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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风啸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黑羽箫魂     乱世长风啸江湖txt下载     乱世长风啸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在耶律阿保机的命令下,契丹大军对李存勖率领的两千晋军所在的土山发起了全面总攻!可是五万大军的强攻却并没有让耶律阿保机看到丝毫的胜利的曙光,反而陷入了五万大军任由晋军精骑砍杀的凄惨局面。

    眼见着己方必败无疑,耶律德光斗胆向耶律阿保机死谏,恳请耶律阿保机下令撤军。但是耶律阿保机此刻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耶律德光这番肺腑之言呢?

    言辞激烈的争论之中,耶律阿保机终于忍无可忍,竟然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朝着耶律德光当胸刺去!眼见着耶律德光就要血溅当场,死于自己亲生父亲手中的利剑之下了!

    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如此绝情,耶律德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就在此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双玉手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瞬间将耶律阿保机的长剑硬生生的接了下来!耶律阿保机定睛一瞧,却是一直护持在他身边的小魔女述律月华在关键的时刻制止了这一幕人间惨剧的发生。

    接下了耶律阿保机这一剑之后,述律月华急忙撒手翻身下马就势跪倒在地,叩头说道:“陛下息怒!耶律元帅虽然言语莽撞有些无礼,但是所谓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念在他也是为了我们契丹国的未来着想,情急之下这才口无遮拦冒犯了天颜。望陛下以龙体为重,切莫气坏了身子啊!”说罢,转头对耶律德光说道:“耶律元帅怎能如此无礼?汉人有云‘小受大走!’眼见着陛下盛怒之下将行此不忍之事,你怎么就这样硬挺挺的准备受死了呢?你死了倒是一死百了,兴许还能博得一个以死诤谏的美名名垂青史,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做法却是将陛下陷入了不义之地,更是让陛下背上了杀子的恶名!这是身为人臣、生为人子应该做的事吗?!”

    面对着述律月华的劝阻,耶律阿保机终于从盛怒之中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述律月华是他深爱的皇后述律平的嫡亲侄女,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十分聪慧,深受他们夫妻二人的喜爱。眼见着述律月华亲自出面求情,耶律阿保机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一甩手扔掉了手中的长剑,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耶律德光此刻也早已醒悟,对自己之前所说的话深感后悔不迭。看到深受父母喜爱的表妹述律月华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急忙就坡下驴,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颤声说道:“逆子不孝,冒犯了天颜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父皇从重处置!”

    耶律阿保机伸手抹去了眼角的两行浊泪,长叹一声道:“罢了!你虽然言语无礼,但是朕也知道你这一番苦心都是为了朕的天下着想,是为了咱们契丹国的未来着想。此事休要再提,朕既往不咎!倒是你们两人开口闭口满嘴都是汉人的教条理论,想来是深受汉人文化的影响了?看来汉人的文化确实有值得我们借鉴学习的地方啊!

    “其实朕又何尝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句句在理?但是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眼瞅着剑指中原,大事已成,没曾想到却被李存勖这区区两千晋军阻住了我契丹十万铁骑的成功之路!如此被动的局面实乃朕这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的奇耻大辱啊!你们且容朕再任性一回吧,只要能够通过这次强攻打败李存勖,多少能让朕挽回些颜面的话……朕即刻退兵!”

    看到一代雄主耶律阿保机竟然说出了这样委曲求全的话,耶律德光身为人子人臣也是深感屈辱万分。当即挺身而起,大声说道:“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父皇深受如此奇耻大辱,皆为儿臣丢失定州新城之罪,儿臣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儿臣斗胆请令,愿率一万精兵攻下土山,誓将李存勖的人头提来为父皇雪耻!如若不成,儿臣甘愿提头来见!”

    述律月华也起身说道:“末将愿和耶律元帅同往!”

    眼见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如此斗志昂扬,耶律阿保机深感欣慰。但是他也深知此战极其凶险,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爱子和述律月华去以身犯险呢?于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你们的心志朕明白,但是你们不能去!尧骨(耶律德光的小字)你胸怀天下,智勇过人,秉性更是宽厚仁慈,契丹国的未来离不开你!月华你武艺高强,机敏聪慧,实乃我契丹国下一代之中的后起之秀!你们二人皆为我契丹国的未来,朕又怎么会让你们深陷险地呢?就这五万人,眼下正在攻山的这五万人是朕最后的希望!如果他们真能攻下土山杀死李存勖为朕报仇雪恨最好,如果……如果他们攻不下来的话,那么咱们就全军撤退便是!若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届时的局势必然混乱不堪,你俩就留在朕的身边保护朕吧,朕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二人了!”

    耶律阿保机的一番肺腑之言着实让耶律德光激动不已!从耶律阿保机的话中,耶律德光听出来了自己日后极有可能会有继承大统之意。虽然此时正值存亡之秋,但是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又怎能不让耶律德光感到兴奋?按捺着无比兴奋地心情,耶律德光大声说道:“父皇放心,父皇乃天选之人,遇事定能逢凶化吉!更何况有儿臣和月华妹妹在此,定能护得父皇周全!”

    受到赞扬的述律月华也激动不已的说道:“陛下尽管放心,臣女的两位师兄臣韩知古和臣秃绥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并无大碍尚能战斗!有臣等师兄妹三人在此,绝对能保陛下安全返国!”

    这边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以及述律月华已经定好了应对方案,那边李存勖和安继业率领着九百多晋军精骑犹在奋战之中,又怎会想到就在此时契丹大营之中已经经历了如此一场风波?

    奋力冲杀了近半个时辰后,李存勖渐渐地感到砍人砍的两手酸麻不堪,体力渐有不支。于是对一直护持在身边的安继业大声说道:“半个时辰了,我军体力也差不多消耗到极限了。二弟你内功好,替我下令终止第一队的反攻,全员撤回山顶,让茹妹妹他们发起第二波反攻吧!”

    安继业闻言,急忙气运丹田朗声说道:“全体将士听令!晋王殿下有令,第一队反攻的将士全员撤回山顶休息!茹妹,该你们上场了!”安继业那充斥着《太玄神功》浑厚内力的声音顿时在一瞬间响彻整个战场上空,竟然把战场之上震天的喊杀声完全的压制住了,清晰地传到了战场之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下令完毕后,安继业对李存勖说道:“大哥你们撤吧,我断后!”

    李存勖不无关心的说道:“已经厮杀了半个时辰了,你也得好生休息一下啊!”

    安继业一脸无所谓的笑道:“愚弟自幼练武,打磨出了一副好身板。半个时辰而已,我不累!且让我和茹妹他们一道再厮杀一回,大哥尽管上山休息便是!”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为兄去也,贤弟自己小心!”说罢,带着一众晋军拨转马头向山顶冲去。

    眼见着李存勖带着一众晋军绝尘而去,早已被打懵了的契丹大军竟然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当地,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军中一员将领提前醒悟,大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追啊!”

    一众被杀的晕头转向的契丹大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打马向李存勖追去。但是契丹大军已经整整两日食不果腹,又被李存勖的晋军砍杀了足足半个时辰,此刻早已人困马乏疲累不堪,想要追上李存勖又谈何容易?更何况,在他们的眼前还有一个浑身浴血的修罗杀神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经过半个时辰的砍杀,安继业的一身白袍和胯下那匹黄骠马早已被契丹人的鲜血彻底的染红了。殷红刺眼的鲜血顺着安继业的袍角和手中的那把已经被砍得卷刃了的唐刀的刀尖一滴滴的不断滴落。看到契丹大军要奋起直追,安继业一甩手扔掉了手中那把已经卷刃不能再用的长刀,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伸手从马鞍后又抽出了两把新刀纵马迎着契丹大军冲了过去!

    眼见着安继业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一般再次冲来,一众契丹大军早已被惊得心胆俱寒,慌不择路四散逃窜!便在此时,山顶处响起了一阵直冲天际的喊杀声,却是王茹等李存勖率军安全撤回山顶后,率领着另外九百多跃跃欲试的精锐晋军骑兵发起了第二轮反攻!王茹所率的这九百多晋军精骑一冲入契丹大军之后,不由分说的提刀便砍,举枪便刺,顿时将这群好不容易才重新整顿起了军型早已疲累不堪的契丹大军再次冲的纷乱不堪,人仰马翻!

    但是,尽管是面对着如此惨状,这支攻山的契丹大军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即便是逃避,也仅仅是为了躲避安继业这个浑身浴血的修罗杀神而已,一旦逃开便立即纵马向其他晋军杀去!因为所有参与攻山的契丹人都明白,这次的攻击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亲自下的死命令,不攻下这座土山,全军有死无回!彼时契丹军队的军令及其严苛,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不战而逃的话,不仅自己会被砍头,就连家中老小都会遭到连坐被发往军中为奴!正因如此,这支契丹大军在面对着如此惨烈的战况下,却始终没有一人后退逃跑,宁肯战死沙场也要拼尽全力鼓起最后的勇气发动攻击!

    这样混乱不堪、一边倒的局面看起来对晋军颇为有利。可是不管这支契丹大军如何的疲累不堪,这也是一支五万人的大军!五万人,就算是站在那里不还手,任由晋军砍杀也得用个把时辰才能尽数杀光。更何况晋军只有两千人不到,而这支五万人的契丹大军又全都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竭尽全力不断的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想要赢谈何容易?

    ……

    就这样,这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硬是从中午一直战至了傍晚!

    待李存勖再次撤回山顶后,王茹又一次毫不犹豫的率领着残余的晋军冲下山去发起了第六轮反攻!李存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身边残存的晋军,又打量了一番山腰处由王茹率领的那队正在酣战的晋军。粗略的计算了一下,经过六轮反攻,两千晋军精骑如今已经只剩下不到七百人了。而契丹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至少还有两万余众!

    看着那些犹在亡命发起攻击的契丹铁骑,李存勖苦笑了一声对身边正在运功调息的安继业说道:“契丹人果然是彪悍无比,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舍生忘死的拼到如此地步!眼下咱们最多还能再坚持两轮反击,若是没有奇迹出现的话,只怕咱们这回真的要葬身在这座无名土山之上了!”

    安继业此刻已经调息完毕,长长地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后,抬头看了一眼那轮带着血色余晖的夕阳,缓缓地说道:“我只会在战场上厮杀,对于战法之道却是一窍不通。我想大哥既然能够咬牙坚持到现在,想必一定还有别的万全之策吧?”

    李存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了!我早已经是机关算尽了!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李嗣昭!如果咱们能坚持到李嗣昭率着那三千后援赶到的话,那么咱们还有希望。但是咱们一路奔袭至此,行程比李嗣昭足足快了一天,现在咱们真的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看到一向信心满满的李存勖竟然也失去了信心,安继业顿时明白了眼前的局势确实极为不容乐观了。略微思考了片刻后,安继业说道:“如果咱们坚持不到李嗣昭将军的救援的话,那么到时候有我和茹妹在,定能护持大哥全身而退的。这一战,大哥以两千对十万已经打出了咱们晋军的声势,虽败犹荣!再说,依我看来耶律阿保机之所以如此拼命无非是想要争回个面子而已,就算是咱们败了,粮草已绝的契丹人也一定会就此撤回漠北。如此一来,咱们就算是失败了也基本达成了咱们的最终目的了。”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了,以契丹人目前的状况和兵力而言,想要继续南下染指中原是断然没有这个实力了。不管这一战胜负如何,契丹人都会撤回漠北已是不争的事实。只是我着实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啊!契丹人无故犯我疆土,杀我子民,就这样让他们撤漠北的话,用不了多久他们势必还会再次卷土重来!我之所以执意一战,目的就是不仅要把契丹人赶回漠北,更是要打的他们再也没有犯我疆土的勇气和实力才行!这才是以绝后患之道啊!”

    说到这,李存勖已然拿定了主义,突然腾身站起,转身对身后那三百多名正在休息的晋军大声说道:“将士们!今天,咱们以两千人力战契丹十万铁骑,不仅打出了我们晋军的威风,更是用咱们的实力向契丹人证明了‘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决心!眼下咱们只剩下不到七百人了,但是你们别忘了在我们的身后还有李嗣昭率领的三千精骑正在赶来!待李嗣昭这三千精骑一到,咱们必定能够将契丹人彻底赶回漠北,让他们从此往后再也没有胆敢染指我中原华夏大地的勇气!你们有没有信心陪本王一起坚持到李嗣昭的援军赶来?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我们的尊严和土地,用我们的鲜血来书写这段足以彪炳史册的传奇呢?!”

    在李存勖的激励下,三百多残存的晋军心中顿时燃起了昂扬的斗志!纷纷腾身站起,齐声喊道:“有!我等誓死追随晋王殿下!誓将契丹人赶出我们华夏神州!”

    面对着如此坚定的回答,李存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好!不愧是我晋国的热血儿郎!全都坐下休息,养足了精神咱们继续接替王茹他们发起第七轮反击!”

    ……

    就这样,这支不足七百人的晋军勇士在李存勖的带领下硬是又坚持着发起了两轮反击!待王茹再次率队发起第八轮反击的时候,两千晋军精骑已经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了!尽管契丹人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五千多人,但是眼下的晋军除了安继业和王茹还能继续坚持以外,包括李存勖在内连人带马全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还有可能发起第九轮反攻吗?还有可能坚持到李嗣昭带着援军赶来吗?此时此刻,就连李存勖的心中也开始觉得希望渺茫了!

    此时,皎洁的明月已经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把惨白的月光洒向了这片被鲜血染红了的大地之上。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李存勖彻底的绝望了。就在李存勖准备下令冲出包围全军撤退之际,安继业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似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的凝重。侧耳倾听了片刻后安继业突然腾身站起,遥望着夜色笼罩的南方,脸上渐渐地露出了兴奋之色!

    “来了!李嗣昭将军来了!!”

    安继业兴奋地叫声终于让李存勖重新看到了希望,急忙站起身来向南方望去。果然!月光下南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尘烟,李嗣昭一马当先率领一众晋军援军终于赶到了望都战场!

    可是当他们能够看清李嗣昭所率的那支援军之后,安继业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喃喃说道:“竟然只有三百多骑?此刻契丹大军还有将近六万余众,李嗣昭将军这三百骑的援军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怎么可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呢?”

    看到李嗣昭仅率着三百精骑便赶到了战场,李存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按照李存勖的推算,李嗣昭的援军最快也要到明天天亮才能赶到望都战场。想必是李嗣昭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才亲自带领三百勇士全力奔袭,这才及时的赶到了战场之上。

    可是正如安继业所说的那样,仅凭着三百骑的援军真的能扭转战局吗?

    ……

第六十三章

    李嗣昭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援军赶到了望都战场!但是,当安继业看到李嗣昭的援军只有区区三百骑而已的时候,顿时大失所望。契丹大军还有六万余众,仅凭着李嗣昭这三百骑的援军和土山上不到四百骑的疲兵,又怎么可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呢?

    听到安继业提出的质疑,遥望着李嗣昭这三百援军,李存勖摇了摇头对安继业说道:“如果战法得当,三百人足矣!你别忘了,三十八年前存孝大哥以十八骑之力尚且能够大败黄巢十五万大军呢!”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战神’李存孝所修炼的武功和我一样都是《太玄神功》,就算是我学艺不精想来我俩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很大。眼下咱们只不过是面对五万契丹疲兵而已,经过将近四个时辰的砍杀我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更何况还有两千精骑助阵。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纵有神功护体,人力也终有穷尽之时!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存孝究竟是怎么做到以十八人之力打败了十五万大军的。”

    李存勖微微一笑道:“战场之上仅凭着一味地奋力砍杀未必就能取胜的,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也必须要有相应的战法来配合才行。当年存孝大哥他们说是十八骑打败十五万,其实在长安城的街头巷道之中黄巢那十五万大军根本就施展不开,更何况存孝大哥他们十八骑个个武艺高强,直接使出了擒敌先擒王的打……法……”说到这,李存勖突然停住了话题,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擒敌先擒王!!有你和茹妹妹这样的武功高手,咱们的战力足以可以和当年存孝大哥他们的十八骑相媲美!咱们完全可以不用死守土山,直接凝聚全力直取契丹大营里的耶律阿保机不就行了吗?!”

    安继业笑道:“其实我之所以提出李存孝这件事,也正是因为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了啊!只不过我也是在看到李嗣昭将军的援军后才想到了这一点,现在只怕是晚了啊。”

    李存勖抚掌笑道:“不晚,一点也不晚!眼下嗣昭哥的三百精骑若是能直冲耶律阿保机所在的契丹大营的话,咱们就可以趁势从山上突围而出,和嗣昭哥合军一处直取敌酋耶律阿保机!怕就怕嗣昭哥因为过于担心咱们的安危,带领着这三百人直接奔袭土山来救援咱们啊!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的话,就算能解得了土山的一时之围,只怕咱们也真的是再没有取胜的机会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既然是援军,那么来土山救援咱们不正是他们应做的当务之急吗?救了咱们以后,再合军一处冲下山去直取耶律阿保机也完全可以啊?”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打败契丹人,而不是救援咱们。所谓兵贵神速,说的就是一定要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咱们因为在山顶上所以才能够看到嗣昭哥的援军,可是耶律阿保机他们此刻在平原上,再加上夜色的掩护,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嗣昭哥会突袭而至的!所以若是能趁此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话,直取耶律阿保机咱们还是有可能做到的。但是如果等嗣昭哥冲上土山救援了咱们以后,只怕契丹大营立时就会有了防备。眼下咱们山上这不到四百人包括你和茹妹妹在内个个都疲累不堪,嗣昭哥的三百精骑经过一天的长途奔袭也必然是极为疲惫了,等到契丹人有了完全的防备之后,仅凭着咱们这几百人的疲兵想要攻进契丹大营直取耶律阿保机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安继业遥望着李嗣昭的援军,缓缓地说道:“如此一来,那么咱们全部的希望岂不是只能寄托在李嗣昭将军究竟会怎么选择了吗?”

    李存勖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凝望着远方的李嗣昭的援军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在夜色的掩护下纵马疾驰的李嗣昭早已借着月光看到了李存勖被数万人的契丹大军重重围困在了土山之上,眼见着形势已是极其的危急!心系李存勖的安危,李嗣昭急忙就要拨转马头带领援军直奔土山去救援李存勖了。

    可是就在此时,李嗣昭的目光突然被远方灯火通明的契丹大营所吸引。心中猛地一动,转念想道:“仅凭着自己手下这三百精骑想要突破重围去救援土山上的晋王殿下,只怕是杯水车薪力有不逮。而且经过一番仰攻之后,就算是真的冲上山去自己这三百人也会和晋王殿下一起陷入重重的包围之中!到那个时候还谈的上什么救援呢?

    “眼下契丹大营近在眼前。虽然有重军守护,但是正所谓灯下黑,借着夜色的掩护,身居灯下的契丹大营肯定不知道自己这支援军的存在。这支契丹大营如此整顿,敌方主帅必定身在营中。若是能趁此机会对契丹大营发起偷袭的话,一定能打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从而逼着围山的契丹骑兵回兵救援!此举不正合兵法之中‘围魏救赵’的精髓吗?如此一来,哪怕是自己和这三百精骑面临全军覆没的险境,但是只要能够解了晋王殿下之围,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想到这里,李嗣昭已然拿定了主意。遥望了一眼被围在土山之上的李存勖后,李嗣昭一咬牙带着手下三百勇士径直扑向了耶律阿保机所在的契丹大营!

    果然如李嗣昭所预料的那样,此刻契丹大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土山的激战之上。再加上夜色的掩护,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再次档口上竟然会有李嗣昭这样一支从天而降的奇兵会对契丹大营发起突袭!

    当李嗣昭率队奔袭到契丹大营近前之后,只听李嗣昭猛然暴喝一声:“杀!”随后,三百晋军勇士齐声发出一片动人心魄的喊杀声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冲入了毫无防备的契丹大营之中!

    李嗣昭这一手猝不及防的突袭,顿时将毫无防备的契丹大营冲的四分五裂。情急之下,仓促之中,被打的头晕脑胀的契丹人甚至都不知道晋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登时乱成了一团!

    眼见着李嗣昭竟然真的按照自己所预想的那样率领援军冲入了契丹大营,李存勖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嗣昭哥不愧是我李家的千里驹!不愧是当年攻破长安的十八骑中仅存的一员硕果!果然有大将之风!!全军听令,跟本王就此杀出重围,和李嗣昭的援军合军一处,直取契丹大营中的耶律阿保机!!给我冲啊!!”李存勖那狂喜的声音竟然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有些嘶哑!

    说罢,李存勖一马当先向山下疾冲而去!

    正在山腰处发起第八轮反攻的王茹和数百晋军此刻早已疲累不堪,也早已看到了李嗣昭所率的援军对契丹大营发起了突袭。此刻突然听到李存勖下令冲出重围,要和山下的李嗣昭的援军合军一处直取耶律阿保机后,他们明白终于迎来了这难得的转机!一身的疲惫顿时被这振奋人心的转机一扫而空,所有人满怀着希望抖擞起精神奋力砍杀,和冲下来的李存勖合兵一处硬生生的冲破了围困土山的那一万多契丹残军的包围,直奔契丹大营杀去!

    这场直如生于肘腋之下的骤起之变,顿时让身处于契丹大营正中的耶律阿保机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之中。尽管他也不知道晋军的援军究竟有多少人,但是至少他明白一件事——败局已定!这支如同天降奇兵一般突然杀出来的晋军援军已经彻底的冲破己方大营的防线,再加上从土山之上猛冲而下的李存勖的残军,当这两股势力汇合在一起之后,仓促之下自己凭着手中仅存的这六万不到的契丹铁骑根本无力阻挡晋军的攻势。更何况……在李存勖的身边还有那个打败了韩知古和秃绥的武功高手,还有那个和述律月华战成平手的女将!有这两个武功高手在内,晋军别说是冲破己方大营,就算是直奔阵中砍掉自己的头颅都绝非难事!

    面对着此情此景,耶律阿保机心中仅存的希望也顿时化为了泡影。看了一眼紧紧地把自己围在中间的耶律德光、述律月华、韩知古和秃绥,耶律阿保机多少放下了一些心来。有他们四人在自己的身边,至少全身而退是不成问题了。可是到底该不该下令撤军呢?

    就在耶律阿保机犹在举棋不定之际,忽听身边的述律月华焦灼不堪的说道:“陛下!不要犹豫了,马上下令撤军吧!否则那个安继业和王茹真的冲到近前的话,就凭我们五人只怕根本难以护持陛下的安危啊!”

    耶律德光也心急火燎的说道:“父皇!撤军吧!此时下令撤军,我军必然大乱!如此一来,我军的乱军正好能够起到阻止晋军突袭至此的作用啊!再不下令撤军,等到安继业那个小贼冲了过来,一切都晚了啊!”

    在述律月华和耶律德光的提醒下,耶律阿保机终于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乱军之中直如猛虎下山一般奋力厮杀企图冲破契丹阵营直奔自己而来的李存勖、安继业、王茹和李嗣昭等人,想到自己此刻的生死就悬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以后,耶律阿保机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那份想要试图挽回颜面的自尊心终于被心中升起的强烈的求生欲望所取代,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传令!全军撤退!全军撤退!!”

    当四声代表着全军撤退的凄凉的号角声响彻战场上空之后,死命苦撑的契丹大军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撤退的命令。一时之间,六万契丹大军纷纷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毫无秩序可言!然而尽管他们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撤退的命令,但是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败退的契丹大军犹如溃败的千里长堤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正如耶律德光所预料的那样,溃败如潮的契丹大军竟然真的阻住了李存勖、安继业等人想要直取耶律阿保机的攻势。耶律阿保机则在耶律德光、述律月华、韩知古和秃绥的保护下,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连夜向北方逃去!

    历经千辛万苦,李存勖终于赢得了这来之不易的最终胜利。但是对于这个结果李存勖并不满意,在他看来此刻必须要拿出痛打落水狗的决心,要借此机会一举将契丹人企图侵犯中原的野心彻底消灭掉才是。如果能够将敌酋耶律阿保机一举擒获甚至将其斩杀于战场之上的话,这才是真正的以绝后患的制胜王道!

    遥望着耶律阿保机逃跑的方向,此刻早已看不到耶律阿保机的踪影。李存勖把心一横,也顾不得满身疲累的倦意,高举手中犹在滴血的长刀大声喊道:“晋军勇士们!本王知道你们现在已经十分的疲惫,其实本王也早已是疲累不堪了。但是!我们虽然赢了这场战斗,那个引发了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耶律阿保机却已经趁乱逃跑了!如果不能将此獠一举擒获或者斩杀,似今日这般的恶战还将永无休止的持续下去!为了华夏苍生的永久太平,为了永绝后患,我们必须一鼓作气拿出如狼似虎之势乘胜追击才行!就算是不能杀了耶律阿保机,我们也要亲手将他们彻底的赶出中原,让契丹人再也没有进犯中原的胆量!你们愿不愿意追随本王奋勇直追呢?!”

    “愿意!”

    尽管一众晋军均已疲累不堪,但是他们明白李存勖话中的含义,更是对契丹人无故掀起的这场战争充满了恨意。更何况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亲人、朋友、战友死于这场由契丹人无故挑起的战争之中,凭着这份无法宣泄的仇恨他们也愿意带着满身的疲劳奋勇直追下去,定要将契丹人永远的赶出中原!

