排斥在外,但是平心而论,你们契丹人就没有强分华夷之心吗?!我年幼之时,适逢你们契丹族崛起于漠北,包括我的父母家人在内的全族老幼被你们契丹人尽数屠戮,我是从死人堆里被我师父救出来的!试问当你们契丹人向我的族人高举屠刀之时,你们可曾想过咱们是一脉相承的血脉同宗吗?你们没有!当你们契丹人横行漠北尽灭他族的时候,试问你们心中就没有华夷之分的想法吗?不!正是因为在你们心中早已抱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你们契丹人才会对同样生存在漠北的其他民族的百姓痛下杀手!
“凡事因果相承,正因为你们自己率先在自己的心中种下了华夷之分的恶果,大肆屠戮各民族的无辜百姓,这才引起了其他民族对你们契丹人的仇视!就拿眼下来说,你和韩知古隐藏身份混入这次武林大会,若非心存不轨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不敢以真面目视人?若非是受到你的引诱,这个身为汉人的孟明为何要费尽心机,不惜背上汉奸这样的千古骂名也要搅乱这场武林大会?你们意图祸乱我中原武林,让这个本来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进一步乱上添乱,然后你们契丹人就可以趁机侵入这个你们觊觎已久的华夏大地,这不正是你们苦心酝酿的阴谋诡计吗?!你们如此狼子野心,用心恶毒,却在这里颠倒是非还有脸说是我们在强分华夷?!”
第四十八章 野心
安继业的一番话,不仅引起了在场一众武林英雄心中的共鸣,更是引起了他们对耶律德光所怀阴谋的的警惕。
若是在揭穿了耶律德光身份之前安继业这么说的话,大家难免会心存怀疑。但是此时,眼见着耶律德光和韩知古鬼鬼祟祟的隐藏身份混迹于红云山庄的队伍之中显然是不怀好意,一经安继业点破之后,众人之中十成倒有九成人已经相信了安继业的话。
眼见着在场一众武林英雄已经被安继业的一番话撩拨的群情激动,饶是耶律德光如此沉稳,心中也未免有些惴惴。环视了一下周围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中原武林中人,耶律德光深吸了一口气道:“意图祸乱中原武林?笑话!我只是对中原的历史文化颇感兴趣,恰好此次我又是以契丹国使节的身份出访梁国,听到洛阳举办这场武林大会之后,有心想来瞧一瞧热闹而已,怎么就变成了包藏祸心、心怀不轨了呢?至于这红云山庄的孟明庄主也不过是我在半路偶遇而已,一聊之下彼此之间颇为投缘便就此结为了朋友。怎么?难不成你们汉人还不许我们契丹人和汉人结交了不成?!”
站在安继业身旁的唐芷兰看到耶律德光明知自己的阴谋已被揭穿,却犹在兀自狡辩,心知此刻自己若是再不出面的话,只怕不一会儿就让这个能言善辩的耶律德光蒙混过去了。
想到这里,唐芷兰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魅惑的神态,微微一笑道:“呦~,耶律大人这么高贵的身份,怎么自己做过的事反而还不敢承认了呢?难不成你忘了十天前,你和那个韩知古一起来到我们蜀中唐门承诺过得那些话了吗?你若是忘了,那么不妨由奴家给你提提醒吧?”
“住口!”看到唐芷兰开口,耶律德光心知不妙。急忙打断了唐芷兰的话,咬牙说道:“臭丫头!刚才用暗器打掉我的头巾揭穿我的身份的人就是你吧?”
唐芷兰闻言连连摆手,娇声说道:“哎呦!你别这么凶巴巴的看着人家嘛,看的人家心里毛毛的怪害怕的。”
一边的唐门门主唐嫣见状,急忙说道:“兰儿,不要胡闹!人家堂堂的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你怎么敢如此和人家说话呢?没看到人家已经生气了吗?万一闹将起来,咱们唐门可不是人家‘契丹国’的对手啊!”唐嫣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在训斥唐芷兰,但是口气中不仅明显有护短的嫌疑,更是表现出了对耶律德光当众呵斥唐芷兰的极度不满。
耶律德光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对唐芷兰恶语相向,无非是想到那日和唐门门主唐嫣密议的时候,唐芷兰并不在场,她即便是知道此事也不过是了解一些皮毛而已。但是现在看到唐嫣也开口了,耶律德光深恐这个知道一切的唐嫣会揭穿他的阴谋,尽管心中对唐嫣满是揶揄的口气颇为不满,但是一时之间倒也不敢造次了。
看到姑姑发话了,唐芷兰连忙收起来那副娇媚的笑容,正色说道:“姑姑,此时此刻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那日你也和我说过,咱们唐门虽然也想要光大门楣,但是却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勾结外邦祸乱武林的不耻之事!眼下,眼看着这帮契丹人的阴谋即将得逞,到那时中原武林只怕再无宁日。姑姑你还有什么忌讳的呢?干脆把他们的阴谋全都揭穿了吧!”
看到在场一众武林英雄把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唐嫣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说道:“事已至此,确实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十天前,这个耶律德光和韩知古还有红云山庄的孟明庄主一行突然深夜到访我唐门,跟我提起了他们意欲趁着此次武林大会之际挑起武林纷争,以此来让这个早已四分五裂的华夏大地乱上加乱的阴谋!待到乱局发展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地,契丹国便可趁势入主中原!为了让我加入这场阴谋之中,耶律德光甚至不惜承诺等到契丹人一统华夏之后,蜀中之地便尽归我唐门所属,保我唐门世代为蜀中之王,并且与我唐门永世结好互不侵犯!尽管这份承诺极具诱惑,但是我唐嫣深知民族大义所在,又怎能做出这等卖国求荣的丑事?不过我也着实想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来实现自己的阴谋,于是便假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原本想着在武林大会之际借机揭穿他们,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完全按照他们预谋的那样发展到了如此几乎不可收拾的态势。若非兰儿机警,仓促之下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对策,只怕耶律德光他们的阴谋此刻已经达成了!”
听完唐嫣的叙述,一众武林英雄早已群情激愤,对耶律德光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深信不疑。
眼见着自己苦心谋划的阴谋彻底败露,耶律德光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显得极为轻松的往椅背上一靠,一挥手示意身旁已经摆好架势准备迎战的韩知古退下,然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盯着唐嫣镇定自若的说道:“想不到我苦心算计月余,眼瞅着即将功成之际,却被你这背信弃义的唐门中途摆了一道,致使前功尽弃。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诚不我欺!”说到这,耶律德光把目光转向了王彦章,接着说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在下输的心服口服。所谓成王败寇,无非如此而已。只不过在下虽然输了,却也不能堕了我契丹国的威风!”
说到这,耶律德光突然语气一变,接着说道:“王大人!本帅此次前来你们梁国乃是以契丹国使节的身份为了贵我两国之间的长远大计而来!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贵我两国从未兵戎相见,因此本帅既然来了就是你梁国的贵客!此时此刻王大人你既是中原武林盟主,又是梁国的开国伯,不知王大人要以什么身份来处置本帅呢?!”
听到耶律德光说出了王大人三个字后,王彦章已经心知不妙。待到耶律德光把话说完,王彦章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单以祸乱武林之罪来定性的话,王彦章凭着自己身为武林盟主的身份,当即就可以号令在场一众武林英雄把耶律德光等人就此拿下!但是偏偏这个狡猾的耶律德光在这个时候打起了官腔,搬出了契丹国使节的身份,这样一来王彦章反而不能用武林中的方法来解决此事了。
沉思了片刻后,王彦章缓缓地说道:“当此非常之时,你却突然搬出了契丹国特使的身份?莫说是老夫,便是在场的一众武林英雄只怕也是难以信服啊!”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这有什么难以信服的啊?王大人一直忙于筹备武林大会之事,朝廷的事难免有所搁置,不知道本帅代表契丹国出使你们梁国原也无可厚非。既然王大人心中有疑,那么本帅只需要拿出证明就可以打消王大人心中的疑虑了。”
说罢,朝身边的韩知古一挥手。韩知古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来一本外罩着明黄色绸缎的册子,毕恭毕敬的递到了耶律德光的手中。耶律德光接过册子后,在手中轻轻地掂了一掂道:“这份便是我契丹国和你梁国不久之前刚刚签订的互通友好的国书,上面不仅有本帅的亲笔签名和印鉴,更有梁国皇帝的玉玺印章。是真是假王大人一望便可得知,请王大人过目!”说罢,将这份国书丢还给了韩知古。
韩知古捧着国书来到王彦章的面前,面无表情的把国书递到了王彦章的手中。王彦章接过国书打开一看,果然是梁国和契丹国所签订的互通友好的国书,上面的签名和印鉴也确实是耶律德光,更有梁国皇帝朱友贞的御用玉玺印章。至此,王彦章已经明白耶律德光确实所言非虚,一时间颇感无奈。所幸这份国书只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两国交好之事,并没有提到王彦章所担心的梁国和契丹国结盟事宜,多少让王彦章松了一口气。
看着王彦章查验国书时凝重的表情,耶律德光笑道:“怎么样?这份国书不是假的吧?本帅这契丹国使节的身份也可以坐实了吧?”
王彦章闻言,啪的一声把手中的国书合上。将国书重新递还给韩知古后,王彦章正色说道:“国书确实不假,你这契丹国使节的身份也没有问题。只不过……”
听到王彦章话音有变,耶律德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只不过什么?难道王大人明知本帅乃是契丹国使节还要强行扣留不成?!”
王彦章笑道:“耶律元帅不必如此紧张,虽然你居心不良意欲祸乱中原武林,但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老夫还是懂得的!只不过有一点老夫要在这里声明——你既然是契丹国的使节,那么你和你的随从就不能再继续参加这场我们中原武林中人自己的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武林大会了!韩知古之前所有成绩也要全部就此作废!自此之后,这场武林大会究竟是什么结果,也都与耶律元帅无关了。”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这有何难?区区一个武林盟主而已,你真当本帅看到眼里了不成?本帅此番来到中原,无非是趁机来踩踩点而已。如今本帅已经心中有数。论武功,放眼你中原武林连我这么一个手下韩知古都打不过,中原武林的神话也不过如此而已!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本帅已经没兴趣了!论国力,你中原大地虽然地大物博、政权林立,却一个个偏安一隅胸无大志,没有一个是我契丹国的对手。如此一来,本帅就算是没有搅乱你们中原武林让这片华夏大地乱上加乱也无所谓了!”
眼见着这个耶律德光如此狂妄,一众武林英雄心中均已怒气勃发,更有冲动的已经抽出了武器,恨不得历时将耶律德光当场砍死!
王彦章见状急忙说道:“各位武林英雄请听老夫一言!这个耶律德光虽然口出狂言,但是此时此地大家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他分毫!现在,此事已经不再是我们武林之中的私事,而是契丹国与梁国之间的国事,此人之所以如此狂妄正是依仗着自己身为契丹国使节的身份这才有恃无恐。不管天下如何四分五裂,我华夏神州毕竟还是礼仪之邦,这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原则还是要遵循的!眼下诸位英雄不妨先忍一忍心中的怒火放过此人,他日若能有幸在战场相见,老夫定然要叫此人为今日的狂妄付出代价!”
耶律德光仰天笑道:“哈哈哈,说得好!今天本帅输了一局,心中也着实想要和王大人在战场之上一较高下扳回一局呢!既然如此,那么本帅告辞了!”
眼见着耶律德光就要带着韩知古和孟明一行离开,安继业突然站出来大声说道:“且慢!你和韩知古要走可以,但是这个孟明你们必须留下!”
耶律德光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安继业道:“此次武林大会皆因云家灭门惨案而起,如今尔等阴谋已经大白于天下,云家的灭门惨案红云山庄的孟明难逃嫌疑!若是就此放过此人,如何告慰云家满门五十七口的冤魂?!”
孟明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狂妄无知的小儿,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你说是我灭了云家满门,证据呢?!”
耶律德光也笑道:“是啊,没有证据就想定罪?安少侠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再说了,孟明和韩知古乃是我的随行副使,又怎么是你们想留就能留得下的呢?”
安继业还想争执,王彦章却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安少侠。尽管云家灭门一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孟明,但是我们拿不出来真凭实据来证明此事却为孟明所做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安继业沉思片刻,一咬牙道:“也罢!既然如此我就再忍你一时。耶律德光!你不是期待着与我等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吗?正好!我听说定州城已经被你们契丹人攻陷了,既然如此那么安某即刻便起身前往定州,咱们就在定州战场上相见了!”
耶律德光笑道:“好啊!正好我这手下韩知古一直惋惜没机会和你交手呢,那咱们就在定州战场上见了!”
韩知古也狂笑道:“哈哈哈,实不相瞒,定州城便是老子亲自领兵打下来的!臭小子,老子在定州等你!”
耶律德光盯着安继业看了片刻后,慢慢的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安大侠,平心而论之前你对我说的那番话让我看到了一个新世界,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你今日对我所说的那番话,本帅已经牢记在心。他年若是本帅有幸得继大统,倒也想试一试教导契丹人放下心中的华夷之分,对所有民族一视同仁了!告辞了!”
说罢,带着韩知古和孟明等人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场。
耶律德光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四年后,耶律德光继位为契丹国皇帝,改国号为大辽。不仅在契丹国内力推中原汉族官制,在处理所辖范围内的民族问题上也推行了“因俗而治”的原则。从此以后,辽国统治下的各族人民终于不再遭受契丹人的欺凌,过上了安宁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拜安继业今天所说的这番话所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看着耶律德光远去的背影,安继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此人是个人物!”
王彦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虽然今天他阴谋祸乱武林的做法着实有些令人不齿,但是此人的胆识和见地也着实让人震惊!今日放虎归山,只怕他日我华夏神州难得太平了!”
说罢二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如王彦章所预料的那样,十四年后,石敬瑭以向耶律德光称子并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地为条件换取了耶律德光的支持一举攻灭后唐。自此燕云十六州之地尽入大辽之手,中原门户大开。为了夺回燕云十六州,后周以及后来的北宋与辽国之间展开了长达将近两百年的旷世之战!一切后果皆因今天他们不得已放走了耶律德光而起!
良久之后,王彦章环视了一下周围,只见一众武林英雄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自失一笑道:“没得让这个耶律德光扰了诸位英雄的雅兴,好在发现的及时,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的发生。眼下大事已了,咱们这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武林大会还要继续才是!”
谢长峰大声说道:“还要争个什么劲儿啊?王盟主之所以要卸任武林盟主之位,无非是受孟明这个小人的挤兑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孟明勾结契丹人意欲祸乱武林的阴谋已经大白于天下,这武林盟主自然还是由王盟主继续担任才是。这也是众望所归嘛!”
谢长峰的一席话顿时引来了一众武林英雄的齐声附和。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其实老夫想要卸任武林盟主的想法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孟明的挤兑。平心而论,老夫觍颜执掌武林二十余载,于江湖武林却没有尺寸之功。更何况老夫年事已高,已经没有这个精力再继续担任下去了,索性趁此机会咱们再选贤明便是。”说到这,王彦章顿了一顿,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唐门门主唐嫣,接着说道:“此次能够揭穿耶律德光和孟明的阴谋,唐门主居功甚伟!更何况,唐门第一高手唐芷兰一身绝技惊艳武林,不仅能和身负《太玄神功》绝技的安继业打成平手,更是能在关键时刻仗义出手揭穿了耶律德光的身份,把这场武林祸事消弭于无形之中。依我看,这新一任的武林盟主非唐门主莫属啊!”
唐门门主唐嫣闻言,款款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王盟主过奖了!我虽为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深知民族大义,又怎么可能让这帮契丹人如此轻易的祸乱武林呢?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个汉人应尽的本分罢了!尽管我也确实对这武林盟主之位有所垂涎,却也不能不承认当今武林之中能够维持武林稳定的人只有王盟主一人!所以王盟主也不必推辞了,正如谢帮主所言的那样,王盟主才是真正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啊!”
眼见着一众武林英雄议论纷纷,全都同意谢长峰和唐嫣的提议。盛情难却的王彦章心知若是继续推辞反而显得有些做作了,只好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老朽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这样,耶律德光意图祸乱武林的阴谋终于被王彦章、安继业和唐芷兰等人合力戳穿,一场武林祸事就此消弭。众望所归的王彦章继续担任武林盟主,武林终于重归太平。
第四十九章 忧虑
一场暗潮汹涌的武林大会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在王彦章、安继业、唐芷兰等人的共同努力下,耶律德光和孟明精心谋划的一场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最终消弭,武林终于重归太平。
经过一夜的休息,天一亮一众武林英雄便纷纷离开了洛阳。一大早,安继业和郭威刚刚洗漱完毕就看到王茹带着朱珠来到了屋中。看着朱珠脸上满是不满的神色,安继业笑道:“这么一大早的,什么人又惹我们真宁公主生气了呢?”
朱珠嘟着嘴说道:“不是人,是一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现在就在门外等着你呢!”
安继业微微一愣,随即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走出屋外一瞧,果然是唐芷兰。看到唐芷兰全身收拾停当,还斜挎着一个小包袱,安继业朝着唐芷兰拱了拱手说道:“唐姑娘这就要回蜀中了吗?”
唐芷兰微微一笑道:“此间大事已了,也该回去了呢。安大侠呢?”
安继业道:“收拾停当后我也要动身赶往定州了。唐姑娘以后切莫再要叫我什么大侠了,我一个初入江湖的后生晚辈,怎能当得起大侠二字?唐姑娘若是不弃,以后咱们便以兄妹相称吧。”
唐芷兰笑道:“好啊,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不知咱俩谁大一些啊?”
安继业挠了挠头道:“想不到唐姐姐竟然长我两岁,那以后你便是我的姐姐了。唐姐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唐芷兰咯咯笑道:“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兄弟,我心里真是欢喜的不得了呢。只是昨日比武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宝刀,姐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眼下你就要去定州战场了,没有武器可怎生使得啊?”
安继业道:“武器不过是手脚的延长而已,虽然没有了武器在千军万马之中难免有些施展不开拳脚,但是到时候随手一把长枪长剑也能将就了。唐姐姐倒也不必为此过于挂心。”
唐芷兰道:“眼见着那把宝刀乃是你的心爱之物,毁于我手我又怎能不挂心呢?临行之前特意来找你其实也是因为那把刀的事情。还记得我那件被你砍断了的唐门秘宝天门锁吗?那天门锁本是一块天外陨铁,端的坚硬无比难以铸造,我姑姑曾遍访天下铸造名师莫说是将其铸造成型,便是想要将其炼化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失望之余,姑姑本已放弃了将其铸造为兵器这个念头。却不曾想在机缘巧合之下,姑姑竟然偶遇了当世第一的铸造名家,江湖人称百炼神兵的——宇文铸。就和咱们习武之人对武功的痴迷一样,这个宇文铸自幼便痴迷于铸造兵器,见到如此罕见的天外陨铁当下便动了心。最终在宇文铸别具匠心的倾力打造下,这块形容古怪的天外陨铁终于被铸造成了我唐门秘宝——天门锁!”
听完唐门秘宝天门锁的来历,安继业恍然大悟道:“那么唐姐姐的意思是……?”
唐芷兰点了点头道:“没错!如果你能够找到这个百炼神兵宇文铸的话,那么你的血河宝刀也一定可以被他修复的。只是此人和青囊神医孙杏林老前辈一样都是世外高人,向来行踪缥缈居无定所,想要找到他只怕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姑姑跟我说过,她当年是在邢州附近遇到的宇文铸前辈。我想你既然要前往定州,恰好能够路过邢州,不妨在那里停留片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位宇文铸前辈为你重铸血河宝刀了。”
安继业不无感激地说道:“有劳唐姐姐费心了,若是真能有幸得遇这位宇文铸前辈,小弟定当恳请这位前辈为小弟重铸武器。”
唐芷兰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了!兄弟日后若是有空一定要到我们蜀中来玩啊。”
安继业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小弟此番来到中原目的就是为了游历江湖一长见识。待定州之事了结之后,小弟一定会去蜀中的,只是到时候免不得要烦扰姐姐了。”
送走唐芷兰后,安继业回到房中,却见朱珠犹自撅着小嘴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任凭王茹和郭威二人怎样劝说也是不理不睬。安继业见状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好啦,我的大公主!好大的气性,怎么还在这里生闷气呢?其实唐姐姐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来话个别罢了。”
朱珠闻言更是醋意勃发,不无恼怒的说道:“呦呦呦!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唐‘姐姐’了?真是肉麻死人了!哼!擂台上和安大哥比武的时候这个狐狸精就不停地对你眉来眼去的,看的让人腻腻歪歪的好不舒服。眼下又巴巴的跑来专程话别?话哪门子的别?哼!肯定没安好心!”
安继业苦笑道:“怎么就没安好心了呢?唐姐姐是为了告诉我怎样修复我的血河宝刀才专程在离开洛阳之前跑了一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把血河宝刀乃是我师父赠送给我的,对于我来说这把刀可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唐姐姐这也是一番好意啊。”
朱珠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然对唐芷兰心怀醋意,但是听到唐芷兰是为了帮助安继业修复血河宝刀而来,登时也不再恼怒。轻哼了一声道:“若是如此倒是冤枉她了,日后若是见到了她我再好好地和你的这位唐姐姐赔个不是便是了。”
一旁的王茹笑道:“让你这个小醋坛子扰的,咱们连正经事都顾不上说了。”
朱珠一拍手道:“哎呀,对了!差点忘了正经事了……。师姐不是我扰的啊,分明是安大哥那个唐姐姐扰的嘛!”
安继业见朱珠又把话题扯到了唐芷兰的身上,急忙岔开话题,不解的问道:“你俩这样一本正经的,可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成?”
王茹摇了摇头道:“哪来的那么多大事啊?只不过昨天听安大哥说要去定州,于是便过来问问。”
朱珠说道:“师姐你总是这样喜欢把话憋在心里不肯明说。什么问问啊?安大哥,我和师姐一大早来找你,就是想要和你一起去定州!”
安继业闻言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万万不可!定州现在已经是一个战场,我去定州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去打仗的!既然那个韩知古已经亲口承认定州是他打下来的,契丹人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猛将,我大哥想要夺回定州只怕十分困难,所以我才决定去定州的。再说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混乱不堪,带着你俩多有不便,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该怎么向王盟主交代呢?!”
“什么事不好跟老夫交代啊?”
王茹和朱珠正想说话,忽听门外传来了王彦章的声音,话音未落只见王彦章已经和谢长峰一左一右搀着孙杏林迈步走进了屋内。
看到这三位武林前辈突然大驾光临,安继业等人连忙起身,将三人让进屋内。待三人坐定之后,王彦章看着安继业等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首,笑着说道:“别这么拘束,没得给人一种上了公堂的感觉一般浑身的不自在。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原本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你们也都坐下吧。”
待众人也坐定之后,王彦章接着问道:“一进门就听到你们在争论,不知所为何事啊?”
安继业苦笑道:“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听说我要去定州,也要和我同去。我想定州此刻形势危急凶险无比,我怕她俩去了之后有什么闪失啊。”
王彦章闻言,表情严肃的看了看王茹和朱珠后,沉声说道:“定州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你们两个姑娘家跟着一起去成何体统?是去打仗还是去添乱啊?”
朱珠瘪着嘴说道:“谁说姑娘家就不能上战场了啊?花木兰代父从军击败了入侵民族的故事流传千古,她不也是一个姑娘家吗?还有大唐贞观年间的那个武艺高强的樊梨花,和她丈夫薛丁山一起抵御西突厥,不仅文武全才,更是被封为了兵马大元帅。她不也是一个姑娘家吗?既然女子上战场之事古已有之,怎么到了我和师姐就不能去了呢?再说了,千军万马之中刀剑无眼,我和师姐也是担心安大哥重伤初愈再添新伤这才决定要一同前往的,有我和师姐在身边陪着多少也有个照应不是?”
听到朱珠竟然搬出来了古代的巾帼英雄,王彦章一时之间顿觉语塞。待到听她说是因为担心安继业的安危后,这才寻得一个话缝,笑着说道:“好家伙,想不到真宁公主竟然连古代的巾帼英雄都搬出来了?只不过你俩既然是担心安少侠的安危,那么就更不能陪着他一同前往定州了!”
看到王茹朱珠俱带不解之色看着自己,王彦章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你俩对安少侠的关心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也深怕你俩这样做会让安少侠陷入危险之中!
“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虽为一代雄主,但是猜疑之心极重!你们不要忘了,当年的‘战神’李存孝就是因为和我有些交情并且在战场上饶了我一命,才被李克用怀疑他心怀二志。最终在小人的挑唆下被污以谋反的罪名,不仅被灭了满门,李存孝自己更是落得了一个被五马分尸的悲惨下场,一代‘战神’也就此陨落!有了李存孝这样一个前车之鉴,我们又怎么可能让安少侠再重蹈覆辙呢?!
“尽管我和李存勖只是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但是对于李存勖疏忌杀戮功臣一事也多少有些耳闻。安少侠作为李存勖的结义兄弟,如果一旦让李存勖知道安少侠和我王彦章扯上了关系,那么以李存勖的性格一旦对安少侠产生了猜忌之心,只怕日后会对安少侠不利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一个人一旦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莫说是区区的结义兄弟,便是亲兄弟、甚至是亲生父子之间,这种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之事也是不绝于史!所谓的有福同享只不过是一句空泛的誓言而已,一旦功成名就之后试问天下真正能做到的有福同享的又有几人?尤其是李存勖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一代雄主,只怕是共患难可以,同享福极难!
“此刻,安少侠和郭壮士都在这里,我也不是有意去挑拨安少侠你们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存孝身为李克用的义子为李克用立下了汗马功劳尚且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李存孝的前车之鉴如此,实在是让我们不能不防啊!”