    看到手下这些疲累不堪的士兵竟然如此英勇的响应了自己的号召,李存勖早已热泪盈眶,略带哽咽的说道:“好!不愧是我晋军英勇无畏的热血儿郎!此战咱们若能亲手将契丹人彻底的逐出中原,本王永远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一定重重有赏!本王在此郑重承诺,将契丹人逐出中原之后在场的所有兄弟赏黄金千两!若能生擒或者斩杀敌酋耶律阿保机者,赏黄金万两,封为定州节度使,并赐爵——安邦侯,世袭罔替!”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李存勖竟然一口气许下了赏金、升官、封爵、世袭罔替如此厚重的封赏。一时间,一众晋军士气大振,满身的疲劳都被李存勖这极其厚重的封赏激励的荡然无存!充满了无比兴奋的阵阵欢呼声霎时间响彻夜空,一众晋军连夜顺着契丹大军败逃的方向奋勇直追而去!

    这一追硬是从深夜追到了天明!

    沿途溃败的契丹大军在李存勖亲自率领的一众晋军的穷追猛打下,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当灿然的骄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漫天的朝霞在旭日的光芒的映射下,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般,红的那样的刺眼夺目。便在此时,一座孤城渐渐地出现在了耶律阿保机的眼前——易州城!

    遥望着眼前的易州城,耶律阿保机犹豫了一下,有心想要就此冲入城内据城死守。但是转念一想,当初攻下易州城后,满城百姓无论老弱妇孺皆被自己的契丹铁骑屠杀殆尽!眼下的易州城早已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空城,若是真的困守在此的话,势必会面临着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如此一来,李存勖只需把这座残破不堪的易州城重重围困起来,就能轻易地把包括自己在内的这支契丹残军困死在这座易州城内!

    想到这里,耶律阿保机对自己当初的屠城之举深感后悔不迭。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此刻李存勖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怎样也甩不掉,只怕片刻之间便能紧随而至!如此紧迫的局势已经让耶律阿保机没有丝毫的时间去后悔了,只能仰天长叹一声道:“绕开易州城,全军沿易水一路北上至易水桥!”

    按照耶律阿保机的打算,契丹败军一路沿着易水岸边北上至易水桥,过桥之后再将易水桥拆掉就可以阻住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随其后的晋军追兵。如此一来,这支契丹败军就可以从容不迫的跨过长城一路向北撤回漠北了。

    耶律阿保机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在朝阳升起的时候那片如同漫天血染一般的朝霞!在中原大地有句俗话“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如此浓重的朝霞意味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可是久居漠北的耶律阿保机又怎么会知道中原的天气变化呢?眼见着朝霞满天,艳阳高照,耶律阿保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场倾盆暴雨即将到来。

    果然,当一众契丹败军在耶律阿保机等人的带领下沿着易水河畔奔袭了约一刻钟后,一阵阴冷的狂风夹裹着阵阵雨水的腥味儿突然间平地而起!转眼之间,天地间风云变色,天空中那轮灿烂的骄阳一瞬间便被浓密的彤云层层包裹了起来。整片天空仿佛被扣在了一口硕大无朋的黑锅之下一般,霎时间变得乌云密布。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开了苍穹,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轰然而起。顷刻间天空仿佛被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般,倾盆大雨骤然从阴暗的天空中倾泻而下!一众契丹败军转眼间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倾盆暴雨中,耶律阿保机犹自带着一众契丹败军亡命而逃。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逃到那座能够让他们逃出生天的易水桥了。可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所有的契丹人在亡命逃窜之中都忽略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问题——易水河!

第六十四章

    在李存勖所率追兵的步步紧逼之下,经过了一夜的逃亡耶律阿保机所率的一众契丹败军终于逃到了易水河畔。按照耶律阿保机的想法,现在只要沿着易水河畔一路向北,和快就能逃至易水桥边。待通过易水桥渡过了易水河后,再把易水桥拆掉便可以阻挡住李存勖的追兵了。

    耶律阿保机的想法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但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无情的击碎了耶律阿保机最后的希望!顶风冒雨沿着易水河畔亡命而逃的契丹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身边的这条看起来投鞭可断的易水河竟然会给他们带来如此致命的打击。

    倾盆而下的暴雨给易水河带来了空前充足的水量补充,暴雨下了不过片刻之后,只听得易水河的上游突然传来了一阵如同万马奔腾一般巨大的轰鸣声,转眼间浑浊的滔天巨浪泛起阵阵的水腥味从易水河上游猛扑而下!原本温顺的易水河河水瞬间暴涨,一眨眼就将岸边亡命而逃的契丹败军无情的吞噬在了河水之中。

    直到此时耶律阿保机才发现在如此暴雨之中沿河而逃是一件多么愚蠢的行为。但是为时已晚,数以万计的契丹败军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易水河那无情的滔天浊浪之中。

    耶律阿保机见状,急忙声嘶力竭的喊道:“全军远离河岸!远离河岸!!”

    此刻,一众契丹败军也终于清醒了过来,纷纷向岸边的小山冲去。在他们看来,只要爬到高处就可以避免被易水河吞噬的厄运了。但是盲目的求生欲望让他们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这样的倾盆暴雨之下,山往往比河更危险、更可怕!

    果然,一众契丹败军刚刚勉强的爬上半山腰,忽听得山顶上传来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的巨响!抬眼望去,只见山顶上一股水量巨大的山洪夹裹着无数大块的巨石倾泻而下!

    这一下,契丹败军彻底的陷入了绝境之中!如此绝境之下,耶律阿保机颓然跪倒在地,绝望的说道:“完了!这是天要亡我啊!!”

    就在这个十分危急的紧要关头,小魔王韩知古却保持了惊人的冷静!眼见着滚滚的山洪顺着山坡席卷而下,只听韩知古爆喝一声,一把将跪倒在地早已陷入了绝望之中的耶律阿保机拉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的背起耶律阿保机,一提丹田之气,施展起绝世轻功向着没有洪水的地方夺路而逃!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师弟,跟我护住陛下!师妹,你背着大元帅,用轻功!逃!”

    小魔女述律月华机敏聪慧,当她看到韩知古的做法后,早已醒悟!那边韩知古刚一开口,这边述律月华早已一把背起了耶律德光和秃绥一道紧随着韩知古施展起《疯魔灭世神功》的绝世轻功夺路而逃!

    就在灭世三魔背着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逃开的瞬间,声势惊人的山洪已经倾泻而至!狂暴的山洪如同无情的猛兽一般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契丹败军,一群又一群的契丹败军被卷入洪水之中后须臾间便不见了踪影。此刻,这群昔日里曾经横扫漠北、纵横天下的契丹铁骑,真的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盲目的在这片逃无可逃的绝境之中四处逃窜之后被山洪卷走或者落入汹涌的易水河中被淹死,要么就是绝望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死。虽然是两条路,结果却是殊途同归,以主动和被动两种不同的方式迎来一个共同的结局——死亡!

    ……

    暴雨来临之前,追至易州城的李存勖从异常的天象之中敏锐的感知到了隐藏的危机。尽管他不愿意就此停下追击的脚步,但是他更不舍得让这群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晋军勇士遭受暴雨的吞噬。于是果断的下令全军暂时进入残破的易州城内避雨,稍作休整待暴雨停歇之后再行追击。

    李存勖这一果断的决策让晋军避免了一场厄运,如果继续追击的话只怕包括李存勖在内的所有晋军也会陷入和契丹人一样的惨状之中了。

    与李嗣昭汇合之后,李存勖等人一直忙着追杀契丹败军,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现在在这残破不堪的易州城内,李存勖终于有机会一诉衷肠了。

    李存勖紧紧地握着李嗣昭的说,不无激动地说道:“嗣昭哥,若非你及时救援并且以围魏救赵之策攻入了契丹大营的话,我军又怎么可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呢?嗣昭哥不愧是咱们李家的千里驹啊!”

    李嗣昭满脸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道:“殿下过奖了,若非末将救援不及时,殿下又怎会深陷重重包围之中呢?是末将无能,让殿下受惊了。”

    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当时的局面确实是凶险无比啊!但是多亏了有我二弟和茹妹妹以及一众晋军勇士誓死拼杀,后来又有了你的及时救援,这才换来了一个有惊无险的结果,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李存勖的一番话,引得众人也一同开怀大笑。笑过之后,李嗣昭说道:“一路追杀契丹败军,匆忙之中忘了向殿下禀报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天大的喜事?”李存勖不解的问道,“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喜事能比得上望都一战咱们大获全胜呢?”

    李嗣昭道:“末将赶往望都的路上,接到了代州传来的捷报——代州刺史李嗣肱此刻已经帅军一举收复了山北的妫州、儒州、武州等地,现在正以破竹之势继续反攻其它各州,光复全部失地指日可待!”

    李存勖闻言哈哈笑道:“好!好!!这个李嗣肱从小就胆略过人,想不到竟然能以一州之力光复数州?咱们李家可真是人才济济啊!我李存勖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在侧,又何愁不能一举平定天下重现大唐盛世的辉煌呢?!”

    说到这,李存勖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既然李嗣肱那边传来了捷报,那么嗣昭哥你就不要和我们一道继续追击耶律阿保机了!本王委你一个重任,你即刻火速前往代州,命李嗣肱抽出两千精骑由你率领,绕路前往幽州!幽州是耶律阿保机撤回漠北的唯一出路,封住了这条退路,耶律阿保机就插翅难逃了!只不过你也要提防耶律阿保机穷途末路之下会狗急跳墙发起绝地反攻,如果耶律阿保机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就算是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切记不可与其硬拼!你要知道契丹人虽然败了,但是在耶律阿保机的身边还有灭世三魔这三个绝世高手的存在。嗣昭哥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年事已高,同时面对灭世三魔的话恐怕力有不逮。打败契丹人之后,本王就要着手准备与梁国的决战了,到那个时候本王可是离不开嗣昭哥你这样的绝世猛将啊!”

    李嗣昭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末将领命!只是如果就此放走了耶律阿保机的话,殿下不怕契丹人日后会卷土重来吗?”

    李存勖哈哈笑道:“卷土重来?哈哈哈!经此一战之后,咱们早已把契丹人打的心胆俱裂!现在之所以要对他们一味地穷追猛打,不过是想要给契丹人施加进一步的震慑罢了,好让他们以后再也没有这个胆量和实力进犯中原!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这个耶律阿保机就算是让他再苟活一些时日也无妨了。”

    说话间,天色已然放晴。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像它来的那样猝不及防一样,走的也是那么的让人没有丝毫的准备。雨过之后,灿烂的骄阳用阳光撕开了遮挡在它面前的重重乌云,将温暖的阳光洒向了这片被暴雨冲刷过的大地,一道彩虹在天际尽头架起了一道绚丽的七彩桥梁。

    看了看渐渐放晴的天空,李存勖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全身酸痛的筋骨,长舒一口气道:“终于雨过天晴了。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嗣昭哥,咱们幽州见!”说罢,一咬牙忍着周身的酸痛翻身上马,带着安继业、王茹以及一众晋军和李嗣昭分道而行,继续追击顺着耶律阿保机败逃的方向奋勇直追而去!

    不一刻,李存勖一行便追至了易水河畔。此刻山洪早已消退,易水河也渐渐地变得温顺了起来,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河水中到处都漂浮着被淹死的契丹人马的尸体,几乎阻断了易水河奔流的水流。河岸处的道路也早已被山洪冲断,随处可见被山洪淹死或者是被山洪夹裹着的巨石砸的几乎不成形状的契丹人马死尸相属于道!如此惨状,直如人间地狱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近六万人的契丹败军几乎在这里全军覆没,让李存勖等人不由得对大自然恐怖的力量心生畏惧。

    安继业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大哥有先见之明,否则咱们若是追过来的话,只怕咱们也难逃此厄运了。”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你久居塞外,不了解中原的气候情有可原。身为主将,行军打仗之时必须要掌握一定的看云识天气的常识,否则就会像这群契丹败军一样,输给大自然的。”

    眼见着如此惨景,王茹心有不忍的说道:“契丹人几乎在此全军覆没,就算是还有活着的也不过是漏网之鱼难成大事了。咱们……还要继续追吗?”

    李存勖十分坚决的点了点头道:“有灭世三魔的保护,耶律阿保机一定会逃过这场天劫的。只要耶律阿保机没死,我们就必须要继续追下去!就算是杀不了他,我也要亲手把他赶回漠北才行。唯有如此才能把那个不可一世的耶律阿保机打到彻底的心服口服,才能让这些横行漠北的契丹人再也不敢染指我中原半步!茹妹妹,当你们心生不忍的时候,只要想一想定州新城那些惨遭屠戮的百姓就行了,这些契丹人现在的结局无非是上天对他们屠杀无辜百姓的惩罚而已!为了让中原百姓再也不会遭受如此的苦难,我们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才行,不带任何的犹豫,不存丝毫的怜悯,哪怕是化身为复仇的厉鬼也要毫不留情的勇往直前!”

    虽然安继业和王茹都觉得李存勖这番话有些残忍无情,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此而已。想到这里,安继业和王茹也不再纠结了。看了看被山洪冲毁了的道路,安继业说道:“我从塞外来到中原的时候曾经路过此地,我知道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桥。耶律阿保机既然选择了沿河而行,定然是奔着那座桥去的。在他的身边现在尚有韩知古他们师兄妹三人的护持,以灭世三魔的武功保护耶律阿保机逃过这场天灾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担心他们过桥之后,万一把桥拆了的话,那咱们再要追击恐怕就有难度了。”

    李存勖自信的笑道:“耶律阿保机先遭军事惨败,后遭天谴加身,接踵而至的无情打击早已让他丧失了一切勇气。若是没有这场猝然而至的天灾的话,耶律阿保机凭着手中这六万残兵兴许真有可能拆桥断了我们的前路。但是现在,六万契丹残军几乎在此全军覆没,而耶律阿保机此刻只顾着亡命逃窜,又哪来的精力和人力去拆桥呢?我敢断言,易水桥一定还在!”

    说罢,带着安继业和王茹等人继续沿着耶律阿保机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前行的道路被暴雨尽数冲毁,一路行来极为艰难。饶是易水桥距离此地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李存勖的追兵在泥泞不堪的道路硬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了易水桥边。

    正如李存勖所预料的那样,易水桥犹自完好无损的横架在易水河上。李存勖笑道:“这场暴雨来的还真是及时啊!若是再晚来半个时辰,只怕耶律阿保机早已安然无恙的逃到对岸全身而退了。天意!天意啊!哈哈哈哈!”笑过之后,李存勖一扬手中的马鞭大声说道:“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此刻耶律阿保机已经逃远了。勇士们,咱们打起精神全力追击!”

    过了易水桥后,又追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前方这条通往幽州的道路终于又变成了一条坦途。沿着这条坦途,李存勖、安继业和王茹刷领着一众晋军一路打马日夜兼行。累了便稍作休整,饿了就在马背上凑合吃一些干粮,丝毫不肯浪费片刻宝贵的时间。

    在这条通往幽州的道路上,前面是耶律阿保机在耶律德光、述律月华、韩知古和秃绥的保护下带着仅存的数千残军亡命而逃;后面是李存勖、安继业和王茹三人带着六百余骑晋军勇士,跨过沿途随处可见的因为饥饿和疲劳倒毙于路边的契丹人马的尸体穷追不舍。

    这一追硬是足足的追了两天一夜!

    ……

    当黎明第一道阳光再次照亮了这片大地的时候,曙光中古老的幽州城终于出现在了早已疲累不堪的耶律阿保机等人的面前。终于,在这片曙光之中,亡命逃窜了整整两天两夜的契丹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幽州,上古时期大舜曾置十二牧,其中就有幽州,历史极为久远。先秦时期,战国七雄中的燕国所辖之地便在幽州。为了抵御匈奴的入侵,燕国举全国之力修建了一条长达二百五十余里的长城。眼前的这座幽州城便是依长城而建,想要翻过长城返回漠北,耶律阿保机只有穿过幽州城这一条路可行。

    可是,当耶律阿保机看到遍插于城墙之上的晋军大旗时,他明白眼前唯一的退路已断!

    就在此时,幽州城紧闭的城门轧然而开,一千骑晋军从城门中鱼贯而出,为首大将不是李嗣昭是谁?!

    原来李嗣昭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及时赶到代州,向李嗣肱传达了李存勖的命令后,从代州带着两千精骑又经过一天一夜奔袭,提前赶到了已经近乎于一座空城的幽州城,只比耶律阿保机一行早到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耶律阿保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仅剩的不到一千人的残兵败将,心知这一次他是插翅难逃了!倒是耶律德光眼见着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己方已经深陷绝境之后,索性把心一横,打马来到了两军阵前。朝李嗣昭一拱手道:“阁下想必就是晋军第一猛将李嗣昭了?李将军昔日曾和‘战神’李存孝以十八人之力打败黄巢十五万大军,一举攻破长安城,赫赫威名如雷贯耳,今日能在此一见我耶律德光足慰平生了!”

    看到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耶律德光竟然如此客气,李嗣昭倒也不愿意继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十分客气的一拱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耶律元帅过奖了!”

    耶律德光微微一笑道:“所谓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眼下我军唯一的退路已被李将军阻断,我想李将军为人豪勇无双乃是当时豪杰,应该不会对我们这些狼狈不堪的契丹败军做出这种赶尽杀绝之事吧?”

    眼见着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的一众契丹败军如此狼狈,李嗣昭也确实不愿做出这等赶尽杀绝之事。但是想到之前李存勖所安顿的那些话,李嗣昭犹豫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依着我的本意,原本有心放你等一条生路。但是这里是战场,两军交战之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就此放你等一条生路的话,我李嗣昭无法向晋王殿下交代!”

    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战场?你我双方如此悬殊的形势,这还能算的上是战争吗?既然李将军心意已决,那么我们契丹人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说不得,我们这些疲惫不堪的契丹残军只好就此和李将军这些精兵强将一绝死战了!”

    耶律德光的一席话,让李嗣昭心中豪气顿生,仰天笑道:“你就凭着这一千不到的残兵败将也想和我一绝死战?罢了!我李嗣昭纵横沙场五十五年,从不做恃强凌弱之事!但是为了能跟晋王殿下有个交代,我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你们过去!”

    眼见着事情有所转机,耶律德光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既然李将军如此为难,那么本帅倒是有一个提议。”

    李嗣昭道:“什么提议?咱们事先说好了,想让我就这样放你们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耶律德光笑道:“我明白李将军的为难之处,我们契丹人也绝对不是摇尾乞怜之辈,李将军尽管放心好了。我的想法是既然李将军不忍做恃强凌弱之事,那么咱们不妨立个赌约如何?久闻李将军武艺高强,恰好我契丹军中也有几个粗通武功之人。依我看,不如由李将军和我契丹军中的武功高手一决高下,以你们之间的比武胜负来做赌注决定我们契丹人的生死,。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啊?”

    李嗣昭一生嗜赌如命,突然听到这样一场赌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说道:“久闻你契丹大营中有师兄妹三人号称灭世三魔乃是当年威震武林的大魔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武艺惊人,我也着实想要领教领教这灭世三魔的手段。恰好我李嗣昭一生嗜赌如命,那我就跟你们赌上一把!如果他们三人能赢得了我,那么幽州城门便为你等敞开,所有后果由我李嗣昭一人承担!如果你们输了的话,那么这幽州城就是你们的绝命之地了!”

    眼见着李嗣昭竟然真的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耶律德光心中大喜过往。脸上却露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长叹一声道:“李将军不愧为一代豪杰,快人快语!只是我方三人同上对付你一人未免有些胜之不武吧?”

    李嗣昭笑道:“赢了我你们就能活命,想那么多干什么?尽管放手一搏吧!”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道:“好!那日我在洛阳城参加中原武林大会之时,王彦章曾经说过一句话‘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为了公平起见,咱们这场比武也只分胜负,不决生死!”说罢,转头对身后的韩知古说道:“韩知古,就由你来代表我方和李将军一决胜负了!”

第六十五章

    面对着眼前这支不足千人的契丹残军,李嗣昭虽然封住了契丹人最后的退路,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无法狠下心来把这些狼狈不堪的契丹残军就此赶尽杀绝。就在李嗣昭颇感为难之际,耶律德光却提出了比武定输赢的赌局,顿时勾起了嗜赌如命的李嗣昭的兴趣。就这样双方约定了以李嗣昭和灭世三魔之间的比武胜负,来决定这群契丹残军最终的生死。

    按照耶律德光的安排,由韩知古代表契丹人参加这场决定这群契丹残军生死的比武。韩知古虽然在定州新城一战中被安继业打成了重伤,但是经过几日的修养,此时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五成左右。只要对手不是安继业,即便只有五成左右的功力韩知古也颇有信心,于是欣然领命出阵。

    来到阵前之后,韩知古恶声恶气的说道:“我就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的灭世三魔之一小魔王韩知古。”

    李嗣昭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形容长相极为别扭的韩知古后,点了点头道:“六十二年前,赫连铁弗横扫中原武林,灭世魔君的名号我李嗣昭早已是如雷贯耳。只可惜我李嗣昭生的太晚,没有机会领教尊师的绝世武功。今日能和赫连铁弗的高足一较高下,也算是足慰平生了!”

    韩知古冷哼一声道:“好说!只是马上施展不开拳脚,想要领教我的本事,那就下马一战吧!”

    待李嗣昭下马之后,韩知古紧了紧手中的狼牙重锤,随后便摆好了架势。韩知古手中这把狼牙重锤乃是返回望都后临时打造的一把替代品,不仅重量比之前那把大打折扣,就连所有的机关毒雾什么的都一概全无,仅仅是一把再也普通不过的狼牙重锤而已。

    李嗣昭见状也缓缓地抽出了悬挂于腰间两侧的武器,右手是一把阔面重剑,左手却是一把轻灵的细刀。

    看到李嗣昭手中的武器,韩知古不由得一愣。自己手中这柄狼牙重锤已经算得上是怪异的武器了,而李嗣昭手中这两把一重一轻截然相反的武器同时握在一个人的手中更显得怪异无比。

    看着李嗣昭站在那里神如渊渟岳峙一般,颇有武林高手之风。当下韩知古也不敢大意,内力运走全身之后也不答话猛然一窜而出,冷笑声中抡起手中的狼牙重锤向李嗣昭搂头砸去!

    面对着韩知古这刚猛无比的一锤,李嗣昭竟然不躲不闪,待重锤将至之时,猛然挥起左手那把轻灵的细刀奋力向韩知古的重锤砍去!耳轮中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李嗣昭竟然用这把看起来能被一锤砸碎的细刀以同样刚猛无比的力量一举荡开了韩知古的重锤!紧接着,李嗣昭不给韩知古丝毫喘息之机,右手重剑骤然刺出,竟然将一把重剑使出了极为灵巧迅疾的一记突刺径直扎向韩知古的心窝!

    李嗣昭的招式看起来极为寻常,但是这种轻重对调的做法却有违常理,更是超出了韩知古的想象。眼见着李存勖一剑刺来,韩知古手中的重锤此刻却被那把细刀一举荡开,情急之下借着重锤被荡开的力道,手腕一翻将重锤锤柄猛地向上一挑,勉强以锤柄挡住了李嗣昭的重剑。然而韩知古还来不及庆幸,只见李嗣昭的重剑剑身猛然向上弯曲竟然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绕过韩知古的锤柄,以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奔韩知古的咽喉刺去!

    好一个韩知古,面对如此危机的形势下,突然虎吼一声,将手中的狼牙重锤借着被荡开的力道猛地急速旋转开来,直如一扇旋转的风车一般直接封住了李嗣昭这一剑的去路!

    转眼之间,二人你来我往互有攻防,已然交手三十余招!

    一经交手,李嗣昭不禁对韩知古的武艺颇为赞叹不已。心中暗想:“此人的力量、武功果真是惊世骇俗,只是内力明显显得中气不足,想必是被安继业重伤之后一时无法复原。若是在其没有受伤之时,只怕自己还真的打他不过。只不过他现在内伤未愈,自己可以凭着苦修五十五年的云梦派独门内功心法《鬼谷心经》便可以将其压制!”

    其实韩知古此刻不仅对李存勖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矮子精湛的武功感到震撼不已,更是被李存勖怪异的招式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他看到李存勖手中的武器之时,就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李存勖右手重剑定然走的是刚猛无比的沉重招式,而左手细刀则应该走的是灵巧飘然一路。却不曾想李嗣昭竟然剑走偏锋,一反其道而行之,着实打了韩知古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到了后来,李嗣昭施展开了全力之后,招式更加的凌厉无比。时而左重右轻,时而右重左轻,手中两把不同的武器竟然交替变化,直把个韩知古打的手忙脚乱,冷汗连连。

    殊不知李嗣昭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却是江湖七派中北三派之一云梦派的嫡系传人,现任云梦派掌门人李九瀑的师兄,武功修为还在李九瀑之上。所修行的云梦派独门内功心法《鬼谷心经》经过五十五年的淬炼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他手中的那两把武器,右手的阔面重剑使的是灵巧迅疾的云梦派一十九路横剑剑法,剑剑神出鬼没、险峻凌厉;左手的轻灵细刀使的却是势大力沉的云梦派一十九路纵击刀法,刀刀刚猛霸道、力达千钧!后来在李存孝的指点下,李嗣昭更是将两路剑法融合在一起,独创出了重剑细刀纵横交替变化无常的三百六十一路纵横剑法,端的是攻守兼备凌厉无双!只因其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极少在武林中露面,因此李嗣昭虽然在战场之上名头极为响亮,反而在武林之中却始终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就在李嗣昭和韩知古激战正酣之时,眼见着韩知古渐渐地落在了下风,耶律德光颇感到后悔不已。原本以为韩知古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对付这么一个小矮子应该不成问题。却没想到这个小矮子武功如此高强,早知道让没有受伤的述律月华上阵就好了。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悄悄地对身边的小魔女述律月华说道:“表妹,这个李嗣昭着实厉害啊,眼见着你师兄已经被完全的压制,这一战只怕咱们难以取胜了!眼下咱们这群残兵败将之中,只有你一人完好如初,依我之见,你不如趁他们二人酣战之时,对李嗣昭发起偷袭一举将其击杀!这样一来咱们就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述律月华此时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李嗣昭和韩知古的比武,突然听到耶律德光如此安排,不由得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们二人之间这是在比武又不是在打仗,我怎么能做出这种趁人之危以多胜少的举动呢?将来传了出去,我们灭世三魔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了?”

    耶律德光顿足说到:“表妹你糊涂啊!所谓的比武云云不过是我为了一解眼前的困局而定下的缓兵之计而已,其实这还是一场关系到我们契丹人生死存亡的战争啊!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师兄输了怎么办?总不会我们真的就这样束手就擒吧?咱们几个束手就擒也就罢了,我父皇怎么办?契丹国和契丹子民可是万万不能没有父皇的啊!”

    述律月华依旧用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的口气说道:“你这种卑鄙的做法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陛下自有我述律月华的保护,我一定能够保证把陛下护送回国!”

    眼见着述律月华如此决绝,耶律德光一时间感到无计可施。便在此时,一旁的秃绥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师妹为人一向光明磊落,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行为的。但是大帅忘了我了吗?我本为军中大将,对于这些无所谓的狗屁江湖荣誉根本看不上眼。虽然我也受伤了,但是凭着我和师哥两个人联手的话,一定能打败那只矮猴子的!”

    其实耶律德光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秃绥,只是秃绥受伤不久,功力尚未恢复几成,让他上场只怕没什么作用。看到秃绥自告奋勇,耶律德光不无为难的说道:“你才被安继业打伤不久,此刻重伤未愈能行吗?”

    秃绥自信的笑道:“大帅尽管放心便是,末将和师兄虽然都有伤在身,但是凭我们二人联手若是还打不赢这么一个区区的李嗣昭的话,我们师兄弟今后也没脸再在大帅帐下混日子了。”

    话已至此,耶律德光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既然秃绥将军有如此信心,那不妨放手一搏吧!切记!打伤李嗣昭即可,无论如何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他伤了,晋军心有牵挂想来还不会太过于拼命,但是若是把他打死只怕晋军盛怒之下会亡命发起反击,那样一来咱们可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秃绥领命后,瞅准了李嗣昭全力对敌韩知古对周遭失去警惕之机,迈开大步疾速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开山巨斧拦腰向毫无防备的李嗣昭砍去!

    秃绥骤然加入战斗,猝然发起攻击直把个李嗣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见着秃绥这一斧足有开山之力,有心想要运起右手重剑变换为刚猛之力以硬碰硬的接下秃绥这一斧,却不曾想便在此时韩知古也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扬起狼牙重锤兜头砸来!这一斧一锤均是势大力沉,李嗣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时以硬碰硬接下二人的招数。无奈之下只能一咬牙以重剑硬生生的接下了秃绥那最为致命的一斧,随后身体借着斧剑相撞之时产生的巨大的反弹之力向左弹出,人还在半空时疾速转身弓腰,将全身内力运于后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扛下了韩知古那一记重锤!

    尽管韩知古只能发挥出五成功力,但是他用的可是当年横扫中原武林的《灭世封魔神功》无上内功!加之韩知古本身力大无穷,这一锤硬生生的把李嗣昭运于后背的五十五年的《鬼谷神功》给破了,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李嗣昭的后背上!一时间,李嗣昭身上的软甲被狼牙重锤砸的纷纷碎裂,重锤上长达寸许的钢钉更是将李嗣昭后背的肌肉皮肤撕扯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若不是李嗣昭及时运起了五十五年的《鬼谷神功》护体,对这一记重锤形成了一定的反弹之势,再加上之前借势反跳之时抵消了一部分伤害的话,韩知古这一锤只怕当时就能将李嗣昭砸的骨断筋折毙命于当场!

    饶是如此,被这一锤砸中之后,李嗣昭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体内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的错位了一般剧痛烦恶之感交替涌来,口中鲜血狂喷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了数丈之远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就在韩知古一锤击中李嗣昭的同时,只听耶律德光突然厉声高叫道:“契丹勇士们,冲啊!”

    原来耶律德光看到韩知古一击得手,明白自己等待已久的千载良机终于出现了,于是趁机组织手下这不到一千人的契丹残军对挡在幽州城门前的晋军发起了发起了突袭!面对着契丹人的暴起攻击,一众晋军一方面挂念主帅李嗣昭的安危,一方面此时群龙无首,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应对才是。而契丹残军此刻求生欲望及其强烈,竟然发挥出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绝地反击!

    只见述律月华一马当先直冲晋军,手中的斩马长刀舞动如风,将一众不知所措的晋军砍得人仰马翻,硬是将晋军阵型冲出一道豁口,和耶律德光一前一后护持着耶律阿保机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幽州城!

    而此时,李嗣昭刚刚口喷鲜血摔倒在地。刚要挣扎着爬起来,却见韩知古早已奔至近前。

    身后的秃绥见状大声疾呼:“师哥,大帅有令不可坏了李嗣昭的性命!”

    韩知古一脸狞笑道:“迂腐!此人武功高强,今日不除他日必为我契丹人的心腹大患!”说罢,举起手中的狼牙重锤就要对李嗣昭发起致命的一击!

    便在此时,韩知古突然感到面前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抬眼一瞧,却是一支羽箭散发出弥天的杀气快如闪电一般破空而至!韩知古心中一惊,想要躲闪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这支羽箭一箭射穿了自己的右肩,手中一软狼牙重锤已然落地。强忍着剧痛,韩知古顺着羽箭的来路一看,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地上的李嗣昭了,捂着右肩的伤口掉头就跑!

    此时,秃绥也看清了是谁射出了这一支羽箭,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跟韩知古两个人施展起轻功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冲进了幽州城。

    原来,就在韩知古想要一锤砸死李嗣昭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存勖的追兵终于赶到了幽州城!

    安继业马快冲在最前方,老远便看到李嗣昭身陷险境。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抽出马鞍下的长弓将昊天无极功的全部内力惯于羽箭之上,瞄准韩知古一箭射出!这才重创韩知古,堪堪的救了李嗣昭一命。

    待韩知古和秃绥逃进幽州城后,安继业已经快马赶到了李嗣昭的身边。翻身下马扶起李嗣昭后,只见李嗣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然伤势极重。所幸安继业幼时也曾粗学了一些师祖孙思邈留下的那本原版《黄帝内经》之中的疗伤心法,急忙出手如电连封李嗣昭周身二十四道大穴阻住了李嗣昭体内狂奔乱涌的气血,然后运起《太玄神功》帮李嗣昭运气疗伤。

    就在安继业为李嗣昭运功疗伤之际,李存勖和王茹已经率领一众追兵冲进了幽州城,却发现包括耶律阿保机在内的一众契丹残军早已冲出了幽州城夺路而逃。眼见如此,李存勖长叹一声一挥手中长剑制止了想要继续追击的晋军,无奈的说道:“不要追了!此刻的契丹人既然已经逃出生天,我们继续紧追不舍的话对方必然会死战到底!咱们这些人大战之后又一路追了两天一夜,现在早已到了极限,再战已无可能。眼下契丹人已经被赶出了中原,咱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就此罢手吧!”说罢,心中也着实挂念李嗣昭的安危,调转马头便去寻李嗣昭去了。

    在安继业的全力救治下,李嗣昭终于转危为安,虽然依旧憔悴不堪,但是至少保住了性命。看到李存勖满脸关切之色看着自己,李嗣昭早已老泪纵横,颤声说道:“末将无能,误中耶律德光的奸计,放走了敌酋耶律阿保机。请晋王殿下治罪!”

    李存勖轻抚着李嗣昭的肩膀,摇了摇头道:“嗣昭哥你连夜奔袭,能在耶律阿保机之前占领幽州城已是极为不易。又以一人之力大战灭世三魔之中的韩知古和秃绥两个武林高手,重挫了契丹人的士气。实在是有功无罪啊,本王又怎么可能治罪与你?你不要再把这件事挂在心上了,只管安心养伤便是。在即将到来的与梁军的决战之中,本王还要仰仗嗣昭哥你的力量呢!”

    说罢,看了看身边这些疲累不堪的晋军,李存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全赖众将士誓死效命,咱们才能将契丹人一举赶出中原。经此一战,契丹人已是心胆俱裂,再也没有胆量和实力进犯我中原华夏了!本王在此谢过诸位了!”

    ……

    而此时此刻,耶律阿保机在耶律德光和灭世三魔的护持下,率领一众残兵冲出幽州城后硬是一口气狂奔出五十余里,眼见着李存勖的追兵不再追赶,这才停下了逃亡的脚步。

    遥望着几不可见的幽州城,耶律阿保机想到当日自己举全国之力满怀雄心壮志进攻中原,本以为能够一举占领中原华夏,却不曾想此刻不仅自己的一番雄心壮志变成了一场镜花水月,更是将二十万契丹铁骑尽数葬身于中原大地,实乃自己纵横天下五十余年来前所未有的一场惨败!想到这里,耶律阿保机仰天发出一阵凄然的狂笑,狂笑声中只觉得胸口一阵烦恶袭来,喉中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后眼前一黑,翻身栽下马去!

    ……

    此战,李存勖以少胜多,几乎全歼了耶律阿保机的二十万契丹大军,更是将耶律阿保机一举赶回漠北,大获全胜!因为这场战争始于晋军夺还定州新城一战,故而史称“定州之战”!

第六十六章

    定州一战,李存勖以少胜多,几乎全歼了契丹二十万大军,并且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终于以李存勖一方大获全胜为结局给这场战争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经过了一夜的修整之后,第二天一早李存勖和安继业、王茹、李嗣昭一起登上了幽州长城。遥望着长城以北的广袤土地,李存勖踌躇满志的说道:“定州一战端的凶险无比!此战我军能够大获全胜,不仅打出了我们晋军的气势,更是沉重的打击了契丹人的嚣张气焰!短时间内契丹人再没有这个胆量和实力进犯我中原大地了,此战至少可保中原大地十五年的太平!有这十五年的时间足够我一统华夏神州了。到那个时候契丹人若是再敢犯我中原之境,我定要一统全国之力誓将契丹人彻底征服,永绝后患才行!”

    正如李存勖所预料的那样,契丹人经此惨败之后,十五年内果然再也无力大举入侵中原。虽然契丹人还是偶有侵扰也不过是一些以掠夺资源为目的的小股兵力而已,再也无力发起如此声势的进攻了。而耶律阿保机也因为这一次惨败,身心遭受到了极为沉重的打击,不出四年便死于出征渤海拜师回朝的路上,年仅五十四岁。

    看着脚下这座绵延不绝的古旧长城,李存勖不无感慨的说道:“古人修建这座长城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以此来抵御漠北游牧民族的侵扰。但是仅凭着这么一座土石建造的长城真的能抵御得了他们的入侵吗?纵观历史,秦汉时期的匈奴人,隋唐时期的突厥人,再到现在的契丹人,这些漠北的游牧民族无一不是跨过了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长城之后侵犯我中原大地的,区区一座长城又何时曾起到了抵御异族入侵的作用了呢?

    “定州一战让本王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将这些异族赶出中原的是人的力量!真正起到了抵御异族入侵的是由人的血肉之躯筑起的那道血肉长城!人民才是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从今往后,本王将以天下子民和一众将士的血肉之躯为基石,筑起一道比这座先秦时期的长城更加坚不可摧的血肉长城!用我们的血肉之躯,永远的把契丹人阻挡在长城之外,让契丹人永远也无法染指中原半步,永远也无法祸乱华夏神州!”

    一旁的安继业、王茹和李嗣昭凝视着脚下这座绵延千里屹立于此近千年的古旧长城,俱是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都对李存勖这段发自肺腑的感慨表示认可。

    良久之后,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耶律阿保机此番大举进犯中原,幽州等地实为他们的必经之地,看来今后要对这些地方加强防御才是了。”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二弟你说的没错。通过定州一战,也让我看出来了幽州等地的至关重要的战略性了。包括幽州在内的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共计一十六州,实为抵御契丹人入侵中原的门户所在!这幽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之于南方犹如岭北行省之于北方,所处的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地缘战略价值巨大。丢掉幽云十六州则必祸中原!从今天起,不管今后的战事如何吃紧,这幽云十六州我都必须分重兵把守,绝不能失!守住了这幽云十六州,契丹人则永远也休想再入寇我中原大地半步!”

    李存勖对幽云十六州的战略重要性的认识是正确的,他本人也是身体力行的贯彻了严守幽云十六州的做法。可是十五年后,石敬瑭却趁后唐内乱之际,不仅拜比自己小十岁的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对契丹国以儿国自称,更是割让了幽云十六州之地,换取契丹人出兵一举攻灭了后唐,并在契丹人的扶持下建立了自己的后晋政权。自此,幽云十六州之地尽数落于契丹之手,中原门户洞开!直接导致了后世的契丹与北宋之间为了争夺幽云十六州而爆发了长达百余年的旷世之战,为中原大地埋下了战乱频仍的祸根!

    ……

    回到幽州城后,李存勖对安继业和王茹说道:“如今定州之战已了,我这就要回太原着手准备对梁国的最终决战了。今日我能取得定州一战的胜利,二弟和茹妹妹功不可没!你二人颇有大将之风,才堪大用,依我看不如和我一起返回太原,为我一举攻灭梁国一统中原尽一份力如何?至于封赏之事,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面对着李存勖的盛情邀请,安继业和王茹颇感为难。帮助李存勖打退契丹人,那是中原儿女应尽之义,无可厚非,但是帮着李存勖攻打朱珠和王彦章所在的梁国,不仅让安继业感到为难,王茹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的!想到这里,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小弟和茹妹原本江湖闲散人士,功名利禄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帮着大哥打契丹人那是我们身为中原儿女的应尽之义,同时我也算是借此报了契丹人杀我全家、灭我全族的血海深仇。如今契丹人已经被赶回了漠北,而这场战争也让我对这个乱世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昨晚我和茹妹商量了一下,接下来我们打算一道去江南游历一遭。久闻江南之地乃是鱼米之乡,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小弟此番出山的目的是为了游历中原华夏大地,若是没有去过江南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李存勖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哦,既然贤弟有如此志向,那么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勉强你们了。”说罢,略微思索了片刻后,伸手从腰袢解下了一枚油光碧绿水头极好的玲珑玉佩,亲手递到了王茹的手中。

    王茹接过玉佩后,一脸不解之色的看着李存勖,问道:“李大哥这是何意?”

    李存勖颇有深意的看着王茹,说道:“这枚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对我而言意义十分重要。眼下离别在即,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这枚玉佩权作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一点心意吧。茹妹妹常带在身边,就如同我陪在你身边了。”

    王茹闻言顿时明白了李存勖话中的含义,不由得粉脸一红,急忙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如此贵重之物,小妹受之有愧!”一边说一边就要将玉佩递还给李存勖。

    李存勖却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什么有愧无愧的?本王给你了,你收下便是!凭着这块儿玉佩,他日……若是你有求于本王的话,本王承诺一定会实现你一个愿望的。但是你要记住了,有且只有一个愿望哦!”

    安继业见状,也不想让李存勖过于难堪,于是说道:“大哥的一番好意,茹妹还是收下吧。”

    王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安继业,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小妹就谢过了大哥了!”

    李存勖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都是自家兄妹,说谢岂不是见外了吗?”说罢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都有各自的大事要办,不如就此别过吧!”

    临别之际,安继业不无关心的对李嗣昭说道:“李将军身负重伤,长途跋涉于伤势多有不利,沿途一定要注意休息才是。以你目前的伤势,至少需要悉心调理半年才能完全恢复,这期间切莫与人动手才是!”

    李嗣昭却不以为然的笑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作为一名武将,能够战死疆场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你的话我会记住的,小兄弟也不必为我挂心。你们俩一路保重!”

    李存勖拉着安继业的手,别有深意的看着安继业,缓缓地说道:“今日一别,咱们兄弟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二弟,他日若是大哥有事相求的话,你还会像这次一样挺身而出来帮大哥吗?”

    安继业正色说道:“大哥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一体同心,大哥的是事便是我的事。只要大哥有事相求,只需一句话小弟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李存勖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有你这句话,大哥我就放心了!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你们二人自行保重了!”说罢,和李嗣昭带着一众晋军打马直奔太原而去。

    遥望着李存勖渐渐消失的背影,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李存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别有深意,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也看出来我这个结义大哥处事果断且城府极深,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了呢。”

    王茹不无忧虑的说道:“刚才李存勖的请求,安大哥你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实在是有些欠妥啊!”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结义大哥有事相求,做兄弟的赴汤蹈火是义不容辞的事啊。茹妹为何有此一说呢?”

    王茹长叹一声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朋友有难为其两肋插刀确实是我辈江湖儿女应有之义。但是……你忘了你这个结义大哥的身份了吗?他可不是什么江湖儿女,而是堂堂的一代晋王啊!身为一个实力雄厚的一方诸侯,当他有求于你的时候定然是他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今日他因为难以对抗契丹军中的灭世三魔而求你帮忙,若是他日……在与梁国的战斗中他面对我父亲的时候,也要请你出手相助的话,你又该如何选择呢?!”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一愣,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但是对自己的结义大哥话已出口,又怎能出尔反尔呢?想到这里,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图一时嘴快,没有考虑到这么长远啊。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这个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帮的!”

    王茹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说罢,拎起手中那枚李存勖所赠的玉佩,幽幽地说道:“李存勖送我这枚玉佩也是别有深意啊。”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一枚玉佩而已,又哪来的那么多的深意呢?”

    王茹苦笑道:“玉佩是没什么,但是他的话里的含义却明显的表达了……表达了对我的爱意啊!”

    “啊?!”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随后干笑道:“那真是要恭喜茹妹了,嫁给了我大哥,你可就是堂堂的王妃了!”

    王茹却正色说道:“胡闹!我虽然帮他打败了契丹人,但是我始终都是梁国大将王彦章的女儿,和李存勖永远都是敌对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去给他做什么劳什子的王妃呢?”说到这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感情之事往往就是这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是我和李存勖不是敌对关系,我的心中早已有了别人,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人上心呢?倒是安大哥你……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想法呢?”说罢害羞的低下了头去,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安继业的回答。

    “我?”看到王茹的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安继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思量了片刻之后,把心一横坦然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对茹妹你……唉!我笨嘴笨舌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婉转的表达了,罢了!我就直说吧,其实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又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意呢?其实……其实我也早已经喜欢上你了!”

    听到安继业终于对自己吐露了心声,王茹顿时放下了心来,心中犹如一只小鹿在乱撞一般,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粉脸一红,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但是我的小师妹呢?朱珠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啊。还有……林姐姐呢?你能放得下她了吗?”

    安继业正色说道:“朱珠姑娘对我的心意我也明白,只不过她年纪还小,从我第一眼看到她起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了,对她我有的只是一份亲情绝没有丝毫的爱意。至于红颜……,尽管我还是十分的想念她,我也永远都不可能忘了她,可是毕竟我俩已经阴阳两隔,不管怎样我最终都要走出这片阴影才是。你能接受我的心中永远都给红颜留有一席之地吗?”

    明白了安继业的心意之后,王茹挽起安继业的有力的臂膀,把头轻轻地倚在安继业的肩头不无幸福地说道:“正是因为安大哥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我才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你。只要你的心里有我,我早已开心的要死了!更何况林姐姐是为你而死,我又如何不能接受你的心中给林姐姐留有一份空间呢?”

    闻着肩头王茹的秀发传来的阵阵幽香,安继业忍不住心神一荡,伸手搂住了王茹的香肩,轻抚着她的秀发,深情地说道:“也不知我安继业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原本已经认定了这多舛的一生,却不曾想能得到茹妹你这样的佳人的垂青,这辈子我知足了!”

    这是安继业和王茹两个人之间第一次相互吐露了心扉,无尽的蜜意顿时充盈在二人心中。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虽然没有更多的话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恨不得能让这段幸福甜蜜的时光就此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良久之后,王茹抬起头来,将垂在耳边的一缕秀发轻轻地缕在耳后,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俩也该动身了呢。”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多想让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啊!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呢?”

    王茹笑道:“安大哥之前不是说要去江南吗?”

    安继业也笑道:“我那是为了应付我大哥才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而已,不过既然提到了我也着实有心想要去江南游历一番呢。也罢!咱们就去江南吧。只是在此之前咱们还要先去一趟邢州才行,一方面看看我的弟妹,另一方面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唐姑娘给我推荐的那个百炼神兵宇文铸。若是真能找到这个江湖前辈的话,无论如何也得请他把我师父传给我的那把血河宝刀修复了才行!”

    王茹点了点头道:“那么咱们即刻动身吧,先去邢州然后再去江南!”说到这王茹顿了一顿,随后笑道:“去江南之前还得先回开封一趟才行。一方面去见见我的父亲,另一方面咱们两人一起出来了这么久,我那个小师妹还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醋坛子了呢!”

    想到朱珠,安继业苦笑着说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醋心还真是重呢!也不知面对她后该怎么和她挑明咱俩之间的关系呢。”

    王茹一脸幸福的笑道:“其实也没必要刻意挑明,当初在少林寺我和小师妹已经定下了公平竞争了。小师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待感情之事却是心细如发,时间一久她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咱俩的事肯定会对她有一定的打击,所幸她还小,应该可以很快的走出来的。”

    安继业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晋梁两国大战在即,不无忧虑的说道:“晋梁两国的决战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以我大哥现在的国力和军力,只怕梁国真的是难以为继了。也不知王老英雄接下来将做如何打算啊!咱们有没有可能劝王老英雄就此隐退呢?”

    王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之所要回开封找我父亲,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想要劝我父亲就此隐退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父亲和你一样也怀有一颗匡扶乱世的雄心,之所以投身梁国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我父亲跟随太祖皇帝一家,历经两代三帝四十余年,期间多次遭受谗言而被冷落,却始终不忘初心,从未心生二意。这就是我父亲的性格,所以他老人家现在就算是明知梁国必败也绝对会誓守一份忠诚,和梁国……共存亡的!”说到这,王茹长叹一声道:“咱们在这里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先去邢州找到那个百炼神兵宇文铸修好你的血河宝刀,然后去开封见到我父亲再说了。”

    主意已定,二人便打马踏上了通往邢州的道路。

第六十七章

    通往邢州的路上,烈日下只见两骑并辔而行,马上二人说不尽的浓情蜜意,正是赶往邢州的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经过定州一战终于将入寇中原的契丹人尽数赶回了漠北,此刻二人大事已了心无牵挂,一路倒也不急着赶路。饿了就吃些干粮,累了就原地休息,还可以尽情的领略一下沿途的风景,说不尽的惬意。幽州到邢州不过九百余里的路程,两人竟然足足走了六天才到。

    六天后,二人终于来到了邢州郊区的尧山地界。此时契丹人已经被赶回漠北,邢州也解除了戒严,昔日被尽数迁入邢州城的百姓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家中,邢州这片土地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看着眼前重新恢复了生机的尧山,安继业说道:“我弟妹就是尧山人氏,咱们先去柴家庄看看我弟妹去,再顺道打听一下百炼神兵宇文铸的下落。”

    王茹点了点头道:“一切听安大哥的安排便是,其实我也着实想再见一见这个柴娘子了呢,她那直爽的性格跟我倒是十分的对头。”

    安继业笑道:“是吧!之前我就说过你和我弟妹一定能合得来的。一路上尽是啃干粮喝凉水,几天下来嘴里也着实淡出了鸟来。走,咱们去弟妹家好好地吃她一顿打打牙祭去!”

    说罢,二人打马向尧山行去。柴家庄乃是尧山大户,二人根本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柴家庄。向门人通报了一下来意后,不一刻便看到柴守玉和柴守礼兄妹二人快步来到门前。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柴守玉向安继业福了一福,随后极为亲切的一把拉住王茹的手,笑着说道:“多亏了二伯伯和王姑娘奋力厮杀赶走了契丹人,我们邢州百姓才有机会回到家中安居乐业啊!”