王彦章的一席话,顿时让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郭威缓缓地说道:“王盟主的话,我虽然不敢完全认同,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王盟主说的不无道理。咱们兄弟三人相识甚短,我虽然不清楚大哥究竟是不是像王盟主所说的那样冷血无情,但是在大哥军中这些日子里,我也发现大哥在处理军政事务上,向来铁面如山绝不徇情。再加上晋梁两国乃是世仇,如果真的让大哥知道二哥你和梁国大将王彦章之间,甚至还和梁国的公主之间有如此撕扯不清的关系的话,只怕……”
尽管郭威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后面所要表达的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由得为安继业日后的安危开始担心起来。
倒是安继业对王彦章和郭威的想法显得不以为然,一脸无所谓的笑道:“我觉得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我与大哥结义并不是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只不过是我们兄弟三人都怀着一颗荡平乱世之心,志向相投而已。若是安某真能助我大哥实现了荡平乱世的理想,到那时我心愿已了,便是归隐江湖也无所牵挂了。再说了,合则聚,不合则分,若是我大哥真的变成了你们口中的那样无情无义之人的话,腿在我身上长着,我走人便是。我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既然孑身一人而来,那么孑身一人而去又有何妨?王盟主和二弟尽管放心便是,你们的一番好意我一定会牢记心中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记在心里就行。其实说了这么多一方面是给安少侠提个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阻止茹儿和朱珠陪你一同前往定州。现在,你们两个明白了我为什么要阻止你们了吧?”说罢,把目光投向了王茹和朱珠二人。
朱珠虽然还想反驳,但是想到此事事关安继业的安危,也只能强行按下想去的心思,一脸委屈的低头不语了。
王茹沉思了片刻后,抬头说道:“爹,你们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咱们也不能忽略了安大哥重伤初愈的这个现实啊?!我虽然武艺微末,但是从韩知古那几场比武之中也能看出来,这个韩知古所学的武功只怕正是安大哥所学的《太玄神功》的克星!女儿不是有意要违背父亲的意愿,但是以安大哥的现状,让安大哥一个人去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谢长峰笑道:“王姑娘未免也太过谦虚了,你虽为一介女流却深得王盟主的真传。一身武功与王盟主盛年之时也不遑相让了,所差的无非是些江湖经验和内功修为罢了。王盟主啊,依着老叫花子的意见,这李存勖又不是咱们武林中人,又如何能识得令嫒的身份呢?有令嫒陪着安少侠倒也是个不错的帮手呢。”
看到谢长峰也这么说了,王彦章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茹儿你就跟着安少侠一起去定州吧。此行前途未卜,你俩在一起多少也能有个照应。”说到这,看到朱珠也跃跃欲试的似乎心有所动,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去!”
朱珠闻言,小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委屈的说道:“为什么师姐能去,我就去不得了?”
王彦章叹了口气道:“你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不是添乱吗?更何况你身份显赫,当世只要提起姓朱的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咱们梁国的皇室,万一你的身份暴露了,安少侠可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话已至此,朱珠心知不管自己怎样坚持也是徒劳的了,最终只能放弃。只是一想到安继业此行的凶险,鼻子一酸眼泪还是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看着朱珠如此失落的表情,安继业只觉得心中不忍,起身来到朱珠身边轻抚着朱珠的肩膀说道:“不要哭嘛,又不是生离死别,弄得大家心里都怪难受的。你就安心的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便是,左右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我和王姑娘就回来了。”
王茹也在一旁劝道:“你不是一直都说喜欢安大哥那匹黄骠马吗?我听说契丹国久居漠北草原良驹骏马颇多。等到夺回了定州城,我们一定给你从契丹国的军队里缴获一匹最好的带回来给你当礼物。”
朱珠也明白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左右也无他法,只能点头答应了。于是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轻叹一声道:“唉!那你和安大哥一路小心,安大哥的安危就拜托师姐照顾了。我要枣红色的!”
“嗯?”冷丁听到朱珠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安继业和王茹同时一愣,略微思索了片刻后这才弄明白她说的是马。二人不由得哈哈一笑,异口同声说道:“好!既然咱们的大公主喜欢枣红色的,那我俩就给你弄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保证你骑上之后威风凛凛,不亚于身跨赤兔马的关云长!”
朱珠被二人一逗不由得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抑的气氛也被这阵笑声一扫而空。
笑过之后,王彦章收起笑容,盯着郭威正色说道:“郭壮士,老夫有些话要对你说!”
第五十章 信念
总算说定了行程安排,众人正在高兴间,忽见王彦章收起笑容,盯着郭威正色说道:“郭壮士,老夫有些话要和你安顿一下。”
看着王彦章如此严肃的表情,郭威连忙收起笑容正色说道:“王盟主请讲。”
王彦章道:“安少侠与老夫等人之间的关系,还有适才咱们所说的那些话,郭壮士一定要烂在心里,切勿和李存勖以及和李存勖有关的任何人提起!否则只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会对安少侠不利。”
郭威坦然一笑道:“王盟主尽管放心便是,此事关乎我二哥的安危,郭某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粗人,却也是粗中有细。如此大事,郭某绝对会守口如瓶决计不会透露半点口风的!”
王彦章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说罢,一招手把安继业叫了过来,接着说道:“此番之所以把孙老前辈和谢帮主一道请来,正是因为考虑到你重伤初愈,还需要进一步的固本培元。恰逢孙老前辈在此,便有劳孙老前辈多费费心,好生给你调理调理。”
安继业闻言大喜,朝孙杏林躬身一辑道:“那就有劳老前辈费心了。”
孙杏林笑道:“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啊?救死扶伤本是我辈行医之人的本分,更何况我也曾学过一些《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说起来与你也算是颇有渊源了,理应如此啊!先让老朽给你把把脉。”
替安继业把过脉后,孙杏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少林寺的《易筋经》果然高深,有了行智大师的全力施为,安少侠的身体确实已经基本复原了。只不过脉象之中还是略显有些中气不足,这也是当初安少侠走火入魔加之失血过多而留下的后遗症。不过无妨,我这里还有几粒自制的百草还魂丹,颇具固本培元补血益气之功效。从今天起每日服用一颗,等到了定州之后,也就基本无恙了。”
说罢,从随身的青囊之中掏出了一个小药囊递给了安继业。
听到“百草还魂丹”这几个字,安继业顿时想起了师祖留下的那部原版《黄帝内经》中所记载的有关此药的炼制方法。百草还魂丹顾名思义,需要采集天下一百零八种珍贵药材,每种药材均需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精心炼化,将其中的精华提炼出来后,再以极为精密的比例调配,然后再炼足九九八十一天才能炼制而成!炼制此药固然困难无比,跑遍神州大地去采集这一百零八种珍贵药材尤为不易!
想到这里,安继业顿时感到手中这个小小的药囊所含的分量极为沉重,不无感激的说道:“据晚辈所知,这百草还魂丹的炼制极为不易。孙老前辈为了晚辈一口气倾尽所有,晚辈实在是深感不安受之有愧啊!”
孙杏林却无所谓的笑道:“哈哈哈,安少侠这么说就见外了!区区药丸而已,重新炼制对老朽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药炼出来了便是给人治病用的,若是一味地敝帚自珍,那和泥丸石块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见盛情难却,安继业只好躬身谢道:“多谢老前辈仗义舍药,老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定当永世铭记在心!”
孙杏林笑道:“行医之人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只为救人不图回报!遭逢乱世,老朽原本想着凭借自己的一身医术来医人救世。却不曾想病人可医,乱世难救。老朽空有一颗济世救人之心,却也只能望乱世而兴叹了!你既然有心化为这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来荡涤这个乱世,那么老朽的医术能够对你有所帮助,也算是圆了老朽这医人救世的梦想了!”
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竟然也有这样一份拯救乱世的热忱,孙杏林的一番话顿时让安继业等人肃然起敬!
看着安继业服下百草还魂丹后,王彦章安顿道:“此番你们去了定州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说服李存勖速战速决!否则战事拖延的太久只怕会对晋国不利!”看到安继业和郭威皆是面带不解之色看着自己,王彦章进一步解释道:“我虽然不知道契丹骑兵究竟有多厉害,但是和晋国打了二十多年,我对李存勖的晋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以晋军如此强大的战力尚且被契丹国一举攻陷了定州,这契丹铁骑的战力由此可见一斑!”
郭威说道:“其实契丹人也没那么可怕,我虽然在大哥的帐下待的时间不长,但是也曾听说过我们晋军和契丹人之间近十年来打了大小战役不下十余场,契丹铁骑虽然勇猛却也和我们晋军不过是互有胜负难分敌手罢了。此次定州失陷,无非是我大哥一门心思集结大军准备一举灭了你们……”说到这,郭威想起来王彦章的身份,不由得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还望王盟主原谅则个。若非我大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与你们梁国的决战之上,一时之间忽略了身后的这个契丹国的话,定州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契丹人攻下来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眼下晋梁两国大战在即,契丹国却突然横生枝节攻下了定州。定州虽小,可是定州失守却会让李存勖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正因如此我才让你们一定要想办法说服李存勖速战速决啊!”
至此,安继业和郭威终于明白了王彦章的意思,恍然大悟道:“王盟主您的意思是怕契丹国和梁国联手?”
王彦章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尽管晋梁两国乃是世仇,而我又是梁国的主将,可是在我心中所渴望的是战场上明刀明枪的痛快的厮杀,对于这种鬼蜮伎俩颇为不屑。但是有一点你们要明白,虽然我是梁国主将,但是梁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可以做到不乘人之危,但是陛下呢?还有陛下身边的那些个大臣呢?你们不要忘了耶律德光已经代表契丹国和我们梁国相互签订了国书,虽然国书之中并未申明两国之间建立攻守同盟的战略关系,虽然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也不可能做出勾结外族的勾当,但是万一呢?要知道,最近几年晋梁两国的对峙,我们梁国已经明显的处于下风。尤其是过去一年的战争,晋国锋芒正盛,在晋国的攻击下梁国丢失了大片的国土,晋梁两国之间这场迫在眉睫的决战我们梁国胜算极低!这大梁国可是陛下父子两代三帝历经艰辛才建立起来的国家,为了梁国的未来考虑,陛下就算真的和契丹国结盟也能说的过去!如果陛下为了梁国的未来和契丹国建立了攻守同盟的战略关系共同来对付晋国的话,那么到时候李存勖可是真的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你们必须速战速决!”
对于王彦章的一番苦心,安继业和郭威均表示理解。但是郭威心中似乎还有一事不明,盯着王彦章问道:“王盟主的好意我能理解,但是晋梁两国处于敌对状态,而王盟主又是梁国主将,王盟主如此为我们晋国着想实在是让我有些想不通。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晋国未来恐怕真的有可能会一举灭掉你们梁国,如果能够和契丹国结盟,对于梁国的未来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现在,作为梁国主将的您却如此设身处地的为我们晋国考虑,这是不是有点……”
王彦章闻言哈哈笑道:“哈哈哈,郭壮士真是快人快语!说的没错,身为敌对关系,老夫却为对方去做打算,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说到这,王彦章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但是我所担心的并不是你们晋国会被梁国与契丹国的联军打败,我是担心……”
“您是担心契丹国别有用心?!”安继业接过王彦章的话头说道。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没错!从昨天耶律德光在武林大会上的表现还有他苦心谋划的那场阴谋中,我看出来了契丹国觊觎我华夏神州的那份野心。契丹人久居塞外,是一个以畜牧为主的游牧民族,族中所需的一切生活物品几乎都是依赖与我中原的贸易而来。正因如此,自秦汉以来,那些久居于塞北苦寒之地的游牧民族——匈奴、鲜卑、突厥,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中原政权不断的开战,其目的就是为了夺取我们中原的花花世界,来满足他们心中那份对美好生活的渴望!现在的这个契丹国也是如此!这才是从古至今这些外族不断的与我中原发起战争的根本原因所在。
“但是契丹国立国不久,国力尚弱,只凭着一己之力想要夺取我华夏神州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父子二人身为一代雄主,想必也一定看出来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所以他们要想顺利的夺取我们华夏神州,只能寄希望于我们中原各政权之间的自相残杀,待各政权的国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以后,他们便可以毫无阻滞的杀入中原!到那个时候,整个华夏神州烽烟四起战乱不断,莫说是晋梁两国中的某一国无力对抗契丹,即便是这些林立于华夏大地上的所有国家联起手来只怕也难以阻挡契丹铁骑入侵的脚步了!
“所以我担心的并不是契丹国和梁国联手之后会让晋国陷入腹背受敌之境,而是怕这契丹国别有用心,使出战国时期秦国吞并六国所用的‘远交近攻’之法,来逐一消灭那些阻挡在他们通往华夏大地的路上的一切绊脚石,最终一举吞并我华夏神州!”
听完王彦章的分析,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平心而论,王彦章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极有可能成为现实。若是契丹国真的使出了远交近攻的计谋,到那时整个华夏大地只怕真的会陷入烽烟四起的大乱之局。
良久之后,谢长峰若有所思的说道:“老叫花子是一个粗人,也不懂得那些治国之道。但是在我看来,如果契丹国趁机入主华夏的话,那不是正好可以终结这个乱世了吗?说句心里话,魏晋南北朝的时候,中原大地的政权几乎全部都是由咱们眼中的那些个异族所建,在他们的统治下老百姓不是也一样能够安居乐业吗?
“眼下的华夏大地十余个政权大部分倒是咱们汉人建立的,结果又怎样呢?神州烽烟四起乱世难平,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这一点从我们丐帮的人数上就能看出来,这个时代的丐帮只怕是我们丐帮创建至今人数最多的一代。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些由咱们汉人建立起来的政权之间战争不断所致?若非如此又有谁会心甘情愿的沦落街头成为叫花子乞丐呢?!
“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契丹族也好,汉人也罢,谁统治这片华夏大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结束这个乱世,谁能让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才是正道。”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谢老弟,你这想法未免有失偏颇啊!你不妨先听听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然后再由我来为你解答吧。”说罢把目光投向了安继业、郭威等人。
安继业说道:“我是沙陀人,对于你们汉人所说的民族大义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我也觉得谢帮主说的没错,不管是谁只要能够终结这个乱世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才是正道。但是这里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我们怎么才能断定契丹人能够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呢?以我对契丹人的了解,至少目前的契丹人还做不到这一点!现在的契丹人对待外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戮和奴役!这一点从我全族全家被契丹人尽数屠戮一事就可见一斑了。所以在我看来,契丹人只要不放下他们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错误思想,那么在他们统治下的各族人民是绝对不会有好日子的。就算他们真的统一了整个华夏大地,早晚也会被人民推翻!”
郭威挠了挠头说道:“大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什么。不过在我看来眼下虽为乱世,但是终结的迹象已经初现端倪。我大哥心怀荡平乱世的雄心壮志,励精图治早已定下了平定各路政权的方案。我是个汉人,大哥治下的百姓也大多都是汉人,可是我大哥却是一个沙陀人。在我大哥的治下,尽管经历了长达三十余年的漫长战争,可是大哥治下的百姓心中却始终相信我大哥这个沙陀人能够评定这个乱世能够让他们过上期待已久的安定生活。这也是为什么我大哥治下的百姓尽管一个个皆是面有菜色,却从来没有生过一场民变的原因。因为他们从大哥的身上看到了终结这个乱世的希望!
“所以我也认为谢帮主所说的不管是谁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正道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里也有一个条件的限定,那就是必须抛开民族的界限对所有民族都能一视同仁才行!我大哥身为一个沙陀人却能得到治下广大汉人的拥护,正是因为他跨越了民族的界限,真正做到了对所有民族的一视同仁。”
王茹点了点头道:“盛唐时期,李氏王朝之所以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唐盛世,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歧视和奴役任何一个民族,对所有民族一视同仁的结果吧?”
朱珠也说道:“历史也好、民族大义也罢,这些我并不是如何的关心,所以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作为梁国皇室一员,我也明白治理一个国家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父皇从我们兄妹小的时候就一直告诫我们,得天下易守天下难!我四哥也经常说马背上可以得天下,却不能治天下。父兄所说的这些道理应该和安大哥他们说的都差不多吧?如果契丹人真的让华夏大地卷入了更深的战争之中,真的试图奴役其他民族的百姓的话,那么即便他们真的夺取了华夏大地只怕也不会给百姓们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
听完四个年轻人的想法后,王彦章说道:“他们四个年轻人所说的已经非常透彻了,想必谢老弟现在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了吧?老百姓反对的并不是某一个民族,他们反对的是奴役和压迫!如果契丹国所奉行的是奴役和压迫的政策,那么就算是他们结束了这个乱世又能如何,不管老百姓再怎么痛恨战争渴望和平,这片华夏大地也一定会烽烟再起!
“适才你说南北朝时期,老百姓在那些少数民族所建立的政权下也能安居乐业。但是你忘了后赵了吗?十六国时期的羯族人石勒所建立的后赵,所奉行的就是奴役和屠戮他族的政策。后赵统治中原三十二年,中原汉人十室九空几近灭绝。汉人冉闵推翻后赵时发出了‘灭胡令’,中原汉人对羯族人发起了几近疯狂的反扑,不仅后赵这个政权如同昙花一现在血腥的屠杀中瓦解崩散,就连那个曾经强悍无比的羯族也从此在中原大地上彻底灭绝消失。不能怪汉人残忍,实在是后赵对汉人的欺凌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才勾起了汉人心中的民族仇恨。
“所以,以当前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所奉行的民族歧视政策,就算他们真能平定这个乱世,我们也必须要阻止他们!否则的话,即便乱世已定,中原百姓只怕会生活在更加恐怖的水深火热之中!”
听完众人的一番分析后,谢长峰终于恍然大悟,尴尬的挠了挠蓬乱不堪的头发,自失一笑道:“经过你们这么一番分析,老叫花子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老叫花子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想左了!”
王彦章笑道:“谢老弟也不必自责,咱们这番探讨其实对他们几个年轻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生逢乱世,心怀平定乱世的志向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急病乱投医,为了平定乱世而盲目的不择手段!乱世之中群雄并起,我们只要认定自己心中的理想,选定自己心中那个真的可以平定这个乱世的雄主,为了心中那份平定乱世的理想去奋斗,这才是我辈中人应尽的义务!你们懂了吗?”
面对着王彦章的殷切寄语与,安继业、郭威、王茹和朱珠四人使劲的点了点头。此刻,在他们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自己理想的蓝图,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荡涤乱世的这份信念!
第五十一章
时值盛夏,北方的夏天燥热且风多,阵风夹裹着热浪袭过,非但没有给人带来丝毫凉爽的感觉,反而让空气中仅有的水分也被干燥的热风给尽数带走了。这个时节,本该是孩子们在河边渠畔游水嬉戏的时光,本该是妇女们坐在水边捶洗衣物的时候,可是眼前的景象却人迹全无,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条孤独的水流在蜿蜒流淌。田间地头非但看不到任何的绿意,就连那些本该收割的农作物也被尽数铲光,到处都是一片荒芜苍凉的景象。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景色,天色已近黄昏,在热浪蒸腾的驿道上,却有三骑并辔而行。
驿道是通往定州的驿道,马上三人两男一女,俱是一身劲装打扮。男的一个高大威猛、孔武有力,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女的则是面目姣好、英姿飒爽,三人同行格外的引人注目。正是从洛阳出发赶往定州的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一路行来,三人日夜兼程只用了不到两日便穿过了晋梁两国的边境来到了晋国境内。
盛夏的黄昏端的是燥热无比,西下的夕阳兀自在不遗余力的把最后的炽热的阳光洒向大地,被骄阳炙烤了一天的地面泛起滚滚热浪从地底蒸腾而起,与夕阳带来的热浪交织在一起,把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蒸腾的热浪中,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显得那样的缥缈。一阵阵的燥风夹裹着热浪吹过,身上刚泛出了一层粘腻的汗液,转瞬便被蒸发,只剩下一层夹杂着盐粒的粘腻的油脂紧紧地扒在皮肤上。
郭威一把扯掉了身上那件被不断蒸发的汗液弄得有些发硬的上衣,又就着手抹掉了扒在脸上的那层黏腻的油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体内的燥热尽数吐出一般,环视了一下荒凉的四周后说道:“二哥,这里已是邢州地界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咱们就到了邢州城,我看咱们今天不如就在邢州城暂时休息一晚吧?”
安继业抬头看了看已近西山的那轮犹如一颗滚热流油的蛋黄一般的夕阳,点了点头道:“咱们已经日夜兼程已经走了两天了,既然已经到了邢州,那咱们不妨暂时歇歇脚。聚缘楼一别,已经有数月不曾见过柴姑娘了,更是没有赶上你俩的新婚大喜,我这个当二哥的心中着实有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我这个弟妹了。”说到这,安继业又笑着对王茹说道:“王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个弟妹性格极是爽朗为人处世不让须眉,说是巾帼英雄亦不为过。这一点倒是和你的性格颇有相似之处,你俩一见之后肯定投缘。”
王茹笑道:“老是听郭兄弟说起他的娘子,如今听安大哥这么一说,小妹也着实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传奇女子才能让咱们这位豪气干云的郭兄弟如此的牵肠挂肚了呢。”
郭威一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正有此意。结婚之后在家只呆了二十来天就匆匆的赶往晋阳大营了,一别数月我也着实有些想念我娘子了。”说罢,看了看杳无人烟的前路,接着说道:“我让他们河中四鬼去打前哨,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呢?”
安继业说道:“这邢州城与定州接壤,进入邢州地界后放眼望去皆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肃杀景色。看来定州失守之后,邢州百姓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也许他们四个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说不定。”
郭威点了点头道:“二哥说的是,那日我来邢州迎娶娘子的时候,邢州城虽然有些凋敝,但是多少也显出了一副生机,不像此刻仿佛遭了战乱一般如此荒凉。眼下定州失守,邢州的局势自然不会稳定,我也担心河中四鬼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王茹道:“左右只有这一条道通往邢州,咱们只管往前走便是了,兴许能在路上遇到他们四个呢。”
说罢,三人打马前行,沿着驿道一路向邢州赶去。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后,眼瞅着邢州城已经近在眼前,却始终没有见到河中四鬼的身影。遥望着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披上了一层红纱的邢州城,郭威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极不情愿的说道:“不见河中四鬼的身影也便罢了,怎的眼见着就到了邢州了,一路上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呢?难不成……邢州也被契丹人攻陷了?!”
安继业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眼前的景象虽然荒凉凋敝,但是并没有两军交战的痕迹,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历了战争的样子。咱们且打起精神,到邢州城看看情况再说吧。”
王茹此刻已经将包袱里那三截长枪重新组成了镔铁长枪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安大哥说的没错,不过郭兄弟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警醒些总是没错,走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郭威跟着安继业和王茹继续驱马前行。不一刻邢州城的城门已然映入眼帘,看到城门口站立的那两排晋军,郭威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当他看到那些晋军身后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的河中四鬼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看到来了三个陌生人,且人人身负武器,守门的晋军顿时提起了警惕,将手中的长枪一摆拦住了三人的去路,为首一人高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郭威翻身下马,快步走向那群守门的晋军,边走边说:“我乃晋王殿下亲军‘从马直’的郭威!现在晋阳大营牙门都校刘知远账下任左监门副尉,奉晋王殿下亲令寻找我二哥前往定州前线效力。这是晋王殿下的金牌,请过目!”
郭威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从马直乃是李存勖的贴身侍卫,身份十分显赫自是不必多说。为首的晋军听到郭威的身份,连忙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那块金牌,一见之下果然是晋王李存勖的贴身金牌,随后又毕恭毕敬的将金牌交还到郭威的手中,说道:“冒犯了郭大人,还望郭大人见谅!”
郭威笑道:“别他娘的在这跟老子咬文了。什么大人小人的,咱们都是吃军粮的厮杀汉,哪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呢?哈哈哈!”
郭威粗豪的性格倒也深和这帮晋军的胃口,一众晋军顿时轰然大笑,彼此之间初见时的那份生分顿时消弭。
笑罢之后,郭威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河中四鬼,又看了看这群看起来军容整齐却人人面青目肿的晋军,心中已然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指着被五花大绑的河中四鬼说道:“他们四个是我的亲兵,替我打前哨来着,可是冒犯了众位大哥?”
为首晋军笑道:“定州失守之后,这邢州城顿时变成了前线,所以守卫也森严了许多。这四个人带着兵器前来,身上却没有任何信物,言语中又颇为有些不善,我等以为是细作,少不了打了一架。嘿嘿,这四个兄弟倒也真有些本事,我们兄弟十几人被打成这样才好不容易把他们尽数擒下。不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多有冒犯,还望郭大人见谅!快来人,赶紧把那四个兄弟放下来!”
郭威哈哈笑道:“哈哈哈,这四个混球平日里威风惯了,今天让众位大哥教训一下,正好也能灭灭他们的威风。”看到四鬼一个个鼻青眼肿,臊眉耷眼的表情,郭威笑道:“行了行了,别他娘的一个个这副怂包样子。四个人打人家十几个,也不算堕了你们的威风了。”
说罢朝着为首晋军一拱手道:“既然已经验明了正身,那么可以让我们兄弟进城了吧?”
为首晋军笑道:“这个自然。不过小人有一言相劝,这邢州城眼下乃是石将军亲自坐镇,已经推行了坚壁清野之策将邢州方圆百里内的人畜尽数迁入城中。此刻城中戒严,还望郭大人及诸位大哥进城之后把身上的兵器收好,免得再起冲突才是。”
至此,郭威等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进入邢州境内便是一片荒芜的景色,原来是石敬瑭已经对这里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郭威点了点头道:“多谢兄弟提醒,郭某省得了。”
进了城后,果然如同那个晋军首领所说的那样,城中不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更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往来巡查,一片肃杀的气息笼罩在邢州城内。
王茹说道:“这里和定州尚有一定距离,却如此戒备森严,晋军的军容可见一斑了,难怪晋军在和梁军的对抗之中尽占优势!”
郭威皱眉说道:“我虽在刘知远账下,但是却隶属于石敬瑭的管辖。这里现在是石敬瑭在驻扎,这个石敬瑭打仗治军确实是一把好手,只是为人处世却显得有些不择手段,咱们最好还是少招惹他才是!”
然而世事往往难遂人意,往往你越是怕什么越是能见到什么。这边郭威话音未落,那边就看到一个身骑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虬髯将军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来到了郭威等人近前。看到郭威后,这个虬髯将军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不是刘知远账下的郭威吗?你不在晋阳大营怎么跑到邢州了?”