    安继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单凭我们两个人哪可能把契丹人二十万铁骑赶回漠北啊?还是大哥用兵如神,我们才有今天的成就。”

    柴守玉笑道:“二伯伯太谦虚了,那日我们家那口子匆匆忙忙赶回邢州后,虽然只在家里呆了半天,但是把定州新城一战二伯伯和茹姐姐战场上的英勇表现都说给我听了,好家伙真的跟评话里似的听的人惊心动魄啊!二伯伯武艺高强自是不必说了,只是没想到茹姐姐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功夫竟然也如此了得,仅以三百人便一举攻下了定州新城,真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王茹笑道:“郭夫人如此夸奖,没得让我骄傲了起来了呢。其实就像安大哥说的那样,若不是李存勖用兵如神,单凭着我们两个人又怎么可能把二十万契丹铁骑赶出漠北呢。”

    一旁的柴守礼寻了个话缝笑道:“玉儿就是这样,一高兴起来什么都不管了。这大门口哪是说话的地方啊?他们两人一路奔波早已疲累不堪了,咱们赶紧进屋去,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啊。”

    柴守玉一拍脑门笑道:“看我这记性,走走走,咱们进屋细谈去。”

    来到屋中,见过了柴翁夫妇后,众人宾主落座。柴守玉便去厨房张罗饭菜去了,留下柴翁夫妇和柴守礼陪着安继业和王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闲聊中,柴翁一家对安继业和王茹赶跑了契丹人赞不绝口自是不必多说。

    不一会儿,柴守玉已经做得了酒菜,鸡鸭鱼肉、好酒好菜满满地堆了一大桌。看着这一大桌丰盛的酒菜,安继业吞了一大口馋涎笑道:“弟妹费心了,张罗了这么一大桌,我们二人哪能吃的完啊!”

    柴守玉笑道:“你们出兵放马远征在外,整日里就是啃干粮喝凉水的肯定都馋了。也没啥好酒好菜的,将就着凑合了一桌子,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王茹笑道:“来时的路上安大哥还说嘴里淡出了鸟来了呢,可可的郭夫人就张罗了这么一大桌。说句实话,这些日子也真是馋的紧了。”

    说笑间,众人纷纷入席,开怀畅饮。席间,安继业和王茹又将望都一战的情形说给众人,直把个柴守玉一家听的目瞪口呆冷汗连连,这才知道这一战真的是凶险无比。

    用罢饭后,众人皆已酒足饭饱,安继业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笑着说道:“这一顿饭真是吃出了风卷残云的气势,感觉像是饿了多久似的,好久没有吃的这么畅快了。”

    王茹也笑道:“郭夫人不光人长的漂亮,这一手厨艺更是没得说了,得空也得教教我才是。”

    柴守玉抱着怀中熟睡的小柴荣,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让茹姐姐夸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到王茹和安继业如此亲密,柴守玉心知他们二人已经敞开了心扉,也对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感到高兴,笑道:“看起来这一场大战不仅赶跑了契丹人,也加深了二伯伯和茹姐姐之间的感情了呢。我看着也为你们感到高兴呢!”

    安继业笑道:“那日在邢州城匆匆一面,是弟妹的一席话点醒了我。茹妹对我有情有义,我若是再放不下心中的过往,确实是愧对茹妹这一番情义了。”

    王茹闻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甜意,粉脸一红道:“安大哥你忘了咱们来这里要做什么事了吗?”

    安继业一拍脑门道:“看到弟妹光顾着高兴了,我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弟妹,你可知道邢州有没有一个叫宇文铸的铁匠呢?”

    柴守玉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安大哥找铁匠干嘛?”

    安继业道:“我师父传给我的血河宝刀在洛阳城被我不小心弄断了,此番跟契丹人的一场大战没有个趁手的兵器真是有些不得劲。我听一个朋友说,昔日邢州有个叫宇文铸的铁匠,以铸造各种神兵利刃闻名。于是就想顺道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世外高人帮我修复血河。”

    柴守玉道:“铁匠是门技术活,会的人并不多。我们邢州倒也有几个有名有姓的铁匠,但是宇文铸这个名字却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铁匠大概多大岁数了?”

    安继业道:“具体多大岁数我也不清楚,想来应该六十往上了吧。”

    柴守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六十往上?这么说的话,尧山东边的溪口村倒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老铁匠。只是此人性格极其古怪,从不与人交往。虽然架了一个熔炉整日里打打砸砸的,但是不管打出了什么东西最后又扔进熔炉化成一滩铁水。而且甭管是谁想要找他打造个什么农具啥的都被他尽数赶走了。也不知道这个老铁匠是不是你们要找到那个宇文铸了。”

    安继业道:“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古怪之人?”

    王茹却道:“世外高人往往都是不合群的,正因如此才隐居世外拒绝与人交往。不管他是不是那个百炼神兵宇文铸,咱们还是亲自去拜访一下才是,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呢?”

    柴守玉也说道:“是啊,这个老铁匠兴许还真是你们要找的世外高人呢。谁又敢说他冷漠怪异的性格不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呢?”

    安继业笑道:“好吧,既然你们二人都这么说了,勾得我也对这个老铁匠充满了好奇。那么事不宜迟,茹妹咱们现在就去吧。”

    柴守玉见状,急忙起身说道:“二伯伯别急,我跟你们一起去。”结果这一起身动作有些猛了,却把个怀中睡得香甜的小柴荣给惊醒了。醒来后的小柴荣也不哭不闹,只是扎煞着一双小手要柴守玉陪他玩耍。

    安继业笑道:“小柴荣也醒了,弟妹还是陪孩子吧,左右那铁匠就在这尧山,我们两人能找到的。”

    柴守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柴荣,说道:“这孩子现在已经叫郭荣了,我大哥说反正也是养子了,索性就让他随了我家那口子的姓了。那这样的话我就不陪二伯伯和茹姐姐了,出了我家后右转一路向东,走到头看到一条小溪再沿着小溪向南走一里左右就到了溪口村了。去了也不用打问,村口那间茅草屋就是,很好认的,全村就他一家在房前架了一座熔炉。”

    王茹笑道:“郭夫人说的真细致,好像画了一幅地图一样。”

    柴守玉道:“茹姐姐可别这么叫我了,我家郭威就是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大头兵,我哪有什么资格妄称夫人啊?茹姐姐若是不嫌弃,咱们以后就姐妹相称了,你叫我一声玉妹妹就行。”

    王茹抚掌笑道:“好啊!能和玉妹妹这样性格爽朗的人结为姐妹,我开心的不得了呢。不过玉妹妹也不必过谦,郭兄弟乃当世猛将深受李存勖的重用,将来封侯拜将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怕将来夫人这个称号都委屈了玉妹妹了呢。”

    说笑间,安继业和王茹二人离开了柴家,一路向尧山东的溪水村赶去。一路行来,安继业这才发现这尧山的山水极为壮丽,不由得赞道:“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尧山竟然风水极佳,隐然有龙脉之象!将来必有帝王出于此地!”

    王茹笑道:“安大哥竟然还会看风水?”

    安继业道:“所谓风水其实无非就是阴阳五行,我师祖所留下来的那部上古《黄帝内经》虽为医书,所讲的却也是阴阳五行之说,与风水一门倒也颇有吻合之处。只是此处风水虽然颇合龙脉之象,其势却不甚彰显,将来纵有帝王生于此却也是大器晚成之辈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一条平缓的小溪横在了二人眼前。看到这条小溪,安继业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王茹见状,不解的问道:“安大哥又发现了什么了?”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好端端的一条隐龙之脉,却让这条小溪给破了。”

    王茹道:“我虽然不懂风水,但是依山傍水不是好事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好是好,但是也要分情况的。世人皆道水主财,若是在普通的地方如此依山傍水再不济也能保一个财运长久。但是此处乃是龙脉,对于龙脉而言这条小溪在的位置则主的兵刑。眼前这条小溪将这条龙脉当头截断,一分为二,如此脉象只怕此地会连出两代帝王,但是这两代帝王皆会遭遇兵刑之祸,而且难以长久啊。”

    王茹看到安继业如此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嗤的一笑道:“皇帝老子一向都是代代相传,莫说是两代,十几代也是有的啊。再说了安大哥,有句古语叫替古人担忧,咱俩在这为了这么一条龙脉,为了一个不知是谁的帝王而忧心忡忡,倒也颇有替古人担忧之意啊。管他什么龙脉什么帝王呢,左右跟咱们也没有关系,没得替他们操这些心干嘛啊?”

    安继业闻言,自失一笑道:“这不是闲的没事嘛,正好看到了这么一条龙脉忍不住一时技痒想给茹妹显摆一下来着,没得让茹妹见笑了。”

    王茹笑道:“好好,我的安大哥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打得了契丹铁骑,看得了风水龙脉,实乃当世第一奇人!小妹佩服的紧呢。”

    安继业哈哈笑道:“哈哈哈!让你抢白的我都无地自容了。好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没必要替古人担忧。咱们沿着这条小溪去找那个溪口村吧。”

    说罢,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并辔而行,沿着小溪顺流而上直奔溪口村行去。不一刻,二人走出一里多地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地势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一见之下竟然让人心生流连忘返之意。想来这里就是柴守玉所说的那个溪口村了。

    看着眼前这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安继业不无感慨的说道:“此地虽然偏远,但是景色宜人,山水秀美。没有都市的繁华,也不见战场的硝烟,端的是一个避世隐居的好去处啊。茹妹,将来咱俩不如就在这里安家,你纺织我耕田,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过一辈子,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王茹闻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蜜意,俏脸微红含羞说道:“只要安大哥喜欢,你去哪儿我便跟你到哪儿。”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村口,果然和柴守玉说的那样,村口处有一间茅草屋,屋前立着一座熔炉,熔炉旁有一间草棚,草棚里传来阵阵敲击铁器的叮当声,却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古稀老人在那里认真的一锤一锤的捶打着铁砧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

    安继业和王茹来到草棚前,翻身下马走进草棚。安继业十分有礼貌的对着老铁匠拱手一辑道:“敢问老伯可认识一个叫宇文铸的铁匠吗?”

    老铁匠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安继业的话,也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安继业和王茹一般,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叮当叮当的认真的捶打着铁砧上那块铁块,不做丝毫理会。

    王茹见状,心道这个老铁匠年事已高,且常年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生活,想必耳朵不甚好使,于是大声说道:“老人家……”

    王茹刚一开口,就听那老铁匠直接打断了王茹的话,极为不满的嘟囔道:“听到了!我又不聋,这么大声干嘛?!”

    老铁匠这一番责备,把个安继业和王茹弄得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片刻之后,安继业说道:“不知老伯可认识百炼神兵宇文铸老前辈吗?”

    老铁匠头也不抬,一边把那块儿已经冷却了的铁块用铁钳夹起放入滚热的熔炉中,一边随口说道:“死了!”

    “啊?”安继业闻言不由得一愣,脱口问道:“怎么死的?!”话一出口顿觉失言,急忙停住了话头。

    倒是王茹心细,虽然乍闻宇文铸死了也是一愣,但是随即想到老铁匠既然回答的如此干脆,显然已经是默认了他认识宇文铸这个事实了。随即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么说老伯认识宇文铸前辈了?”

    老铁匠抬头看了一眼王茹,随后冷哼一声也不作答,转身从熔炉里将那块重新烧得通红的铁块夹出,放在铁砧上继续认真的捶打起来。

    眼见着这个古怪的老铁匠对他们二人代答不理的,安继业心中有气登时拉着王茹的手就要转身离去。却见王茹对他悄悄地试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

    只见王茹轻叹一声道:“传闻宇文铸老前辈专门铸造各种神兵利刃,以一身精湛的手艺被世人称之为百炼神兵。我们兄妹二人慕名前来本想请宇文铸前辈帮我大哥把他那把绝世神兵修好,却不曾还是来晚一步,宇文铸老前辈已经驾鹤西去。可惜、可叹啊!”

    老铁匠似乎对王茹的话颇感兴趣,抬起头问道:“死了就是死了,又有什么可惜可叹的?”

    王茹不无惋惜的说道:“可叹的是宇文铸前辈一身惊世骇俗的精湛手艺,我兄妹二人没有机会领教了,也不知世人传说是真是假,莫不是百炼神兵也是浪得虚名不成?可惜的是我大哥如此一把绝世神兵,却因为宇文铸前辈的仙逝也就此埋没于世了!唉!”

    安继业初闻王茹如此说话,只觉得有些欠妥。但是随即便想到王茹此举只怕是有意想以如此言语激的这个老铁匠说出实话。

    果然,老铁匠听完王茹的话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哐当一声将手中的铁锤摔在了铁砧上,怒声说道:“百炼神兵之名是不是浪得虚名世间自有公论!又怎是你这么一个无知的黄口小儿所能品评的?至于什么绝世神兵,老夫一生见得还少了不成?什么狗屁绝世神兵还能如此宝贵,只怕是一块儿破铜烂铁罢了!”

    看到老铁匠如此生气,从老铁匠的话中王茹已然猜到了老铁匠的身份,即便此人不是百炼神兵宇文铸,也必定和宇文铸有所关联。想到这里,王茹笑道:“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传言再怎么玄乎其玄,终不如亲眼一见让人信服。至于我大哥那把绝世神兵也是同样的道理,究竟是绝世神兵还是破铜烂铁,只需拿出来让老伯一看便知了!”说罢,转头对安继业说道:“安大哥,把你的宝刀拿出来让老伯观瞻观瞻开开眼界吧。”

    安继业闻言,从后背的包袱里连刀鞘一起将血河宝刀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随后将已经断为两截的血河宝刀递到了老铁匠的眼前。

    血河虽断,但是杀气犹存!当老铁匠看到安继业手中这把断为两截的血河后,被刀身上散发出的凛然的杀气激的一个哆嗦,惊讶的张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说道:“血河?!”

第六十八章

    当老铁匠一见之下便直接叫出了安继业这把血河宝刀的名字的时候,安继业和王茹登时愣在了当地。尽管他们已经猜到这个性格古怪的老铁匠极有可能认识百炼神兵宇文铸,甚至有可能就是宇文铸本人,但是他俩着实没有想到这个老铁匠竟然会认得安继业手中这把血河宝刀!

    看到这把血河宝刀,老铁匠的眼中竟然忍不住流出了两行浊泪。颤声问道:“李存孝是你们的什么人?!”

    看到老铁匠如此复杂的表情,安继业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李存孝一生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光是死在血河宝刀之下的亡魂据说就足有十万之多。眼见着老铁匠如此表情,安继业一时间也拿不定这老铁匠究竟是认识李存孝还是和李存孝有仇了。

    犹豫了片刻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晚辈安继业。李存孝的威名晚辈早已如雷贯耳。只是此刀乃是我师父亲手传给我的,至于我师父究竟和李存孝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了。”

    老铁匠摇了摇头,盯着那把断为两截的血河宝刀,喃喃说道:“不可能!刀不离人,人不离刀,刀在人在,人亡……刀亡!李将军死后,此刀也一同失去了踪迹,我本以为此刀也随李将军一同绝世,却不曾想二十八年后竟然又见此刀!”

    听完老铁匠的话,安继业和王茹已经明白这个老铁匠和李存孝的关系非同一般。眼见如此,王茹决定把李存孝的事情对这个老铁匠和盘托出,说道:“其实我大哥的师父究竟和李存孝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不过之前我们从我大哥的义兄李存勖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李存孝当年并没有死,是李存勖和李嗣昭兄弟二人冒着天大的危险把李存孝救了出来。所以我们也在猜测,我大哥的师父很有可能便是当年的‘战神’李存孝。”

    老铁匠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王茹,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是了!当年晋王殿下和李嗣昭二人与李将军如同亲兄弟一般关系最为密切,他们二人断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将军含冤惨死而弃之不顾的。有他们二人出手相救,李将军确实有机会逃过此劫!”

    安继业问道:“看起来老伯和李存孝之间也有渊源了?”

    老铁匠长叹一声道:“渊源?何止是渊源,当年李将军攻破长安时所率的十八骑中就有我一个!这把血河宝刀乃是我亲手给李将军打造的!我便是你们要找的……宇文铸!”

    听闻这个老铁匠便是他俩要找的百炼神兵宇文铸后,安继业和王茹顿时大喜过望。只是他俩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宇文铸竟然也是李存孝当年攻破长安的十八骑中的一员,不由得对宇文铸肃然起敬!

    看到一代传奇英雄如今竟然如此落魄,安继业不免感到有些唏嘘,沉声问道:“宇文前辈一世英雄,却为何落到如此田地,隐居在这荒山僻野之中聊度残生了呢?”

    宇文铸长叹一声道:“我年轻之时,虽然也粗通一些武功,但是铸造兵器才是我的长项。当世神兵诸如李存孝的血河宝刀,王彦章的镔铁长枪,唐门的天门锁,司马策的寒铁三剑等等几乎皆是出自我手。我本以为凭借着我所铸造的这些神兵利刃,一定能够帮助那些胸怀大志的豪杰之士早日结束这个乱世,却不曾想乱世的终结不仅遥遥无期,反而因为我所铸造的这些兵器给这个乱世增加了更多的纷乱。一番苦心反思之后我幡然醒悟,似我这般良莠不分随意给他人铸造兵器,结果自然也是为这个乱世推泼助澜!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决定选择一个势力。最终李存孝将军豪爽的性格和他立志荡平乱世的理想吸引了我,于是我选择投靠了李存孝将军,并且有幸和他一起以十八骑之力大破黄巢十五万大军,一举攻陷了长安!

    “长安一战是我人生的巅峰时刻,那一刻我甚至踌躇满志的以为从今往后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来实现心中的理想,来终结这个乱世!可是理想很完美,现实却很残酷,李存孝将军的惨死无情的击碎了我所有的梦想。当我眼睁睁的看着李将军被五辆马车撕扯的四分五裂之时,我明白了一个残酷的道理,在这个乱世之中对于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来说何来的理想可言?所谓的理想不过是那些大权在握的人用来麻痹我们、利用我们的一种手段而已!真正可以拥有理想的人是那些大权在握的人,只有他们才配拥有理想,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我们这些小人物不过是他们用来实现自己理想的一枚棋子而已。当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的棋子变成了阻碍他们实现自己理想的绊脚石后,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这些棋子无情的一脚踢开!

    “李将军的死对我的打击颇大,也让我最终看清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心灰意冷之下,我以一个铁匠的身份隐居在此,从此不问世事,也不再为任何人打造兵器。每日里只是打造一些自己想要打造的兵器,待打造成功之后再将其投入熔炉化为铁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倒也逍遥自在。”

    听完宇文铸的过往,安继业和王茹心中五味杂陈。一代英雄豪杰,因为残酷的现实给他带来的无情的打击,以至于落魄如斯,难免让人唏嘘不已。

    良久之后,王茹盯着宇文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现在……真的逍遥自在了吗?”

    宇文铸闻言不由得一愣,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反问道:“我现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这还不算是逍遥自在吗?”

    王茹摇了摇头道:“恕我直言,不算!在这里你日复一日的打造你想要打造的兵器,说明你心中的理想还在。打造完又将其熔掉,说明你的心结还没有解开。隐有三种,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你却选择了这样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方作为隐居之地,说明你对这个残酷的乱世还留有一丝的幻想。隐居于此又不肯以本来面目视人,更是足以说明你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以如此纠结的心态隐居在这里整整二十八年,试问你何来的逍遥自在可言?!”

    王茹一番犀利的言辞顿时让宇文铸哑口无言。良久之后,宇文铸长叹一声道:“好一个目光犀利的小丫头,竟然让你把老夫的心事剖析的一清二楚!你究竟是何人?”

    王茹道:“我乃王彦章之女王茹。我也没有想到家父的镔铁长枪竟然是由宇文前辈亲手打造,想必我手中的这把‘蛇舞’也是出自宇文前辈之手了吧?”说罢,将背包里的分成三截的长枪拿出并且熟练地组成了长枪后,递到了宇文铸的手中。

    安继业直到此时才知道,王茹这把镔铁长枪竟然名为“蛇舞”,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这把“蛇舞”的身上。只见此枪由三截拼接而成,通体由镔铁打造,枪身乌黑锃亮,数缕暗红色的花纹有如灵动的长蛇一般从枪尾直贯枪头,枪头与枪杆的衔接处一绺尺许见长的红缨迎风飘动,枪尖银光灿然,两道血槽紧贴着锋利的枪锋一贯到底。形状质朴却让人望而生畏,果然是一把神兵利器!

    宇文铸像是在爱抚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抚着“蛇舞”的枪身,喃喃说道:“想不到又是故人之后?真是世事难料啊!你父亲年轻之时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刚刚艺成不久,虽然年轻但是志向远大,立志要凭自己的双手和武艺荡平这个乱世。一番长谈之后,我对你父亲如此年轻就有这样远大的志向深感佩服。恰好当时我手中有两块采于昆仑山脉雪山之巅极为罕见的玄雪镔铁,于是便为你父亲打造了两把镔铁长枪,一把名为‘飞龙’,一把名为‘蛇舞’。”说到这,宇文铸顿了一顿,随后诧异的问道:“你是王彦章的女儿,而他是李存勖的义弟,怎么你们两个本该互为敌对的人又成了兄妹了呢?”

    安继业说道:“种种机缘巧合让我们这些原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还真有点世事难料的意味。但是不管怎样,我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化身为乱世中的一股长风荡涤这个乱世、终结这个乱世!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的理想才让我们这些人走到了一起。”

    宇文铸摇了摇头道:“现在你们可以凭着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但是不要忘了,你们虽然理想相同但是所选择的道路却是两条不同的道路。终有一天,你们这两股长风总会碰撞在一起,到那个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取舍、怎么面对?”

    宇文铸的话一语道破了安继业心中的隐忧。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一方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一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心爱之人,当这两股力量不可避免的发生碰撞之时,自己该如何取舍、怎样面对呢?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当初王老英雄曾和我说过,既然无从选择那就不要选择!不管未来如何,只要认定自己心中的理想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勇敢的朝着自己认定的目标大步前行即可,何必要纠结所谓的对与错之间的选择呢?我的理想是要终结这个乱世,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至死不渝!”

    王茹也说道:“实现理想的道路注定不是一条坦途,注定充满了坎坷与艰辛。如果每个人遇到了坎坷与艰辛便放弃了心中的理想半途而废的话,那么这个乱世何时才能够终结?老前辈您所说的问题我们也想到了,但是我们绝对不会为此而纠结。遇到困难就要勇敢的面对,遇到问题就要大胆的解决,唯有如此才能跨越一切坎坷与艰辛最终实现我们心中的理想!”

    从安继业和王茹坚定地目光中,宇文铸看到了他们那份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坚不可摧信心,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当年我若是有你们这样的志气,又怎会沦落在此荒废了二十八年的大好时光呢?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代有人才出啊!和你们比,老夫自愧不如。未来是你们的,你们才是真正能够荡涤这个乱世的长风,你们才是能够终结这个乱世的希望!你们的话重新点燃了老夫心中那团早已熄灭了的希望的火种。既然如此,权且让老夫再发挥一次余热吧!”

    说罢,拿起铁砧上那两截血河转身丢入了那座炙热的熔炉之内。看到宇文铸此举,安继业和王茹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他们明白,宇文铸终于下定决心为安继业修补断掉的血河了!

    将断刀丢入熔炉后,宇文铸大声说道:“小伙子,你去拉动炉口那座鼓风机,有多大劲使多大劲,风力越强越好!”随后又对王茹说道,“小姑娘,你去溪边给我打几桶水回来。切记,一定要从溪水的中层取水!水质越清越好,切不能有半点杂质!”

    按照宇文铸的安排,三个人各自忙碌了起来。

    安继在拉动那座硕大无朋的鼓风机的时候,明白此刻熔炉中的温度一定要达到一个的高度才行。于是将昊天无极功的内力源源不断的灌注在鼓风机里,在安继业强大的内力的催动下,鼓风机将一股股强劲的强风吹入了熔炉之中。转眼间熔炉内的火焰大盛,渐渐地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炙热的高温不仅将安继业炙烤的汗如雨出,甚至把筑成熔炉厚重的方砖也一块块的烧得通红透亮,几乎要融化掉了一般!

    看到安继业如此强大的内力,宇文铸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把目光投入到了熔炉中那两截断刀之上,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断刀温度的变化。眼见着两截断刀渐渐地被高温炙烤的通红之后,宇文铸大喝一声:“收风!”随即拿起手中的钢钳把两截断刀先后从熔炉中夹出放在铁砧上。在用极快的速度将两截断刀的茬口对齐后,宇文铸挥起手中的铁锤,一锤又一锤的如同密集的骤雨一般砸向了血河。

    ……

    而此时,在小溪旁准备取水的王茹望着眼前这条温顺的小溪却犯难了。从溪水中层取水?这对于王茹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思量了片刻后,王茹已然有了主意。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王茹将全身的内力灌注于左掌之上,对着这条奔流不息的小溪猛地一掌横劈而出!掌风过后,这条小溪的表面竟然被王茹强劲的内力一掌掀开,随后王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起手中的大水桶,在被掀开的溪水表层即将回落之前,硬是手中的大水桶一举打满!

    看到自己这个办法果然有效,王茹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桶中清澈见底,不见丝毫泥沙杂质的溪水,王茹苦笑着说道:“这种打水的方式也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随后,王茹又如法炮制把第二个水桶也盛满了小溪中层的清水,拎着两大桶水便顺原路返回了草棚。

    待王茹回到草棚将两桶清水倒入水池后,在宇文铸的千锤百炼下,两截断刀已然严丝合缝的拼合在了一起。便在此时,宇文铸突然操起台上的一把短刀,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划去!刀光闪过之后,血光崩现,只见宇文铸的手腕上一股鲜血狂涌而出。随后宇文铸将伤口对准了血河的接缝处,任由手腕上的鲜血一滩滩的流淌在了血河之上!伴随着一阵阵袅袅的青烟,原本已经逐渐冷却的血河的接口处竟然重新闪现出一道夺目的红光!