郭威见状,心中苦笑一声急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朝那个虬髯将军行礼之后,说道:“属下奉晋王殿下之命,前去寻我二哥来定州助战。路过邢州想要歇歇脚,不曾想冒犯了石将军,还望石将军见谅。”
这个虬髯将军便是郭威所说的那个石敬瑭,他也知道郭威和晋王李存勖乃是结义兄弟,而自己则是李存勖的义兄李嗣源的女婿。虽然自己的军阶远高于郭威,但是若论起辈分这郭威反而在他之上。眼见着郭威行此大礼,石敬瑭一时倒也不敢妄自托大,急忙翻身下马来到郭威近前,伸手扶起了郭威,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倒显得有些见外了呢。”
说罢,瞅了一眼郭威身后犹自骑在马背上的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石敬瑭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不满的情绪。接着说道:“这两位便是晋王殿下邀请来的定州助战的‘英雄’了?眼下定州战事吃紧,咱们几万大军尚且束手无策,就凭着他们……?唉!也不知晋王殿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石敬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似乎对安继业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士颇为不屑。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与大哥乃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既然大哥有求,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能有不来相助的道理呢?”
石敬瑭干笑一声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打仗的事当然要由我们这些当兵的来处理了。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在江湖中打打杀杀还可以,跑到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之中去冲锋陷阵?只怕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咯。”
眼见着二人之间的谈话渐渐地冒出了火药味儿,郭威急忙说道:“我二哥身怀惊世武艺,晋王殿下要我二哥来定州助阵必然有他的道理。此刻定州战事吃紧,我等还要继续赶路,待了却定州战事之后,郭威再来和石将军赔个不是。”
石敬瑭也知道这个安继业也是李存勖的结义兄弟,虽然瞧不起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但是一时间倒也不愿意和安继业闹得太僵。看到郭威开口,石敬瑭就坡下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定州战事确实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现在晋王殿下已经亲赴定州前线,既然这两位江湖大侠是晋王殿下的贵客,那你赶紧带着他们去面见晋王吧!”
听到李存勖竟然亲身前往定州前线坐镇,郭威、安继业和王茹三人顿时明白了定州战事的紧迫。当下也不多说,朝石敬瑭一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遥望着渐渐远去的安继业一行人的背影,石敬瑭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道:“呸!一群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而已,却敢在本将军面前撒野?若不是看着晋王殿下的面子,老子当场就屠了他了!也不知晋王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指望着这种人来夺回定州?!”
走在邢州肃杀的街道上,郭威颇为踌躇的说道:“既然大哥已经亲临前线了,那咱们也不要在邢州耽搁了直接赶往定州吧!”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来都来了,也不争这一时三刻的,先去看看弟妹再说!而且我之所以去定州,是为了挡住韩知古好让大哥可以抽出手来夺回定州。耶律德光和韩知古等人无非比咱们早了半天的行程而已,此刻未必就赶到了定州。”
郭威说道:“可是石敬瑭已经对邢州实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我娘子他们在邢州城外的尧山,此刻想必也被迁至了城内,偌大的邢州城想要找到我娘子一家颇有困难啊!我是怕在这里耽搁的太久,误了定州的大事。”
王茹说道:“这有何难啊?鼻子底下就是嘴,张嘴打问一下便是了。咱们又不是古之圣贤,这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圣贤做法咱们自然也效仿不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见过了你家娘子再说呗。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三个先去寻你娘子一家,让河中四鬼辛苦一趟,吃过饭后就赶往定州跟你大哥通报一声说安大哥马上就到了,这样也能让你大哥不必过于挂心不是?”
安继业和郭威均觉得王茹的办法可行。一番嘱托后,河中四鬼欣然领命,反正身上带有干粮,索性也不在邢州吃饭了,立时踏上了前往定州的道路。
刚一送走河中四鬼,郭威忽然看见街角一家药店了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打马来到那人近前大声问道:“可是守礼大哥?”
此人闻言微微一愣,回头一看是郭威后,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色,大声说道:“妹夫?!哎呀,你可回来了!”
此人正是柴守玉的胞兄柴守礼。郭威见状急忙翻身下马,一把握住柴守礼的手开心的说道:“正愁找不到你们呢,可可的就在这里遇到了你。”看到柴守礼手中大包小包的尽是药材,郭威不解的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药?家中老小可好?”
柴守礼叹了口气道:“定州失守后,这邢州也是岌岌可危,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前不久又突然下令周边百姓全部迁入邢州城内。走的匆忙,老爹一急之下咳喘的老毛病又犯了。现下一家老小全都在前边的客栈暂住。来来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屋说去。你这一走数月,我妹妹见到你指不定得开心成什么样呢!”
走在路上,郭威问道:“邢州周边的百姓全都迁到了城里,这么多人怎么安置呢?”
柴守礼道:“还能怎么安置啊?城东的空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临时的难民营,没钱的都被赶到那里暂住了。有钱的全都住在城中客栈,眼下各个客栈都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咱们一家老小几十口子也只能挤在五间屋子里。唉!啥时候才能熬出个头啊?!”
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柴家所住的那间客栈门前。果然像柴守礼所说的那样,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已经入夜,客栈里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就连街边的屋檐下都蹲满了形形色色人等,俱是满面愁容一脸的憔悴之色。
进入客栈后,挤过息壤的人群,柴守礼带着郭威、安继业和王茹一路来到了楼上柴家所住的客房门前。还未进门柴守礼就大声叫道:“玉儿!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谁回来了我不管,大哥你的药倒是买回来了吗?爹刚睡下,你这么失惊打怪的嚷嚷再把他老人家惊醒了!”说话声中,只见一个俏丽的娘子推门走了出来,不是柴守玉还有谁?待到柴守玉看到站在柴守礼身后满脸喜色的郭威后,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使劲揉了揉双眼,惊喜的叫道:“相公?!”
看到自己想念数月的柴守玉,郭威早已喜不自禁,快步走到柴守玉的面前,张开双手就要去抱。可是当他看到柴守玉的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婴儿后,顿时愣在了当地!
第五十二章
相别数月,郭威和柴守礼这对儿恩爱有加的新婚夫妻终于在这乱象横生的邢州城再次相遇。当郭威满怀欣喜的走上前去要拥抱柴守玉的时候,却一眼瞅见了柴守玉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郭威登时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郭威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满是惊喜的笑容,激动的问道:“我……我儿子?!”
柴守玉闻言,俏脸一红,轻声说道:“胡说什么啊?总共在家呆了不过二十来日,分别也不过数月而已,怎么可能就有了孩子了啊?”
经柴守玉这么一解释郭威这才醒悟,一脸憨笑道:“冷丁看到你抱了一个孩子出来,我还以为是我儿子呢。”
柴守玉笑着嗔道:“别瞎琢磨了,你忘了这是我大哥的儿子了吗?我爹前不久刚给起了名字,叫柴荣。你走了以后,我整日里一个人无聊的紧,看到这个可爱的小侄儿着实喜欢的不得了,就帮着哥哥和嫂嫂一起抚养了。”说到这,柴守玉朝着安继业和王茹款款一拜道:“二伯伯也来了,光顾着高兴还没来得及给二伯伯请安呢。”
安继业一把将柴守玉扶起,笑着说道:“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呢?没有赶上你俩的新婚大喜,我这个做二哥的着实心里有愧啊。”
柴守玉笑道:“二伯伯自己也说了都是一家人了嘛,有什么不安心的啊?只可惜现在邢州城乱成这样,想给二伯伯补个喜酒都没有机会。”说罢,盯着安继业身边的王茹,问道:“这位姑娘是?”
安继业介绍道:“这位是王茹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柴守玉道:“以二伯伯这样的武功竟然也遭遇了危险?二伯伯是我们两口子的救命恩人,王姑娘又是我家二伯伯的救命恩人,小妹这里真的要拜谢王姑娘了!”
王茹一把扶住柴守玉,笑着说道:“妹妹万万不可!安大哥也真是的,老是把这点小事挂在嘴上。”
女人心细,看到王茹看安继业的眼神时所流露出来的那份感情,柴守玉顿时明白了王茹对安继业的那份感情。于是笑着说道:“二伯伯真的是好福气呢。”
王茹闻言顿时明白了柴守玉的意思,俏脸一红低头不语。
一旁的郭威笑道:“娘子,咱们就这么守着门口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们三个还饿着肚子呢。”
柴守玉轻轻一拍脑门说道:“你看看我,光顾着高兴了,来来来咱们进屋说去。只是十几口子挤在一个屋子里难免有些局促,所幸都是一家人,将就一下吧。”
柴守礼说道:“妹妹你们去隔壁我那个屋去,我让你嫂子他们暂时先在别的屋里待会儿。妹夫他们一路奔波,着实也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按照柴守礼的安排,郭威等人来到了柴守礼的客房中。全都安排停当之后,柴守玉道:“二伯伯和王姑娘你俩和我相公宽坐片刻,我去张罗饭菜,马上就得。”
不一刻,柴守玉端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简单的摆了一桌,面带歉意的说道:“现如今兵荒马乱的,只能临时在客栈里自己做点粗茶淡饭,大家将就着吃了。家里倒是有酒有肉,只可惜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带出来。”
安继业笑道:“给弟妹添麻烦了。这么丰盛还说是粗茶淡饭?这顿饭可比我们路上啃得那些硬邦邦的干粮不知好了多少倍了呢。”
三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柴守玉闲聊。期间王茹更是简单的把安继业那番凶险的经历跟柴守玉说了一番。
尽管王茹说的简单,但是柴守玉也能听得出来安继业此番也算是历经劫难死里逃生了。听完之后,柴守玉长叹一声道:“我只道二伯伯武艺高强,遇事定能逢凶化吉,却不曾想还是着了红云山庄孟家那些贼人的道。唉,真是贵人多磨难啊!不过现在好在有了王姐姐陪在二伯伯的身边,我总算是放心了呢。”
安继业淡淡一笑道:“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有了此番的遭遇我也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吧。”
柴守玉说道:“我是个直性子,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个林姑娘也已经和二伯伯你阴阳两隔,二伯伯又何必再继续纠结于此呢?我看王姑娘倒是对二伯伯有情有义,你俩也是郎才女貌,二伯伯何不挑个时间直接和王姑娘把你们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呢?”
柴守玉此话一出,王茹顿时羞红了双颊。
安继业却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王姑娘的一番心意安某自然明白。只是刚刚经历了此番磨难,我的心中实在是……暂时容不下别人了。再说……”
“再说?”柴守玉看着安继业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解的问道:“再说什么啊?”
郭威接口说道:“娘子你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纠缠啊。若是只有王姑娘一人也还好说,偏生王姑娘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也和王姑娘一样有恩于二哥,也一样喜欢上了二哥。所以二哥才……,唉!这才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柴守玉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咯咯一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自古以来男人娶个三妻四妾再也寻常不过了,既然两个姐姐都与二伯伯有恩,而且又同时喜欢上了二伯伯,那二伯伯何不索性就……照单全收了呗!”
王茹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妹妹这话倒是和我那小师妹如出一辙,可是在我看来爱情是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和他人分享的。就拿妹妹来说,你愿意让郭兄弟再娶个小来和你平分郭兄弟吗?”
“这……”王茹的一席话顿时让柴守玉哑口无言。所谓劝人容易劝己难,平心而论此事若真的让自己遇到的话,自己的心中也定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安继业却不想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看着在柴守玉怀中睡得香甜的柴荣,说道:“弟妹既然如此喜欢孩子,那么为何不干脆和三弟自己生一个呢?”
柴守玉俏脸一红道:“我倒是也想呢,可是眼下兵荒马乱的,雀儿哥一直在前线,我俩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时间嘛。”说到这,柴守玉顿了一顿,对郭威说道:“说起荣儿,我倒是有个计较。反正我和相公也没时间要自己的孩子,而荣儿我也着实的喜欢的不得了,索性咱俩就把荣儿收为养子吧?”
郭威笑道:“倒是个好主意,但是荣儿可是守礼大哥的爱子,咱们如此横刀夺爱,守礼大哥和嫂嫂他们俩舍得吗?”
柴守玉道:“只要你答应,大哥和嫂子那边我自由分说。左右都是一家人,更何况大哥他们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一定会答应的。”
说话间,安继业三人已经用罢了晚饭。柴守玉忙前忙后的收拾停当后竟然真的把柴守礼夫妇叫到了屋中。听到柴守玉和郭威两口子想要收柴荣为义子,柴守礼夫妇没口子的欣然答应。
柴守礼笑道:“咱们兄妹本来就是一家人,荣儿现在有了两家父母疼他爱他,那是这孩子前世修来的福气。”
郭威凭空多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心里自是乐的跟什么似的。把个小柴荣抱在怀里,一刻都不舍得放手。
眼见着郭威一家其乐融融,安继业和王茹也被这份温暖的气氛所感染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安继业有心想说走,但是看到郭威和柴守玉恩爱有加的样子又着实不忍心开口。
倒是柴守玉心细如发,看到安继业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此刻的想法。虽然心中有些难舍,但是转念一想国事为重,于是正色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相公和二伯伯你们还要赶往定州,左右这里也住不下这么些个人,相公你们……还是尽早上路吧!”
郭威闻言,心知柴守玉所说的是事实,但是一想到刚一见面就要分别心中又着实不舍。面带不舍之色说道:“这……,我……。”
柴守玉轻轻地戳了一下郭威的脑门,笑道:“什么这了那了的啊?没有国又何来的家啊?好男儿当以国事为重!你们早一日帮着大伯伯夺回定州,咱们邢州百姓才能早一日过上太平日子不是?等你们帮着大伯伯夺回了定州,到时候我亲自去求大伯伯给你准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假,让你好好在家里住些日子岂不是更好吗?”
郭威挠了挠头道:“道理我懂,只是一想到匆匆一面就要分别,我这心中着实有些不舍啊。”
看着郭威和柴守玉夫妇二人难舍难分的情景,安继业和王茹也着实不忍心就这样让他们分别。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依我看,三弟你不妨在此暂住一夜,定州那边有我和王姑娘先过去也不妨事的。”
王茹也说道:“安大哥说的没错,你们两口子难得一见,这么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我们也着实不忍。路我们也知道怎么走,郭兄弟也没必要陪我们一起赶路的。”
郭威摇了摇头道:“虽然眼下确实有些难舍难分,但是我郭威也是一个识大体的汉子。我娘子说得对,咱们不早日帮着大哥把定州夺回来,邢州百姓就一日不得太平。就算不为了邢州百姓着想,为了我娘子一家我也必须要狠心斩断这一时的儿女情长才是!二哥和王姑娘不必多说了,咱们这就上路吧!”
听到郭威这样说,柴守玉早已泪湿了双目,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嘴里却不无赞赏的说道:“相公不愧是我柴守玉心中的大英雄!家中老小有我和我大哥一家照料是决计无忧的,相公只管宽心的去帮大伯伯从契丹人的手里夺回定州便是!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相公务必千万小心才是!”
郭威嗓音喑哑的说道:“娘子放心便是,你雀儿哥我虽然没有二哥那么厉害的武功,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汉子了,那些契丹小丑又怎能伤得了我分毫?!娘子只管在家安心等候便是,夺回定州之后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叙不尽的离愁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说尽。就这样匆匆一面之后,郭威和安继业、王茹三人便辞别了柴守玉一家重新踏上了前往定州的路途。
目送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柴守玉眼含着热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三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后,一旁的柴守礼轻抚着柴守玉的肩膀说道:“玉儿,妹夫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柴守玉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先进去吧,里面闷得慌,我一个人在外面静一静,顺便透透气,不妨事的。”
柴守礼也明白,自己这个妹妹虽然看起来性格爽朗坚强,但是面对这种聚散离别,即便嘴上不说心中的难过之情也可想而知。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柴守玉的肩膀便转身回到客栈去了。
灯影中,柴守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街头,遥望着眼前早已不见了郭威身影的漆黑一片的前方一时无语,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夜色中,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很快便来到了出城的城门,向守城士兵说明了情况后,三人便打马冲出了邢州城。寂静的夜色下,苍凉的驿道上,顿时响起了一串急骤的马蹄声,惊醒了路边树上的鸟窝里一家团圆沉睡的群鸟。
……
三人一路彻夜疾驰,天一亮定州已经遥遥可及。遥望着远方烽烟四起的定州城,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来到距离定州不到十里的地方,只见一大片军营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营中无数军帐连城一片,营外一圈木质的拒马将整个大营环绕其中。拒马附近,三五成排的士兵一个个手握长枪挺胸凹腹而立,俱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为这座军营增添了一份肃杀的气氛。
郭威和守营的士兵通报了来意后,士兵便急忙带着李存勖给郭威的那块贴身金牌进营禀报去了。不一会儿,只见营中人影闪动,李存勖已然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快步来到了大营门外。
隔着老远,李存勖便朗声笑道:“哈哈哈!二弟、三弟,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一别数月,二弟别来无恙啊?!”
兄弟三人久别重逢,那份亲密的程度自是不必多说。
安继业紧紧地握着李存勖的双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大哥精神还好,只是眼圈发暗显然是休息不好。”
李存勖叹了口气道:“定州城狼烟突起,眼下大战在即,愚兄纵然夙兴夜寐,也深恐前途难料啊!二弟怎的数月不见,消瘦如斯了呢?”
郭威在一旁说道:“大哥有所不知,二哥游历江湖也并非一帆风顺。尤其是为了解除咱俩的后顾之忧,二哥一举灭了恶龙岭后便惹上了红云山庄的孟家兄弟,也算是九死一生了。”
说罢,郭威简单的把安继业的遭遇和李存勖说了一遍,直把个李存勖听的目瞪口呆。只是涉及到安继业和王彦章、朱珠等人的关系时,郭威便笼统带过,只字未提。
愣了片刻后,李存勖不无感慨的说道:“二弟为了我和三弟惹上这等祸事,我这个当大哥的心中着实有愧啊!”说罢,看了看站在安继业身旁的王茹,接着说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救了我二弟性命的王姑娘了吧?若非王姑娘仗义出手相救,我二弟怎能侥幸脱此大难?我兄弟三人虽为异姓,却情同手足,若是二弟有个三长两短,我李存勖断然不能独活!王姑娘大恩如此,请受李存勖一拜!”说罢,竟然就势朝着王茹一辑拜倒!
这一下直把个王茹唬的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扶起李存勖,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可使……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您可是堂堂的晋王殿下啊!”
李存勖哈哈笑道:“什么晋王不晋王的?在你们面前我就是你们的大哥,我们三个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又何来的高低贵贱之分?王姑娘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一声李大哥便是!”
李存勖如此豪爽的性格倒让王茹颇有好感,心中只觉得眼前这个李存勖和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晋王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
李存勖拉着安继业的手,不无关心的说道:“遭受如此大难,身子可还好吗?早知道你重伤初愈,我就不让三弟去找你了。”
安继业笑道:“不碍事的,有少林寺行智大师的全力施救,我早已经复原了呢。更何况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眼看着契丹国已经把魔爪伸向了我们中原大地,我又怎能做到冷眼旁观呢?”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红云山庄的孟家兄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过还好二弟吉人天照,虽然险象环生却也有惊无险。那日咱们在聚缘楼里也曾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此番磨难也许是上天对二弟的一个考验,二弟经此大难,他日定然前程无量啊!”
说罢,李存勖对郭威说道:“你们来时路过了邢州了吧?”
郭威点了点头道:“路过了,在邢州还见到了石敬瑭将军和我娘子。”
李存勖笑道:“既然路过邢州怎么不和你家娘子多盘横些日子啊?”
郭威一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能够匆匆见过一面,我就知足了。再说小弟也明白国事和家事孰重孰轻,又怎能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而坏了大哥夺回定州的大事呢?这也是我娘子说的。”
李存勖哈哈笑道:“说的好!三弟在军中历练了些时日,果然成长了许多啊!”
安继业问道:“我们三人初来此地,不知眼下战况如何了啊?”
听到安继业询问战况,李存勖收起笑容摇了摇头道:“战况不容乐观啊!这些日子我们总共发起了三次反攻,却始终无法夺回定州城,这帮契丹人的战力果然非同小可啊!来来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营细说!”
第五十三章
定州,位于太行山东麓,华北平原西缘,地处战略要冲,自古就有“九州咽喉地,神京扼要区”之称。唐末战乱之后,定州旧城毁于战火之中,现在的定州城是在原址上重新建起的一座新城。此刻的定州新城已经变成了一个烽烟弥漫的战场,契丹国屯兵城内,晋军围在城外,两军隔城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在距离定州新城不到十里的晋军大营前,久别重逢的李存勖、安继业和郭威兄弟三人相见甚欢。一番长谈后,安继业问及定州战况,李存勖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便邀请安继业、郭威和王茹进入大营细谈。
一进入大营,李存勖便领着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来到了李存勖所在的中军大帐。众人落座之后,李存勖摆了摆手撤去了帐中护卫以及一众跟随在侧的将校,偌大的中军大帐转眼间只剩下了李存勖他们四人。
坐定之后,李存勖说道:“定州新城失守后,我军也曾发起过几次反击,但是却始终无法夺回定州。无奈之下,我这才放下镇州战事,连夜赶到了定州新城。从我来到这里以后,已经对定州新城组织发起了两次反攻,没想到契丹人的战力竟然如此强悍,两次反攻不仅未见寸功,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士!”
听到李存勖言语中又提起了镇州战事,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大哥不是一直在忙着集结军队准备和梁国展开决战了吗?怎么又在镇州打起来了?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倒让小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李存勖长叹一声道:“唉!莫说是你了,这错综复杂的局势变化就连我都有些猝不及防。我看还是从头说起吧!
“就在我一门心思集结大军准备对朱梁发起全面决战的时候,不曾想却后院失火!成德镇张文礼突然发动兵变,杀死了节度使王镕。为了稳定成德镇的局势,我便授张文礼为成德留后。谁曾想张文礼这个狗贼竟然遣使向契丹国、朱梁求援,意图请求两国出兵将我晋军赶出河北。为了稳定后方,我便急忙发军北上攻打镇州。谁知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成德镇毗邻的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深怕唇亡齿寒,竟然也遣使贿诱契丹,请契丹出兵击退我军,以解除镇州之围。
“那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觊觎我中原大地已久,得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又怎能不动心?于是趁机举全国之力挥军南下,一举攻陷了古北口,随后又分兵顺势攻陷了檀州、顺州、三河、良乡、望都、潞县、满城、遂城等十余城。一时间契丹人风头旺盛,势不可挡!在攻打幽州的时候,契丹人的攻势受阻,遂调转矛头长驱南下,直奔涿州。我原本以为涿州有李嗣弼率重军把守定当无忧,所以虽然涿州战事吃紧,但是我还是打算着待一举平定镇州之后,再前往救援涿州。却没料到契丹铁骑竟然如此强悍,不仅一举攻陷了涿州更是俘获了李嗣弼全家,然后又顺势将定州新城围困了起来!
“为了避免腹背受敌的局面,无奈之下我再也顾不上镇州的战事,急忙率亲兵五千人驰援定州。结果人还在半路,就已经得到了定州新城失守的消息。同时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契丹人能够势如破竹的原因,原来契丹军中新来了一个叫韩知古的大将,此人竟然是一个武功高手,所过之处无人能敌!正因有了此人相助,契丹人才能一路长驱直入。
“想我李存勖从九岁起便随军征战,将近三十年的战场生涯论打仗我从来没有怕过谁,但是对方如果是个武林高手,那就让我颇感头疼了。那日在聚缘楼里对付那个孟旭就是一个例子。无奈之中突然想到了二弟你,既然契丹人能够请来武林高手助阵,我又何尝没有?因此我才急忙派人去寻三弟,让三弟找你来定州与我汇合,共同对付那个韩知古。眼下我集结军队在这里已经与契丹形成对峙之势,我同时还命令神武都指挥使王思同在狼山屯军防戍,阻挡契丹军南进。现在二弟你们来了,我就可以正式对契丹发起反攻了!
“可是眼下局势混乱,镇州那边朱梁的军队已经蠢蠢欲动,所以这定州之战必须速战速决才行!不怕别的,只怕朱梁伪帝一时鬼迷心窍中了契丹人远交近攻之计,到那时不仅会让我李存勖遭受腹背受敌的局面,只怕契丹国打败了我以后就会趁势长驱直入直取中原!我晋国存亡事小,让契丹人祸乱中原事大!事态若是真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只凭着如同风中残烛的朱梁想要抵挡契丹铁骑是万万不可能的,到那时这中原大地只怕也会岌岌可危了!”
听完李存勖的话,安继业、郭威和王茹三人深感震惊。不是因为这错综复杂的混乱局面,而是因为李存勖和王彦章的想法竟然惊人的相似,竟然全都考虑到了契丹国会使用远交近攻的计谋谋取中原,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王茹更是对李存勖钦佩不已,心中暗道:“难怪此人仅凭山西一地就能和大梁对抗十余年,果然无论是眼光还是见识都异于常人,不愧为一代雄主!”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韩知古我在洛阳也曾和他交过手,此人武功确实极高,身为攻略定州的主将此刻想必他也已经赶回了定州新城城内。不知大哥眼下的备战情况如何?今日若是对契丹宣战是否仓促?如果可以宣战,那么我想在战场上会会这个韩知古!”
李存勖说道:“自我来到这定州新城,全军无时无刻不在备战之中,想要宣战随时都行!只是二弟你们三人日夜兼行,此刻想必也十分疲累了,依我之见你们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咱们明日再去宣战。”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眼下局势混乱,大哥所担忧的不无道理。这定州之战咱们必须速战速决,免生后患!所幸我自幼练功打熬出一副好身板,不过是几日奔波而已,不妨事的。三弟和茹妹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休息,左右只是去宣战,咱们也没必要一同前往。”
听到安继业管自己叫茹妹,王茹心中不由得一阵小鹿乱撞,稳定了一下心绪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安继业的用意。想来是安继业不愿意过多的提及自己的姓氏以免引起李存勖的注意,这才管自己叫茹妹的。想到这里,王茹微微一笑道:“我也不妨事的,江湖中人这点奔波算不了什么的。契丹人狡诈无比,咱们同去多少也有个照应。”
郭威也大声说道:“我也不累!打从洛阳回来,一路上我就憋着这股子劲儿准备和这帮契丹人好好地干一仗呢!这种时候少了我怎么能行?”
李存勖笑道:“好!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那咱们兄弟三人还有茹妹妹一起去和契丹人约战去!”说罢,四人便走出帐外。
帐外守候的一众将校听闻李存勖竟然要亲自去宣战,登时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谏道:“殿下,此等宣战的小事尽管交由臣等去办便是,殿下只需在帐中安坐静候消息即可。古人云‘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殿下如此显赫的身份又怎能亲身涉险前去宣战?若是有什么意外,叫臣等如何是好?!望殿下三思啊!”
面对一众将校的苦谏,李存勖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颇为不悦的说道:“本王的事难道还用得着你们插手不成?!什么千金之躯不坐垂堂?那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富家翁才能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本王戎马一生,战必亲临,若是一味地抱着这种千金之躯不坐垂堂的想法,我晋国又怎会取得今天的成就?本王主意已定,尔等无需多言!吩咐下去,各营马上进入备战状态,只待本王和契丹人约定开战时间后,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对于李存勖这样的勇气和胆识,安继业深感佩服。但是对于李存勖对待一众臣下这种刚愎自用的表现,安继业却隐隐的感到有些难以名状的忧虑。
一众将校眼见着无法阻止李存勖,只能纷纷领命各回营寨准备迎战事宜。李存勖朝着安继业三人无奈的耸了耸肩,苦笑道:“世人皆道身居高位便可尽享一呼百应的乐趣,殊不知地位越高行事就越受约束。唉,人往高处走?高处不胜寒啊!”
郭威笑道:“大哥说的话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在小弟看来,相比于生活在社会底层饱受欺凌,小弟倒是更向往身居高处的乐趣。且不说什么一呼百应,单是能够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是一大乐趣了。小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与大哥比肩,若是能够做到一方节度使能够为大哥开疆裂土一统华夏贡献一份力量便已知足了。”
李存勖闻言不由一愣,随后哈哈笑道:“三弟好志向!只要你心怀这份志向在军中好好表现,莫说是区区的一方节度使,便是封王封侯又有何不可?”说罢也不理会郭威、安继业和王茹三人,径直朝前走去。
郭威正想答话,忽然感觉自己的袍角被身边的王茹轻轻地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安继业和王茹同时朝他微微的摇了摇头。郭威立刻明白了自己刚才只图一时嘴快,说的话恐怕是犯了李存勖的忌讳,心中一凛顿时刹住了接下来想说的话。好在此刻李存勖一个人走在前面,并没有看到他们三人这一细微的举动。
三人闲话无多,一路打马来到了十里外的定州新城城下。未到近前,忽见城头腾起一片乌茫茫的箭雨倾泻而下!安继业和王茹见状一夹马腹纵身向前,已然挡在了李存勖和郭威的身前,与此同时王茹早已挥起手中的镔铁长枪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将如同骤雨一般密集的羽箭尽数扫落!而安继业则猿臂轻舒,一伸手握住了一支射向自己的羽箭,随后反手一甩,竟然把这支羽箭向城头甩去!
只见这支羽箭发出一阵凌厉的啸声,如同闪电一般直射城头!待城头一众契丹弓箭手惊觉之时,一名弓箭手已然被这支羽箭洞穿了胸口。羽箭却余势不减,洞穿弓箭手后顺势钉在了城楼之上,直没至羽!至此,那名弓箭手才惨叫一声翻身从城墙上摔落下来!
弓箭手的惨叫声中,只听李存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二弟和茹妹妹果然是好功夫啊!”
安继业如此手段,登时把城墙上的一众契丹士兵惊得目瞪口呆!便在此时,只听李存勖高声叫道:“我乃晋王李存勖!亲自前来与你契丹国约战,让你们城里管事的出来一个!”
城墙上的契丹士兵见状,早已有人急急忙忙的下去禀报去了。不一刻,只见紧闭的定州新城城门轧然而开,两骑骏马驮着两个契丹人绝尘而来!
待这两个契丹人来到李存勖等人近前后,双方互相打量一番后同时愣在了当地。来人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安继业在内,而安继业、王茹和郭威则没有想到这两个契丹人不仅有韩知古,更有那个契丹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安大侠?想不到安大侠果然守约,竟然真的来到这定州战场了?”随后打量了一番安继业身旁的李存勖,一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威震中原的晋王李存勖李王爷了吧?久闻晋王殿下威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在下乃是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膝下次子,御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是也!”
听完耶律德光自报家门后,李存勖心中不由得暗暗一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定州新城竟然会有契丹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次子亲自坐镇,如此看来想要夺回这定州新城绝非易事,一场恶战只怕是在所难免了!震惊之余,李存勖对眼前这个耶律德光倒也颇为欣赏。从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契丹人的身上,李存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常人所不具备的王者气息。
李存勖也一拱手道:“想不到堂堂的契丹国二皇子竟然会亲自坐镇定州新城?看来你们契丹人果然有趁势吞并中原的野心了?”
耶律德光笑道:“野心?李王爷这话就不对了吧?!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何为有德?无非以实力论英雄而已!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你我既然皆为这天下之中的一员,那就都有平等的机会来重振破碎河山一统天下!试问胸怀这份平定乱世、重整河山的志向,又怎么能说是野心呢?”
李存勖正色说道:“胸怀重振河山、平定乱世的志向确实没错,只是这重振河山、平定乱世的任务理应由我中原人士来完成才是。你契丹国身为久居塞北之地的蛮邦异族也想着来我中原大地分一杯羹,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一些吧?!”
耶律德光闻言,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我只道你堂堂一代晋王本该和那些鼠目寸光之辈有所区别,却没想到竟然也和他们一样目光短浅,心怀华夷之分!恕我直言,晋王殿下虽然被大唐皇帝赐姓为李,但是你的真实身份却是代北沙陀人!既然咱们同为汉人眼中的异族,怎么你沙陀人就可以肩负起这重振河山、平定乱世的重任,反倒是我契丹人就不能了呢?”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耶律大元帅好一副伶牙俐齿啊!莫说本王没有强分华夷的意思,便是有也说的过去!本王确是沙陀人不假,但是经过魏晋时期五胡入华至今六百余年的民族融合,匈奴、鲜卑、羯族、氐族、羌族以及后来的沙陀、回鹘等等民族早已融入了中原汉人的生活之中,我等虽为少数民族却同为中原人士!仅凭这一点就不是你契丹人能比的!更何况你们契丹人崛起于漠北之后,唯我独尊高高在上,视汉人以及其他民族百姓如同猪狗,所行之策无非就是屠杀与奴役!你们契丹人如此所作所为早已让汉人和其他民族的百姓心寒,又怎能让人心服?如果让你们这样的契丹人入主中原,中原各族百姓还有生存的余地吗?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正是这个道理!”
耶律德光笑道:“你和那位安大侠倒好像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一般,说出来的话竟然如出一辙。平心而论,你俩的话确实让本帅心服口服,本帅一定会牢记在心。待我们契丹人夺取华夏之后,本帅一定会向父皇谏言,一改我契丹族的这个陋习才是!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我契丹国举全国之力进军中原,二十万契丹铁骑已成破竹之势,夺取中原势在必得!晋王殿下又何苦勉力强撑,做此螳臂当车的无用之功呢?不如听我一言,何不放下刀兵就此归顺我契丹国,我保证晋王殿下不仅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变,而且可以世代为山西、河北两地之主!不知晋王殿下意下如何啊?”
李存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果然是及其诱人的条件,端的让人心动不已啊!”
耶律德光闻言大喜,急忙说道:“这么说晋王殿下答应了?”
李存勖猛地收起笑容,厉声说道:“答应?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你道我李存勖纵横沙场三十七年为的只是这么区区的一个晋王的职位和山西、河北之地不成?!你也未免太小瞧我李存勖了!我李存勖的梦想不仅是要终结这个乱世,更要重现大唐盛世的辉煌!区区一个晋王的职位和山西、河北两地的诱惑,就想让我放弃毕生的梦想?你这玩笑未免开得太过头了吧?
“既然如此,我李存勖也有一言相劝,你契丹国不如就此收兵臣服于本王,待本王一统华夏之后,保证对你契丹人一视同仁同样视为我大唐子民。如此一来,无需刀兵相见就可以圆了你们契丹人渴望已久的中原生活,岂不是美事一桩吗?”
耶律德光本以为自己提出的条件已经打动了李存勖,眼见着李存勖突然翻脸,顿时也拉下了脸来,沉声说道:“本帅一番好意,晋王殿下却出尔反尔,莫不是在消遣本帅?”
李存勖笑道:“好意?你也是好意,本王也是好意,若是咱俩都是一番好意的话,又怎会在这定州新城兵戎相见呢?废话少说,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契丹人不宣而战,举全国之力空国而出一口气侵我城池一十二座,真当本王是好惹的吗?只不过我华夏神州向为礼仪之邦,尽管你们契丹人无故入寇本王领地,本王却不能向你们那样不宣而战。本王此次前来目的就是向你们契丹人约战的!”
耶律德光冷笑一声道:“约战?好啊!既然你晋王殿下不自量力执意要以卵击石,那么本帅就如你所愿便是!现在既然你为主我为客,那么时间不妨由你来定。说吧,什么时候开战?”
李存勖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此时已近午时,干脆咱们各回各家,饱食之后未时开战!”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未时咱们战场上见!”说罢,和韩知古二人调转马头打马回城。
遥望着耶律德光的背影,李存勖喃喃自语道:“这个耶律德光实乃一代枭雄,若不趁早除掉,他日必为我中原大患!”
第五十四章
决战的时间已经约定,李存勖和耶律德光各自回营整顿,单等未时的到来。
在李存勖的大营里,各营各寨均已收到了未时开战的命令,此刻早已收拾停当,各营伙夫更是尽显所能为军士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午餐。士兵们则狼吞虎咽的享用着这顿极有可能是他们人生之中的最后一顿丰盛午餐,为那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尽可能多的补充着体力。
吃饭间,看到安继业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李存勖笑着问道:“二弟想什么呢?莫不是这军中的伙食不合你的胃口啊?”
“唔?唔!”李存勖的话把安继业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摇了摇头道:“这么丰盛的午餐怎会不合胃口呢?小弟只是想事情出神了。”
李存勖笑道:“想什么呢?跟大家说说呗。”
安继业道:“我在想定州新城现在既然由耶律德光亲自坐镇,城中的军队定然是契丹国的主力了,只怕对方的兵力会不再少数吧?”
李存勖笑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了,只是眼下烽烟四起,我方军力疲于应对过于分散,攻打定州新城只有眼前这一万余人了。不过这一万人乃是我晋军的精兵,如果能够运用得当的话应该不成问题的。”
“应该?”王茹不解的问道,“难道此战晋王殿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吗?”
李存勖道:“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便是战神在世也没有逢战必胜的把握啊。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我已经谋划好了万全的策略,到时候咱们只需依照我的策略全力以赴便是,至于能不能赢那就要看天意了!”
郭威说道:“咱们只有一万人马,而且主要以步兵为主。而契丹国为了能够一举攻克中原,举全国之力而动,号称二十万大军!既然这定州新城里是契丹的主力,只怕城中人数不会少于五万啊!兵力如此悬殊,我这心里也颇为不安。”
李存勖笑道:“从古至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在少数,这便是所谓的兵贵精而不贵多,只要战法得当一万人足以!想当年我义兄李存孝仅以十八人便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更是一举攻下了长安!存孝大哥十八人对十五万尚且能赢,更何况咱们手中还有一万精兵强将,又何惧之有呢?”
听到李存勖提起了李存孝,安继业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大哥说起了李存孝,小弟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大哥。”
李存勖问道:“什么事?”
安继业道:“当年李存孝真的死了吗?”
李存勖面无表情的说道:“当年我义兄被人污以谋反之名,满门上下皆被我父王屠戮殆尽,他自己更是落得惨遭五马分尸酷刑而死的凄惨下场。这已经是世人皆知之事,贤弟怎么突然有此一问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所修炼的《太玄神功》和李存孝所学乃是同一门武功。因此我觉得我和这个李存孝之间应该有些渊源,故而才有此一问。”
李存勖闻言不由一愣,随后狡黠的笑道:“竟然会有如此渊源?我于武功一道一窍不通,还真没有发现你和我存孝大哥的武功竟然是师出同门呢。也罢,若是能够顺利的打下定州新城,到时候我不妨告诉你实情!”
尽管李存勖没有明说,但是从李存勖的表情和言语中,安继业和王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李存孝的死看来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简单了。
吃过午饭后,众人草草的休息了一下便整顿军队浩浩荡荡的向定州新城开赴。还未到城下,远远地便看到契丹军队早已列阵相迎。放眼望去,果然如郭威所预料的那样,只见眼前的契丹大军乌压压的一片足有五万人之多,且半数以上都是骑兵!
契丹阵营中所有骑兵分列阵型两翼,骑兵后方是五千余人的弓箭手,阵型正中数万人的步兵列着整齐的方正严阵以待,步兵阵前方则是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居中坐镇。耶律德光身侧一人,胯下乌骓马,手握一支两米多长的狼牙锤。脚下穿着一双牛皮靴,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灯笼裤,上身斜披着一件长衫,露出半边古铜色的肌肤,身上的肌肉如同小山一般层层隆起。若非脸上那副显得不伦不类的形容让人觉得好笑之外,倒也颇有一副风凛凛、气势凌人的感觉。此人赫然便是契丹第一猛将——小魔王韩知古!
双方列阵完毕后,李存勖带着安继业,耶律德光带着韩知古,分别从各自阵营打马来到两军阵前。
眼见着契丹国如此阵势,李存勖倒是颇显镇定,哈哈笑道:“鹤翼阵?我只道耶律元帅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宝座,定当有些过人的本事才是。没想到却摆出了这样一个阵型?看起来有所变化,骨子里却还是中原传统阵法鹤翼阵,而且被你改的面目全非。看来耶律大帅也不过如此嘛。”
耶律德光笑道:“我以五万大军对付你这区区的万人部队,原本也用不着费尽心机去摆什么阵型,无非是以此来彰显一下我契丹铁骑的声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知难而退罢了。倒是晋王殿下你竟然真的敢以区区万人的步兵来对抗我五万契丹铁骑?本帅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该说你是胆识过人呢?还是捉襟见肘力所不逮呢?亦或是已经你被我契丹铁骑的声势吓破了胆,想要就此破罐子破摔了呢?哈哈哈!”
面对耶律德光的讥讽,李存勖不由呃勃然大怒,厉声说道:“耶律德光你休要猖狂!本王如何用兵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什么五万铁骑?在本王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耶律德光笑道:“晋王殿下也不必动怒,咱们来这里是打仗的而不是斗嘴来的。眼见着你只能拿出区区万人来对抗我契丹铁骑,本帅心中倒是有些不忍了。我看不如这样,我这手下韩知古武功高强乃是我契丹国第一猛将,你那边的安继业据说也是武功高强可以算的上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了。正好他们二人在洛阳武林大会上有些过节,为了不让后人说本帅以众欺寡,咱们不妨先让我这契丹国第一猛将会一会你那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安继业如何?”
李存勖道:“你竟然把一场战争的胜负放在了两个人决斗之上,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耶律德光摇了摇头道:“诶~!晋王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他俩过过招而已,又怎么会如此草率的把这么重要的战役赌在他们二人身上呢?仗还是要打的,不过是先让他俩热热场罢了!”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既然耶律元帅有此雅兴,那么本王不妨陪你玩玩儿了!”
看到李存勖竟然答应了耶律德光的要求,安继业不由一愣,轻声说道:“大哥,你怎么答应了呢?我和韩知古决斗事小,万一一会儿两军打将起来,只怕小弟无法分身护持大哥的安全了!”
李存勖信心满满的笑道:“二弟尽管放心好了,耶律德光此举正合我意,这场前戏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二弟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大哥给你在后方掠阵,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主意已定,李存勖和耶律德光分别打马回到了各自阵营。两军之间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安继业和韩知古二人。
韩知古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瓮声瓮气的说道:“洛阳城没机会和你好好打一场,实在是让韩某感到遗憾。此刻能在两军阵前和你交战,倒也算是弥补了这个遗憾了。只不过你的武器在洛阳武林大会上被唐门那个臭女人给砸断了,韩某若是用兵器与你交战难免显得有些胜之不武啊!”
安继业拍了拍马鞍两侧挂着的十余把唐刀说道:“武器的事你不用担心,安某早有准备!久闻你这《疯魔灭世神功》六十二年前曾横扫中原武林,今天终于有机会能让我好好地领教一番了!”
韩知古狞笑道:“好说!很快你就能用你那脆弱的生命切身感受到了!”
安继业冷笑道:“来吧!”
就这样,在两军六万多人十二万多只眼睛的注视下,只听韩知古暴喝一声纵马向安继业袭来!
韩知古胯下的乌骓马不愧是塞外良驹,尽管两人之间相距五十余米,但是在韩知古的催驰下这匹乌骓马竟然化身成为了一道黑色的闪电,韩知古的暴喝之声未息,乌骓马已经转瞬之间便风驰电掣的奔到了安继业的面前!
马快,马上之人的速度更快!乌骓马刚刚奔至安继业的近前,韩知古已经挥起了手中那柄足有二百斤的由精钢打制而成的狼牙锤兜头向安继业砸去!
眼见着狼牙锤以千钧之势当头砸来,安继业深恐如果冒然地接下对方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会伤了胯下的黄骠马,于是猛地一拽马缰,黄骠马长嘶一声已然人立而起。借着黄骠马一冲而起的力道,安继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马鞍后抽出一把唐刀,运足内力向上一挑,竟然以一招举火燎天用刀尖顶住了韩知古这足有千钧之力的一记锤击!其实也不能怪安继业有意托大,实在是考虑到韩知古如此巨力,莫说是一把普通的唐刀,便是神兵利刃只怕也会登时被砸断。无奈之下,安继业只能把全部力量集中于刀尖一点,期望能够以一点而破全局!
安继业对局势的估量果然没错,刀锤相交的瞬间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韩知古手中的狼牙锤竟然被安继业这一刀挑开!而安继业手中的长刀也被韩知古那重达千钧的一锤给震的脱手而飞!不仅如此,安继业胯下的黄骠马也因无法承受如此巨力被震的蹬蹬向后连退十余米!
尽管把安继业手中的唐刀震飞了,但是眼见着安继业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接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韩知古心中不免一阵骇然。当下打起精神,一夹马腹向安继业追去,手中的狼牙锤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了,只是一味地不断的向安继业兜头砸去!
手中长刀被振飞之后,安继业不仅感到右手兀自酸麻不已,心中更是无比震撼。眼见着韩知古已经如同跗骨之针一般紧随而至,当下也不敢大意,双手齐出又拔出了两把唐刀。在用右手刀接下韩知古的狼牙锤的同时,左手刀如同一条灵动的长蛇一般不断的伺机向韩知古发起反攻!
转眼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三十七招!韩知古出手疾如迅雷招招占尽先机,而安继业看似被动还手却招招后发而先至。在旁人眼中看来,两人直似在以快打快一般,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三十七招一过,韩知古顿时发觉不妙!起先,安继业右手用于格挡的唐刀在接下自己一两记重锤之后便会被震的脱手而飞,每被震飞一把安继业都会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抽出一把。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韩知古惊讶的发现安继业手中的唐刀所能接住的重击竟然变得越来越多!待到第二十四招过后,安继业手中的唐刀已经不再被震飞了,不仅如此,刀尖处传来的反击的内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这种看似微妙的变化直让韩知古震惊不已!以他对内功的了解,世间内功大多都和力量一样会有衰竭之时,能够做到内力源源不断已经足以傲视武林了!而像安继业这样连续接下自己三十七记重锤之后,内力源源不断非但没有衰竭之势,而且更可怕的是竟然大有越战越强之势!这样惊人的内功别说是他韩知古从未见过,只怕连他师父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也闻所未闻!
震惊之余,韩知古陡然觉得手上一轻!原来安继业在用右手刀再一次接下了韩知古的一记重锤之后,左手刀瞅准机会一刀砍出,刀光闪过已然将韩知古手中那柄两百多斤的狼牙锤沿着锤柄一刀砍断!可是韩知古的重锤本就沉重无比,经过安继业用尽全力的一挑之后,两股力量合为一处端的威猛无比。再加上铸造狼牙锤的精钢坚硬无比,安继业左手一刀虽然砍断了狼牙锤,刀身却也同时应声而断。
安继业见状急忙伸手从马鞍后想要再抽出一把唐刀,一抽之下却抽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带的十四把唐刀已经不是被砸断了便是被震飞了,所剩的只有右手这一把了。便在此时,安继业忽听胯下黄骠马悲鸣一声,向后踉跄退出两步险些栽倒。安继业心知这匹黄骠马虽然神骏无比,但是经受了如此多的重击之后再也无法支撑了。安继业心疼爱马,心念一动已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如一只冲天白鹤一般直飞起数丈之高!
说时迟那时快,韩知古瞅准了安继业身在半空行动不便之时,将手中那半截锤杆猛地一甩朝着安继业激射而出!
好一个安继业!身在半空却临危不惧,眼见着锤杆射至,一挽手中长刀斜劈而出,使出一招憾天狂刀刀法中的盘古开天一刀将锤杆砍断!紧接着又使出一战憾天狂刀刀法中的十日灼天,隔空向着地面上的韩知古连续劈出十刀!灌注了《太玄神功》无上内力的十道剑气在空气中荡起了肉眼清晰可见的涟漪,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劈向了韩知古!
韩知古见状急忙滚鞍下马,在地上连打了数滚堪堪躲开了安继业这一招十日灼天的剑气。韩知古确实躲开了,可是他的那匹乌骓马却没那么幸运了。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安继业这招十日灼天的十道凛然的剑气瞬间砍成了十一截!
漫天血雨中,韩知古已经翻身而起,并且将那柄断了半截的狼牙锤抄在了手中。看到自己的爱马惨死,韩知古抬头看了一眼犹在半空的安继业,怒吼一声左手猛地一击手中那半截狼牙锤的锤柄与锤头连接处的一处机关,只见狼牙锤锤头上一百二十八颗长约寸许的尖利钢钉猝然射出,犹如一蓬骤雨向半空中的安继业激射而去!
此时安继业冲天而起的力道已竭正在下落之中,眼见着一百二十八颗钢钉已经射至近前,手中长刀一舞,霎时间在身前张起一张银色的剑网!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叮当”骤响声中,一百二十八颗钢钉已然被剑网尽数打落,安继业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安继业犹自感到右手酸麻无比,再看手中的唐刀虽然没断却也变得跟锯条一般伤痕累累。原来韩知古左手那一拍之际,在射出的钢钉上灌注了《疯魔灭世神功》的无上内力,射出的每一颗钢钉所蕴含的力道都极为霸道。尽管安继业也及时运气了昊天无极功的内力用手中的唐刀及时的织出了一张剑网打掉了那一百二十八颗钢钉,但是手中的唐刀毕竟乃是一件凡品,面对如此强劲的攻击早已不堪承受,顿时变得伤痕累累。
就在安继业兀自感叹之际,忽觉眼前一黑。抬眼一看,却见韩知古已经如同鬼魅一般趁机欺至身前,手中半截光秃秃的狼牙锤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向安继业砸来!安继业见状,急忙凝神聚气双手紧握着那把伤痕累累的唐刀迎着韩知古的狼牙锤砍去!锤刀相交的瞬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安继业那把伤痕累累的唐刀已然应声而断。然而韩知古的大锤攻势却只是略微的缓了一缓,依旧余势不减的向安继业砸来!好一个安继业,早已将这个可能发生的情况算计在内,长刀一断的瞬间将手中的半截唐刀反手猛然挥出,再一次砍中了韩知古的重锤,硬是以正反两刀的连续攻击强行将韩知古这刚猛无比的一锤荡了开来。可是安继业手中的唐刀也只剩下了手中紧握着的那一截刀柄了。
便在此时,韩知古突然松开了手中的狼牙锤,向后疾速越出丈许开外!而那把光秃秃的狼牙锤在落地之前,锤身射出长钉之后留下的一百零八个孔洞中突然喷出一股浓绿色的烟雾,霎时间将安继业包裹在了其中!
深处绿烟包围中的安继业,只觉得一股刺鼻的异香扑鼻而来,脑中一阵眩晕,这才幡然惊觉:“毒烟!!”
第五十五章
晋军与契丹军争夺定州新城之战终于在安继业和韩知古两人之间的较量中拉开了帷幕。安继业和韩知古,一个身怀当年威震天下的《太玄神功》足以称之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一个身负六十二年前横扫武林的《灭世封魔神功》号称契丹第一猛将。两人一番交手,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直从马上打到马下,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战成了一个平手的局面!
就在安继业勉力用手中的残刀一举将韩知古手中那把重达二百多斤的狼牙锤荡开之后,却见韩知古突然松开狼牙锤向后疾速退出丈许。紧接着,还不容安继业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把即将掉落的狼牙锤的锤身上射出长钉之后留下的一百零八个孔洞中突然射出一股浓绿色的烟雾,霎时间将安继业包裹在了其中!
深处绿烟包围中的安继业,只觉得一股刺鼻的异香扑鼻而来,脑中顿时产生一阵眩晕,这才幡然惊觉:“毒烟!!”
没错,确实是毒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烟!这种毒烟乃是当年的灭世神君赫连铁弗亲赴天竺雨林之中,采集林中的骷髅蛇王、火毒蟾、腐血蛛、鬼王蜈蚣和冥府巨蝎等五种世所罕见的五毒之王的毒液提炼而成的号称西域第一奇毒的——往生极乐!一旦吸入此毒,中毒者周身神经能在瞬间麻痹,随后自骨髓深处开始腐烂,不出一刻便能连皮带骨化为一滩脓血,端的是剧毒无比!只因此毒极难炼制,加之赫连铁弗自持武功高强,故而从未在中原武林使用过。此刻,韩知古求胜心切,眼见着安继业武功高强一时之间难以取胜,故而趁安继业不备之际猝然使出。
就在安继业被“往生极乐”的毒雾包裹住的瞬间,韩知古已经紧闭着气息冲进了浓绿的烟幕之中,面带狞笑挥起了运足内力的双手向着安继业的胸口猛地击去!按照韩知古的想法,此刻安继业已经身中剧毒,即便一时不死也早已神经麻痹动弹不得了。为了能够确保彻底的除掉安继业,韩知古急忙冲入毒雾之中,双掌运足了内力向安继业的胸前猛击而来!尽管韩知古已经在之前服用了解药,但是考虑到这往生极乐的毒性实在是太过猛烈,所以韩知古在冲入毒雾的瞬间还是提前封闭了气息。
眼见着毒雾中的安继业一动不动,而自己的双掌即将击中安继业,韩知古的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狞笑。就在此时,韩知古忽见安继业双肩一晃,双掌骤然而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向了韩知古的双掌!耳轮中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直似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一般,两个人的四只手已然猛烈的对撞在了一起!在两股霸道无比的内力的剧烈碰撞下,平地里卷起一阵排山倒海一般的狂飙,霎时间将裹在二人周身的毒雾尽数吹散!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急速扩散,甚至将远处两军的大旗刮得猎猎作响!