    随后只听宇文铸大喝一声:“成了!”然后也不嫌烫,用自己粗糙的大手一把握住已经严丝合缝犹自发出阵阵高温的血河宝刀,放进了注满了清澈的溪水的水池中。一声刺耳的声响过后,血河宝刀如同刚打造出来的一样焕然一新,之前折断了的地方早已严丝合缝的融合在了一起,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浮现在了刀身之上。

    看到宇文铸的手腕犹自鲜血直流,安继业急忙出手封住了宇文铸手腕上的几处穴道,帮宇文铸止住了鲜血。随后,王茹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巾紧紧地把宇文铸手腕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老前辈为何要以自己的鲜血来浇注血河呢?”

    宇文铸若无其事的甩了甩手道:“古人铸剑甚至以身投炉才有了干将莫邪这样的绝世神兵的诞生。今日我以自己的鲜血来重铸血河宝刀,也算是深和古人之风了了!”说罢,指着草棚边上的一组柜子对安继业说道:“血河的刀柄和刀镡已经被熔毁了,那边的柜子里有很多上好的刀柄和刀镡,你去挑一套中意趁手的拿过来。”

    安继业依言从柜中取出一套刀柄和刀镡递给宇文铸,待宇文铸仔细地将刀柄和刀镡安装在血河之上后,血河宝刀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双手接过了重生的血河宝刀后,安继业躬身朝宇文铸一辑拜倒,说道:“宇文前辈劳心费力为晚辈重铸血河宝刀,此番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宇文铸一把扶起安继业,爽朗地笑道:“哈哈哈,安少侠切莫如此多礼。其实要说谢的是我才对!老夫心灰意冷隐居于此,一颗雄心早已不再,本以为就这样碌碌无为的终老于此,却不曾想到在此行将就木之际遇到了你们这两个年轻人。不仅重新点燃了我那已如死灰一般的雄心壮志,更是让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终结乱世的希望!你们二人手中的武器都是倾注了我满腔的理想而倾力打造而成的,希望你们能够继承我们这一代人的理想,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尽早的终结这个纷乱不堪的乱世!”

    面对着宇文铸的殷切嘱托,安继业和王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同声说道:“请前辈放心!我辈定当为荡平这个乱世贡献毕生的力量,不死不休!”

    辞别了宇文铸后,安继业和王茹再度返回柴家庄。在柴家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便和柴守玉话别,再次踏上了行程。

    沐浴着初升朝阳温暖的阳光,安继业伸手将王茹垂在肩膀的一缕秀发轻轻地拢过王茹的肩后,问道:“咱们这就去开封?”

    王茹面色娇红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嗯,回去看看我父亲还有我那个小师妹。出来了这么久,小师妹不知道得多担心你了。”

    安继业哈哈笑道:“只怕朱珠担心的是咱俩吧?哈哈哈!走!去开封!”

第六十九章

    在百炼神兵宇文铸的鼎力相助下,安继业终于修复了血河宝刀。怀着千恩万谢的心情,带着宇文铸的殷切嘱托,安继业和王茹返回了柴家庄。经过一夜的休息后,第二天一早二人便辞别了柴守玉离开了邢州踏上了前往开封的道路。

    然而此行却不甚顺利。

    途经相州之时,恰逢晋军大将检校太保、安国军节度使李嗣源正在率重兵攻打相州,和梁国大将北面招讨使戴思远在此地鏖战。一时间,整个相州大地赤地千里,变成了一片烽烟四起、兵火连天的战场!

    安继业和王茹刚一踏上相州的土地,便被一队晋军团团围住。不管安继业如何解释,这队晋军始终都认为安继业和王茹在如此非常时期出现在这非常之地,定然是梁军细作,执意要将二人拿下。而此时,看到晋军竟然将战场深入到了梁国腹地,一心担心身在开封的王彦章安危的王茹早已是归心似箭,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跟这些晋军磨蹭?眼见着无法沟通,盛怒之下的安继业刷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和王茹一道就要与这队晋军展开厮杀,准备冲出一条血路!

    便在此时,忽见这队晋军一乱,却是一员顶盔带甲的晋军将校分开众人打马来到了二人近前。随后翻身下马,摘掉头盔一把拉住安继业的手哈哈笑道:“哈哈哈!二哥?想不到咱们竟然能在这里相遇!”

    看到来人竟然是郭威,安继业和王茹顿时大喜过望,安继业轻锤了郭威的胸膛一把,笑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啊!幸亏三弟你赶来的及时,不然我和茹妹就要跟这队晋军打起来了。”

    郭威闻言,登时拉下了脸来转过头对身后那队晋军骂道:“你们这帮混球眼睛都他娘的长在屁股上了不成?竟然连他们两人你们都敢阻拦?定州一战,若是没有他们二人相助,晋王殿下怎么可能把契丹人二十万铁骑赶出中原?定州新城一战,就是这个王茹王姑娘率着咱们三百人晋军弟兄一举攻下了新城!我这个二哥安继业更是了不得,望都一战仅以五十骑就顶住了契丹万人铁骑的攻击!契丹人二十万铁骑都被晋王殿下和我二哥、王姑娘他们打的只剩下不足千人仓惶逃回漠北,现在就凭你们这些臭鸟蛋也敢和他俩动手?来来来!这事老子还真就不管了!你们不是想打吗?尽管动手便是!”

    李存勖以少胜多分别于定州新城和望都两战皆胜打败契丹人二十万铁骑,早已是名震四海世人皆知的事了。得知眼前这一男一女竟然就是安继业和王茹后,这队晋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一脸讪笑的连连摇头,再有没有一个人还敢想着将这两个大英雄当做细作拿下了。

    倒是安继业见状心中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对郭威说道:“三弟制止了他们就是了,就不要再骂他们了。”

    郭威哈哈笑道:“二哥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帮混球你要是天天和他们说什么子曰圣云、之乎者也的丢书袋,早他娘的翻了天了。我们这帮当兵的就是这样,你越是跟他们日爹骂娘,他们越觉得你和他们不生分,越是倍感亲切。”

    一旁的王茹笑道:“郭兄弟这也算是独辟蹊径,练兵有方了。”

    安继业和王茹与郭威在相州战场上再次相遇,自是说不尽的欢喜。一番闲聊后,听闻安继业和王茹要穿过相州战场赶往开封,郭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刻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事如火如荼,二哥你俩想就这样空着手穿过相州战场实在是困难无比啊!”说罢,从怀中取出了李存勖给他的那枚金牌递给安继业,接着说道:“这是大哥让我传令李嗣源将军时给我的金牌,有了这块金牌便如同晋王殿下亲临,所过之处只要是晋军的领地你俩都可以畅通无阻了。眼下战事吃紧,我也不能在这里耽搁的太久,这就要回去向李嗣源将军复命去了。二哥,王姑娘,你俩一路保重!”

    安继业紧紧地握着郭威的双手,不无感慨的说道:“聚散匆匆,咱们兄弟之间总是没有时间好好的聚一聚呢。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战场上刀枪无眼,三弟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郭威豪爽的笑道:“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是一员福将,二哥尽管放心便是!只盼着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事尽早结束,到那时咱们兄弟就有的是时间好好地团聚团聚了!”

    兄弟二人之间匆匆一面,便即匆匆而别,安继业的心中自是无比的感慨。而王茹眼见着相州战事如此激烈,不由得为自己父亲的处境感到担忧。于是一路上再也无心欣赏沿途风景,和安继业有一道快马加鞭向开封疾驰而去!

    沿途所过之处,到处都笼罩着一片战争的愁云,处处都盘查甚紧。所幸有郭威给的李存勖的那块金牌在手,在晋国的势力范围内两个人一路行来还算是畅通无阻。可是进入梁国境内后,李存勖那块金牌再也不能拿出来了。无奈之下,王茹只能搬出了父亲王彦章的名头,饶是如此,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两个人一路强行闯关,真可谓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开封府。

    刚一踏进开封府的近郊,安继业和王茹便察觉到了不对。举目所及之处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战火的洗礼,到处都是一片苍凉破败的景象。此情此景让安继业和王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随即心领神会一夹马腹向近在眼前的开封急速赶去!

    当二人心急火燎的来到开封城下后,胸中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见高耸的城墙上梁国大旗迎风招展,守城的梁军士兵戒备森严,虽然气氛显得十分的紧张压抑,但是至少证明了开封府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的安继业和王茹急忙打马来到城门前,却见大白天的城门紧闭,城门前两队甲胄鲜明执戟持枪的士兵严阵以待。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同时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二人,厉声喝问:“什么人?!”

    王茹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后,为首士兵摇了摇头道:“开封城已经戒严了,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眼见着已经到了开封城,却被挡在了门外不得入内,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通,一时之间安继业和王茹只觉得束手无策。就在二人没了计较之际,忽见紧闭的城门轧然而开,一男一女从城门内快步走出,正是王彦章和朱珠!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后,朱珠不管不顾的一头扑在安继业的怀中失声痛哭,抽噎着说道:“安大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知道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们吗?”

    安继业轻抚着朱珠的秀发,笑着安慰道:“傻丫头,我们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幸亏你和王老前辈来的及时,我俩还正为进不了城犯愁呢。”

    王彦章笑道:“什么来的及时啊?自从你俩走了以后,这小丫头天天都站在城墙上北望守候。这不,你俩刚到开封城下,我们就看到了,然后就急忙赶过来了。”

    王茹紧紧地搀着王彦章的臂膀,问道:“爹,这开封城怎么像是刚糟了一场大战一般,戒备如此森严?”

    王彦章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城再说。”

    回到王彦章的府邸后,待家人奉上茶水,早已干渴难耐的安继业和王茹也不嫌烫,如饮琼浆一般一口气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安继业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问道:“王老前辈,这开封府的局势如此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啊?”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就像茹儿猜测的那样,开封府刚刚遭遇了一场大战啊!大战过后,局势自然紧张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我们路过相州的时候,李嗣源正在围攻相州,莫非是围攻相州之前李嗣源先对开封动手了不成?”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十天前,晋阳大营的李嗣源突然不宣而战,竟然一举攻下了河南府,随后兵锋直指开封,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所幸开封乃我大梁国都,城墙坚固无比,加之城内粮草充足,并且还有十万守军。李嗣源围攻开封三日无果后,便调转马头直奔相州去了。我还以为李嗣源此举定是得到了李存勖的授意,怎么你们一直陪在李存勖的身边竟然不知道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大哥确实曾下令让李嗣源佯攻河南府,但是我们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李嗣源竟然如此勇猛,不仅把河南府打了下来,而且还围攻了开封?”

    明白了原因后,王茹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爹,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在我们与契丹人交战的紧要关头,咱们梁国为什么会突然对镇州发起了攻击,几乎让我们陷入了腹背受敌万劫不复之境,咱们梁国如此做法,岂不是在帮着契丹人吗?”

    王彦章苦笑道:“你们和李存勖打响了定州之战以后,契丹人突然遣使来开封向我大梁请求联合出兵对李存勖形成夹击之势。虽然晋梁两国敌对已近四十余年,但是我也明白当此时节当以民族大义为重,怎能因为两国之间的敌对就去和入寇中原的契丹异族结盟呢?更何况唇亡齿寒,面对契丹人入寇中原,晋梁两国乃是唇齿相依的局面。如果我们真的和契丹人联手打败了晋国,只怕契丹二十万铁骑即刻就会趁势挥师南下,对我大梁发起总攻。

    “只可惜无论我怎样据理力争,陛下以及一众朝臣却始终认为这是一举消灭晋国千载难逢的良机。一番争执之后,陛下认为我有畏战之心,而那些朝中政敌更是趁机落井下石说我勾结晋国图谋不轨!陛下一怒之下虢夺了我所有职位,将我贬为平民赋闲在家。随后便执意发兵镇州,对李存勖形成了夹击之势。所幸李存勖不愧为一代雄主,面对如此危机之势竟然还能一举将契丹人赶回漠北,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此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当时的局势真的是十分危急。在我和茹妹以及一众晋军的誓死效命之下,我大哥在定州新城以一万之众大败耶律德光五万铁骑。本想着等李嗣昭和郭崇韬援军一到,便对盘踞在望都的耶律阿保机所率的契丹主力发起总攻。谁曾想援军虽然等到了,但是同时也带来了梁军突然出兵攻打镇州的噩耗。无奈之下,我大哥只得兵分三路,一路由郭崇韬带领三千援军驰援镇州,并传令振武军节度使李存进出兵支援镇州。另一路则由我三弟郭威传令晋阳大营李嗣源即刻发兵攻打河南府,形成剑指开封的势头逼着梁国回兵自救。最后一路,就是由他亲自带领李嗣昭,还有我和茹妹以区区五千兵力直奔望都,对抗耶律阿保机十一万契丹铁骑!

    “望都一战,真的是惊心动魄!我大哥带着我和茹妹仅以两千精骑为先锋,硬是扛住了十一万契丹铁骑的围攻。那一场恶战从下午一直战到夜晚,足足打了四个时辰!眼见着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之际,李嗣昭将军带着三百精骑驰援而至,借着夜色的掩护对契丹大营突然发起突袭!我大哥趁机带着我们仅剩的不到四百残兵杀出重围,和李嗣昭将军合兵一处,硬是以不到七百余人的兵力杀的十一万契丹铁骑亡命而逃!”

    听完安继业的话,直把个王彦章震惊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说道:“两千对十一万?!不仅大获全胜,而且还把契丹人彻底的赶回了漠北?这李存勖真不愧是一代雄主啊!”

    回想起望都一战凶险的形势,王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有余悸的说道:“若非李存勖有安大哥的帮忙,再加上契丹人军粮已尽饿了两天,还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山洪,我们想要赢得望都之战只怕难如登天啊!爹你有所不知,望都一战我们几乎全歼了耶律阿保机十一万契丹铁骑,待耶律阿保机逃出幽州撤回漠北时,身边只剩下不到一千的残兵了。”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说道:“这一战让我清醒的认识到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任你武功再高,在数万人的战场上厮杀也是力有不逮。其实定州之战茹妹也是功不可没,新城一战若非茹妹带着三百精兵突袭一举夺下新城,早在新城之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败了。望都一战,茹妹更是身先士卒,硬是以不足一千人的兵力顶住了五万契丹人的四轮围攻!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啊!”

    王彦章闻言,颇为满意的看了看王茹,哈哈笑道:“好!好!你俩都是好样的!长江后浪推前浪,看到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能有如此成就我真是颇感欣慰啊!”

    一旁的朱珠听了半天后,早已从安继业和王茹亲昵的举止中看出了不对。于是瘪着小嘴说道:“哼!我就知道让你们两个人同去定州肯定没有好事!看你们俩这种互夸互捧的样子,想来彼此之间的感情更上一层楼了呢!早知道这样,我……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

    安继业和王茹闻言,相互深情的对望了一眼后,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眼见着二人如此甜蜜的表情,朱珠一跺脚道:“哼!师姐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你别忘了咱们有约在先——公平竞争的!只要你俩还没有成婚,我就还有机会赢回安大哥的芳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芳心?”王茹闻言嗤的一笑道:“傻师妹你是被气糊涂了吧?安大哥一个男子汉哪来的什么芳心?说的好像咱俩在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似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之间的约定还有效,你只管公平竞争就好了。你也不要跟摔翻了几十个醋坛子一样在这里大吃酸醋了,满屋子都能闻到你的醋味儿了。”

    看到自己竟然成了王茹和朱珠之间竞争的物品,安继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彦章也被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也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王彦章正色说道:“李存勖用兵如神,赶跑了契丹人后势必要对梁国发起总攻了!眼下李嗣源率重兵与我梁国大将戴思远鏖战于相州,李存勖和李嗣昭也早已赶回镇州。所幸我军虽然已经撤出镇州,但是镇州节度使张文礼倒也是一员猛将,硬是仅凭一己之力死守镇州,不仅气死了晋军主将阎宝,更是将随后支援而至的李存进在战场上杀死。李存勖带兵赶赴镇州后,这个张文礼竟然又把晋军头号猛将李嗣昭给射死在了战场之上。李存勖攻打一个小小的镇州,却接连损失三员大将,更是被张文礼牵制住了大量的兵力,倒是给我们梁国争取了足够的准备时间了。”

    “李嗣昭将军……死了?!”听到这个噩耗,安继业和王茹顿时难以置信的愣在了当地。虽然他们二人和李嗣昭相处时间甚短,但是却对李嗣昭豪勇无双的性格深感钦佩不已。回想起和李嗣昭相处的那些短暂的时光,安继业一双虎目之中不由得留下了两行清泪,喃喃说道:“在幽州我一再告诫李将军安心养伤暂时不要再上战场,没想到他还是……”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如此表情,王彦章这才知道他们二人和李嗣昭的关系不一般。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们和李嗣昭的关系很好吗?”

    王茹点了点头,略带哽咽的说道:“爹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李嗣昭将军便是当年李存孝攻陷长安所率的十八骑中仅存的硕果之一,为人极为豪勇无双!望都一战,若非他以三百铁骑勇闯契丹大营,那一战只怕我们已经输了。幽州一战他更是以一人之力力战灭世魔君赫连铁弗亲传的两大弟子韩知古和秃绥,结果被韩知古打成重伤。若非重伤在身,以他的武功和勇气又怎么可能会死在镇州战场呢?”

    王彦章道:“我一直以为这个李嗣昭只是晋军的一员猛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如此一来,他的下场确实是让人唏嘘啊。不过,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能够战死沙场,李嗣昭应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安继业伤感的说道:“您这句话,李嗣昭临别之时也曾说过,作为一名武将,能够战死沙场才是他最好的归宿。想不到一语成谶,转眼间已是阴阳两隔了。”

    沉浸在对李嗣昭的怀念之中,众人一时无语。良久之后,王彦章缓缓地说道:“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依我之见,你们三个无论如何也要赶紧离开中原这片是非之地了!”

第七十章

    听到王彦章突然要让他们三个尽快离开中原,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不由一愣,不知所措的看着王彦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做出了这个决断。

    面对着三人充满疑问的目光,王彦章却反问道:“继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安继业缓缓地说道:“在来开封的路上,我和茹妹倒是也商量好了,本来是想去江南游历一番的。但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晋梁两国之间的战争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如火如荼的局面。眼下本该是我们为了实现荡平乱世的理想而拼尽全力的时候,却不知王老前辈为何突然决定让我们三个人离开中原了呢?”

    王彦章笑道:“早晚都是一家人了,也就不要叫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的了,听起来没得生分了许多,以后就叫我一声王伯伯吧。你们打算游历江南?嗯,确实是个好想法!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就即刻动身前往江南吧。眼下江南虽然也四分五裂,但是相对于中原而言局势还算是稳定,去了江南至少你们可以暂时的避开中原的这场纷争了。”

    王茹不解的问道:“我觉得安大哥说的没错,既然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我们更应该留在这里和爹爹一起为了大梁而战才对!爹爹怎么突然想起让我们去江南躲避战乱了呢?”

    朱珠也是满脸的疑惑问道:“对呀,梁国是我父皇历经多少艰辛才建立起来的,这个时候正是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跑的江南避祸去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俩有如此为国分忧之心当然是好事。但是平心而论,你们有没有站在继业的立场上为他着想过呢?”

    王彦章提出的问题顿时让王茹和朱珠沉默了。没错,她俩可以为梁国的存亡舍身一战,但是安继业呢?

    王彦章长叹一声道:“你俩留在梁国,为了梁国的未来而战,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可是继业呢?如果继业也和你们一样留下来的话,他又该怎么在战场上面对他的义兄李存勖和义弟郭威呢?如果他站在晋国那一边,他又该怎么在战场上面对你们俩呢?不管怎么选择他最终都将陷于进退两难的不义之地。如此一来你们让继业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呢?”

    安继业却道:“那日在少林寺,王伯伯不是对我说过‘过好男儿志在四方,英雄当以实现自己心中理想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才是正道,逃避现实那是懦夫才会做出的选择’的话吗?既然无从选择,那又何必强求非要选择呢?在我看来,此时索性无从选择,那么我只需坚持自己的理想,认定心中的方向勇往直前便是了,又怎能做出远遁江南这种逃避现实的懦夫行为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错了!让你们去江南是为了不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而不是为了让你们逃避现实。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就是这个道理!彼时你重伤初愈,为了不影响你的伤势,我才说出了那番话来劝慰你。但是此时已经真正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且问你,面对这种局面你会怎么选?你又能怎么选呢?”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为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正像王伯伯所说的那样,不管怎么选我都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我……真的是无从选择!但是即便我无从选择,我也不能逃避现实啊?如此一来,我还有什么资格妄称化身为乱世中的一股长风来荡平这个乱世呢?!”

    王彦章又摇了摇头道:“你又错了!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这个乱世是你的理想,你可以一以贯之。但是眼下晋梁两国之间的生死决战却根本无关你实现荡平乱世的理想!”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事关这个乱世的最终走向,怎么会跟我荡平乱世的理想无关呢?”

    王彦章笑道:“咱们暂时抛开两国决战之事不谈。我且问你,眼下造成整个中原华夏大地纷乱不堪的根源在哪里?”

    “这……”安继业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缓缓地说道,“在我看来造成中原华夏大地纷乱不堪的根源便是政权林立、互不统属,各政权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不顾百姓的生死而不断的发动战争。若论根源,造就这个乱世的根源就是永无休止的战争!若论本质,便是政权林立纷争不断所致!”

    王彦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分析的可谓是一针见血!那么我再问你,解决造成这个乱世的根源和本质的办法是什么?”

    “一统华夏!”安继业毫不犹豫的答道,“唯有将各个林立的政权逐一歼灭,一统华夏,才能从本质上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各政权之间的纷争,才能从根源上彻底杜绝各个政权之间战争的发生!”

    王彦章用不无赞赏的目光看着安继业,笑着说道:“很好!你不仅胸怀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乱世的大志,更是对这个乱世有着清醒的认识,不愧是我王彦章看中的英雄!那么现在咱们再回到两国决战的问题上,你现在还认为晋梁两国之间的生死决战和你荡平乱世的理想有关吗?”

    经过王彦章不断深入的引导,安继业终于恍然大悟,说道:“王伯伯的意思是……?”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没错!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不管胜负如何,最终都将以一方的灭亡为终结。如此一来,这场导致了中原大地近四十年的战乱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在少林寺我和行智大师曾经对你说过,晋国也好,梁国也罢,两国之主皆为当世雄主,李克用、李存勖,我大梁太祖皇帝还有当今圣上无一不是心怀天下立志荡平乱世的豪杰之士!但是造化弄人,偏生让这些豪杰雄主生在了同一个时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他们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必须先要打败另一方才行,因此他们所要面对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如何平定这个乱世,而是必须首先要消灭掉那个阻碍了他们实现自己理想的对方才行。这样一来,最终便导致了他们双方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对方的身上,虽有雄心大志却始终无法实现他们重整河山的梦想。

    “眼下,晋梁两国经过了长达近四十年的战争,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决战。这一战不管谁输谁赢,都将彻底的终结这场长达四十年的战争,为这场旷世之战画上一个句号。这场决战结束以后,获胜一方将能够一统中原,以他们立志荡平乱世的壮志雄心再加上整个中原大地的人力物力,试问结束这个乱世还不是指日可待易如反掌吗?!到那个时候,你再化身为乱世长风投身于获胜一方发起的一统华夏的战争之中,又何愁不能实现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呢?

    “所以,眼下晋梁两国之间的生死决战与你实现自己的理想无关,但是却关系到了这个乱世能否尽早结束的最终走向!须知你并非一个无名的小卒,而是一个绝世高手。如果你也投身到了这场战争之中,且不说你如何进退两难,单是你的加入就会给这场决战增加了很多不确定性。万一这场决战再次形成僵局,这个一决胜负的千载良机终将化为泡影,两国之间又会遥遥无期的继续对峙下去,如此一来乱世何时能平?因此,我让你们远赴江南避开这场决战,一方面是不想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也是为了让中原大地早日结束这场旷世之战,为这个乱世尽快终结做打算啊。”

    至此,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终于明白了王彦章的一片良苦用心。可是朱珠却若有所思的说道:“师父的话确实在理,但是我和安大哥他们不同啊。梁国不仅是我的祖国,更是我的家,留下来我至少还能为我的国家尽一份力。但是如果我这样一走了之,如果……梁国真的输了的话,将来我还有什么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即便是留在梁国又能为这场战争做什么呢?如果梁国真的输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这是晋梁两国四十年的恩怨,这场恩怨既然始于我们这一代,也必须止于我们这一代才是。若是把你们这些年青一代继续卷入两国之间的恩怨纷争的话,如此一来,仇恨永无休止,乱世又怎能平息?”

    听完王彦章的这段话,安继业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问道:“王伯伯,莫非你已经预料到这场战争的结局了吗?”

    王彦章闻言不由一愣,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大致是没有错了。眼下,晋国刚刚打败契丹,士气空前旺盛,再加上李存勖用兵如神,手下更是猛将如云,整个晋国从上到下万众一心,空前团结。反观我们梁国……在如此危急的形势下,朝堂之上却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个个忙于争权夺利。军队之中更是军备松弛,军风涣散,以至于让李嗣源仅以两万兵力便一举攻陷了重兵驻守的河南府,然后围困开封三日,最后又鏖战于相州,在我大梁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如此悬殊分明的对比,在这场决定着两国生死存亡的战争中,梁国怎么能赢?据我分析,这场战争晋国的胜算已经占到了八成!

    “正因如此,我才执意让你带着茹儿和朱珠远赴江南,避开这场战争。如果你们继续留在中原,待战争结束之后梁国若是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走向了灭亡,到那个时候你们三人将如何面对对方?刚才我说过了,这场晋梁两国之间四十年的恩怨既然始于我们这一代,也必须要终于我们这一代才行。你们不要忘了,仇恨也是造就乱世的一个根源所在。上一代的仇恨绝不能继续传递到你们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仇恨的种子继续在你们这一代的心中生根发芽!”

    说到这个程度,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终于完全明白了王彦章的一片良苦用心。没错,若是梁国真的败局已定的话,到时候安继业身为灭亡了梁国的李存勖的结义兄弟,该如何去面对王茹和朱珠?而王茹和朱珠即便能够不因此而对安继业产生仇恨,她们的心中也必然会形成隔阂。时间一久这种隔阂无法得到释放的话,谁又能保证隔阂不会变成仇恨的种子呢?想明白了这一点,三个人顿时释然了,诚如王彦章所说的那样,这场始于他们那一代的仇恨必须要终止于他们的手中。而眼下对于安继业他们三人来说,只有远赴江南避开这场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才是阻断仇恨继续蔓延传递的最好的办法。

    良久之后,安继业看着王彦章说道:“既然您已经算到了晋国必胜,那么您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吧?王伯伯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王彦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走,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可以一走了之,我却不能。辅佐大梁一统华夏结束这个乱世是我毕生的理想,不管成败与否,这都将是我实现自己理想的最终时刻。我已经老了,就算是还能苟活几年,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又有何用?我以风烛残年之身加入这场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赢了,我可以骄傲的证明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输了,我也毫无遗憾,因为我毕竟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至死,死而无憾!

    “我说过因为造化弄人才让这两代胸怀大志的雄主同时诞生于这个乱世之中,其实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包括我在内的李存孝、李嗣昭等等这些心怀荡平乱世之志的当世猛将,若是分别生于不同的年代的话,任谁都能辅佐一代明君实现心中的理想。可惜的是,我们也无巧不巧的生在了同一个时代。在时代洪流的激烈碰撞下,我们这些心怀共同理想的人却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并且在这条殊途同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只能以一方的灭亡才能换来最后的终结。

    “眼下即将发生的这场决战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不仅是纷乱的中原大地终结乱世的时代,更是我们这一代人正式退出历史舞台的时代。不管我们的理想能不能实现,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迎来了终结。这场决战结束之时,便是新时代的大门开启之日。届时,将是你们年青一代崭露头角、开启一个崭新的未来的时代。乱世何时能够终结?答案将由你们亲手书写!”

    听完王彦章的这段话,让安继业从王彦章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烈士暮年的苍凉悲怆之感,而王茹和朱珠更是早已热泪盈眶。王彦章他们这一代人见证了乱世的开启,却没有机会去见证乱世的终结,未免让人心生遗憾。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曾经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乱世而付出了毕生的心血,这个乱世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些心怀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雄心的英雄,才让在乱世之中苦苦挣扎的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如今,属于王彦章他们的时代即将结束,但是作为新生的一代,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他们必将在新时代中肩负起王彦章他们那一代人的雄心壮志,继续为了尽快结束这个乱世而贡献自己的力量。乱世不息,长风不止!

    明白了王彦章的心志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既然王伯伯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那么我们就听从您的安排便是。”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你们能明白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去了江南,你们正好可以趁机了解一下江南各国的形势,对于你们今后的选择大有裨益。江南不同于中原,虽然割据政权比之中原更多,但是彼此之间的战乱却比中原要少了许多,人民的生活也相对要安宁了一些。而且江南各国的统治者也是形形色色各有千秋,有残暴苛虐的,也有昏庸无能的;有胸无大志偏安一隅的,也有野心勃勃觊觎天下的;既有大权旁落任人摆布的傀儡,也有阴谋篡权励精图治的权臣,也算得上是集齐了人间百态了。须知空有一颗化身为乱世长风的雄心是远远不够的,你们必须要对这个乱世有更深一层的认识和了解才行。在江南有助于加深你们对这个乱世的了解,一番游历之后你们一定会更加明确自己未来的方向。”说到这,王彦章自失一笑道:“不过我也要给你们提个醒!江南的花花世界比之中原更让人流连忘返,你们切莫沉迷于声色之中,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啊!”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了您对我们的期望的!”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你们三个,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的徒弟,继业更是我看中的一代豪杰。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们上一代人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你们这一代的身上了!”说罢,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茹儿和继业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咱们赶紧吃饭吧。朱珠也是,你朝思暮想的安大哥终于回来了,这回你终于可以吃得香睡得着咯!”

    朱珠不无幽怨的看了一眼安继业,低声说道:“枉我一番苦心茶不思饭不想的挂记着他的安危,这个小没良心的却……哼!”

    看到朱珠又是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样子,王彦章和王茹不由得哈哈大笑,安继业却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二天一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收拾好行囊,便要动身前往江南了。

    王彦章将三人一直送到开封城外后,王茹依依不舍的说道:“爹,我们就要走了。没有女儿在您身边伺候,您老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到了江南记得给爹来信报个平安,不要让爹担心。”

    朱珠红着眼眶说道:“师父,我们走了以后您要保重,千万要提防着朝廷里那起子小人!我四哥虽然眼下把您贬职为民,但是我明白他根本离不开您的,如果受了那些小人的气,您只管去找我四哥便是,他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王彦章笑道:“有你这个堂堂的真宁公主护着我,朝廷里那些小人能奈我何?你们只管安心的在江南呆着便是,为师自有分寸的。”

    安继业看着须发苍苍的王彦章,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片刻后,最终只能一拱手说道:“王伯伯,我们走了。您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茹妹和朱珠受半点委屈的!您老多多保重!”

    说罢,和王茹、朱珠一起打马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途。

    遥望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王彦章喃喃自语道:“你们也要多保重,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第七十一章

    江南,顾名思义,意为长江之南。先秦时期,江南属九州,被中原称之为“吴越”。自古就是一个人杰地灵、山青水秀的地方,代表着美丽富饶的水乡景象,犹以才子佳人、富庶水乡、繁荣发达等著称。

    大唐帝国灭亡之后,原隶属于大唐的江南各藩镇效仿朱温篡唐建立梁国的做法,纷纷拥兵自立。一时间,江南大地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先后冒出了吴国、南唐、吴越、闽、南汉、前蜀、后蜀、楚、南平等大大小小十余个政权。尽管这十余个政权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也不断的爆发了各种规模的战争,但是相对于中原大地晋梁两国之间长达近四十年的战乱而言,江南局势还算是相对稳定,反倒成了当时人们躲避战乱的天堂。

    在江南各国中,犹以雄踞江淮、江西各州的吴国势力最为强大。自大唐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割据此地后,经过杨家父子两代四任统治者的苦心经营,吴国隐然已经成为整个华夏大地上实力第三,江南实力第一的强国。

    江都府,原名扬州。唐天祐十六年,杨行密次子杨隆演正式建立吴国,遂以江都为国都,改扬州为江都府,素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之称。

    时值初秋时节,又值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毫不间断地一口气连下了三天没有丝毫停歇的样子,直把个被夏日的骄阳炙烤了四个多月的江南大地的酷热尽数带走。一阵微风袭来,竟然隐隐的带着一丝透骨的寒意。

    在距离江都府西四里处有一条较宽的河道,因其紧邻江都府,又在河岸东侧设有敌台用以保卫扬州、防备敌寇入侵,故而名曰保扬河,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旅游胜地瘦西湖。

    在这样连绵的细雨中,在保扬河上有一只乌篷船泛舟于河中,船上游人一男两女此刻正一言不发的坐在船中静静地欣赏着雨中保扬河的美景。这三人正是来江南避开晋梁两国决战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三人在吴国已经待了两月有余了。两个多月来,三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吴国全境,遍览了吴国风景名胜。但是江南景色虽美,三人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因为他们的心始终还在牵挂着中原的战局。

    通过与王彦章的书信往来,三人对中原局势多少有了一些了解。此刻的王彦章依旧被贬职赋闲在家,而中原战局却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因为李存勖将大部分兵力都用在了攻打镇州上,以至于晋国后方空虚反被梁国趁机多次在黄河沿线发起反扑。尽管鏖战相州的李嗣源见状急忙撤出相州,如同救火队一般四处补救乱局,结果还是导致晋国重镇潞州失陷,晋军损失严重。原本一触即发的晋梁两国的决战非但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展开,两国之间的战局反而陷入了胶着的境地。不过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围攻镇州的李存勖终于攻陷镇州一举占领了河北全境,并亲自兼领成德节度使。眼下,李存勖先退契丹再灭镇州,总算是扫清了一切后顾之忧,终于能够腾出手来着手准备对梁国的决战了。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虽然远在江南,但是中原如此乱局却让他们三人无时无刻不挂记于心。以至于江南如此美景也始终让三人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一番游历之后,三人便来到了距离梁国不远的江都府暂住了下来,为的也是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中原的战局。

    此刻,三人泛舟于保扬河上,看着雨中的美景,压抑多日的心情多少有了一些好转。不一刻,一阵微风袭来,漫天的乌云被这阵微风撕开了一道裂隙,灿然的阳光从乌云的裂隙间透出,洒向了整整三天未见阳光的大地。

    朱珠把手输出窗外,惊喜的叫道:“雨停了!”

    撑船的艄公摘掉头上湿漉漉的斗笠,抬头看了一眼久违的太阳,长吁了一口气道:“可算是放晴了,再这么下下去只怕是连人都要发霉了!”

    安继业笑着对王茹和朱珠说道:“江南的细雨果然绵长,比之北方暴雨的酣畅别有一番缠绵的韵味,只是如此持久倒也让人有些无福消受的感觉。难怪江南人大多温柔含蓄,还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啊。”

    王茹笑道:“安大哥形容的倒也贴切。眼下雨停了,咱们不妨上岸走走吧?”

    朱珠听到这就要上岸,急忙说道:“别啊师姐,我还没玩够呢。坐在小船上徜徉于河中,多惬意呢。”

    安继业笑着说道:“咱们在这小船上坐了两个多时辰了,在水里一直飘飘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头晕晕的怪不舒服的。左右咱们在江南呆的时间还久,你若是喜欢咱们天天都来此泛舟于河中便是了。眼下肚子也饿的紧了,咱们还是先上岸去吃些东西吧。”

    船头的艄公插口说道:“三位客官都是北方人,船上坐的久了难免会晕船。待会儿上了岸,在返回江都府的半道上有一家路边野店,别看规模瞧着不起眼,但是他家的什锦豆腐涝可是我们吴国真真的一绝啊。客官既然有些晕船,不妨去他家吃上一碗去,清香爽口,咸淡适宜,辛辣适中,保管您一碗下肚立刻神清气爽。”

    安继业笑道:“让你这么一说,越发的感觉到饿了。走,咱们这就上岸去尝尝这什锦豆腐涝去!”

    不一刻,乌篷船便已靠岸,付过船钱后,三人翻身上马向艄公说的那家野店缓缓行去。

    欣赏着沿途两侧郁郁葱葱的竹林美景,安继业在马上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道:“我久居塞北,平日里骑马也没觉得如何。今天在这乌篷船上飘荡了这么久,这才发现还是在马上坐着舒服啊。”

    王茹笑道:“就像那个艄公说的那样,咱们北方人还真有些无法适应舟船上的生活,坐的久了我也觉得头晕晕的不舒服呢。”

    朱珠一脸得色的笑道:“我倒没觉得什么。我从小就喜欢玩水,宫里有一大片海子,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在海子里泛舟游玩呢。”说到这,朱珠突然停下了话头,脸上也露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

    安继业和王茹看到朱珠如此表情,心中明白这个小丫头看来是想家了。心中也不由得牵挂起了中原的局势,一时间各怀心事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一刻,在路旁竹林的掩映下,一座简陋的竹屋渐渐地映入了三人的眼帘之中。看到这间竹屋,安继业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笑道:“想来这里就是那个艄公说的野店了。走走走,咱们去好好地吃它一顿!”

    来到店前,三人这才发现这座看起来简陋的竹屋竟然是一座典型的江南竹楼,乍一看很简单但是却别有一番韵味于其中。店前拴马桩上刷着七匹高头大马,看来已经有客在此了。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刚一下马,只见店内走出来一个农妇打扮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满脸笑容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说道:“三位客官可是来打尖的?堪堪的下了三日小雨,可可的天刚放晴就迎来了贵客。马拴在拴马桩上就行了,三位尽管放心便是,我们这里民风朴实,绝不会有贼人的。三位赶快里边请!”

    走进店内一看,只见店里装修的十分简易,桌椅俱是竹子做就的,到处都打扫的纤尘不染,给人一种十分惬意的感觉。老板娘笑着说道:“楼上还有雅间,风景极好。三位来的正是时候,今天客人不多,不妨就去楼上雅间稍作休息如何?”

    安继业笑着点了点道:“那就有劳您带路了。”

    来到楼上后,只见整个二楼是一整间通透的大厅,说是雅间其实不过是用几扇屏风隔开了几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罢了,反到给人一种宽敞宁静的舒适感。再看那些屏风都是用竹篾编织而成,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是难得的是黄竹篾和青竹篾纵横交错间竟然织就了一副简单的山水画,比之画在纸上的水墨丹青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靠北一面只有一道围栏,凭栏远眺楼外的风景一览无余。郁郁葱葱的竹林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微风阵阵袭过,池水波光粼粼,竹林婆娑起舞,景色相应怡人。池塘正中有一个不大的石台,石台上有一套设计独特的小水车,水车利用池塘水流的推动缓缓地转动,将池塘的水泵起来后倒入一节像是跷跷板一样立在那里的中空的竹筒内,待竹筒里的水盛满后开口的一端便向下沉去将水倒出便恢复原状,在恢复原状的时候竹筒的后方轻轻地磕在石台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清脆的声响无尽的回荡在竹林中,仿佛整个心灵都得到了净化一般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恬静的感觉。

    此刻楼上已经坐了两桌人,一桌是两个衣着华丽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另一桌则是五个身形健硕紧身打扮的汉子,想来是那两个富家公子的随从了。看到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后,两个富家公子中那个长得眉清目秀彪腹狼腰的年轻人抬眼打量了一番安继业三人后,低头和旁边的的那个年纪较大的年轻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别过脸去继续欣赏着窗外的美景。那个年纪较大、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安继业三人后,则十分有礼貌的向他们含笑点了点头。安继业也向那人含笑点了点头以示回礼,随后三人便寻了一台紧靠围栏的桌子坐了下来。

    老板娘赶过来把本就纤尘不染的桌子又仔细地抹擦了一遍,随后把三个装着茶叶的茶碗摆在三人面前,现场冲泡。开水一入碗,茶叶见水即沉,水面顿显白毫,一阵清幽的香气霎时弥漫开来。望着茶碗中清澈碧绿的茶汤,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同声赞道:“好香的茶叶!”

    老板娘面有得色的说道:“三位客官有口福,这是我们雨前刚刚采下炒制的新茶。这种茶在我们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了,可惜的是这茶叶虽然好喝却至今没个名字。”

    王茹端起茶碗,轻啜一口碧绿清澈的茶汤,顿觉沁人肺腑,颊齿留香。不无惋惜的说道:“如此好茶却没个名字,真是埋没了啊。既然是采于雨前的新茶,何不就叫雨前茶呢?”

    隔壁桌的那个略微年长一些的富家公子闻言,不由得抚掌笑道:“雨前茶?好名字!闻名而知意,简单却不简约!拜姑娘所赐,我们江都府的茶叶终于有了一个好名字了。好,以后就叫雨前茶了!”

    听此人如此夸赞,王茹不由得粉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是我信口胡诌的一个名字而已,哪有那么好呢?没得让这位仁兄见笑了。”

    老板娘却正色说道:“我是一个粗人也不懂得什么这含义那含义的,但是姑娘给这茶叶起的名字听起来确实很有意境。连徐公子这样的大人物都赞不绝口,那是一定没错的了。”随后笑着问道:“三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呢?别看我们这间小店其貌不扬,但是各种特色小吃也算得上咱们江都府一绝了。”

    安继业笑道:“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贵店都有些什么特色,店家不妨先说来听听吧。”

    老板娘如数家珍一般的说道:“来了江南不吃我们江都府的盐水鸭怎么能行?每年中秋前后的盐水鸭色味儿最佳,这个季节的盐水鸭是在桂花盛开的时节制作的,肉中有桂花的香味儿,而且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鲜香美味最是我们江南一绝了!小店的什锦豆腐涝也是咱们江都府一绝,每天都有很多达官贵人慕名前来呢。至于我们本地其他的特色小吃像什么鸭血粉丝汤、小笼包、煮干丝、蒸饺,也都一应俱全。不是我夸口,咱们做出来的味道绝对不比江都府里赫赫有名的大酒楼——百味鲜的手艺差。”

    安继业笑道:“光是听你说的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么着吧,捡着现成的、有特色的按照三个人的量尽管上吧。要是有什么好酒的话也来上一壶,连着三天的阴雨着实让人觉得骨子里发阴,喝点酒驱驱寒。”

    “有、有!”老板娘忙不迭的说道,“我们家有自酿的红曲酒,是用蒸熟的糯米饭配以竹林中的清泉制成的红曲酿造而成。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酒香醇正有一股子独特的米香,最具驱寒解乏的功效了。我这就给三位烫一壶去。”说罢便走下楼去忙着张罗酒菜去了。

    不一刻老板娘便端着一个大条盘走了回来。转眼间三大碗香气四溢的什锦豆腐涝,一小锅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一大盘煮的稀烂的盐水鸭,三笼皮薄如纸晶莹剔透的小笼包,一小盆飘荡着麻油香气的煮干丝便满满的摆了一桌。随后又将一壶放在开水盆中酒香四溢的红曲酒摆在桌上。老板娘这才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道:“酒菜都齐了,三位慢用,有什么事尽管招呼便是。”说罢便走下楼去忙活去了。

    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安继业忍不住吞了一大口馋涎道:“虽是小吃,但是色香味俱全。江南美食的精细比之中原别有一番风味儿,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朱珠笑道:“安大哥看来真是饿得紧了。不过这桌酒菜确实让人望之垂涎,顿时勾起食欲了。”

    王茹笑着说道:“师妹烹饪手艺极佳,想不到竟然也会对他人的饭菜赞不绝口,看来是差不了了。咱们赶紧动筷子吧。”

    三人不由分说,先把面前那三碗什锦豆腐涝一食而尽,吃过才知道原来这什锦豆腐涝竟然便是北方的豆腐脑。不过比之北方的豆腐脑除了清香爽口外,在佐料上用料也更加丰富,辅以虾米、鸡丝、榨菜、木耳、香油、葱花油、胡椒粉等十余种佐料,不光是色泽鲜艳,口味更是集醇、浓、香、鲜于一身,咸淡适宜,辛辣适中,一碗下肚鼻尖微微冒汗,果然顿觉神清气爽,晕船的感觉荡然全无。

    安继业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满意的说道:“果然口味独特,让人回味无穷啊!”说罢,拿起那壶红曲酒,先给王茹和朱珠满满的斟了一杯,随后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看着杯中色泽如同琥珀一般的红曲酒,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口绵醇,细品之下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糯米清香。

    饮罢之后,王茹和朱珠不由得齐声赞道:“好酒!”

    安继业更是赞不绝口道:“比之中原烈酒,有其甘醇而无其霸道。直如江南美景一般温婉细腻,缠绵怡人。果然是好酒!”

    听闻安继业如此称赞此酒,隔壁桌那个器宇轩昂年纪略长的年轻人起身笑道:“想不到兄台也是我辈饮中豪杰,对酒之一道看来颇有研究啊!”

    安继业面带惭色的摇了摇头道:“有感而发罢了,怎敢妄称饮中豪杰呢?没得让兄台见笑了。”

    那人端起酒杯缓步来到安继业三人桌前,端着酒杯向三人一拱手道:“十年修得同船渡,今日咱们在这竹楼偶遇也算是颇有缘分了。更何况三位不仅给我们江都府的茶叶起了一个足以流传千古的好名字,更是对我们江南风物赞不绝口,着实让在下心生好感。若是三位不嫌弃的话,可否容在下与三位暂坐片刻,小叙一番啊?”

    安继业起身拱手说道:“兄台言重了。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既然有缘在此一聚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兄台请上座!”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坐在安继业对面后,打量了安继业三人一番问道:“三位是中原人士?”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我叫安继业,久居漠北初来江南。这两位是与我通行的好朋友,王茹和朱珠,皆是中原人士。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微微一笑道:“鄙人彭城人士,字正伦,全名徐知诰。”

第七十二章

    听闻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名震江南的徐知诰,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同时愣在了当地。早在中原之时,王茹和朱珠便常听王彦章提起江南吴国徐氏父子的大名。三人来到江南吴国后,所到之处有关徐温和徐知诰的名字更是不绝于耳。

    江南吴国虽然是由杨行密一手建立,但是杨行密死后,因继承者杨渥生性喜好游玩作乐,于是身为辅政大臣的徐温便联合张灏发动兵变,杀死杨渥后复立杨行密次子杨隆演为吴国之主。杨隆演死后,徐温再立杨行密四子杨溥继吴王位。通过这一系列废立之举,徐温一步步的夺取了吴国的大权,被封为齐国公、大丞相,将吴国朝政完全的掌控在了手中,身为吴国缔造者的杨家反而最终大权旁落。

    而眼前这个徐知诰虽是徐温的养子,但是身长七尺,方额隆准,声如洪钟,喜读书,善骑射,极受徐温喜爱。现为吴国同平章事,遥领江州观察使兼任奉化军节度使。隐然有以养子的身份继承徐温大权的趋势!

    眼下,江南吴国如此赫赫有名的徐知诰就坐在安继业、王茹和朱珠的对面,怎能不让安继业三人大感惊讶呢?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想不到阁下竟然是江南吴国的栋梁徐大人?我等市井小民能够有幸和徐大人同坐一桌实在是幸运之至啊!”

    徐知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安大侠切莫过于自谦。在下的身份确实比之寻常百姓略有不同,但是阁下三位的身份也绝非区区市井小民这么简单吧?”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同时暗道:“莫非这个徐知诰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身份不成?”想到这里,王茹故作糊涂的问道:“不知徐大人所谓何意啊?”

    徐知诰笑道:“哈哈哈,既然三位不肯明说,那么就由在下来挑明了吧。就拿王姑娘你来说,令尊王彦章不仅是当今天下武林盟主,更是梁国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晋梁两国大战近四十年,若非令尊力挽狂澜对抗晋国,梁国能撑得到今天吗?”说罢又盯着朱珠说道:“至于这位朱珠姑娘的身份更是了不得了!梁国太祖皇帝的千金真宁公主,实打实的金枝玉叶啊!”说到这,徐知诰的目光又落到了安继业的身上,收起笑容正色说道:“至于安大侠嘛,你确实并非官宦之后,但是却是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洛阳武林大会凭着一手绝世神功《太玄神功》技惊全场,力压群雄。身份虽然不如王茹姑娘和朱珠姑娘来的显赫,但是名声之高却远在二人之上,真的是威震江湖啊!”

    眼见着这个徐知诰竟然如数家珍一般讲己方三人的身份和盘托出,安继业、王茹和朱珠颇感震惊。转念一想,三人来吴国不过是为了暂时避开中原的战乱而已,并没有什么歹意,便是让这个徐知诰知道了己方身份又能如何?

    想通了这一点,安继业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徐大人对我们三人的身份竟然了若指掌?不过我们三人来江南不过是为了游历一番,并无他意。不知道徐大人为何对我们三人如此上心呢?”

    徐知诰摆了摆手道:“诶~,安大侠误会了。只不过是话赶话一时说到了这个环节而已,在下对三位的行迹绝对没有半点疑心,又何来的上心云云呢?只不过,在下也确实有一事不明,不知安大侠可否为在下解开这个谜题呢?”

    看到徐知诰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安继业沉声说道:“有什么疑问,徐大人不妨说出来听听。”

    徐知诰笑道:“据我所知,安大侠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晋国的晋王李存勖的结义兄弟。晋梁两国乃是世仇,怎么你们三个这样本该是敌对身份的人却能如此亲密的在一起游历江南呢?而且,据我所知不久之前李存勖的定州大捷不仅安大侠功不可没,更有这位王茹王姑娘的鼎力相助。如一起来倒让我有些想不明白了,你们三人若论身份本该是形同水火势不两立才对,怎么反而会如此亲密无间呢?”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说道:“在下来到中原后,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先后结识了我大哥李存勖、王盟主、王茹和朱珠等人,而王盟主父女二人和朱珠姑娘对我更是有过救命之恩。再加上我们心中都有一颗为了荡平这个乱世而尽一份力的志向,所以我们的身份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凭着这份志向却让我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彼此之间的那份情谊更是极为深厚。所以在我们之间没有国与国之间的恩怨,有的只是共同的志向和深厚的友情罢了。”

    徐知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倒也入情入理。只不过……友情?好陌生的词汇啊!”