漫天尘土中,安继业和韩知古傲然而立于其中,脚下的地面竟然被震出了一个深达数尺的大坑!
就在韩知古犹在惊讶安继业为什么没有中毒之际,却见安继业的双掌突然猛地挥出击向了韩知古——安继业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发起了攻击!韩知古当下也不敢大意,急忙运足了内力挥起双掌迎向了安继业的双掌。又是一声轰然巨响,两股霸道无比的内力再次剧烈碰撞,又一次的卷起了一股足有排山倒海之势的狂飙!
然而韩知古还来不及喘口气,却见安继业竟然再次挥掌发起了攻击,一边出掌一边厉声说道:“枉你身负如此绝世武功,竟然使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若非安某百毒不侵,此刻还真死在你这卑鄙的伎俩之下了!真不愧是小魔王,为了胜利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凭你也配号称契丹国第一猛将?来来来!且让安某好好地领教领教你这《疯魔灭世神功》!!”
原来,安继业在被毒雾包裹住的瞬间已经发现此毒剧毒无比,急忙封闭气息避免吸入过量。尽管已经不小心吸入了一些,但是凭着百毒不侵的体质倒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
至此,韩知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眼见着安继业已经中毒却依旧若无其事的原因了。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惊讶了,因为安继业已经被他这不择手段的做法彻底激怒了!就在安继业说话期间,安继业竟然接连打出七十二掌,而且掌掌都是全力而发!韩知古也有心想要趁此机会和安继业较量一下内功修为,于是振奋精神运足了内力硬生生的接下了安继业这盛怒之下全力而发的七十二掌。
两人之间这种打法已经是纯粹的在比拼内力修为了。一开始,两人之间还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的局面。可是在韩知古接下了安继业第七十掌的时候,上身竟然微微一晃,显然有些抵挡不住了,而安继业却越战越勇毫不犹豫的又击出了第七十一掌!勉力接下了这第七十一掌后,韩知古已经被震的向后退出了一大步。便在此时,安继业的第七十二掌又毫不留情的打来!待接下了这第七十二掌之后,韩知古又被震的向后接连退出了三步。
勉强接下了安继业的第七十二掌后,韩知古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说不出的烦恶无比。双掌此刻早已肿胀不堪,双臂更是几乎快要断了一般传来阵阵剧痛!可是胸中的烦恶和双手传来的剧痛根本没法和韩知古心中的极度震撼相比。现在,韩知古终于明白了安继业的《太玄神功》的可怕之处——遇强则强,越战越强!
连对七十二掌后,安继业也看出来了韩知古的《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所在——虽然霸道刚猛,但是却不能持久!安继业终于明白了韩知古为什么在与人交手之际总是出手迅捷无比,招招占尽先机的原因了。正是因为《疯魔灭世神功》在全力而发的状态下无法持久的原因,才导致韩知古一出手便竭力而为,为的就是速战速决避免让自己陷入持久战中。如此一来,韩知古这样的武功高手竟然会对安继业使出下毒这种不堪的手段也终于能解释的清了。
发现了《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之后,安继业毫不犹豫的击出了第七十三掌!这一下韩知古断然不敢也无法硬接了。他明白,自己现在内力已经到了近乎枯竭的边缘,若是强行接下这第七十三掌,纵然没有受到极重的内伤双臂也必然会被折断!想到这里,韩知古强行将体内残存的内力运于脚下,毫不犹豫的纵身向后疾速退去。
没错,他选择了逃跑!这是小魔王韩知古艺成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竟然被逼到了不得不逃的地步。
可是他堪堪的逃过了安继业的双掌,却忽略了安继业盛怒之下的全力攻击所激荡起的冲击波也同样声势夺人、霸道无比!当他惊觉之时已经晚了,安继业那足以媲美隔山打牛的强大内力已经如同一记重锤一般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他的胸口!
也亏得韩知古为了躲避安继业第七十三掌时向后跃出的力道极强,借着这向后一跃的缓冲,安继业的内力虽然隔空击中了韩知古的胸口,但是韩知古却侥幸逃脱了被震的肋骨折断、内脏碎裂的危险。饶是如此,韩知古的内脏也受到了极大地震动,口中鲜血狂喷如箭,向后飞出了数丈之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显然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
眼见着韩知古被自己击倒在地,安继业正想乘胜追击,忽听得契丹军的阵营里传出一阵低沉的号角声,紧接着安继业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蓬密集的箭雨已然越过韩知古向自己激射而至!安继业见状,脚下连蹬倒退着向身后的晋军阵营疾速飞去,动作端的潇洒无比。
便在此时,只听契丹军的阵营里传来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呐喊声中只见三万契丹骑兵已经纵马向晋军阵营冲来!
原来,看到韩知古竟然被安继业打败之后,眼瞅着在安继业的乘胜追击下,韩知古就要命丧当场之际。耶律德光一挥手中令旗,先让五千弓箭手齐射逼退了安继业,随后在耶律德光的一声令下中,三万契丹铁骑朝着李存勖的晋军发起了猛攻!
此刻的安继业犹在背对着晋军阵营向后疾飞,只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弓弦声,却是李存勖晋军阵营中的三千弓箭手轮番放箭,密集的箭雨越过安继业的头顶向疾冲而至的契丹铁骑激射而去!
晋国和契丹国两军之间争夺定州新城的战役正式打响!
一轮又一轮骤雨一般的乱箭中,发起冲锋的契丹铁骑霎时间人仰马翻,中箭落马者不计其数!契丹铁骑果然是骁勇无比,面对着急雨一般的乱箭,队形却丝毫不乱,不带任何犹豫的跨过了中箭倒地的同伴们尸体,如同奔涌的浪潮一般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长刀狂叫着向晋军阵营掩杀而来!
此刻安继业已经退回到了晋军阵营中,来到了李存勖的身旁。眼见着契丹骑兵冲过了晋军弓箭的射程范围,只见李存勖一举手中的令旗,只听晋军阵营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锣声。接到命令后,前方的三千弓箭手有序的退向后方,露出了后方由七千步兵组成的一支整齐的方阵。方阵最外围的士兵人人身穿重甲,手持一面足有一人高的铁盾,立于面前用身体紧紧地顶住,形成了一道坚固无比的盾墙。在这些重甲盾牌兵的身后,是三人一组紧握着一支长达三丈长枪的长枪兵,寒芒四射的枪头从盾牌的间隙中向外伸出两丈有余直指汹涌而至的契丹骑兵。在长枪兵的身后,则是一群身穿甲胄,持枪仗剑的步兵严阵以待。阵型的正中,李存勖在安继业的护持下居中指挥。
经过前面几轮的乱箭之后,三万契丹铁骑死伤已经达到五千之众。剩下的不到两万五千铁骑冲过了弓箭手射程后,待到发现晋军竟然摆出了这样一个铁桶一般的方阵后,想要收住冲击之势已然来不及了。在强大的惯性下,冲在最前方的契丹骑兵猛烈的撞上了晋军方阵中长枪兵手中露在盾阵外的长枪之上。霎时间,无论人马皆被锋利的长枪贯穿了身体死于当场!侥幸没被长枪刺死的也被后方紧随而至的其他骑兵或撞、或践踏而死。
挡住了三轮契丹铁骑的冲击后,长枪兵手中的长枪已经几乎被尽数折断,再也无法阻挡接下来的进攻了。在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中,后续的契丹骑兵跨过无数同伴的尸体猛烈的撞向了晋军方阵最前方的由重甲盾牌兵的铁盾组成的盾墙上。霎时间契丹军人仰马翻,更有大部分的契丹骑兵被甩进了晋军方阵中,刚一落地便被阵中的晋军乱刀砍死!
原来,在与契丹人的常年交战中,李存勖着实对契丹骑兵感到头疼不已,也明白面对契丹骑兵的冲击,仅靠步兵的冲杀无异于螳臂当车。后来终于摸索出了这么一套重甲铁盾阵型,并在赶往定州新城时带上了这支军队。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用于实战,没想到立竿见影果然挡住了契丹铁骑的冲击。
但是,契丹骑兵实在是太多了!勉强挡住了两轮冲击后,重甲盾牌兵再也无法阻挡潮水一般的契丹骑兵的攻击,只见后续的契丹骑兵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终于撞塌了盾墙冲进了晋军方阵,瞬间将晋军严整的方阵撕开了一道豁口。李存勖见状,急忙挥动手中的令旗,晋军方阵中响起一片号角声。号角声中,晋军方阵顿时有序散开,一众晋军舞动着手中的武器和冲进镇内的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霎时间,怒吼声、惨叫声、刀剑碰撞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定州新城上空的天际,两军之间顿时形成了一番混战的局面!
骑兵的优势在于快速的冲杀。在两军对战之际,往往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和强大的冲击将对方阵营一举冲散,然后再将散乱不堪的敌方尽数砍杀。契丹铁骑正是凭借着这样的优势,才能以破竹之势一口气连克晋国十二城!
可是在这片定州新城的战场上,契丹铁骑的攻势终于遭受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挫折。
面对着李存勖摆出的这个特殊的方阵,契丹骑兵在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之后才勉强冲破了晋军的方阵。可是晋军方阵虽破,阵型却并没有像契丹人所预料的那样被冲散。两万多的契丹骑兵冲入阵中后,如同深陷泥潭一般难以施展,快速冲杀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因为目标太大而且骑在马上灵活性大打折扣,遭受到了阵中进退有序的晋军步兵的无情砍杀!
眼见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契丹铁骑竟然遭受到了如此打击,耶律德光着实感到心痛不已!他明白,如果继续放任不管的话,这支契丹铁骑很快就会溃不成军,变成晋军的猎物。想到这里,耶律德光一举手中令旗,在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中,原地待命的一万五千名契丹步兵在耶律德光的带领下发出震天的呐喊声如同潮水一般扑向了混乱不堪的战场!
随着这一万五千名契丹步兵的生力军的加入,契丹骑兵被虐杀的局势瞬间得到了逆转!晋军虽然勇猛无比,但是在人数上却处于三比一的劣势,一个晋军几乎要同时面对三个如狼似虎的契丹士兵,局势顿时变得对晋军极为不利。
此刻,韩知古因为身受极重的内伤,犹在后方养伤无法参战。尽管没有了韩知古的护持,可是耶律德光在战场上竟然大有无人能挡的气势,所过之处的晋军,被耶律德光如同切菜砍瓜一般砍的纷纷倒地。李存勖见状,怒吼一声一夹马腹重开人群径直朝着耶律德光冲去。
安继业呢?安继业此刻正盘坐在战场后方运气疗毒呢。尽管安继业百毒不侵并且及时闭气只吸入了极少毒雾,但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所炼制的“往生极乐”的奇毒毒性端的厉害无比。尤其是安继业盛怒之下运尽全力连出七十三掌打败了韩知古后,更是加速了毒性在体内的蔓延。退回己方战场后,安继业只觉得胸中烦恶无比,深知毒性已经在脏腑间蔓延开来,亏得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才不至于毙命。但是想要再战一时间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盘坐于地,气走周天将体内的“往生极乐”奇毒一点点的汇集在双手指尖,经由拇指肺经、食指大肠经、中指心包经、无名指的三焦经和小指的心经·小肠经处一点点的逼出体外。
如此一来,双方阵营中没有了两大武林高手之后,战场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战场——如同人肉绞肉机一般的血腥的战场!
乱军之中,李存勖和耶律德光这两大主将终于碰在了一起。霎时间双方你来我往已经交手十余合。一经交手,彼此都对对方精湛的刀法和骑术感到佩服不已。又一回合过后,两人的战马交错而过,两人同时一拨马头再次相对。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晋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破了我的契丹铁骑,想不到刀法和骑术也同样精湛无比,真是让本帅刮目相看了!”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耶律元帅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本事?若非你反应奇速,此刻你那引以为傲的契丹铁骑只怕已经被我尽数剿杀了!”
耶律德光挥刀砍死了一名企图偷袭他的晋兵后笑道:“剿杀?晋王殿下未免太过自负了吧?凭你这区区的万人部队就想剿杀我五万契丹铁骑?《孙子兵法》有云‘少则逃之,不若则避之!’你明知己方兵力远逊于我契丹兵力,不思优先保存己方实力以待时变,却一反其道寻求与我方决战,如此反常的做法无异于自杀!你且看看眼下的战局,不出半个时辰你们晋军必败无疑!”
李存勖闻言哈哈笑道:“我李存勖征战沙场三十七年,何时轮到你这后生晚辈来指点我来如何用兵了?我既然敢以如此悬殊的兵力与你决战,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你以为这里就是我李存勖全部的兵力了吗?”
耶律德光冷笑道:“都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了,真不知你怎么还有如此的信心?我倒要……”话未说完,耶律德光忽然脸色大变!
只听战场两侧突然传来一片夹杂着阵阵喊杀声的马蹄声。抬眼望去,只见两队骑兵在郭威的带领下竟然从战场两侧急速的掩杀而至!
第五十六章
此时的定州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腥的战场!晋国和契丹国七万大军在定州新城的城下混战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刀剑的碰撞声在定州新城的上空连成一片响彻天际!狂风卷过,风中处处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儿,就连风中卷起的黄沙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晋军以一万步兵抵挡契丹六万铁骑,人数实在是对比过于悬殊。虽然李存勖用专门针对契丹骑兵而特制的方阵不仅抵御住了契丹三万骑兵的冲击,而且还大有将其剿杀之势,但是随着耶律德光率领的一万五千名契丹步兵的加入,战局顿时逆转!
此刻,耶律德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可是就在耶律德光已经抱定了必胜的信心时,战场两侧突然喊杀之声震天而起!放眼望去,只见郭威带着两队骑兵不知何时已经从站场两侧有如神兵天降一般疾速掩杀而至!
这一骤起之变顿时惊得耶律德光面无血色!耶律德光着实没有想到李存勖竟然还留有这样一招厉害的杀手锏。此刻,自己所率的契丹军队已经全都投入到了战场上与晋军混战成了一团,再也无力分兵去抵御这两队突起的异军了,若是陷入了这两队突然杀出来的晋军骑兵的包围之中的话,那么己方必败无疑!
可是当耶律德光看清了这两队掩杀而至的晋军骑兵的人数后,不由得仰天大笑,指着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哈!竟然只有不过两千的骑兵?这就是你所谓的万全之策?你该不会真的指望着这区区两千骑兵就想扭转战局了吧?!李存勖啊李存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你该不是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吧?你以一万步兵对我六万铁骑已经是无异于自杀了,现在竟然指望着这区区两千骑兵对我六万契丹铁骑形成合围之势?哈哈哈!你莫不是想笑死本帅,然后以此取胜不成?”
此时李存勖已经无心和耶律德光争论了。因为耶律德光说的没错,郭威所率的这两千人的骑兵虽然在声势上暂时对契丹军形成了一定的震慑,但是当这两千骑兵杀入战场之后,确实如同杯水车薪一般没有起到丝毫扭转战局的作用,瞬间便被卷入到了这足有七万人的战场之中。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两军之间的大战犹在继续。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交战双方均已疲累不堪,而晋军更是已经眼瞅着再也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了。契丹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仍有三万多人,而晋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此刻,三万多契丹军已经把不到三千人的晋军围困在了战场正中,晋军大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安继业此时早已将体内的“往生极乐”剧毒尽数逼出了体外,并且加入了战场。现在正和郭威一左一右护持在李存勖的身边。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犹的李存勖和郭威,安继业大声说道:“大哥,咱们顶不住了!干脆由我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你俩逃出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大哥重振旗鼓之后咱们再来扳回这一局!”
李存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凝望着定州新城的城头摇了摇头道:“不行!兵败如山倒,现在撤退则满盘皆输,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下去才行!”
看到安继业加入战场后,耶律德光再也不敢靠近李存勖半步了。此刻躲在几百骑兵的身后,指着李存勖狂笑道:“李存勖啊李存勖!你败局已定,还在这里强撑个什么劲儿?以安继业的武功让你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难事,还是听安继业的劝,赶紧逃命去吧!哈哈哈!”
李存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定州新城的城头片刻,遥望着城头,冷笑一声道:“本王若是没有必胜的信心,又怎会如此轻易的以身涉险?”
耶律德光笑道:“必胜?你还真是输什么都不输嘴啊!只剩下区区三千残兵你何来的必胜的信心?”
对于耶律德光充满揶揄的质问,李存勖并没有理会,仍然用双眼紧紧地盯着定州新城的城头,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奇迹的出现。
对于李存勖如此反常的状态,顿时引起了耶律德光的注意。莫非城头真有什么能够转变这场战局的奇迹出现不成?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为了应对这场决战,耶律德光可谓是倾巢而出,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到了战场之上。此刻的定州新城城内,只有不到一千人在把守,万一李存勖真的埋伏下一支奇兵偷袭定州新城的话,那么定州新城必然失守!想到这里,在如此燥热的天气中耶律德光竟然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但是耶律德光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事压根儿不可能发生,定州新城虽然新筑不过四十余年,但是城墙高大且坚固,除非会飞,否则任你什么奇兵都无法攻入城内。更何况自己对李存勖的兵力了如指掌,以李存勖的现状来说根本再也拿不出什么奇兵来致胜了!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中了李存勖的疑兵之计,哪里来的什么天降奇兵?只怕是李存勖是故意做出这么一副做作的表情,试图以此来让自己乱了阵脚罢了!至此,耶律德光那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失一笑自言自语道:“庸人自扰,险些中了李存勖的奸计!”
疑虑已去,耶律德光也不再去关注李存勖的表情,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场即将结束战斗的战场之上。此刻,战场上的晋国三千残兵已经被契丹三万铁骑尽数围在中央,浑身浴血犹在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看到战场上的情景,耶律德光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终于赢了!有了定州做跳板,攻下中原指日可待!!”
就在此时,平地里忽然卷起了一股不大的旋风,顿时把耶律德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盯着地面上那团如同一个兴奋的鬼魂一般不停扭动的旋风,不知怎的,耶律德光心中那份即将获胜的喜悦竟然被这股旋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烦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烦乱,就连耶律德光自己也弄不清楚。
耶律德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那团旋风,冥思苦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地面……?地底……?!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对啊,地底!!李存勖帅晋军赶到定州已经半月有余,虽然在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但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如果想要挖掘一条通往定州新城城底的隧道的话时间富富有余!战场之上打成了这样,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和安继业一同而来的武功高强的女子,如果由她率队从地底突袭定州新城的话,以她的武功只需一百精兵就能彻底歼灭定州新城里那一千名守城士兵!
终于想清楚了问题的所在,耶律德光大惊失色立刻拨转马头掉头就往定州新城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声喊道:“全军撤退!撤回新城!!”
然而一切都晚了,就在耶律德光调转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李存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没错!是那种真正的胜利的笑容!便在此时,只听李存勖身边的郭威声嘶力竭的喊道:“大旗!是我们晋军的大旗!哈哈哈哈,大哥,王姑娘终于打下定州新城了!!”
耶律德光抬头望去,只见定州新城的城头插着的契丹国的大旗已经被人砍断,在风中飘飘摇摇的坠向城下,取而代之的是数十面迎风招展的晋军大旗!看到这一幕,耶律德光的心彻底凉透了。若是早一点想到李存勖会安插一支奇兵从地底突袭定州新城的话,此刻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的人本该是他才对。可是偏偏在这无巧不巧的关键时刻自己才幡然醒悟,又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自己刚刚下令全军撤退的时候,定州新城被李存勖的奇兵攻陷了!
眼下定州新城已经失守,而自己又已经下令全军撤退。退无可退,想要重新组织已经接到命令全军撤退的士兵再发起反攻也是不可能的了!完了!败局已定!!
望着身边那些不明就里疯狂的退向定州新城的契丹士兵,耶律德光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他隐约的听到了远处李存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哈哈哈!耶律大元帅始终把《孙子兵法》挂在嘴上,殊不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上能够随机应变才是真正的决胜之道!你自以为熟读《孙子兵法》就可以料敌机先决胜千里了?真是笑死人了!你如果能活着逃回契丹国的话,切莫忘了本王今日给你上的这一课!全军出击!!”
随着李存勖的一声令下,仅存的三千多晋军士兵尽管人人带伤且均已疲累不堪,然而在即将获胜的兴奋喜悦之情的刺激下,所有人都燃烧起了高昂的斗志!声嘶力竭的狂叫着、高呼着,挥舞着手中沾满鲜血的武器向正在慌乱撤退的契丹败军奋起直追!
这就是李存勖在大营中和安继业他们三个所说的那个已经谋划好了的万全之策!
按照李存勖的安排,李存勖和安继业率全军主力做饵,在正面战场吸引契丹军的全部注意力,尽量拖住契丹大军。当契丹全军对晋军形成碾压之势,李存勖的主力再也无法抵挡的时候,郭威则率领两千骑兵分别从站场两侧攻入,一方面可以打乱契丹军的攻势趁机救援李存勖,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能让耶律德光彻底放松警惕心生骄意,以为晋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从而不再顾忌定州新城,把所有军力都用在和李存勖的决战之上。而王茹则率领三百名精兵,在开战之前从早已挖掘好的直通定州新城城下的地道直奔定州新城,趁机对新城发动奇袭!
按照李存勖的猜测,有自己坐镇前方定然可以吸引契丹军全部主力,到那个时候定州新城城内即便还有守军最多也不会超过千人,以王茹的武功再加上三百名晋军精兵,一举攻陷定州新城可谓毫无压力。所以说,王茹和她所率领的这三百名精兵才是晋军在定州战场上的真正主力!
至于李存勖同意耶律德光的要求,让安继业和韩知古比武,也无非是想要趁此机会来给王茹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因为李存勖知道,地道虽然打通了,但是从地道通向定州新城下这十里的路程极其难走,尤其是到了定州新城城下后,还要花时间来打通最后一层才能从地底冲进城内,所以时间对于王茹所率的这支奇兵而言至关重要!
但是正如李存勖之前对耶律德光所说的那样,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李存勖自以为算好了一切,却没有想到契丹铁骑竟然如此彪悍,自己险些没有坚持到王茹攻下定州新城那一刻。而且更出乎李存勖意料的是,耶律德光竟然在最后关头想到了自己会发动地底突袭,突然下令全军撤回定州新城意图守城。而偏在此时,王茹又无巧不巧的攻下了定州新城。自己所预料的最终的恶战非但没有发生,反而变成了契丹铁骑溃不成军,己方三千残军追着契丹三万铁骑穷追猛打的局面!
现在,契丹军败势已定再也无法逆转了。尽管耶律德光也不断的试图阻止契丹军的败逃,但是一众契丹军面对着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的局面,早已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一般四散逃窜,任凭耶律德光怎样竭力阻止也无法挽回了。眼见着一手好牌让自己打得稀烂,自己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父皇?想到这里,耶律德光彻底的绝望了。心灰意冷之际,耶律德光苦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一横心便向脖子抹去!
长刀刚刚划破颈上的皮肤,忽然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耶律德光的手腕!耶律德光睁眼一瞧,却是面色苍白身受极重内伤的韩知古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在关键时刻制止了他的自杀行为。
耶律德光苦笑道:“败局已定,我再也没脸回去面见父皇了。你又何苦要救我呢?”
韩知古呛咳出一大口鲜血后,颤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怎能因一时小败就一蹶不振了呢?!更何况眼下陛下早已集结大军于望都,只要大帅能全身而退在望都与陛下汇合,又何愁日后没有翻盘的机会呢?”
耶律德光原本是因为一时的心灰意冷才心生自杀的念头,听到韩知古如此劝说又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在?眼见着有台阶可下,耶律德光又如何舍得自己宝贵的性命?长叹一声后,甩手丢掉了手中的长刀,无奈的说道:“一次小败我能顶得住,撤回望都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说到这,耶律德光顿了一下遥望着定州新城,犹豫了片刻后接着说道,“但是我四弟现在还在城中啊!”
听到耶律德光提及此事,韩知古这才想起来耶律阿保机的四子耶律牙里果还在城中,不由得大为头疼不已!耶律牙果里年仅十二岁,因为深受耶律阿保机的喜爱,故而此次一同随军出征。孩童心性好动爱玩,总觉得定州新城好玩便极力要求和耶律德光同来定州,耶律德光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这个只有十二岁的耶律牙里果一同来到了定州。此刻定州新城失陷,城里的耶律牙里果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韩知古一跺脚道:“爹死妈嫁人各人顾个人了!此刻形势危急,想要杀回去救出小王子是断然不可能的了。就算陛下追问此事,明知战场凶险却同意小王子同来定州前线的是也陛下本人,又怎能怪到大帅的身上?更何况小王子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我敢断定李存勖绝对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毒手的!”
耶律德光其实即无心也无胆杀回去去就他四弟的,听闻韩知古这么说急忙就坡下驴,长叹一声道:“也罢!就听你的撤回望都吧!你的伤势如何?”
韩知古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安继业这小贼的《太玄神功》果然厉害非凡,此刻我内伤极重已经无法再战了。不过保护大帅从这乱军之中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大帅不要再犹豫了,万一被安继业追将上来,末将可是真的打他不过了!”
听韩知古提起了安继业,耶律德光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突,急忙说道:“走!回望都!”话音未落,一夹马腹已然和韩知古一道混入了亡命逃窜的契丹乱军之中,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向着望都方向绝尘而去!
可是,如此乱局之中想逃又谈何容易?面对着溃势如潮的契丹败军,李存勖非但没有丝毫穷寇莫追的想法,反而大力发扬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竟然死咬着不放一路穷追猛打,直将耶律德光所率的契丹败军一路逼至沙河岸边!
此时,正值夏季多雨时节,沙河水量充足宽阔,水流端的湍急汹涌无比!河中只有一座仅能容纳两骑并行的小桥以供通行。便是这么一座小桥,也早已挤满了腿脚利索提前逃至此地契丹败军。这样混乱的局面下,一众契丹败军争相过桥,拥挤之中无数兵士被挤落桥下坠入湍急的水流之中。契丹人久居塞北,会游泳的并不多,落入水中不多时便纷纷溺死。而那些挤不上桥的败军,索性把心一横纵马跃入河中,试图泅渡至对岸。可是还未到河中,几个大浪打来登时连人带马便不见了踪影。一时间落水溺死者无数!
看着横在眼前的这条湍急的沙河,耶律德光真的是陷入了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的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耶律德光仰天长叹一声,凄然笑道:“不曾想我堂堂的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竟然会落到如此田地,莫非真的是天意如此,非要让我耶律德光死在此地不成?!”
旁边的韩知古闻言,一跺脚道:“什么狗屁天意?!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还轮不到天意来做主!大帅随我来!!”
说罢,韩知古不由分说的一把将耶律德光从马上拽了下来,拉着耶律德光便向那座小桥冲去!韩知古虽然被安继业打的内伤极重,但是这些亡命而逃的契丹败军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冲入人群后,只见韩知古虎吼连连,拳脚并用,或踢、或打、或抛、或踹,将挡在面前的一众本是同胞的契丹败军纷纷打入河中,硬是给耶律德光打通了一条出路!
就在耶律德光的双脚刚刚踏上河对岸的土地上时,李存勖已经率军杀到了河边!
第五十七章
在李存勖的精心谋划之下,在安继业、郭威、王茹还有一众晋军的奋勇拼搏下,定州新城终于被重新夺了回来!错综复杂的局面以及无巧不巧的巧合,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耶律德光大败而逃。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一逃耶律德光硬生生的被李存勖追出了五十余里,直至沙河岸边!
在韩知古的舍命保护下,耶律德光终于狼狈的逃到了沙河对岸。可是另一边的契丹败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此刻,李存勖的追兵已至,面对着一众毫无斗志的契丹败军,吃尽了契丹人苦头的晋军毫不留情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把满腔复仇的怒火向这群败军尽情的发泄而出。
此时群龙无首的契丹败军所面临的局面其实是非常微妙的,因为他们并非真的失去了一切希望。兵法之中有一条叫背水一战。楚汉争霸之时,刘邦手下的大将韩信就曾经用这招背水一战以数万汉军大败二十万赵军,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精髓。更何况眼下的契丹败军还有两万余人,而晋军的追兵不过是三千不到的疲兵而已,如果此刻这群契丹败军能够团结起来发起绝地反击的话,那么也许真能至于死地而后生,历史也极有可能将被改写。可是这里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置于死地!此时的契丹败军虽然也面临着背水一战的局势,但是却并没有真正的置于死地。那座横架在沙河之上的小桥让这群契丹败军看到了最后一线逃生的希望,正是这一线逃生的希望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斗志!
面对着斗志昂扬的晋军追兵,这些契丹败军要么被砍死,要么被逼到河中淹死,要么被己方的乱军踩踏而死。而那些侥幸逃到桥上的人也大部分在你拥我挤的情况下被纷纷挤落桥下,溺死于沙河湍急的水流之中!契丹败军的凄惨下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眼见着此情此景,好不容易逃到河对岸的耶律德光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有片刻的停留。为了避免晋军顺桥而过继续追击,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安全的逃生机会,耶律德光仓促之下将和自己一样顺利逃到对岸的两千不到的残兵临时组织起来,许以重赏让这些残兵据桥而守挡住晋军的继续追击。耶律德光自己则带着重伤的韩知古继续向着望都方向亡命而逃!
此刻,对岸的契丹败军已经被李存勖的晋军尽数歼灭,新城之战终于接近了尾声。李存勖遥望着河对岸据守桥边的那不到两千人的契丹残军,虽然有心想要继续追击,但是也明白如此狭窄的桥面,如果逼得太紧若是冒然过桥的话,只怕会被守在桥对面的那些契丹残军逐一歼灭。想到这一层,李存勖放弃了继续追击的想法,命令全军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后便率军撤回了刚刚夺回来的定州新城。
一到城下,只见城门处有一群面黄肌瘦的城中百姓在列队相迎,而王茹则率着那三百名精兵早已列队等候在此。看到李存勖率军回城,三百名精兵同时单膝跪地,齐声说道:“恭迎晋王殿下得胜归来!”王茹因为不属于晋军,所以只是一拱手弯腰说道:“恭喜李大哥成功夺回定州新城!”
李存勖见状急忙下马,快步走到王茹跟前一伸手扶住王茹,朗声笑道:“茹妹妹切莫如此,本王能够顺利夺回这定州新城全靠茹妹妹你这支奇兵啊!”说罢,朝着那三百精兵一挥手道:“全都起来!此战尔等皆立有大功,待把契丹人从我中原大地尽数赶走之后,本王定然重重有赏!这一战实乃本王征战沙场三十七年来最为凶险的一战!若非众将士誓死拼杀,莫说是夺回这定州新城了,只怕连本王都会命丧于此。在这里本王谢过诸位将士了!传我命令,活着的每人赏银一百两,战死的厚待其家属,每户赏银一百五十两!”
以当时的物价,一百两银子足够普通人一家吃用五年了,如此重赏顿时换来了一片晋军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欢呼声中,只见王茹从身后拉过一个十来岁的契丹孩童,对李存勖说道:“据城中契丹降兵所说,此子乃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爱子耶律牙里果。城陷之时被我军擒获,现在交给李大哥处置。”
李存勖颇为惊讶的看着这个耶律牙里果,难以置信的说道:“想不到还有如此意外收获?”随即哈哈笑道:“无知小儿,你不知道战场的凶险吗?耶律阿保机果然是狂妄至极,竟然会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到前线!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而已,我若是杀了你倒显得本王太过残忍了。也罢,先派人将其带到太原暂时安置吧!”
说罢,李存勖抬头仰望了一眼这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夺回来的定州新城,一手一个握住安继业和郭威的手,踌躇满志的说道:“二弟、三弟还有茹妹妹,咱们进城去!”
四人来到城门,早已守候在此的一众面黄肌瘦眼含热泪的定州百姓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叩首说道:“新城百姓终于把晋王殿下盼来了!”
李存勖见状急走几步,一把将跪在最前面的两个百姓扶起,朝着其他百姓连连摆手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眼见着这一众新城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李存勖的虎目之中登时涌出了两行热泪,颤声说道:“本王无能,让乡亲们受苦了!又有何颜面受得起乡亲们的如此大礼?!”
一众百姓听到李存勖这么说,回想起这半个月来惨遭契丹人蹂躏的悲惨过往,一个个早已泣不成声。为首百姓哽咽着说道:“晋王殿下若是再晚来几日,这新城百姓只怕就死绝了啊!这帮契丹狗贼夺下这定州新城后,视我等城中百姓猪狗不如,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最后更是将全城的妇孺老幼尽数……尽数充作军粮分而食之!不过短短半月有余,新城两万七千多名百姓就只剩下了我们这五千多人了!若非我等还能暂时充作苦力,只怕这定州新城的百姓早已被这帮契丹狗贼屠戮殆尽了啊!”
李存勖早已发现这些百姓竟然只有中壮年的男人,至此才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得虎目圆睁,咬牙切齿的说道:“契丹狗贼如此恶行真是人神共愤,若是不把这帮狗贼尽数赶回漠北,我李存勖誓不为人!”
新城百姓的悲惨遭遇让安继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幼年之时的全族被契丹人尽数屠戮的过往。此刻早已怒不可遏,一拳砸在了定州新城厚重的城墙之上,轰然巨响中坚固的城墙竟然被安继业这一拳砸下来十余块儿厚重的墙砖。新城百姓何曾见过如此神勇的猛士,登时被唬的愣在了当地。
只见安继业目眦欲裂怒目圆睁,满腔的怒火仿佛要从眼中射出来一般,咬牙说道:“我只道这帮契丹狗贼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就已经算是无恶不作了!却没想到这帮狗贼竟然能做出这等吃人的恶行?!当真是禽兽不如!!”
李存勖和郭威等人也对契丹人竟然做出吃人的恶行感到震惊。倒是王茹心细,若有所思的说道:“此时虽为乱世,但是比之唐末大乱时节要好出许多,至少还没有发展到人吃人的地步。这帮契丹人怎么会想到吃人了呢?莫不是他们的军粮……?”
经王茹这么一提醒,李存勖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军粮不济!游牧民族外出征战向来不带粮草,只是随身带些肉干什么的以作军粮,后勤补给全凭着打到哪抢到哪来维持!此刻契丹人空国而出,发兵二十万入寇中原,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打到了定州。莫说他们没有随军携带粮草补给的习惯,就算是有,仓促之下也根本准备不了能够供应二十万大军的庞大补给!更何况在契丹人围困定州新城之前,新城守将李嗣弼早已对定州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断了契丹人试图依靠劫掠来补给的生路。攻下定州新城后,新城百姓不过两万七千余人,这么一个小小的城池又如何能长时间供养六万契丹人马?难怪这帮契丹狗贼会做出吃人的恶行,原来是他们的军粮已经用完了!”
郭威点了点头道:“大哥分析的没错!契丹人虽然连克我国十二座城池,但是在此之前我军都对这些地方实施了坚壁清野。既然定州新城的契丹人面临着军粮不济的窘境,那么其他地方的契丹人也一定好不到哪去!若是如此,契丹人虽有二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二十万食不果腹的饿鬼罢了!更何况咱们这新城一战已经歼灭了他们六万铁骑,他们如今只剩下了十余万人而已,此时正是咱们发动全面反击的最佳时机啊!”
李存勖道:“三弟说的对!契丹人军粮已尽,只剩下了不过是十余万食不果腹的恶鬼而已,此时正是咱们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的天赐良机!传我命令,全军进入新城,好好休息整顿一日后,明日午时开赴望都!”
进城之后,李存勖将大营中的粮草尽数运入城内并分给了城中残存的百姓。分粮期间,看到郭威脸上颇有顾虑之色,李存勖笑着问道:“三弟面带忧虑之色,可是有话要说吗?”
郭威点了点头道:“大哥,明天咱们就要继续追击契丹人了,这一次很有可能是能将契丹人彻底赶回漠北的最终决战。眼下大哥把仅存的军粮都分给了城中百姓,咱们决战的时候只怕也会面临军粮不济的难题啊。”
李存勖颇为欣赏的看着郭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三弟在军中历练了这些时日果然大是有长进,这份远见卓识颇有古之大将之风!三弟所虑极是,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但是眼见城中百姓被契丹人折磨至如此凄惨的境地,我又怎能忍心弃之不管呢?三弟你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这句话,得天下易守天下难。为什么难?因为民心!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似契丹人如此这般欺凌百姓,即使他们真的能够一统华夏,也迟早会被天下百姓推翻!所以我明知道决战在即,也明知道军粮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但是我还是要宁肯自己勒紧腰带饿着肚子去打仗,也绝对不会对这些饱受欺凌的百姓弃之不顾。你要切记,不仅要心怀天下,更要心怀天下百姓,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李存勖的一番肺腑之言,让郭威深感佩服之至,使劲的点了点头道:“我懂了!大哥的话我一定会牢记在心的!”
安继业道:“大哥忧国忧民之心实为我辈效仿的楷模!只是我们真的要饿着肚子和契丹人决战吗?尽管契丹人也面临着军粮不济的困境,但是他们还有十几万人啊!眼下咱们只剩下这三千不到的疲兵了,如果再饿着肚子和契丹人决战,只怕咱们胜算不大啊。”
李存勖笑道:“我李存勖胆子再大,也绝对不可能做出以不到三千疲兵去决战的傻事的。实不相瞒,在你们来定州之前,我已经命令李嗣昭和郭崇韬二人各率三千精兵备足粮草驰援定州新城了,想来明天也就差不多到了。等他们二人的援军一到,咱们便合军一处进军望都!”
王茹闻言,抚掌笑道:“我就说李大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原来早已做好了精打细算!有了这六千生力军,咱们未尝不能一战了!”
心事已了,众人再也无所忧虑。饱餐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疲惫不堪的众人倒头就睡,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果然如同李存勖预料的那样,辰时未过,李嗣昭和郭崇韬便带着六千精悍的骑兵赶到了定州新城。
待二人行过参拜之礼后,李存勖一手一个扶起二人,哈哈笑道:“盼星星等月亮,终于把你们这两员猛将给盼来了!千里奔波你们也着实辛苦了,稍作休息片刻,待用过午饭后,咱们午时出发追讨契丹人!”
在李存勖和李嗣昭、郭崇韬说话之际,安继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两员风尘仆仆的晋军大将。只见那个李嗣昭,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是一脸精悍之相,往那一站浑身散发着一股震撼人心的气质,一望便可得知是一员极其骁勇的猛将!而那个郭崇韬,身材健壮魁梧,满脸干练之色,虽然经过了千里行军满身风尘仆仆,但是一身甲胄衣衫却整理的丝毫不乱,颇有古之良将风采!心下不由得对这两员晋军大将赞赏不已。
听完李存勖的话,郭崇韬躬身说道:“殿下,合军追讨契丹人一事只怕咱们要从长计议了。”
李存勖闻言不由的一愣,不解的问道:“为何?”
郭崇韬道:“殿下有所不知,镇州局势有变!”
“啊?”李存勖闻言,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可是朱梁逆贼有所异动了不成?!”
郭崇韬道:“殿下料事如神,确实如此!殿下离开镇州驰援定州之后,我军加紧了对镇州的攻势,反贼张文礼眼见着已成穷途末路之势。却不曾想,就在这紧要关头,朱梁逆贼突然不宣而战,发兵加入了镇州战局!眼下镇州局势对我方极为不利,若是再不发兵救援的话,只怕……。”郭崇韬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如果急速不发兵救援镇州,镇州将会成为梁国囊中之物。
李存勖缓缓地说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只道你们二人一来,咱们就能合兵一处对契丹人发起决战。待定州战事一了,将契丹人赶回漠北之后,咱们再抽出手来攻下镇州。却没想到朱梁逆贼竟然真的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兵镇州!如此一来合兵一处追击契丹人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说到这,李存勖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后,眼睛一睁已然想好了对策,对郭崇韬说道:“郭崇韬你即刻率领所部三千骑兵驰援镇州,同时传令振武军节度使李存进以检校太傅、北面招讨使的身份率军征讨镇州张文礼,以阻挡梁军攻势的进一步深入!”
说罢,又对郭威说道:“三弟,你就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追击契丹人了。交给你一个重任!你即刻返回邢州,传令石敬瑭马上解除邢州的戒严,然后率所部人马和你一起迅速返回晋阳大营,见到晋阳大营主帅李嗣源后命他立即整顿军队对河南府发动猛攻!告诉李嗣源,能不能打下河南府无所谓,但是一定要给我不遗余力的打,狠狠的打!必须要营造出誓要拿下河南府然后趁势攻打朱梁老巢开封府的势头,从而对梁军形成震慑之势,让梁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郭威闻言恍然大悟道:“大哥你这是要兵分三路不成?”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没错!眼下局势紧迫,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三弟,只要你和郭崇韬能解了我的后顾之忧,那么我和二弟、茹妹妹还有李嗣昭尽管只有五千人也一定能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
郭威和郭崇韬闻言同时向李存勖行了一个军礼,异口同声的说道:“末将领命!殿下放心,末将绝对不辱使命,一定会为殿下扫清后顾之忧!”说罢转身离开,带着各自的使命离开了定州新城。
望着郭威和郭崇韬远去的背影,李嗣昭说道:“殿下!咱们就凭着五千人能打得过契丹人的二十万大军吗?”
李存勖哈哈笑道:“契丹人哪还有什么二十万大军?昨日一战我全歼耶律德光五万铁骑,现在的契丹人只剩下不到十四万了,而且还是十四万军粮已尽的饥兵而已!想当年李存孝大哥仅以十八骑就打败了黄巢十五万大军,并且一举攻下了长安城,十八骑中不就有你一个吗?存孝大哥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眼下我李存勖有五千精兵在手,又有你这样的猛将辅佐,更何况还有我二弟安继业和茹妹妹这样的武林高手在侧,若是这样还拿不下这十四万不到的契丹疲兵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妄称这乱世之中的豪杰之士呢?!我意已决,咱们这就去好好的大吃一顿,养足精神即刻奔赴望都!”
第五十八章
李存勖的一番话顿时让李嗣昭的记忆又穿越到了三十九年前的那个漆黑的雨夜,遥想当年气吞山河之势一时间豪气顿生,哈哈笑道:“殿下既然有如此雄心,末将定当誓死效命!末将请命愿为先锋,为殿下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
李存勖笑道:“这就对了!来来来,我给你们互相引荐一下。”说罢,拉过李嗣昭对安继业和王茹说道:“这个李嗣昭乃是我堂叔李克柔的养子,自幼长于我们李家亦是我父王的义子,和我算得上是亲兄弟了。嗣昭哥年幼之时曾拜云梦派掌门人为师,与当今云梦派掌门李九瀑乃是同门师兄弟。当年我大哥李存孝攻破长安时所率的十八骑中,他只有十七岁是十八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实在是我们李家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啊!”
听闻李嗣昭不仅是当今云梦派掌门人李九瀑的同门师兄弟,竟然还是当年李存孝十八骑攻破长安中的一人后,安继业和王茹顿时肃然起敬!二人对李嗣昭一拱手,同声说道:“想不到我们这些后生晚辈竟然能够有幸见到这样一位武林前辈、传说中的大英雄,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李嗣昭豪爽的笑道:“哈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啊!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一切都好似过眼云烟一般,转眼间我已经老了,还算的上是什么大英雄呢?更何况当年若是没有存孝大哥,就凭着我们那些无名之辈,怎么可能会有那次名垂青史的机会啊!”
李存勖笑道:“嗣昭哥你也不必谦虚,尽管现在你已经五十六岁了,但是在战场之上你若是说自己是第二,我晋国一众大将之中又有谁敢说自己是第一呢?”说罢,指着安继业接着说道:“这位是我新近义结金兰的义弟安继业,虽然年轻却身怀绝世神功,一身本领实不在当年的存孝大哥之下!更是于我有过救命之恩!昨日的定州新城一战,我这个二弟力战契丹猛将韩知古并将其打成重伤,为我们夺回定州新城立下了汗马功劳!”
随后又指着王茹说道:“这位是王茹王姑娘,是我二弟的……好朋友。虽为一介女流,却丝毫不逊须眉,且身负惊世武功,实为江湖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昨日一战,率三百精兵一举夺下定州新城的就是这位王姑娘了,实在是功不可没啊!”
听完李存勖的介绍,李嗣昭顿时对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一竖大拇指,由衷的赞道:“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想不到两位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作为,实在是让在下钦佩不已。真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李存勖哈哈笑道:“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三人皆为当世豪杰,只要咱们兄妹四人团结一心,区区十四万契丹疲兵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咱们又何愁不能大获全胜呢?走,咱们吃饭去,午时一到立刻整军出发!”
……
饱餐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后,李存勖等人稍事休息了片刻,便接到通知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开赴望都。
来到校场,李存勖看着眼前这五千名杀气腾腾的精兵强将,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翻身上马,朗声说道:“将士们!契丹人无故犯我疆界,一路烧杀劫掠连克我城池一十二座,这口窝囊气咱们能不能忍?!”
“不能忍!”五千名士兵齐声答道。
李存勖接着说道:“这定州新城原有百姓两万七千余名,现在只剩下五千不到,其余百姓皆被这帮契丹恶魔充作军粮杀而食之。新城无辜百姓的这份血海深仇咱们该不该报?!”
“必须报!!”五千人充满愤怒的回答振聋发聩。
李存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我以五千虎狼之师追击十余万契丹疲兵,誓要把契丹人赶回漠北,夺回属于我们的疆土,解救那些落入契丹人魔爪的无辜百姓,为他们一报血海深仇!你们有没有信心跟随本王一起打赢这场决战?!”
“有!我等愿誓死追随晋王殿下,誓将契丹人赶回漠北,誓要夺回我国疆土解救无辜百姓,誓报血海深仇!!”五千晋军铁骨铮铮的誓言霎时间响彻定州新城的上空,弥久不衰!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李存勖一挥手中马鞭厉声说道:“全军出发!奔赴望都!!”
说罢,在安继业、王茹和李嗣昭的护持下,李存勖率领着五千名杀气腾腾的虎狼之师打马冲出定州新城,风驰电掣般的杀向了望都!
…………
望都地处冀中平原,属太行山前麓坡水区,境内地势平坦。此时的望都十余万契丹铁骑已经集结在此,秣马厉兵准备与从定州新城奔袭至此的李存勖的晋军展开最终的决战!
经过一天的奔袭,第二天未末时分由李存勖亲自率领的两千晋军精骑已经率先抵达了望都。按照李存勖的安排,李嗣昭带领三千晋军有序的向望州推进,而李存勖本人则带着安继业和王茹还有两千精锐骑兵作为前锋一路奔袭望都。对于李存勖这样以身犯险的做法,李嗣昭是极力反对的,按照李嗣昭的想法,本该由他来做前锋执行这个危险的任务才是。但是李存勖以晋王的身份强行下令之后,李嗣昭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遥望着近在眼前的望都和望都城外连营成片的十余万契丹铁骑,李存勖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顾虑,反而在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只见李存勖扬起手中的马鞭遥指着望都城下的契丹营寨,对安继业和王茹笑道:“契丹主力果然全部集结在此,如此一来倒也省的咱们费劲巴拉的去逐一歼灭他们了。”
安继业一脸凝重的盯着远处的契丹大营,严肃的说道:“这里已经集结了契丹人的全部主力。虽然定州新城一战咱们歼灭了他们五万铁骑,再算上他们在攻略各州时的死伤,此刻的契丹军估计最多也就剩下了十万多人了,但是不管他们如何缺粮短草这也是十万多人的契丹主力部队!我们以两千骑兵对抗十万铁骑,那可是一个人对付五十人的局面,比例差距过于悬殊!因此这一战的凶险程度只怕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了。所以在这里我要恳请大哥答应我,仗怎么打由你做主,可是开战之后不管战局如何混乱你都要始终呆在我和茹妹的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们的左右!能不能打赢这场决战我不敢保证,但是只要你一直待在我俩的身边,我们绝对可以保证大哥你能全身而退!”
李存勖笑道:“好兄弟,你的心意我懂。我可以保证不离你们二人左右,但是我绝对不会选择逃跑。我既然选择了来到这里,就根本没有想过全身而退的事情。人就是这样,一旦给自己想好了退路,那么做事就不会拼尽全力。所以眼前这望都一战,我李存勖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打败契丹人夺回望都,一条就是战死在这里!”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李存勖刻意提高了声音,这两句话既像是在表明他自己的心志,更像是说给他身后那两千精兵听的。
果然,李存勖的话完全激发了这两千精兵的斗志!眼前这个带领他们来到望都战场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大将那么简单,而是堂堂的一代晋王!以晋王李存勖如此显赫尊贵的身份尚且能够做到舍生忘死的地步,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士兵又如何不能?!此刻,这两千精兵的心中也立下了和李存勖一样的志向——不打败契丹人夺回望都的话,宁肯战死沙场,也绝不生还!!
眼见着李存勖如此坚定决绝,安继业心知不管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李存勖的决心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大哥主意已定,那么小弟誓死追随便是!”
李存勖淡然一笑道:“只要我们尽力而为打赢这一仗,我们是不会死的!”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千精兵,从他们的脸上李存勖看出了他们的决心,于是仰天笑道:“哈哈哈!好!一个个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李存勖亲自率领的精兵强将!走!让我们用自己的鲜血去亲手书写这段传奇的历史吧!!”说罢,一夹马腹带头朝着契丹大营疾驰而去!
此时契丹大营早已接到探子回报,已经倾巢而出摆好了阵型等待着李存勖的到来。
听闻李存勖竟然只带了两千骑兵就敢奔袭望都,早已逃回至此的耶律德光着实难以相信。但是当他看到李存勖的身影真的出现在望都战场的时候,不由得愣在了当地。敢以两千骑兵对抗契丹十余万铁骑?!在他看来李存勖的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杀!但是不管耶律德光怎样的惊讶,有了定州新城一战的教训,他再也不敢小瞧这个李存勖了。因为他已经切身的体会到了,这个看似鲁莽的李存勖的身上实在是存在着太多的不可能了。
待李存勖率领两千骑兵来到近前摆好阵型后,契丹大营中推出一面明黄色的大纛。大纛之下只见一人胯下骑着一匹极为神骏的枣红马,身穿一袭黑衫,腰系一条嵌有数块美玉的明黄束带,头上无冠露出了一头契丹人独有的特殊发型,方颐阔嘴,高鼻浓眉,一脸精悍的神色不怒自威,赫然便是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耶律阿保机!
看到耶律阿保机出现在望都,李存勖更加确定这里就是契丹人的全部主力了。想到这里,李存勖打马来到两军阵前,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耶律阿保机厉声说道:“尔等无故犯我疆界,侵我领土,戮我百姓,真当我李存勖是好惹的吗?!定州新城一战被我小试拳脚便全歼你五万精兵。此刻尔等尚且不思保命退回漠北,竟敢在这里与本王摆出了一决死站的阵势,尔等当真连死都不怕了吗?”
耶律阿保机闻言冷笑一声道:“一场小胜就让你沾沾自喜了,竟然敢带着区区两千疲兵就来与朕的十万铁骑决战?在朕看来,真正不怕死的是你李存勖才是吧?可笑李克用那么多子嗣,怎么会选了你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懦弱无能之辈来做继承人?”
李存勖笑道:“本王这样一个懦弱无能之辈竟然能以少胜多全歼你五万精兵,如此说来你们契丹人岂不是更加的不堪?至于这不忠不孝四个字,本王倒是有些不理解了!”