    “陌生?”王茹不解的问道,“莫非徐大人没有朋友吗?”

    徐知诰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岔开话题说道:“其实并非在下有意留心三位的身世。”说到这指了指犹自坐在隔壁桌默默地欣赏着窗外美景的那个年轻人说道,“他是我的门客,金陵金刀门的少公子金俊彦,江湖人称玉面狂刀,武功之高已经超过了乃父金刀门门主金铭的风头。那日的洛阳武林大会还有之前云啸天的七十大寿,这个金俊彦都曾在场,因此对三位的身份多少有些了解。适才三位一上楼,金俊彦便一眼认出了三位。若非如此,在下又不是什么能掐会算之辈,怎么能一眼就识破了三位的身份呢?多有冒犯,还望三位海涵!”说罢,站起身来向安继业三人一拱手以示赔礼。

    至此,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眼见着徐知诰如此坦然,不由得对此人心生好感。

    安继业拱手笑道:“徐大人言重了。”

    徐知诰摆了摆手道:“不要大人长大人短的了,今日咱们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此有缘一聚,尽说些官面上的话未免有些生分。在下比三位痴长几岁,三位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徐大哥就行了。”

    朱珠调皮的笑道:“徐大哥这么说了,那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知诰笑道:“这就对咯!”说罢,收起笑容对那边的金俊彦说道:“俊彦,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和这三位新朋友少坐片刻。”

    金俊彦看了一眼安继业三人,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徐大人,眼下江都府不甚太平,徐大人只身在此这怕有些不妥啊。”

    徐知诰笑道:“有什么不妥的?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是我也不是易与之辈!整日里出出进进身边总是围着这么些人,着实让人觉得不自在。再说了,有安大侠这样的武林高手在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们只管回去便是了!”

    金俊彦见状,只能无奈的说道:“若是如此,那么先让这些随从回去吧。左右我回去也没事,就在楼下等着便是。万一徐大人有什么需要,多少身边还有个人伺候不是?”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也罢,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待金俊彦带着一众随从走下楼后,徐知诰苦笑着说道:“乱世之中,真是没个自由可言啊。适才王姑娘问我为何觉得‘友情’这两个字陌生,这就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了。处在我这种地位,下人对我唯唯诺诺,我对上官亦是如此。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只剩下了利益关系,又何来的‘友情’呢?”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父亲也是朝廷中人,对于徐大哥的苦衷小妹多少有些理解。官场之中确实如此,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多带有功利性的目的,虚与委蛇间以至于一个个都变成了孤家寡人,想要找个交心的朋友确实很难。”

    朱珠说道:“我只道生于天家才能体会到孤家寡人的滋味,没想到朝堂之上这些看起来风光无限的达官贵人也是如此啊?但是据我所知,朝堂之上也有政见相合之士互为朋友的啊。”

    徐知诰长叹一声道:“这种朝堂之上因为政见相合而结成的朋友其实就是所谓的‘朋党’!晚唐时期的牛李党争让当今各国都纷纷认识到了朝堂中人互为朋党的恶果,又怎会允许这种深犯忌讳的事情再次出现在自己的朝中?更何况所谓的朋党也不过是因为共同的利益暂时聚在一起罢了,真的遇到大风大浪之时,能做到同舟共济的人又有几个?这种因为利益关系暂时凝聚起来的关系,和真正的友情实在是天差地别啊!更何况对于我这种身份的人,为人处世处处都得加着小心,唯恐一个不留神便深陷不测之中。连与人交心都不敢,又何来的友情呢?”

    说到这,徐知诰自失一笑道:“其实我也并不是说我身份如何显赫,恰恰相反,我的出身十分的卑微,正因如此我才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一般。实不相瞒,我本姓李,是我父亲的养子,若从根源上论起我乃是大唐宪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孙,算起来也算是根正苗红的大唐帝国宗室了。只可惜家道中落又生逢乱世,出身微贱的我自幼便在濠州、泗州一带流浪。在我六岁的时候,生父在战乱之中不知所踪。不久之后,我母亲也撒手人寰,只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的浪迹于濠州一带。恰逢吴孝武王(杨行密当时的谥号)攻陷濠州,于乱军之中发现了我,遂将我收为养子。奈何孝武王虽然对我慈爱有加,可是他膝下众子却不能容纳我这个外来户。无奈之下孝武王只得将我交给了我现在的父亲抚养,并给我取名为徐知诰。

    “作为一个养子,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你们知道有多么不容易吗?我父亲膝下共有六子,六个亲兄弟之间尚且不能和睦相处,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螟蛉之子了。所幸养父养母对我极为喜爱,再加上我自幼便韬光养晦这才勉强取得了今日的成就。从小便处于这样一个环境之中,试问我又怎么敢敞开心扉与人交往?如此一来,‘友情’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岂不是一个极为陌生的词汇吗?”

    听完徐知诰的身世之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顿时默然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大人物竟然也有如此凄凉的遭遇,心中也有这样一番难以回首的过往。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想不到徐大哥也有如此过往,听来让人唏嘘不已。说起来咱们的身世倒也颇有相似之处,我自幼全族为契丹所灭,全家死于契丹乱军之中,是我师父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我自幼就和师父生长于深山之中,什么朋友玩伴一概全无。一到中原便有幸和我大哥、三弟义结金兰,随后又先后认识了朱珠和王茹姑娘,直到此时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友情’!那日与我义兄李存勖结义之时,他曾对我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此刻说出来倒也颇为适宜,若非遭遇如此不幸和挫折,徐大哥又怎会取得今天的成就呢?在我看来,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根源便是这个纷乱的乱世!正因如此我才有志于化身为乱世长风,以尽快结束这个乱世为己任,以期能够为荡平这个乱世贡献一份力量。”

    徐知诰闻言不由一愣,喃喃说道:“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这个乱世?安大侠的这份心志果然宏大!你说的没错,造就这一切不幸的根源便是这个纷乱不堪的乱世!一直以来我玩命的韬光养晦,不断的攫取更大的权力,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个混乱的年代生存下来而已。今日与君一席长谈有如拨云见日一般,终于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化身为乱世长风?好!”说罢,徐知诰举起手中的酒杯,朗声笑道:“来来来,就让我们为了这份共同的志向,一同化身为乱世长风为了荡涤这个乱世而共同努力吧!”

    徐知诰一席话,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心中也豪气顿生,四人共同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彼此间相互对视一眼后,心意相通同时纵声大笑。

    笑过之后,徐知诰长吁一口气,不无畅快的说道:“说来也奇怪,打从第一眼看到你们三人时我就不由得心生好感,竟然忍不住将心中憋了三十余年的心里话尽数说给了你们。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酣畅的表达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后心中真是无比的痛快啊!”

    王茹笑道:“徐大哥不是说从未感受过什么是真正的友情吗?此刻徐大哥的这种感觉只怕便是友情所致了。”

    徐知诰哈哈笑道:“哈哈哈,王姑娘所言甚是。今日有幸和三位一见,不仅让我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更是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友情的滋味。能与三位好朋友相识,实乃我徐知诰人生中的一大幸事啊!”

    朱珠也笑着说道:“能结实徐大哥这样的当时豪杰,也是我们三人一大幸事。我们三人为了躲避中原战乱,来到江南暂时一避,所求的无非是一个心安而已。但是身在江南,心中却始终牵挂着中原的战局,想要心安实在是太难了。所幸今日遇到徐大哥,一番畅谈之后心中的阴郁也多少得到了一些缓解。”

    徐知诰不解的问道:“你们三人既然有心化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此刻中原大战在即不正是你们施展生平抱负的时候吗?怎么又会为了躲避中原战乱跑到了江南了呢?”

    安继业苦笑一声说道:“一言难尽啊!适才徐大哥也说了我们三人的身份本该是形同水火势不两立的,正是因为这个身份的问题才让我们不得不离开中原,以期能够避开这场即将到来的晋梁两国之间的决战啊!”

    徐知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以你们的身份而言面对着这场两国之间的决战确实很难做出一个取舍啊。”说到这,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接着说道,“从你们的言行举止我能看出来,三位之间的关系绝非好朋友这么简单,安大侠真可谓是坐享齐人之乐了啊。”

    安继业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后,岔开话题问道:“我们兄妹三人来到江南已经两月有余了,所见之处比之中原也算是一番太平的景象。为何适才刚才那个玉面狂刀金俊彦临走前要说江都府不甚太平呢?”

    徐知诰苦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我那几个兄弟。这些年随着我在朝中的势力不断地壮大,我那几个兄弟越发的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大有将我除之而后快之意。仅是今年一年针对我的暗杀行动就已经发生了六起!尽管他们对我不仁,但是念在养父将我一手抚养成人的恩情上,我虽然明知是他们所为,却始终不忍做出不俤之举。无奈之下只好将金陵金刀门收为门客,聊以自保了。再加上近日契丹使节来访,越发的让此事错综复杂了。”

    “契丹使节来江南了?”听到这个消息,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一愣,同声问道。

    徐知诰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两个月前契丹人被你们在定州打的几乎全军覆没,着实的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但是契丹人觊觎我华夏大地的野心却并没有因为这次惨重的失败而消亡,反而更甚于从前了。此次契丹人出使我吴国,就是想要趁着中原晋梁两国决战开启之际,意图和我吴国结盟,挑动我吴国加入战局,对中原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让战火从中原一直燃烧到整个华夏大地!如此一来,他们就有机可乘趁机渔利了。我深知契丹人狼子野心,又怎能对此坐视不理?于是在朝中竭力反对契丹人的提议!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父亲却对此事颇为动心,认为正好可以通过这一战来进一步巩固我们徐家在吴国的地位。其实我又如何不明白父亲的真正意图?我们徐家此刻早已权倾朝野,掌握了吴国的所有权利。所谓巩固徐家的势力不过是说给我听的罢了,真正意图还是想要剥夺我手中全部的权利,把我这个螟蛉之子从吴国的朝廷中彻底的铲除掉!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不仅我那几个兄弟视我为眼中钉,契丹人更是因为我极力阻挠两国结盟也将我视为肉中刺。现在这两股势力已经合谋一处,意图于暗中对我不利,这就是为什么刚才金俊彦临走之前要说城中不太平的原因了。”

第七十三章

    听闻契丹人竟然又遣使来到江南吴国,意图再次对中原华夏不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安继业紧锁眉头说道:“契丹人狼子野心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本以为定州一战已经让他们再也不敢染指中原华夏了,不曾想他们竟然还有如此祸心,真是不亡我华夏誓不罢休啊!不知契丹国此次派来的使节都是何人?”

    徐知诰道:“为了表示对契丹与吴国这次结盟的高度重视,契丹人这次竟然派出了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的次子、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亲自出使吴国。除了耶律德光以外,他还带了两个副使随从。一个叫韩知古,一个叫述律月华。据金俊彦所说,这个韩知古在洛阳武林大会也曾技惊全场,乃是六十二年前震惊武林的大魔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至于那个述律月华是什么来头就不知道了,看起来也不像是易与之辈。”

    安继业闻言愤声说道:“又是耶律德光!定州一战让其侥幸逃脱了性命,却仍旧不思悔改!若是这个韩知古也在的话,那么徐大哥你真是不可不防了!”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金俊彦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想不明白了,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在我看来金俊彦的武功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为何言语之中却对这个韩知古颇有畏惧之感?难道这个韩知古真的如此厉害不成?”

    王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何止是厉害,若是没有安大哥在的话,就算是说他天下无敌只怕也毫不为过!”

    安继业道:“那日定州新城一战,若非当时我重伤初愈内力不济,我真应该在与韩知古比拼内力的时候直接将他震死在定州新城!既然眼下韩知古就在江都府,那么我便去找他一绝死战,彻底解决了这个后患再说!”

    徐知诰闻言连忙摇头说道:“万万不可!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若非如此耶律德光又怎么会有如此胆量仅以三人便来我吴国?虽然眼下华夏大地四分五裂,但是礼仪之邦的观念早已经深入人心,若是安大侠冒然将这个韩知古杀死的话,只怕舆论对我不利啊!

    “我徐知诰绝非是个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之人,可是此时此刻形势所迫我却不得不做出惜身爱命之举。眼下满朝上下皆知我对契丹此次提出的结盟事宜极力反对,若是在此时节身为契丹使节的韩知古死于江都府的话,即便明知此事不是我所为,我的对头们也会将此事强行扣在我的头上!到那时只怕我是百口难辩,立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我父亲也会趁机以此为借口将我赶出朝廷。我一人身死,死不足惜。但是没有了我,试问吴国满朝文武之中还有谁能阻止阻止得了契丹人的阴谋呢?因此想要杀掉韩知古这件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听完徐知诰的分析,安继业、王茹和朱珠顿时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绝对不能冒然行事了。沉思片刻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韩知古陪同耶律德光来到吴国,任务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负责耶律德光的安全,一个便是伺机对徐大哥不利。既然如此,如果徐大哥不嫌弃的话,那么安某愿意承担起对徐大哥的护卫职责!”

    徐知诰闻言大喜,不无兴奋的说道:“安兄弟若是真有此意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眼下契丹人想要和吴国结盟首要任务就是先除掉我这个眼中钉才行。有了安兄弟的护持,我就不必继续担心会身遭不测,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沉下心来专心的阻止这场结盟了!”

    王茹说道:“既然安大哥决定护卫徐大哥的安全,那么小妹也有心想要自告奋勇一同加入。那个述律月华也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灭世三魔之一,我和她曾经在望都战场上交过手,此女武功端的非常了得。若是我能拖住这个小魔女述律月华的话,那么安大哥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小魔王韩知古了。”

    徐知诰哈哈笑道:“哈哈哈!如此甚好!那么就有劳安兄弟和王姑娘了!”说罢,转头对一旁的朱珠问道:“朱珠姑娘也一同来吧?”

    朱珠小嘴一瘪,几乎哭出声来,委屈的说道:“我去能干什么?我又不像安大哥和师姐那样有绝世武功在身。除了烧得一手好菜、撒的一手小脾气,我别无所长。到时候去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还得劳烦安大哥和我师姐他们分心照顾,只是添乱罢了!”

    安继业和王茹闻言哈哈笑道:“我们的千金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谦虚了?烧得一手好菜,能够满足我们的口腹之欲;撒的一手小脾气,闲暇时也能为我们一解宽心。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竟然如此心有灵犀异口同声,朱珠一跺脚道:“哼!你们俩是越发的默契了,真真的是一对……真真的是气死我了!”朱珠情急之下险些脱口而出说安继业和王茹是一对儿狗男女,转念一想此话未免太过伤人,这才及时转口。但是心中的醋意早已勃然而发,只能一跺脚别过脸去不再理会安继业和王茹二人了。

    看到三人之间如此表情,徐知诰顿时明白了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急忙解围笑道:“朱珠姑娘烧得一手好菜?若真是如此,那我真的可以大饱口福了啊!”

    总算是看到有人能够欣赏自己唯一的长出了,朱珠不由得破涕为笑道:“能不能让徐大哥一饱口福我可不敢妄言,毕竟我会做的只是中原菜肴而已,还不知道徐大哥能不能吃得惯呢。”

    徐知诰笑道:“三位有所不知啊,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尝遍天下美食,对中原美食真的垂涎已久了。可惜的是江南虽然也有能做中原美食的厨师,但是手艺总给人感觉不甚正宗。而且在料理之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加入一些江南菜肴的传统做法,结果是甜不甜来咸不咸的,吃到嘴里直让人感到不伦不类。朱珠姑娘能做中原美食,对我而言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罢,徐知诰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今日咱们一见如故真是大慰平生!既然已经说定,那么咱们便饮尽杯中酒,从今天起就烦请三位移步到在下的蜗居中暂住了。”

    四人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便一起起身下楼。一直守在楼下的金俊彦看到四人下楼后,急忙站起身来,朝徐知诰躬身说道:“适才在下已经付过账了,包括安大侠他们那一桌在内。徐大人这就要回府了吗?”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俊彦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我请来的门客不是我雇佣的下人,咱们之间没有那些个繁文缛节的。你总是如此客气,没得让人感觉疏远了许多。”

    金俊彦毕恭毕敬的说道:“在下省得了。”

    眼见着金俊彦嘴上说是省得了,但是行动上却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徐知诰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后笑道:“刚才我们四人在楼上一番长谈,安大侠、王姑娘和朱珠姑娘三人现在已经决定和我们在一起了。”

    金俊彦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安继业三人,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日在洛阳武林大会中,安大侠的绝世神功威震武林,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现在有了安大侠这样的绝世高手助阵,徐大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安继业正色说道:“金大侠过誉了。其实有金大侠相伴在侧,徐大人已经是高枕无忧了。”

    看到安继业和金俊彦之间的对话显得如此郑重其事,徐知诰笑着说道:“安兄弟你们有所不知,俊彦其实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别看他表面上冰冷如霜,但是却有一颗炙热如火的内心,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处的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这就回江都府吧。”

    说罢,五人同时翻身上马,打马向江都府的徐知诰的住所行去。进入江都府后,众人沿着皇宫高大的外墙一路向南直行数里后,来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所在。徐知诰一勒缰绳停了下来,笑着对安继业三人说道:“到了。寒舍比较简陋,还望三位见谅。”

    看着眼前这个四进院落,若非门楣上挂着的那块写着“徐府”的匾额彰显着此间主人的身份,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么不起眼的住处和眼前这个在吴国位高权重的徐知诰联系在一起。

    进入徐府落座之后,安继业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布局。只见屋内布局极为简单,屋内家具都是粗木打造,毫无华贵可言。不知道的人只怕还真以为这里不过是一户家境略好的普通百姓的住所。

    看到徐知诰如此简朴的住所,安继业难以置信的说道:“想不到徐大哥身份如此显赫,生活竟然这样简朴,实在是让在下钦佩不已啊!”

    徐知诰笑道:“我这身份有什么显赫不显赫的?安兄弟过誉了啊!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流浪街头的乞儿,尽管平步青云取得了今天的成就,可是儿时的苦日子却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现在能够有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栖身我已经知足了。更何况眼下正值乱世,江南吴国虽然偏安一隅但是也有内忧外患集于一身,又怎么是贪图享乐的时候呢?”

    一旁的王茹和朱珠此刻早已对徐知诰肃然起敬,王茹肃容说道:“徐大哥虽非武林中人,但是不仅心怀忧国忧民之心,更是能够严于律己不忘根本,此举深合武林之中的大侠风范啊!”

    徐知诰摇了摇头道:“王姑娘谬赞了,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啊。不过既然说到了‘大侠’这两个字,我倒是也略有一些浅薄的见解。何为侠?见义勇为、锄强扶弱者为侠!有能力者不求回报去帮助弱小者为侠!能够对朝廷和他人做出贡献,并且具备超出一般人的能力和勇气者为侠!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有大作为者为侠!在我看来,所谓的‘侠’不仅是一种精神信仰,更是一种人生的追求。侠,不止在江湖,亦在朝堂,也在民间。有心为侠者,人人皆可为侠!江湖武林之中可以有大侠,朝廷殿堂之上也可以有官侠,民间百姓之中亦可以有民侠。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只要胸怀一颗侠者之心,都可以称之为侠,都值得世人去尊重!这便是我对所谓的‘大侠’的一点拙见。”

    听完徐知诰对“侠”的看法,身为武林中人的安继业、王茹还有金俊彦全都沉默了。尤其是对安继业来说,徐知诰的这番论断让安继业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侠义”的世界。长久以来,生长于深山之中的安继业一直都认为所谓的“侠义”精神,理应就是师父一直教导他的以为国为民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江湖道义所在。直到今天听完徐知诰的一番分析后,安继业才发现以前自己对“侠义”二字的理解是多么的肤浅。徐知诰说的没错,“侠”并不是武林中人独有的精神,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只要是胸怀一颗侠者之心不管是处江湖之深还是居庙堂之高亦或是身在民间都可以称之为“侠”!

    良久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想不到徐大哥对‘侠义’精神竟然分析的如此透彻,真的是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在下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侠义’世界。徐大哥说的没错,‘侠’既无大小之分,也没有高低之别,更不应该是武林中人独有的精神!只要心怀侠义之心,哪怕只是市井小民的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仗义出手都可以称之为‘侠’!都理应得到世人的尊重!有句古话叫勿以善小而不为,在这里我们可以借用这句话引申为勿以‘侠’小而不为。我辈武林中人,切不可将眼光只盯着济国安邦、救世济民不放,而忽略了身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和事。济国安邦、救世济民诚然可以算的上是大侠风范,但是去帮助身边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平民小事难道就不算是侠义精神了吗?心有多大,侠义的格局便有多大。既要着眼于大局,也要从小事做起,如此一来才是真正的‘侠义’精神所在!”

    金俊彦点了点头道:“徐大人分析的透彻,安大侠总结的也极为精辟,确实是为我辈武林中人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侠义’世界!”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爹爹虽然身居庙堂之高,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心系着天下百姓,一心以荡平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夙兴夜寐四十余载,他不就是徐大哥所说的朝廷殿堂之上的‘官侠’吗?百炼神兵宇文铸老前辈,避世于村野之中,但是为了能让安大哥早日实现化身为乱世长风的理想,早日结束这个乱世,不惜用自己的鲜血为安大哥重铸了血河宝刀,宇文铸老前辈不正是徐大哥所说的民间百姓之中的‘民侠’吗?也许史书不会记载他们的侠义之举,但是他们的侠义精神却实实在在的是我辈永世效仿的楷模!我们不仅要学习他们的这种侠义精神继,更要让这种侠义精神薪火相传才是!”

    朱珠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想要效仿武林大侠的风范是不成了。不过既然徐大哥和安大哥都说了侠无大小之分,那么我也一定能做得到!就比如说现在,大家伙饿着肚子在这里坐而论道,那么正好轮到我一展所长用我的厨艺来解救你们饥肠辘辘的肚子了。如此一来,我不是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从小事做起的‘民侠’了吗?”

    朱珠的一席话顿时引得安继业、徐知诰、王茹和金俊彦四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朱珠说道:“好了,你们继续谈论你们的大道理吧,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去了。”

    没过多久,朱珠端着一个大条盘走厨房走了出来,边走边吆喝道:“开饭咯!”

    众人闻着香味儿来到桌前一瞧,只见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已然满满摆了一桌。原来徐知诰的住所虽然简陋,但是厨房中一应食材倒也颇丰。再加上朱珠有心想要露一手,使尽浑身解数硬是做了一个烧烤清炖,凉调生切,荤素搭配,样样俱全。

    准备好碗筷后,朱珠洋洋自得的说道:“徐大哥不是说想吃中原的菜系吗?捡着厨房里现成的、能做的将就做了一些。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儿。”

    徐知诰皱着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饭菜的香味,大声赞道:“妙啊!所谓闻香知味,还没动筷子光闻着这香味儿就已经让我食指大动了,朱珠妹子的手艺绝对差不了!能够尝到大梁国千金公主的手艺,我徐知诰这辈子没算白活啊!哈哈哈,来来来,大家一起动筷子了。”

    席间,安继业问道:“徐大哥明天可有什么安排?”

    徐知诰放下筷子说道:“眼下耶律德光只是表明了意图结盟的来意而已。明日一早朝会耶律德光将正式以契丹使者的身份参见吴王,到那时才是和耶律德光正面交锋的时候,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了。”

    安继业道:“既然如此,明天我和金兄陪徐大哥一起上朝吧。”

    徐知诰摇了摇头,笑道:“安兄弟的心意在下明白,但是朝堂之上岂是你们能随便去得了的地方呢?安兄弟尽管放心便是,你和俊彦把我护送到宫外即可。契丹人也好,我那些个不成器的兄弟也罢,想要谋害我?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也只有在街头巷尾可以行事!在朝廷之上不管是谁即便有想害我之心,谅他们也绝对没有那个胆量的。”

    金俊彦说道:“徐大人话虽如此,但是咱们也不得不防他们狗急跳墙啊!”

    徐知诰自信的笑道:“放心吧,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他们真想狗急跳墙,那么我就把墙拆了让他们无墙可跳便是!时候不早了,今日咱们早些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跟他们朝廷上见真章去!”

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安继业、徐知诰等人便早已洗漱收拾完毕,草草的用过早餐之后就准备上朝去了。

    看到王茹和朱珠也精神抖擞的跟在身后,徐知诰笑道:“有继业和俊彦陪我同去就行了,王姑娘和朱珠妹子你们就没必要去了。人太多了反而扎眼,你俩权且在家宽坐等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王茹和朱珠眼见着同行无望,只能围在安继业的身边,帮着安继业整理随身物品。

    王茹一边将血河宝刀仔细的挂在安继业的腰间,一边不无关切的说道:“眼下这江都城里灭世三魔来了两个,若是真的和韩知古还有述律月华交上手了的话,安大哥务必多加小心才是。我曾和那个述律月华交过手,深知她的手段,虽然比之韩知古略有逊色但是也绝非寻常角色。”

    安继业笑道:“茹妹尽管放心便是!现在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纵然不敢保证能够同时打败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至少保着徐大哥全身而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了,哪能这么巧第一天就能遇到他们联手攻击了呢?”