耶律阿保机道:“朕和李克用乃是结义兄弟,论辈分朕是你的叔父辈,你一个狂妄小辈见到朕后竟然大放厥词,不是不孝又是什么?朕乃当今天子,你区区一个晋王见到朕竟然不行参拜之礼,不是不忠又是什么?!”
李存勖仰天笑道:“本王只道你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不曾想竟然全是狗屁不通的无稽之谈!亏你还有脸说和我父王是世交?当年你和我父王在云州相会,立誓结为兄弟,约定共讨梁王朱温和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结果却因无利可图你最终没有践约!似你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你还有什么脸面跟我在这里讲什么孝义?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四海之内称王称帝者多如牛毛。你说你是当今天子,却不知你这个自封的天子又管的是哪一片天下呢?我李家世代奉大唐帝国为正统,尽管天下分崩离析犹自矢志不移的以复兴大唐盛世为己任,如此不离不弃何来的不忠?忠君爱国之心我有,只不过我忠的是大唐帝国,爱的是华夏中国!你一个自封的区区漠北异族小皇竟然敢让我这天朝御封的晋王向你俯首称臣?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啊!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身为大唐子民竟敢不自量力妄称天子,真正的不忠之人是你耶律阿保机才对!你还有什么脸跟我在这里讲什么忠君爱国之道?!
“似你这种背信弃义不忠不孝之人,本王没有一上来直接开战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夷狄丑虏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本王妄谈什么忠孝礼义?!”
李存勖一番义正言辞的反驳,直把个耶律阿保机驳斥的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尴尬的沉默了片刻后,耶律阿保机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一副伶牙俐齿!朕当真有些说你不过了!只不过这里是战场,仅凭口舌之利是无法赢取最后的胜利的!朕就不信你能凭你那副伶牙俐齿把朕的十万铁骑说死不成?!”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少拿你那十万铁骑来吓唬人了!你真当本王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有十万人不假,但是只不过是十余万饥饿不堪的一群疲兵而已!你所攻下的本王的十二座城池,在此之前本王已经对那些城池都实施了坚壁清野的计策。你契丹人倾城而出,后无粮草支援,打下的又是十二座空城没有补给可供你等抢夺,自身携带的军粮早已耗尽!否则你等又怎会屠戮城中百姓,做出以人为食这种禽兽不如的残暴之举?!”
听到李存勖揭穿了自己的老底,耶律阿保机顿时恼羞成怒,怒不可遏的厉声说道:“就算是让你看穿了朕的底细又能如何?你可别忘了,不管怎样饥饿不堪那也十万之众!一人撒泡尿都能把你这区区两千人尽数淹死!!而且兵法有云‘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此刻我契丹十万铁骑饥饿不堪不假,但是这也正符合了置之于死地的精髓所在!为了生存,我们眼下只剩下拼尽全力一举夺下中原这一条路可走了!如此一来,我这十万铁骑就如同草原上饥饿的狼群一般,战斗力的强悍也会达到空前恐怖的地步!李存勖啊李存勖,你自以为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这一层吧?!”
李存勖轻蔑的笑道:“用尿淹死我们?能尿的出来你尽管尿就是了!只怕你们此刻已经饿的连血都尿不出来了,还梦想着用尿来淹死我这两千精骑?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至于所谓的置于死地而后生嘛……”说到这,李存勖停顿了一下,然后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此时此刻对于你们这群契丹疲兵而言并非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你们不要忘了在你们的身后还有一条回家之路,在这条路的尽头还有你们的妻儿老小正在翘首期盼着你们的平安归来!选择了这条路你我双方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
“住口!”眼见着李存勖为自己手下这十万契丹疲兵指明了一条生路,耶律阿保机顿时明白了李存勖意图煽动契丹士兵军心的意图。心知不妙的耶律阿保机气急败坏的急忙打断了李存勖的话,厉声说道:“竖子不要在这里枉费心机蛊惑人心了!要打便打!浪费这么多的口水作甚?!”
李存勖见状,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好啊!本王不顾艰辛奔袭至望都为的就是和你们契丹人决一死战!既然尔等一意孤行,放着眼前的生路不走,那么本王就将你等全歼于望都,以绝后患!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爱子耶律牙里果已被本王俘获,现已被押至太原安置,如果你愿意就此罢兵的话,本王即刻将那耶律牙里果完好无损的送归契丹!”
听闻李存勖提起耶律牙里果,耶律阿保机心头不由的一颤。此子虽非述律平皇后所生,但是天资聪颖极得耶律阿保机喜爱。正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能够早日成才,耶律阿保机才将其随军携带。却不曾想在定州新城失陷之时,竟然会被李存勖所获,着实让耶律阿保机始料未及心疼不已。
但是耶律阿保机不愧为一代枭雄,片刻之后便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怒睁双目瞪视着李存勖,说道:“朕乃保有天下四海之一代雄主,怎会为了一个黄口小儿坏了朕一统天下的大志?废话少说,待朕灭了你这小小的晋国之后,自然能将朕的爱子救出!”
对话至此除了开战已经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李存勖和耶律阿保机同时冷哼一声后,分别打马返回了各自阵营。
回到己方阵营后,李存勖看着手下这两千名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精兵,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朗声说道:“将士们!侵我城池、戮我百姓的契丹狗贼就在眼前,报仇雪耻的时候终于到了!你等皆为我李存勖手下的热血儿郎,就算不求名垂青史,也要博他一个封妻荫子的功名才是!眼下正是你们一展拳脚的大好时机,跟着本王一起建功立业吧!全军突击!!”
“杀!!”
随着李存勖的一声令下,两千晋军精骑中顿时爆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两千热血儿郎不带丝毫犹豫纵马向着十万契丹铁骑猛冲而去!
望都之战正式打响!
第五十九章
冲天而起的喊杀声,顿时将望都这座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宁静小城笼罩在了弥天的杀气之中!这场足以彪炳史册的望都之战在两千晋军精骑和十万契丹铁骑之间的拼杀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面对着李存勖亲自率领的两千晋军精骑的奋勇突击,契丹方面的耶律阿保机却表现出了出奇的冷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打算做出丝毫的对应之策一般。
眼见着眼前的契丹大营越来越近,却始终不见耶律阿保机有丝毫举动,李存勖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在李存勖感到情况有变之时,忽听得战场东西两侧突然响起一片轰鸣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抬眼望去,只见疾驰的马蹄翻起的漫天尘土中,两万契丹铁骑竟然分别从东西两侧包抄而至!与此同时,耶律阿保机所在的契丹大营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三万铁骑同时从大营中杀出,和包抄而至的两万铁骑合军一处转眼间将李存勖和他所率的两千晋军精骑重重包围了起来!
眼见着己方这两千骑兵即将陷入契丹五万铁骑的包围之中,李存勖仓促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高约六十余米的小土山,勉强能容得下自己手下这两千精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急忙大声喊道:“全军撤往东北方向的土山!”说罢,带着两千骑兵调转马头向土山奔去!
可是,尽管李存勖反应迅速,也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是东北方向却是那支合围而来的契丹铁骑迅速奔来的方向。眼看着那一万多契丹铁骑的奔袭之势要快于晋军,只怕晋军还未占领那座土山就已经被那支契丹铁骑率先占领了。
安继业见状,大喝一声道:“茹妹,你护好大哥!来五十人跟我去阻住敌军攻势,给晋王殿下争取时间夺取土山!”
安继业话音刚落,队伍中便冲出了五十余骑豪气过人的勇士跟着安继业一同朝着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的契丹铁骑冲了过去!
五十个人!连胯下的战马算上也不过只有三百条腿而已!莫说是人数对比悬殊,就连马蹄扬起的沙尘都如同一缕清风所卷起的灰尘一般,和对方的万人铁骑的浩荡声势比起来显的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眼见着安继业竟然只带了五十骑兵就冲向了己方大军,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契丹大将哈哈笑道:“哈哈哈哈!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我乃契丹大将萧……”
究竟叫萧什么,他并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就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安继业胯下那匹神骏无比的塞外名驹黄骠马已经载着安继业冲到了他的面前!而安继业此刻根本就没那份闲心去理会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就在这个契丹大将的话只说了一半时候,他的脑袋已经被安继业以极快的速度一刀砍飞,在喷涌的鲜血中永远的离开了他那土生土长的身体!而那个“萧”字也是在他的脑袋被砍下的瞬间勉强说出口的而已。也许他曾经确实是契丹国的一员大将,但是战场上再勇猛的大将在安继业这样的武林顶尖高手的眼里也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一般不堪一击!
砍掉那个不知道叫萧什么的大将的脑袋后,安继业没有片刻的停留瞬间便冲进了那支如同狂涌的浪潮一般的契丹大军之中!黄骠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在安继业冲入对方阵营的时候,那五十个跟他一同而来的晋军勇士距离契丹大军还有近百米的距离。
尽管安继业只身一人冲进了契丹的万人大军,但是他却犹如一滴清水落在了一口滚热的油锅里一般,瞬间在这支契丹大军中激荡起了翻滚的浪花!
冲进契丹大军后,安继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左冲右突,尽情砍杀!所过之处,那些契丹铁骑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甚至还来不及举起手中的武器就已经被安继业手中锋利的唐刀一刀砍下马去。有时候安继业使出的力道太大,甚至能将对方连人带马一同砍为两爿!
武艺高强的人在契丹国也有,这群契丹军人也或多或少的见识过。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艺高胆大的勇士!在他们看来,此刻正在尽情砍杀契丹骑兵的安继业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惊天杀气的愤怒无情的杀神——阿修罗!
就在安继业奋力砍杀契丹骑兵的时候,那五十骑紧随而至的晋军勇士也冲进了契丹大军之中。在安继业的激励下,这五十骑晋军勇士的心中也扬起了冲天的斗志,直如下山猛虎一般以无人能敌的气势在契丹大军中左突右冲,霎时间将契丹铁骑铁桶般的阵型冲的七零八落!
五十一骑!仅仅以五十一骑晋军就将一支万人契丹铁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此情此景不仅让这些骁勇无比的契丹铁骑感到惊讶,就连远在大营正中坐镇的耶律阿保机也感受到了无比的震撼!这就是晋军真正的实力?难不成自己之前攻城略地之时所遇到的那些晋军都是故意败给自己的吗?以晋军这样恐怖的战斗力,自己还何谈什么占据中原一统华夏呢?尤其是那个骑着黄骠马率先冲进契丹阵营中的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的存在?
尽管耶律阿保机并不知道在当今世上像安继业这样拥有绝世武功的人如同凤毛麟角一般世所罕见,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已经让耶律阿保机的心中萌生了退意!
在阵中奋力砍杀的安继业并不知道耶律阿保机此刻在想什么,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拖住眼前这支契丹铁骑,给李存勖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抱定了这个想法,此刻的安继业已经真的化身成为六道轮回中的“非天”阿修罗!从他身上所爆发出的弥天杀气让那些契丹人胯下的骏马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出于这种天生的对恐惧的感知,这些骏马竟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掉头就跑!任凭马背上的契丹人无论怎样的驱使也无济于事,更有甚者甚至被这些受惊了的骏马几个弹跳甩下了马背!
在契丹铁骑人惧马惊的形势下,安继业和五十骑晋军勇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肆意的砍杀着,这支万人契丹铁骑眼瞅着就要陷入彻底溃败的局面!就在此时,这支契丹军中突然爆发出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暴喝声!暴喝声中,只见这群契丹骑兵纷纷向两边让开,一个铁塔一般的巨汉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手持一柄磨盘大小的开山巨斧分开人群,像一头健壮的莽牛一般徒步奔向安继业!
这个壮汉一步迈开足有常人四步之远,加之速度极快,竟然转眼间便奔到了安继业近前。奔到安继业近前后,壮汉也不答话,虎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开山巨斧兜头向安继业砍去!这个壮汉虽然站在地上,但是身高竟然比骑在马背上的安继业还要高出一截,这一斧真真的是从安继业的头顶之上直劈而下!从巨汉这一斧的声势上,安继业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这个巨汉的开山巨力!因为巨斧虽然距安继业头顶还有数尺之遥,但是卷起的气流直刮得安继业几乎难以睁开双眼。安继业有心想要挥刀格挡,但是深恐胯下黄骠马无法承受如此巨力,急忙一提气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竟然迎着巨斧飞去!
眼见着巨斧即将看中自己的瞬间,安继业挥起手中的唐刀迎向了巨斧。刀斧相交之际,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却见巨汉手中的巨斧早已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顺着安继业长刀砍出的方向一斧劈空。原来安继业深知此人力量极大,虽然自己不惧以硬碰硬,但是手中的唐刀只怕会就此折断,深处千军万马之中,没有武器断然不行。想到这儿,安继业在格挡的时候使出了《太玄神功》中四两拨千斤的心法,用及其巧妙地力道一举拨开了巨汉这一记足有开山之力的劈砍!
拨开巨斧之后,安继业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人犹在半空,右脚却朝着巨汉握着巨斧的右手手腕疾速踢出!巨汉虽然看起来颇为笨拙,但是行动和反应速度却出奇的迅捷。眼见着安继业一脚踢出,壮汉猛地伸出左手直抓安继业的脚腕!好一个安继业,眼见着壮汉一抓将至,却在空中猛地一扭腰,如同一只电钻一般急速的旋转开来。壮汉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瞅着安继业的两条腿霎时间化成了数十条,急速旋转着朝自己猛踢而至!
此刻,壮汉右手的巨斧尚被安继业封在外围,无奈之下只能强打精神用一只左手勉强的抵挡安继业一瞬间踢出的三十六脚。拳脚相交的噼啪闷响中,壮汉闷哼三声向后退出了十余步才堪堪站住身形,小山一般的胸肌上赫然多出了三幅脚印,嘴角也渗出了一缕殷红的鲜血。
此刻,安继业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挥手中的唐刀冷冷的说道:“又是《疯魔灭世神功》!你也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弟子?!”原来在安继业荡开这个壮汉的巨斧的时候,明显的感受到了巨斧上传来的强劲内力赫然便是和韩知古如出一辙的《疯魔灭世神功》的内功心法!幸亏这个壮汉的内力修为比之韩知古相差甚远,否则安继业还真够呛能够一举拨开这一斧了。
壮汉吐出一口血痰,冷笑道:“好说!老子便是魔君亲传三大弟子灭世三魔中的大力魔神——秃绥!你的功夫不赖啊,想必就是打败我师兄的那个安继业了?”
虽然自己刚才并未使出全力,但是眼见着这个号称大力魔神的秃绥连中自己三脚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安继业不由得对此人健壮如牛的体格深感震撼。至此安继业也明白了为什么契丹铁骑能够势如破竹一般连克晋军一十二座城池,若是赫连铁弗亲传的三个弟子全部随军出战的话,以他们的武功晋军之中确实无人能敌。想到这里,安继业冷哼一声道:“你师兄韩知古的功夫犹在你之上尚且被我打败,凭你也想阻挡我?!”
秃绥狂笑道:“我师兄说了,他只是不小心中了你的诡计这才落败,若论真功夫试问这世间又有谁能抵挡得了我们的《疯魔灭世神功》?小贼,敢不敢不用诡计跟爷爷我实打实的打一场?!”
安继业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气!我与韩知古连拼七十四掌,是实打实的内力比拼,何来的诡计而言?既然你不服,那么安某就打你个心服口服!来吧!!”说罢,将手中的唐刀插入刀鞘,身如渊渟岳峙一般的站在那里等待着秃绥出招。
秃绥见状倒是被安继业这番气势唬的一愣,随后狂笑道:“小贼倒也硬气,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爷爷我成全你便是!”话音中,只见秃绥运足全身之力挥起手中的开山巨斧向安继业兜头砍去!
眼见着巨斧即将劈中安继业的瞬间,忽见安继业猛地举起双手向内一合,“啪”的一声竟然用一招空手入白刃硬生生把秃绥这足有开山裂地之势的一斧夹在了双手之间!
空手入白刃见过,但是以空手接住如此巨大沉重的巨斧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秃绥犹在震撼之际,忽然感觉到手中的巨斧传来一股巨力!却见安继业双手夹着巨斧猛地向自己怀中一带,秃绥只觉得自己在安继业这一带所发出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的牵引下径直向安继业的怀中扑去!这一下直把个秃绥惊得面如土色,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安继业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内力,在这强大的内力的加持下,其力量竟然远超自己之上!
震惊之余,秃绥急忙撒手松开了手中的巨斧,随即握掌为拳,挥起沙包大小的巨拳向安继业猛砸而去!只见安继业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巨斧一扔,既不躲也不闪而是运足内力竟然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胸口接下了秃绥这势大力沉的一拳!霎时间,秃绥只感觉到自己这一拳仿佛打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铁块上一般,五指传来一阵剧痛险些折断。便在此时忽然感到安继业胸口肌肉向内一陷,随后猛然弹出!秃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安继业的胸口处传来一股有如排山倒海之势一般刚猛无比的内力,唬的秃绥急忙撤拳,却始终晚了半步,从安继业胸口传出的内力顺着秃绥的手臂以极强的力道猛撞过来,秃绥只觉得手臂、肩膀、胸口依次传来阵阵剧痛,眼前金星直冒被这股内力撞的蹬蹬蹬连连向后退出二十余步!也亏得秃绥体质异于常人,筋骨肌肉端的坚硬无比这才侥幸没被安继业这刚猛无比的内力撞的骨断筋折,饶是如此也觉得胸中气血翻腾烦恶无比,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犹在侥幸之余,秃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却是安继业早已追至自己面前。只见安继业冷笑一声道:“还说我是用诡计赢得吗?来来来!该你接我一拳了!”说罢,作势便要挥拳向秃绥打来。
眼见如此,秃绥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他明白,对方只不过凭着一股内力的反弹就已经让自己深受内伤,现在对方主动发起攻击,自己断然不可能接的下了!
就在秃绥深陷绝望之际,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传入耳中。睁眼一瞧,却是李存勖已经率军攻上了土山,正在吹号召回安继业以及和他一起闯入契丹军中的那五十骑晋军勇士。
安继业虽然不是军人,但是也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于是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反而被我大哥给救了!今日全且放你一马,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小觑我中原武林!”说罢纵身跃起,以极为潇洒的姿势飞回到黄骠马的马背上,高声喊道:“兄弟们!撤回土山!”
那五十骑晋军勇士也早已听到了李存勖的号角,听到安继业下令后,一夹马腹跟在安继业的身后冲出契丹大军向土山奔去。
一众契丹铁骑眼见着安继业带着五十骑晋军勇士撤去,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不知该作何打算才是。只听秃绥怒喝一声:“一群废物!都他妈的愣着干嘛?给我追!”这群被打懵了的契丹铁骑这才醒悟,急忙纵马向安继业等人追去!
安继业见状,一拉缰绳勒住了胯下的黄骠马,调转马头对紧随其后的五十骑喊道:“你们先撤,我断后!”
眼见着安继业一个人威风凛凛的横刀立马拦在了路中,这群早已被安继业打的胆颤心惊的契丹铁骑猛拽手中的缰绳,大有一种悬崖勒马之势,硬生生的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尽管安继业只有一人而已,但是这群契丹铁骑却没有一个人敢往前跨出半步,就连绕过安继业去追击的胆量也半点全无。别说是这些契丹骑兵了,就连秃绥此刻也是心生惧意犹豫不决。退的话,被耶律阿保机看到只怕难逃一死。追的话,这个挡在路中的安继业犹如修罗恶鬼一般杀气腾腾,着实又没有这个胆量去追。一时之间追也不是,退也不能,只能带着一众契丹铁骑怔怔的站在那里,真正的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就这样,安继业硬是以一人之力震慑住了眼前这支契丹人的万人大军。僵持了片刻后,安继业回头一看只见那五十骑晋军勇士已经安全的撤回土山,这才扭过头来,冷眼打量了一番契丹人这支万人大军后,冷哼一声道:“还打吗?不打的话我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在这跟你们浪费了!”说罢,也不理会这支万人大军,拨转马头向土山行去。
望着安继业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众契丹铁骑恍如梦中一般兀自迷迷怔怔的楞在当地。就连身处大营之中的耶律阿保机也无可奈何的感叹道:“此人真乃当世无双的勇将,颇有古之大将‘万人敌’的风采!若能为朕所用,我契丹国又何愁不能一举吞并天下?此人在世一日,只怕我契丹国便休想染指中原大地半步了!”
第六十章
待安继业从容不迫的返回土山之后,清点了一下人数,这才发现自己所带的五十骑晋军勇士除七人各负不同程度的轻伤之外,竟然无一人阵亡!
李存勖见状不无感慨的说道:“二弟果然英勇过人,一身武功端的盖世无双!以五十一人对抗万人铁骑竟然能够尽数全身而退,便是三国时期的关羽、张飞、赵云之辈也不过如此了吧?贤弟实乃当世‘万人敌’啊!”
安继业却摇了摇头谦虚的说道:“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说罢,看了看已经将土山团团包围的五万契丹铁骑,不无忧虑的说道:“此刻契丹大军已经将我军重重围困在此,咱们得想个办法突围才是啊!”
李存勖笑道:“二弟不必过虑,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之所以全军退至这座土山,是因为这座土山地势较高,加之契丹人皆是骑兵,想要强攻必然会形成仰攻之势从而加大发起攻击的困难!如此一来,契丹人的攻击无论是攻击速度还是气势势必都要大打折扣。而我军则可以趁势居高临下发起反攻。人数上我们虽然不占优势,但是凭着地形之利,我军说不定还真可以发挥出以一当百的强大声势!天幸此地有这么一座土山,若是在平原之地的话,我军现在只怕是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地势上我们确实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如果敌人只围不打呢?这样一来我军岂不是会被围困至死吗?”
李存勖笑道:“茹妹妹所虑极是。但是你们忘了咱们为什么敢以两千精骑突袭契丹十万大军了吗?因为契丹人此刻已经陷入了缺粮短草的窘境!我巴不得他们现在跟咱们打一场持久战,如此一来,咱们根本无需出手,耗也耗死他们了!来此之前,咱们每人每骑携带了足够三天的粮草,省着点吃用的话坚持六天也不成问题。而契丹人呢?他们能够坚持两天只怕都是奇迹了!因此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围而不打,只可惜形势不允许,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发起攻击,以求速战速决的。”
听完李存勖的分析,安继业和王茹都对李存勖深思熟虑、算无遗策的做法感到佩服之至。现在他俩终于明白李存勖究竟是怎样才能以一州之地和占据了大半个中原的梁国对抗了十余年,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了。
就在安继业和王茹对李存勖佩服不已的时候,却见李存勖用手中的马鞭一指山下。笑着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契丹人果然憋不住要发起攻击了吧!”
安继业和王茹顺着李存勖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山下的契丹军阵型确实有所变化。片刻之后,只听契丹军中传出一阵沉闷的号角声,紧接着只见一员契丹女将一马当先率领五千铁骑冲出阵营直向晋军所在的土山杀来!
看到对方竟然派出一员女将,李存勖和安继业不由得一愣。倒是一旁的王茹笑道:“安大哥刚才在战场上大显雄威,让小妹着实的艳羡不已。现在契丹人派出一员女将,正好能让我也有机会一展拳脚露露脸了!”说罢,朝李存勖一拱手说道:“小妹请命,愿带一百精骑打退契丹人的这轮进攻!”
李存勖见王茹如此豪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茹妹妹的武艺大哥我是信得过的,给你五百人,愿你旗开得胜!”
王茹将紧了紧手中的镔铁长枪,带着五百晋军精骑走出阵营,却并没有急着发起冲锋。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契丹铁骑冲至半山腰时气势已衰之际,猛地举起手中长枪,娇喝一声道:“冲啊!”率先冲下了山坡!
李存勖见状,不无赞叹的对安继业说道:“茹妹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啊!一介女流之辈不仅武艺高强胆识过人,竟然还颇通用兵之道?茹妹妹此举实在是深合兵法之中‘半渡而击’的精髓所在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疾驰而去的王茹。对于王茹的武功他也是信得过的,但是这里是战场稍有闪失只怕便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安继业此刻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时刻关注着王茹的动向,以便王茹出现危险时,自己能够及时出手相救。
此刻,战场局势果然如同李存勖所预料的那样对契丹人极其不利。土山虽然坡度并不算如何陡峭,但是一路仰攻上来,契丹骑兵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已经大不如前。加之契丹人因为粮草短缺,已经连续两日食不果腹,待到冲至半山腰时早已是人困马乏疲累不堪了。而王茹及其所率的五百精骑顺着山坡一路俯冲下来,不仅速度极快,而且无论人马都已经吃饱喝足精力极其旺盛,更有安继业之前那一战给晋军提振起了空前的士气。五百余人直如猛虎下山一般气势如虹势不可挡,转眼之间便将冲至半山腰的那五千名疲惫不堪的契丹骑兵冲的七零八落!
冲入敌军之后,五百晋军精骑不由分说见到契丹人就砍,一时间一众契丹骑兵被砍的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王茹挺枪刺死了十余名试图围攻自己的契丹骑兵后,放眼一瞧已然瞧见了那名正在砍杀晋军的契丹女将。那名契丹女将果然如同王茹所料的那样是一名武功高手!只见此女胯下一匹枣红马,手中握着一把刃长四尺五、柄长一尺五的斩马长刀。一身黑甲外罩红袍,朱唇贝齿面目姣好。只是一头秀发的样式也和契丹男人一样是髡发,两鬓头发尽数剃光,只留头顶一处编成一条粗直的麻花辫直垂腰际,再配上那对剑眉显得英气逼人。虽为一名女子,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攻守兼备、进退有序,显然武功甚高。晋军虽然勇猛但是面对这样的武功高手一时之间竟然束手无策,转眼间便有十余名晋军精骑被这名契丹女将手中的斩马长刀斩落马下!
王茹见状,一夹马腹朝着那个契丹女将疾冲而去,手中长枪片刻不停连连刺出,将沿途阻挡的契丹骑兵纷纷挑落马下,眨眼间便冲到了那个契丹女将的身前。随后对一众晋军精骑娇声喝道:“都让开,这个契丹女将留给我来对付!”说话间,手中长枪寒芒一闪已然刺出,枪出如龙以迅疾无比的速度直奔那名契丹女将的咽喉刺去!
眼见着王茹手中的镔铁长枪疾刺而至,从这一枪的声势上就能看出王茹的武功极高!那名契丹女将当下也不敢大意,挥起手中的斩马长刀一刀将王茹的长枪挑开。挑开长枪之后契丹女将手中的长刀竟然像是吸附在了王茹的枪杆上一般,在二人战马相错之际,紧贴着枪杆迸出一溜火花向王茹紧握着长枪的双手削去!王茹见状,也不撒手撤枪,而是运足全身内力于双手之上,奋力一震枪杆硬生生的将契丹女将的斩马长刀震开!这时,二女的战马已然错身而过,王茹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枪头一记回马枪直刺契丹女将的后心!而契丹女将却仿佛背后长眼了一般,感觉到背后长枪的破空之势后,迅疾的伏低了身子紧紧地趴在马背上堪堪的躲过了王茹的这记回马枪。随后左手一探从马鞍下掏出一枚链锤,蓦的抛出向王茹当胸打来!王茹早已料到契丹女将会用趴伏在马背上的方式躲开自己这一记回马枪,本想着趁势一枪砸下,却不曾想这个契丹女将竟然会突然甩出一记链锤。无奈之下王茹急忙撤枪变招,认准了链锤的来路后一枪刺中链锤尾部的长链,然后顺势一搅一挑,以一搅之势破了链锤的攻势,再以一挑之力登时将链锤从那个契丹女将的手中硬生生的拽了过来!
此时,二女胯下的战马已经完全错开,几乎是同时一勒缰绳拨转马头再次相向而对。从战马相交,相错,再到二人同时拨转马头再次相对,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然而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和距离下,二女竟然连过五招,再次相对之时均已对对方精湛的武艺感到佩服不已!
契丹女将颇为诧异的打量了一番王茹后,大声说道:“想不到中原女子竟然也有如此身手?我乃契丹国应天大明地皇后述律平的侄女,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关门弟子——小魔女述律月华!来将何人?!”
王茹淡淡一笑道:“我就说你的武功怎么如此了得,想不到竟然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关门弟子?我没有你那么长的名号和头衔,郓州寿张王家铁枪的王茹便是!”
“郓州寿张王家铁枪?”述律月华若有所思的问道,随后恍然大悟道:“铁枪王?!想不到梁国第一猛将铁枪王王彦章的子嗣竟然会投身晋军为敌国效力?”
王茹正色说道:“你们契丹人无故犯我中原华夏神州,凡是中华儿女皆可放下一切隔阂同仇敌忾!大敌当前,区区的晋梁两国之间的恩怨又算的了什么呢?”
述律月华闻言竟然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王茹的说法,咯咯一笑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难得在这里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且还和我一样是个女的,如此一来我也管不了什么国与国之间的争端了。来吧!咱俩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
述律月华直爽的性格也勾起了王茹的一丝好感,笑道:“你这直爽的性格倒是颇对我的脾胃。也罢!咱俩也算是棋逢对手了,我也真心的想要领教一下六十二年前威震中原武林的《疯魔灭世神功》的手段,你可不要放水哦!”
述律月华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只不过马战不是我的强项,咱俩马下一决胜负如何?”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自幼练武,马上马下皆能施展,怎么打都无所谓。既然你不善马战,那咱们就马下较量吧!”
说罢,二女也不理会周遭契丹铁骑和晋军精骑之间混乱的战局,同时翻身下马,拉开架势相对而立。
二女互相对视了片刻后,述律月华突然劈空挥出一刀放出一记凌厉的破空斩后,身子甫然而动化身成一道黑红相间的魅影紧随着那记破空斩朝着王茹疾冲而至!这便是《疯魔灭世神功》的精髓所在——出手迅疾无比,招招占尽先机!
洛阳武林大会期间,王茹也曾目睹了韩知古的惊世武功,也明白《疯魔灭世神功》的特点就是一个字“快”!然而尽管王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她却着实没有想到这个述律月华的速度竟然会如此惊人,甚至还在韩知古之上!
此刻已经容不得王茹再有半点迟疑了,因为述律月华率先发出的那一记破空斩已经卷起凛冽的风压扑面而来!王茹心知《疯魔灭世神功》的威力,一时间也不敢硬接,但是周围都是乱战成一团的契丹骑兵和晋军精骑,想要躲闪也无处可躲。无奈之下,王茹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把心一横运起家传内功心法《霸王功》,一身内力直惯镔铁长枪猛地使出一招霸王劈山,将手中的镔铁长枪高高举起迎着述律月华的破空斩奋力砸去!
耳轮中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王茹竟然用自己的《霸王功》硬生生的破了述律月华那记蕴含着《疯魔灭世神功》内力的破空斩!王茹此时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个述律月华虽然速度在韩知古之上,但是内力比之韩知古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跟自己不过是伯仲之间而已。然而王茹却没有任何时间来庆幸了,因为两股内力剧烈相撞的轰然巨响中,述律月华已经冲开了滚滚尘烟以极快的速度冲至了王茹近前!
人还未到近前,述律月华手中那把连柄带刃长达六尺的斩马长刀已经蓦然挥出。可是述律月华的斩马长刀长,王茹手中那把长达七尺的镔铁长枪更长!眼见着述律月华的斩马长刀劈面砍来,王茹双手一使劲将刚刚砸至地面的长枪猛然斜挑而出直刺述律月华的腰肋。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兵器的长度上王茹还是占有优势的。这一枪虽然后发,但是凭借着长度的优势竟然先至,逼得述律月华不得不急忙撤刀回救。霎时间,在密集的刀枪碰撞声中,二女已然你来我往互有攻防的战成了一团!
内力上二女不相伯仲,兵器上也是俱为长兵器,能够分出胜负的只剩下武功招式一条路了。述律月华的《疯魔灭世神功》固然出手迅疾无比,招招占尽先机,但是王茹的霸王枪心法所奉行的也是以快打快而且招式端的灵动巧妙无比。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战成了一个难分胜负的平手局面!
就在二女激斗正酣之时,忽听得契丹大营中传来三声低沉的号角声,竟然下令正在进攻的契丹骑兵全军撤回大营!原来在王茹和述律月华激斗之时,战场上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五千契丹疲兵早已被五百生龙活虎的晋军精骑杀的溃不成军,眼见着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此情此景让远在大营正中观战的耶律阿保机颇感无奈,为了避免这五千契丹骑兵全军覆没,耶律阿保机只能下令那五千骑兵撤回大营了!
所谓军令如山,更何况这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亲自下达的命令,述律月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将手中的斩马长刀奋力一甩荡开了王茹的镔铁长枪后,无可奈何的说道:“不打了!陛下有令让我们撤回大营,没法打了!”
王茹收起手中的长枪严肃的说道:“值此两军生死之战的关键时刻,你觉得我会就这样放你走吗?”
述律月华诧异的问道:“莫非你想趁势强攻断绝我等的退路不成?”说到这,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的武功虽高,招式虽然极为凌厉,但是每招每式都留有一定的余地。不像我所学的《疯魔灭世神功》那样招招式式都充满了杀机,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武功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你不是那种嗜杀成性的人,也绝对不会做出把人逼到绝境的事来!”
王茹笑道:“你这看人的本事倒真是入木三分,一番交手胜负未分,却让你把我的性格看穿了。”说罢一摆手中长枪,让开一条去路,接着说道:“你走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一决高下!”
述律月华点了点头道:“这一次算是个平手,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和你再战一场的。只可惜咱俩现在是敌对关系,不然我倒是真有心想和你结为姐妹呢。”说罢,翻身上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茹后打马从王茹身边疾驰而过,带着一众契丹败军向山下大营撤去。
遥望着述律月华远去的背影,王茹喃喃自语道:“一个师父却教出了两样徒弟,这个述律月华倒也不是什么坏人。若是在平时遇到,只怕我们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会结为姐妹呢。”
此时,王茹手下的一众晋军见到契丹人撤退,急忙要追。却被王茹一展手中的镔铁长枪拦住了,只见王茹摇了摇头道:“穷寇莫追!咱们的任务是击退敌人的进攻,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再穷追猛打了。保存实力才是上策,走吧!”
待王茹率军返回山顶之后,李存勖和安继业早已打马迎了过来。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茹妹妹果然身手了得!打败了契丹人的第一轮攻击,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王茹面带惭色的摇了摇头道:“折损了百十员精骑,小妹心中有愧啊!”
李存勖正色说道:“这是战争,战场之上难免会有死伤。更何况茹妹妹仅以五百精骑就击退了五千契丹铁骑,纵有些许折损又有何妨?茹妹妹切莫将这等小事挂在心上!”
安继业不无关切的说道:“适才你与那契丹女将交手之时,我看她的武功路数和那个韩知古如出一辙,茹妹没受伤吧?”
王茹淡然一笑道:“有劳安大哥挂心了,小妹没事。那个契丹女将叫述律月华,是韩知古的师妹,武功着实了得!”
安继业道:“之前被我打伤了的那个契丹巨汉秃绥也是赫连铁弗的徒弟,想不到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的三个弟子竟然全都来到了这个战场。好在韩知古和秃绥已经被我打伤,这个述律月华武功虽高却和茹妹你不相上下,只剩下她一个人倒也不足为虑了。”
李存勖笑道:“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吃饭,养好了精神准备应对契丹人的下一轮攻击了!”说罢,转身对身后两千精骑大声说道:“一千人负责警戒,一千人原地休息吃饭,吃饱喝足了以后轮替。大家养足了精神准备着下一场厮杀了!”
用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一众晋军均已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李存勖俯瞰了一眼山脚下的契丹大军,想必契丹人也经过了一番修整,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随时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击。
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契丹铁骑,李存勖踌躇满志的说道:“我李存勖征战沙场三十七年,三十七年经历了大小战役七十余战,似今日这般凶险的局面也算是头一遭了。今日若能打败入寇中原的耶律阿保机,我李存勖就算是不能平定这个乱世也足以彪炳史册了!”说罢,笑着对身边的安继业说道:“二弟一定还记得定州新城开战前,你曾问我李存孝的事情吧?当时我说赢了新城一战后就把实情告诉你们,现在也是时候揭开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了!”
第六十一章
望都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虽然契丹人以十万之众对晋军两千精骑在人数上大占优势,但是在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的奋战之下,晋军竟然两战皆胜,一时之间晋军的士气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吃饱喝足之后,遥望着山下重重包围的契丹铁骑,李存勖却突然说起了关于李存孝的往事。尽管安继业和王茹也十分想知道李存孝究竟是生是死,但是在如此场合下突然说起这件事,一时间倒让安继业和王茹感到有些无从适应。
看着面带不解之色的安继业和王茹,李存勖笑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在这个关口说起我大哥的事情有些不合时宜,其实我也是想以此来进一步的提振一下士气罢了!”说罢,遥望着渐渐偏西的骄阳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缓缓地说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我父王生性喜好收养义子,膝下除了我们十一个亲生子嗣之外还有十六个义子,存孝大哥便是其中之一。二十七个兄弟中,尤属我和存孝大哥还有嗣昭哥兄弟三人关系最为亲密。当时我虽然年幼,但是颇喜欢存孝大哥和嗣昭哥那种豪爽的性格,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缠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而他们也把我当成亲弟弟一般格外的疼爱。存孝大哥武艺高强被世人称之为‘战神’,实乃我父王的左膀右臂。无理论是在平定黄巢之乱还是藩镇之战以及与朱温之间的战争中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李家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存孝大哥功不可没!
“但是,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父王原本对存孝大哥信任有加,不曾想因为汴州一战存孝大哥放走了朱温手下大将王彦章,虽然之后存孝大哥带着父王全身而退却从此在我父王的心中种下了猜疑的祸根!景福元年正月的一个夜晚,我另一个义兄李存信因为妒忌存孝大哥的功劳,于是向我父王密进谗言说存孝大哥心怀不轨图谋造反。父王联想到汴州一战的情景,登时加重了对存孝大哥的怀疑。恰巧当时我在内室休息,无意中听到了这个消息。虽然当时我只有七岁,但是也明白存孝大哥只怕是危在旦夕了。有心想将此事告诉存孝大哥,可是当时他远在前线,我一个七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跑那么远呢?于是第二天便将此事告诉了嗣昭哥,嗣昭哥听闻此事后,叮嘱我不要声张,他会想办法的。
“就这样,转眼间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我原本以为父王早已忘却此事。没想到就在此时军中突然传出存孝大哥意图勾结赵王王镕谋反的谣言,联想到之前的种种过往,父王盛怒之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存孝大哥全家老幼尽数抓获,并亲率十万大军将存孝大哥所在的邢州城团团包围起来!存孝大哥虽然在战场上英勇无敌,但是在政局中却全无半点心机,仓促之下被污以谋反恶名,面对着父王大军的包围一时间竟然没了对策。想要去父王军中申诉却不知从何说起,想要开战可是面对着自己的义父又着实难以下手,只能紧闭城门死守。而父王也惧怕存孝大哥的强大的实力,所以也是只围不打,意图把存孝大哥逼至绝境之后让他投降。结果这一围硬是足足围了八个月!
“八个月后,也就是乾宁元年三月,存孝大哥城中早已粮尽,而我父王的耐心也被彻底的消磨光了。为了逼迫存孝大哥投降,我父王竟然将存孝大哥满门老幼尽数推到邢州城前一一杀死!父王此举将存孝大哥彻底激怒了,但是盛怒之下存孝大哥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对自己的义父出手,最终竟然由怒转悲斗志全无,心灰意冷之下只求一死,于是打开城门只身一人来到父王军中请降。把存孝大哥押回太原后,念及存孝大哥过去所立下的汗马功劳,父王原本也不想杀他。希望诸将能够为存孝大哥求情,父王就能顺势赦免存孝大哥。谁曾想,满朝文武因为妒忌存孝大哥的功劳,除了我这个当时年仅九岁的孩子和嗣昭哥外,竟然再也没有一个人替存孝大哥求情。非但如此,那起子小人竟然还趁机落井下石,纷纷指责存孝大哥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尽管我和嗣昭哥叩头出血力保存孝大哥,也终归无济于事。最终父王被逼无奈,只能忍痛判了存孝大哥一个车裂的酷刑!
“行刑之日,连老天似乎都对存孝大哥的悲惨遭遇心怀不忍,满天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那个构陷存孝大哥的卑鄙小人李存信更是亲自行刑,驱赶着五架马车,准备将存孝大哥就此撕裂!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当五架马车用尽力量向外拉扯时,存孝大哥的手腕脚腕竟然因为先天的反应,自然而然地生出反抗的力道,将五架马车又硬生生地拉了回来!接连十数次,次次如此。结果存孝大哥没有被车裂而死,拉马车的马匹反到被活活的累死了三匹!身遭车裂酷刑而不死的,古今天下也只有存孝大哥一人了!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一时间连父王在内都觉得束手无策。这时,倒是存孝大哥一心想要尽早解脱了却一切。于是主动向李存信提出将他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废了他的武功,让他的手脚无法发力,然后再打碎他的周身关节,让他四肢无法相连,届时再行刑!按照存孝大哥的意愿,李存信命嗣昭哥将存孝大哥带回牢房,尽数挑断存孝大哥的手脚筋脉并打碎他周身的关节后,再次行刑。这一次,存孝大哥终于被五架马车彻底撕裂!一代战神、天下无双的李存孝就此含冤惨死!”
说到这,李存勖停下了话头,遥望着远方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安继业和王茹也对一代战神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感到唏嘘不已。良久之后,安继业问道:“这么说,李存孝最终还是死了?”
李存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也算是死了,也算是没死。身虽未死,但是心早已灭!”
“这……?”安继业和王茹一脸不解之色的看着李存勖,均不明白李存勖这自相矛盾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存勖狡黠一笑道:“你们忘了把存孝大哥拖入牢房负责挑断他手脚筋脉的人是谁了吗?”
安继业和王茹恍然大悟道:“是李嗣昭!难道说……”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那日我把父王疑心存孝大哥谋反之事告诉了嗣昭哥后,嗣昭哥便留了一个心眼,遍寻天下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和存孝大哥相貌相仿的人。后来便将此人收为死士,给他灌了哑药后秘密的厚养于家中,以备不时之需。当存孝大哥被处以车裂之刑时,嗣昭哥本想提前用这名死士将存孝大哥换下,但是一来没有机会下手,二来也怕被我父王看出端倪,于是就想赌一把!以嗣昭哥对存孝大哥的了解,莫说是区区的五架马车,便是五十驾马车也休想伤得存孝大哥分毫!”说到这,李存勖看了一眼安继业,接着说道:“二弟你说你和我存孝大哥修炼的是同一门武功,这一点想必你也十分清楚吧?”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遇强则强,如果想要仅凭着五架马车之力就想撕裂我的话,确实力有不逮难以成功!”
李存勖哈哈笑道:“我这个嗣昭哥天性好赌却是十赌九输,唯独这一回老天开眼总算是让他赢了一把!当日行刑之时,李存信亲自主刑,负责监刑的却是嗣昭哥。行刑失败后,李存信让嗣昭哥把存孝大哥押回牢房负责亲手挑断存孝大哥的筋脉,这一来正中嗣昭哥的下怀!趁机用那名早已准备好的死士和存孝大哥掉包,然后由年仅九岁的我将存孝大哥送出太原。如此一来,存孝大哥终于逃脱了惨死的厄运。
“然而存孝大哥虽然保全了性命,但是接连的打击早已让他心灰意冷。身未死,心已亡,昔日的‘战神’如今只剩下了一副空虚的皮囊而已。为了不拖累我和嗣昭哥,存孝大哥决定永远的离开中原这块伤心地,远赴塞北就此隐居。从此以后中原大地‘战神’的威名犹存,但是包括我和嗣昭哥在内却再也没人见过存孝大哥本人。”
听完这段尘封了二十八年的往事之后,安继业和王茹心中的谜题终于迎刃而解!李存孝确实还活着,而李存孝的本名叫安敬思,心灰意冷的安敬思不正是安意冷吗?!如此一来安继业的师父便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隐居塞北销声匿迹了二十八年的李存孝了!
就在安继业和王茹坐实了安继业的师父和李存孝就是同一人的时候,李存勖突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弟你的授业恩师……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存孝大哥了吧?!”
突然听到李存勖这样问,安继业不由得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犹豫了片刻后,这才缓缓地说道:“大哥真是料事如神!只不过眼下也只是猜测而已,真相最终还得由我师父来揭开了。”
李存勖淡然一笑道:“其实我这也算不上什么料事如神,只不过身为一方霸主,若是不能及时的洞察先机,而是一味地被人蒙在鼓里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昏庸之辈?”说到这微微一顿,随后一转话题接着说道,“李存孝是我亲如手足的大哥,又是你的师父,而你我之间竟然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义结金兰。虽为一桩美事,可是辈分却乱了。唉!也罢,咱们沙陀人本来也不像汉人那样,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姑且各论各的吧!”
尽管李存勖这番话看起来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在安继业和王茹听来却总觉得另有深意,只是一时间想不明白李存勖这番话中所蕴含的那份深意究竟是什么罢了。可是不管怎样,至少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李存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人!那日王彦章所说的“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了二人的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山脚下的契丹大军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随后只见将土山重重围困的五万契丹大军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一步步的向土山围了上来!
李存勖见状哈哈笑道:“耶律阿保机啊耶律阿保机,枉你号称一代雄主,想不到情急之下竟然也会犯如此无知的错误!我看你真是饿昏了头了!”
安继业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军事一道却是一窍不通,于是不解的问道:“眼见着契丹大军马上就要发起总攻了,大哥怎么却说耶律阿保机饿昏了头了呢?”
李存勖笑道:“这么小的一座土山,他竟然试图以五万大军同时强攻?等他们攻到半山腰的时候,不仅人困马乏,更会因为人数太多而导致拥挤不堪,无法施展!如此拙劣的用兵方式,他耶律阿保机如果不是饿昏了头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明他实乃一介无能之辈!”
王茹出身将们,自幼耳濡目睹早已见惯了其父王彦章排兵布阵的做法,对军事一道倒也颇有几分心得。也点了点头道:“李大哥说的没错,耶律阿保机此举确实有失大将之风!等他们到半山腰时,我们再冲下山去发起反攻之后,他们仅有的的退路都被自己堵死了,如此做法当真是自寻死路!”
李存勖用不无赞赏的目光看着王茹,说道:“还是茹妹妹分析的透彻!”说罢转身对身后的一千九百多晋军精骑大声说道:“分兵两拨,还是用‘半渡而击’的打法!待敌军冲至半山腰声势已竭的时候,本王和安继业率领第一队发起反攻!等打的差不多了以后,在第一队撤回山头的同时,由王茹率领第二队继续发起反攻!第一队则返回山顶稍事休息。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将这群契丹人尽数击退为止!”
这边李存勖话音刚落,那边契丹大军同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已然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向土山席卷而来!
面对着汹涌而至的五万契丹大军,李存勖满腔豪情的笑道:“今日一战便是咱们彪炳史册、名垂青史的时候!茹妹,你颇有大将之风深通用兵之道,撤退的时机自行掌握便是,但是切记当退则退,无论如何不可恋战!”
王茹表情肃穆的点了点头,一拱手道:“李大哥放心,小妹心里有数!”
李存勖用满是期许的目光盯着王茹重重的点了点头后,便转过头去死盯着山下蜂拥而至的契丹铁骑,不再言语。待契丹人冲至半山腰后,李存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高声喝道:“将士们!杀!!”说罢,和安继业二人率先向已经冲至山腰处的契丹大军猛冲而去!
安继业马快,转眼间便已经第一个冲到了契丹大军之中,在一片人喊马嘶声中,严整有序的契丹阵营顿时被安继业手中锋利的唐刀撕开了一道豁口!紧接着,李存勖及其所率的九百余名晋军精骑也紧随其后冲进了契丹大军之中,直以气吞河山之势霎时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铁骑杀的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这一战,因为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三个徒弟——灭世三魔中的小魔王韩知古和大力神魔秃绥均被安继业打成重伤无法参战,仅剩下的小魔女述律月华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参加战斗。如此一来,九百多晋军精骑所面对的只剩下了一群又饥又累的寻常将校和普通士兵而已。这样一支疲累不堪的契丹大军,莫说是对付安继业这样的武功高手了,就连应对那些精力充沛如狼似虎的晋军精骑都极其费力,人数上所占的优势早已被饥饿和疲劳彻底抹平。一时之间,五万契丹铁骑竟然被九百多晋军精骑完全的压制住了!
此刻,冲在最前面的契丹人想要逃跑,却被紧随而至的后军死死地顶住,退无可退。而后面的契丹大军想要冲上前去厮杀,又面临着前有败军阻挡后有大军不断压上的乱局,一时间阵型大乱!战场形势对于契丹人来说极为不利,对于那九百多晋军精骑而言却是天赐良机。在晋军精骑的奋力砍杀下,成群的契丹铁骑如同被割倒的麦田一般一片片的倒下,惨不堪言!
遥望着土山半山腰处惨烈的战局,身在契丹大营的耶律德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毕恭毕敬的对身边的耶律阿保机说道:“父皇,这样的打法对咱们来说极为不利,如今已经是任人宰杀的局面了!恳请父皇下令收兵吧!”
耶律阿保机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战局极为不利?但是他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听闻耶律德光如此说,更是怒不可遏,厉声说道:“收兵?朕纵横天下五十余年,横扫漠北,一统契丹,称帝立国,攻灭渤海,戎马一生,功绩显赫!今日亲率十万契丹铁骑对阵李存勖不过区区两千残兵,你竟然让朕撤兵?!打不赢这一仗,朕还有何颜面面南称帝?还有何颜面面对群臣百姓?今天朕就算是用我十万契丹热血儿郎的尸体埋我也誓要把李存勖和他这两千残兵活埋在此不可!!”
眼见着耶律阿保机如此盛怒,耶律德光有心想要闭嘴,但是想到这十万契丹铁骑的下场,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接着说道:“父皇!汉人有句俗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父皇又何必强争这一时的高下毁了父皇您亲手打下的这万世基业呢?眼下我军军粮已尽,继续坚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何不就此罢兵,撤回契丹重振旗鼓以待他日一举攻下中原呢?儿臣斗胆,恳请父皇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撤军吧!”
平心而论,耶律阿保机又何尝不明白耶律德光说的确实有道理呢?但是强烈的自尊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就此撤军这个当前唯一正确的决定!盛怒之下,耶律阿保机反手狠狠地抽了耶律德光一个耳光,厉声骂道:“大局?天下?!废物!朕任命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给你五万精兵让你守住定州新城!你却在定州新城一战惨败逃回,五万契丹将士荡然无存,定州新城得而复失,更是让朕的爱子你的四弟变成了李存勖的俘虏!若非是你在定州新城的惨败,朕又怎么会落得今日如此不堪的局面?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跟朕讲什么大局、天下这些狗屁大道理?!朕就想不明白了,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无能无用的逆子?!亏得朕还有心想将大统传位于你,你可是真真的让朕失望透顶了!和你大哥耶律倍比起来,你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眼见着耶律阿保机言语之中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耶律德光捂着被耶律阿保机打的红肿不堪的脸颊,索性把心一横,决心以死相谏!抬起头来直视着耶律阿保机那两道令人胆寒的凌厉的目光,大声说道:“定州新城之败,儿臣万死难辞其咎!但是正是因为有了新城之败的教训,儿臣才切身体会到了李存勖的厉害,才更加明白此时再不撤军我军必败无疑!父皇所说的十万铁骑其实不过是已经饿了两天的十万疲兵而已!李存勖尽管只有两千人,但是那是两千吃饱喝足了的精兵强将!其中更有安继业和王茹这样的武功高手在内,我们以十万疲兵对抗两千精兵,何来的胜算?!就算我们真的能用十万契丹热血儿郎的尸体活埋了李存勖,就算我们真的打赢了这一仗又能如何?到那个时候,面对着粮草已尽的绝境,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进退两难之际留给我们的只怕是只剩下了全军覆没、尽数死在中原这一个凄惨的下场了!!”
耶律德光的一番话直把个耶律阿保机气的七窍生烟!用被气的颤抖的手戟指着耶律德光,厉声说道:“好一个忤逆之子!竟然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跟朕说话?好!顶的好!你顶的真好啊!!你真当朕能生得了你,就杀不了你了吗?!”
说罢,竟然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挺剑向耶律德光当胸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