    朱珠一边帮安继业系好腰带,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安大哥也别这么轻敌,所谓世事难料,这些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多加些小心总是没错的,不要让我和师姐担心。”说罢,小心翼翼的拿起安继业从不离身的褡裢,轻抚着褡裢里的那幅画卷,不无伤感的说道:“这幅画卷是安大哥的心爱之物,不如暂时放在我这里吧,免得不小心遗失了。”

    看到王茹和朱珠两人如同新媳妇送相公上战场一般难舍难分,徐知诰不由得失声笑道:“似你们这般儿女情长难舍难分,倒让我心中着实感到有些不安了啊。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只管放心好了,有继业和俊彦这两个顶尖高手相互配合,又有什么危险不能迎刃而解呢?更何况,今天的朝会才是我和耶律德光正式交锋的开始,在正式交锋开始前,料想契丹人也没那个胆量轻举妄动的。二位姑娘尽管放心便是,在下一定会将继业完璧归赵的。”

    王茹和朱珠闻言不由得粉脸一红,不再言语。将三人一直送到门口后又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人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才怅然的返回屋内。

    此时,日头刚刚从东方升起,一大早江都城里的寻常百姓便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开始陆陆续续的忙碌起来。三人打马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安继业扫了一眼紧跟着徐知诰身后的金俊彦。只见金俊彦虽然一副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徐知诰的左右,偶尔用充满了警惕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建筑和行人。

    安继业心道:“久闻江湖九门之中的金陵金刀门和铁指御剑门乃是江南两大武林世家,武功各有千秋。尽管在那日的洛阳武林大会上没有见识过金陵金刀门出手,可是从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的功夫上也不难看出这金陵金刀门一定不是易与之辈。眼前这个金俊彦虽然不知道武功究竟如何,但是这份沉稳的气质倒也颇有武林大家风范。”

    不一刻,三人已然来到了宫门前,只见宫门前竟然部署了重重禁军足有三千之众。一众守卫军士看到是徐知诰后,同时躬身向徐知诰行礼,齐声说道:“恭迎徐大人!”

    虽然一众军士的声音不高,但是三千人同时喊出也是蔚为壮观。

    看到如此阵势,安继业和金俊彦同时放下了心来。难怪徐知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宫前守卫军士均已换成了他的亲军。如此一来,今日朝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徐知诰都可以凭借着这支军队掌控大局了。

    徐知诰朝着一众军士一摆手,朗声说道:“众将士辛苦了。今天形势非比寻常,你们一个个都要务必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行!朝中若有异动,一切皆以我的命令为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凡事皆以徐大人命令为准!”三千守卫军士齐声说道。

    看着眼前这支虎狼之军,徐知诰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安继业和金俊彦说道:“有这三千军士在此,我虽然不敢保证能够百分之百的阻止契丹与我国的结盟,至少也能保证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还有个应对的准备。这便是我昨天所说的万全之策了。继业、俊彦,烦请你俩暂时在宫门守候吧,没有我的命令切记不可擅闯宫内!”说罢,翻身下马只身一人走进了宫中。

    看着眼前这座戒备森严的王宫,金俊彦若有所思的对安继业说道:“有三千虎狼之军在此,那韩知古纵有神功护体也休想伤得了徐大人一根汗毛了。”

    安继业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俊彦兄切不可小瞧了这个小魔王韩知古啊!你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之上的凶险也情有可原。那日定州一战,我曾以五十骑硬是挡住了契丹万人铁骑的围攻。这个韩知古的武功绝对不在你我之下,以他的武功而言,莫说是区区的三千人,便是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金俊彦闻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如此说来,徐大人的安危岂不是仍旧在莫测之中了?在洛阳城中,我曾有幸两次看到继业兄出手。一次在云啸天七十大寿上,继业兄以一人之力力战四百多武林高手,让在下着实震撼不已。随后的洛阳武林大会上,继业兄更是一举挫败了耶律德光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以继业兄如此了得的身手尚且对这个韩知古心存畏惧,这韩知古的功夫当真如此可怕吗?”

    安继业道:“可怕倒也算不上多么可怕,但是却也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定州新城之战,我曾和韩知古正式交过手,他的功夫之高确实世所罕见,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狡诈多端心机歹毒,为了打败对手无所不用其极!在新城战场上,我曾和他比拼内力连对七十二掌,直到第七十掌的时候才勉强分出胜负,在第七十三掌的时候才终于将其打成重伤,这韩知古内力之高由此可见一斑。所幸那一战也让我看穿了《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所在,那就是内力不能持久,若非有这个弱点,我想要打赢这个韩知古只怕绝非易事啊。”

    金俊彦沉声说道:“继业兄身负武林绝世神功《太玄神功》,当今武林之中能够接下继业兄十掌的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了,这个韩知古竟然能和你比拼内力连对七十二掌?即便是《疯魔灭世神功》的弱点是内力不能持久,可是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在他手下坚持到七十二掌呢?天幸让你和韩知古生在了同一个时代,否则六十二年前灭世魔君赫连铁弗横扫中原武林的惨剧岂不是又要在江湖上重演了不成?”

    安继业一脸凝重的说道:“眼下咱们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徐大人。如果真的和契丹人交起手来,这个韩知古就交给我来对付,俊彦兄只管护持好徐大人就行了。”

    金俊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和安继业一起盯着眼前的吴国王宫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在吴王的王宫中一场两国交锋即将拉开序幕!

    吴国文武百官进入朝堂之后,众人按照文官和武官的身份不同分列朝堂两侧。左侧武官行里徐知诰身居首位,右侧文官行列里却是徐知诰的养父齐国公、丞相徐温位列班前。待百官站定之后,一名宦官轻甩三声静鞭后,紧接着又一名宦官朗声说道:“吴王殿下驾到,百官跪迎!”

    文武百官同时跪倒,齐声说道:“恭迎吴王殿下!”

    在百官山呼声中,大殿东侧一道明黄色的门帘缓缓掀起,一个身着黄袍、一脸病恹恹模样的年轻人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缓缓地从偏殿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吴国国王杨溥。彼时吴国虽然在徐温的鼓动下已经正式建国,并建立宗庙、社稷,设立了百官等如同皇帝的制度,但是杨溥并未称帝仍以吴王自居。

    吴王杨溥在龙椅上坐定后,轻咳一声道:“徐太师,契丹国使节现在何处?”

    徐温出列躬身答道:“启禀殿下,契丹国使节耶律德光、副使韩知古、述律月华现在均已在殿外等候殿下宣召。”

    杨溥点了点头道:“宣!”

    一旁的宦官朗声说道:“宣——契丹国使节耶律德光,副使韩知古、述律月华觐见!”

    宦官话音一落,大殿正门轧然而开,耶律德光傲然挺胸行走在前,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紧随其后鱼贯而入。进入殿内,耶律德光也不行礼,只是大喇喇的一拱手朗声说道:“契丹国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膝下次子,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拜见吴王殿下!”

    杨溥眼见耶律德光如此无礼,不由得眉头一皱,正想说话,忽见徐知诰挺身而出,指着耶律德光厉声说道:“放肆!见了吴王殿下却不行参拜之礼,你们契丹人枉称一国,怎能如此无礼?!”

    耶律德光瞟了一眼徐知诰,哈哈笑道:“哈哈哈!无礼?所谓上国使臣不跪下邦之主,若论礼本帅所遵循的正是这个礼!阁下想必就是徐知诰徐大人了吧?本帅以契丹国使臣的身份出使贵国,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契丹帝国和我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的无上尊严,又怎能向你区区一国之王行跪拜之礼?枉你华夏各国一个个自称礼仪之邦,竟然连这样的礼节问题都不懂了吗?!若是真要和本帅在这里论礼的话,只怕在场诸位反而要向本帅行礼才是!”

    徐知诰冷笑一声道:“你区区一个异族之邦、撮尔小国竟然也敢在我华夏大地妄称帝国皇帝?真是笑死人了!孔子有云‘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看你似乎也曾读过一些我华夏史书,没想到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难不成还要我来重头教你吗?!”

    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哈哈,又一个强分华夷的无知之辈!怎么你们中原华夏各国一个个都似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一般,口口声声皆是这种带有民族偏见的华夷之分呢?”

    徐知诰冷哼一声道:“你口中民族偏见在我华夏大地上是绝对看不到的,但是这华夷之分却是必须要分一分的!你契丹国不过是区区一个漠北异族小邦,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我华夏大地广袤领土,无时无刻不想将我华夏子民沦为你等脚下的奴隶。似你们这等居心叵测的异族外邦,叫我们怎能不去强分华夷?!今日你以一国使节身份出使我们吴国,但是言行举止中却处处傲慢狂妄、无礼放肆!似你这种态度,两国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依我看不谈也罢!”

    面对着徐知诰句句犀利的言辞,耶律德光顿时感到自己高傲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沉声说道:“不谈也罢?这吴国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姓徐的来做主了?我倒是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了,这吴国究竟是杨家的还是你们徐家的?!”

    耶律德光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不由大吃一惊。尽管江南吴国乃是徐氏父子幕后掌权这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在这层窗户纸没有被正式捅破之前,不管是谁说出这种话来都是犯了大忌的!

    徐温见状,心知此刻自己若是再不开口只怕事态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于是轻咳一声道:“咳咳,请耶律元帅注意你的言辞!我徐氏一门向为吴国忠心不二的纯臣,耶律元帅无端说出这种话来,让我徐家今后如何在吴国立足啊?!耶律元帅此行不是为了贵我两国之间结盟之事而来的吗?怎么总是围绕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争论不休,难道不怕有损贵我两国之间的情义吗?彭奴(徐知诰的小字)!耶律元帅乃是一国使节,来者即是客!在朝堂之上你如此口无遮拦又成何体统?这难道是咱们吴国应有的待客之道吗?!”

    看到自己的养父亲自出面了,徐知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不能为此就在朝堂之上公然冒犯自己的父亲,只能一咬牙退回到了武官的队列之中。

    耶律德光盛怒之下一时口无遮拦,话一出口便即后悔。江南吴国徐氏父子专权,在来吴国之前他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也明白此番结盟事宜成败与否的关键就在这个徐温的身上。此刻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无意之中冒犯了徐温,只怕会就此毁了契丹与吴国结盟的大计。犹在后悔不迭间,眼见着徐温竟然亲自出面解围,并且言语之中似乎颇有维护自己的意味。耶律德光急忙就坡下驴,拱手说道:“在下一时鲁莽,无意中冒犯了齐国公,还望国公大人海涵则个。”

    这时,坐在龙椅上的杨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都是有口无心话赶话,随口一说而已咱们又怎会较真呢?来人啊!给三位契丹国的贵使赐座!齐国公乃是我吴国四朝元老,德高望重且年事已高,给齐国公也搬一把椅子坐着说话吧。正伦(徐知诰字正伦,小字彭奴)也是我吴国的肱股之臣,此番与契丹国结盟一事本王还需要你的参赞,一同赐座吧!”

    其实,徐知诰在吴国虽然权势极高,但是论官职却是没有坐在朝堂上说话的资格。只不过吴王杨溥私底下与徐知诰的私交甚好,一心想要借助徐知诰的力量一举扳倒权倾朝野的徐温,故而对徐知诰极是恩礼有加。

    待五人坐定之后,吴王杨溥对耶律德光说道:“日前看了你们递交的文书,对于贵国提出的两国共同出兵中原之事,本王也曾于朝堂上与众大臣粗略的讨论了一番。只是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满朝文武的意见却是两极分化,既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双方虽然各执一词,但是却各有各的道理,一时间倒让本王有些难以定夺了。今日朝会把贵使请来,便是想在朝中重新商议一番。不知贵使能否详细说明一下贵我两国结盟的相关事宜呢?”

    耶律德光坐正了身子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在下做个简单的说明吧。其实道理很简单,眼下中原华夏大地四分五裂,老百姓的心中对于和平的渴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地步。现在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决战一触即发,正是结束这个乱世一统华夏的最佳时机。咱们两国结盟之后,只待晋梁两国之间的大战一起,贵国自南向北,我国自北向南同时出兵,对中原的晋梁两国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必能一举将其灭亡!届时中原华夏版图上势力最强的两个国家一同灭亡,江南其余各国势必望风而降。咱们又何愁祸乱了中原华夏大地四十余年的乱局不能一举平定了呢?所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如此天赐良机,殿下怎么能白白的错过了呢?”

    杨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有一件事本王想要提前问清楚了,若是咱们此番南北夹击真能一举灭亡了中原的晋梁两国,那么到时候贵我两国又该如何相处呢?你们契丹国总不会如此大公无私,一番劳兵劳力单单只是为了帮我们吴国打下中原这么简单吧?”

    耶律德光笑道:“殿下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来吴国之前,我父皇曾经给我下了一道密旨,只要贵我两国结盟事宜达成,两国之间便永为兄弟!待一举灭掉中原的晋梁两国之后,贵我两国便划江而治。长江以南的丰腴土地尽数归贵国所有,吴王殿下将世代永为江南之主!至于长江以北那片饱经战乱已是残破不堪的中原大地嘛,届时便归我契丹国所有。如此一举两得的美事,试问吴王殿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说罢,耶律德光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静静地等待着吴王杨溥的回答。

第七十五章

    听完耶律德光的提议,吴国满朝文武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时,徐温轻咳一声道:“耶律元帅的提议很好啊!我们吴国一向奉大唐帝国为正统,但是中原的晋国和梁国这两个跳梁小丑却为了一己之私,不仅篡位建国,更是把个中原大地搅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可以说我华夏大地今日的乱局全拜这两国所赐!当此时节,我国若是能与契丹国结盟,正是一举除掉这两个祸国殃民的逆臣贼子,重振大唐帝国昔日雄风的天赐良机啊!殿下,依老臣之见,咱们也不用再犹豫了,就此和契丹国结盟便是!”

    坐在龙椅上的吴王杨溥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徐温看了良久,随后又把目光投到了徐知诰的身上,问道:“正伦你的意思呢?”

    徐知诰腾身站起,朗声说道:“臣以为,与契丹国结盟一事断不可行!”

    杨溥点了点头说道:“不妨说说你的理由。”

    徐知诰道:“眼下中原华夏局势确实纷乱不堪,但是再怎么乱至少这还是我们中原华夏内部的纷争,怎能任由契丹国这样的外族异邦插手?与外邦异族联手解决我们中原华夏内部的纷争,无异于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这就好比一场家庭纷争,本来是我们自己的家事,若是由心怀叵测的外人来处理,那不是引狼入室吗?所以结盟一事于情于理都断不可行!如果我们有能力,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一统华夏,如果我们没有能力,那么我们便是偏安于江南一隅又有何妨?

    “至于划江而治更是纯属无稽之谈!中原不仅是我们华夏大地的根本所在,更是我们炎黄子孙华夏文明的起源之地,怎能拱手让给跟我们华夏民族没有半点关系的异族?若是真的仅仅为了一时的利益就此把中原大地割让给了契丹人,如此一来我们和卖国求荣、割地乞降的卖国贼又有什么区别?史书将如何书写我们?后世子孙又该如何看待我们?背上了千古骂名的我们又有什么面目去面对中原华夏的兆亿百姓?更何况两国划江而治和现在的分裂局面又有什么不同了?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中原大地落入了契丹人这个异族之手,如此结果比之现在我们华夏儿女自己造成的乱世更为不堪!

    “至于那所谓的永结兄弟之邦的空泛誓言,更是水中望月遥不可及之事!在场的诸位同僚都是官场老手,‘两国之间的交往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什么同盟友邦不过是一时利益的驱使而已,这样浅显的道理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吧?以契丹人对我中原华夏的狼子野心,永为兄弟之邦这种一句话的泛泛空谈谁能相信?谁愿相信?谁敢相信?!今日我们吴国可以因为暂时的共同利益和契丹人结盟,但是待一举灭掉晋梁两国之后,划江而治的契丹国和我们吴国总有一天会因为利益的冲突而导致同盟关系的破裂!到那个时候,契丹国如果以塞外漠北和中原大地取之不尽的物力和人力对我吴国宣战的话,试问我们仅以区区江南一隅之地又该如何与其抗衡?结果自是不言而喻,最终这次同盟无非是我们吴国穷尽人力物力枉为契丹人做嫁衣罢了!

    “以我们吴国现在的实力,一举灭掉周边江南各国无非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又何须背上一个与契丹结盟之后才能获得永为江南之主的名号?更何况,我们吴国上下殚精竭虑,励精图治,难道为的只是区区一个江南之主的名号吗?不是!待平定江南之后,我们便可以剑指中原一统华夏,开创出一片属于我们吴国、属于我们华夏民族的万世基业!这才是我们真正追求的目标!如此一来,我们又何苦去跟一个异族外邦联手,背上一个里通外国、卖国求荣的永世恶名呢?!

    “综上所述,与契丹国结盟合攻中原一事,于情、于理、于义、于德皆不可行!望殿下三思!也望诸位同僚三思!!”

    眼见着徐知诰一番据理力争之后,吴王杨溥的眼神中颇有赞许之意。耶律德光深恐结盟的事情要糟,急忙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徐温的身上。

    其实早在今日朝会之前,耶律德光一到江都府第一件事就是私下先和徐温会面,眼下耶律德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三人就住在徐温在江都府的府中。对于耶律德光提出的两国结盟之事,徐温深感认同。在徐温看来,能不能打败中原的晋国和梁国,与契丹国划江而治尚在其次。但是此举却能够进一步树立自己在吴国的威望,奠定徐家在吴国的基础,而且还能够趁机一举从徐知诰的手中夺回兵权。可谓是一举两得!因此在一番密谋之后,徐温和耶律德光自然是一拍即合。

    眼下,面对着耶律德光求助的目光,徐温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出面压制住徐知诰的话,只怕结盟一事便会就此泡汤。于是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颇为不满的对徐知诰说道:“彭奴!眼下朝会之上咱们商讨的是国家大事,你却在这里想当然的臆想猜测,对契丹国无端指责,你这是所谓何意啊?契丹国堂堂一个上朝大国,又怎会如你所说的那样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耶律元帅带着满腔的诚意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吴国,你如此做法岂不是有伤我们吴国的国体,有伤契丹国的一番好意吗?!”

    面对着自己的父亲的诘问,徐知诰心知此时若是退缩自己之前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两国结盟事宜也必将按照耶律德光和徐温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想到这里,徐知诰索性把心一横朗声说道:“父亲!契丹人意图觊觎我中原华夏的狼子野心就摆在眼前,父亲怎么能说他们是一番好意呢?再者说了,我们中原华夏民族放着自己的正统不要,怎么反过来去尊称一个区区的异族外邦为上朝大国?父亲说我是臆想猜测?说我是无端指责?但是父亲不要忘了,两个月前契丹人不宣而战无故入寇中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贪图我中原华夏丰饶的土地,妄图将我华夏子民变成任由他们蹂躏践踏的奴隶吗?!残酷的现实此刻就摆在我们的眼前,父亲却说孩儿是无端指责臆想猜测,反过来倒去说契丹国是一片好意?还反问孩儿所谓何意?孩儿想不明白父亲大人你究竟又是所谓何意?!”

    徐温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威望,只需一开口一定可以当场震慑住徐知诰,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颇懂孝道的徐知诰此刻竟然会如此无礼,竟然敢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当面顶撞自己。一时间,徐温感到自己心中那份高不可犯的尊严受到了无情的践踏,而且这个践踏竟然还是来自于自己含辛茹苦一手抚养成人的养子!

    想到这里,徐温恼羞成怒的指着徐知诰,厉声说道:“好你个不孝的忤逆之子!你……你竟然敢公然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如此顶撞为父?好!好!好!你顶的真好!你果然是翅膀硬了啊?人道是未生而养,百世难还!你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报答把你含辛茹苦一手抚养成人的父亲的吗?!逆子啊逆子!早知如此,为父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濠州乱军之中救出,更不该把你一手抚养成人!又何苦今日遭到你这个白眼狼的无情反噬?!”话音未落,徐温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双膝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眼见着眼前这个一手把自己抚养成人的父亲被气成了这样,徐知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出血泣不成声的说道:“父亲大人,孩儿不孝,气坏了父亲的身子孩儿万死难赎其罪!父亲大人含辛茹苦的将孩儿抚养成人,这份恩情孩儿永世难忘!但是……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那是私情,而现在我们在争论的却是国家大事。自古忠孝难两全,更何况父亲从小便教育孩儿凡事当以忠君爱国为先,此时此刻孩儿又怎敢因私废公?只待此间事了之后,孩儿便是割肉剔骨来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也绝不皱半点眉头,可是现在……请父亲大人恕孩儿不孝,孩儿绝对不会退缩半步的!”

    平心而论,徐知诰又如何不明白养之恩大于生之恩的道理?但是眼下这种局势却绝对不容许他心存半点软弱,更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退缩。哪怕是会因此让他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他也在所不惜,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去阻止契丹国的野心在此实现!

    初见徐知诰叩头出血,满腔肺腑之言,徐温大感欣慰。在他看来,自己的苦肉计终于成功了,徐知诰终于低头服软了。可是当他听到最后的时候,顿时大失所望!尽管他也了解徐知诰的性格自幼便十分的执拗,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这个徐知诰竟然会如此的铁面无私,不容半点私情。

    看到自己的苦肉计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徐温心道:“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想到这里,徐温咬牙切齿的咆哮道:“好你个徐知诰,真真是一个白眼狼啊!为父念及骨肉之情处处忍让,你却寸步不让步步紧逼?你真的以为……为父养的了你就杀不了你了吗?!来人啊!给我把这个逆臣贼子拿下了,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

    徐温一声令下之后,却迟迟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禁军一拥而入把徐知诰拿下的结果。偌大的朝堂之上,除了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在嗡嗡回荡之外,便是一众不知所措的文武百官在面面相觑,殿门处却始终看不到一个奉命前来捉拿徐知诰的禁军身影。眼见如此反常之景,徐温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在此时,只见仍旧长跪不起徐知诰连连叩首说道:“请父亲大人恕孩儿不孝!孩儿知道父亲大人一定会对契丹人的提议持有赞同意见,也深知父亲大人权高望重,只要父亲大人同意结盟,满朝文武势必会群起响应。一旦形成僵局,孩儿必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为防不测,孩儿不得已出此下策!眼下不仅是王宫内外,包括整个江都府在内的两万守军已经全部换成了孩儿所辖奉化军的亲军!没有孩儿的亲令,任何人也休想调动一人!即便是父亲大人也……也是不行的!”

    听闻徐知诰此言,徐温的脑海里闪过了两个字——兵变!随后脑中一片空白,双膝不由一软再次瘫坐在了座椅之上。徐温万万没有想到徐知诰竟然会不经过自己的同意便调动本部兵马替换掉了江都城的守军。想到这里,徐温直是后悔不迭。深恨自己养了六个儿子,却一个个都是废物,六个人加起来还不及徐知诰这个养子一半的才能。

    为了培养能够接替自己的接班人,同时也是为了抑制徐知诰不断膨胀的权势,徐温曾经派出长子徐知训出镇广陵。却不曾想徐知训这个酒囊饭袋竟然会因为一个家妓而惹恼了平卢军节度使朱瑾,被朱瑾所杀。结果徐知诰抢先率军平叛广陵,最终不仅让徐知诰进一步壮大了实力,更是由此掌控了吴国的全部军权!

    想到这里,徐温又深恨自己当初不该在功成名就之时,把治所迁到了金陵遥控朝政,以至于让徐知诰趁机不断的壮大自己的势力,形成了现在这种尾大不掉之势!眼下,虽然朝政大权仍然握在自己手中,但是军政大权却完全被徐知诰所掌控。当此乱世时节,掌握了军队就如同掌控了一切。现在,就在眼前,这个徐知诰竟然出兵围困江都城意图发动兵变,事已至此不管徐温如何后悔也已经晚了。

    看着犹自长跪不起的徐知诰,徐温颤声问道:“你这个逆……你竟然胆敢发动兵变?”

    徐知诰叩首说道:“父亲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儿子虽然不孝但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蠢事的,无非是聊以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听闻徐知诰竟然发兵围困了江都城,耶律德光早已是震惊不已。若真是如此,莫说是与吴国结盟,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返回契丹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满朝大臣此刻也是人心惶惶,一个个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只听端坐于龙椅上的吴王杨溥长叹一声道:“正伦不要再跪着了,起来吧。”待徐知诰站起身后,杨溥看到徐知诰额头乌青,额角不断有殷红的鲜血流出,摇了摇头道:“传御医,给徐大人包扎一下。”

    等御医给徐知诰简单的包扎完毕之后,杨溥缓缓地说道:“原本以为今日朝会定能将我吴国和契丹国结盟一事商讨出一个结果,不曾想还是一个僵持不下的僵局。枯坐了一上午,寡人着实有些乏了。这样吧,再给你们双方三天的时间,都回去好好的准备一下。用心想一想怎样才能说动寡人,怎样才能让这结盟之事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吧。三日后的朝会上,寡人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退朝!”

    待文武百官渐次退出朝堂之后,杨溥突然对也准备退出去的徐知诰说道:“正伦,你且留步!寡人有话要和你说。”说罢,缓步走到徐知诰的身前,轻轻地拍了拍徐知诰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正伦啊,寡人和你的私交你是知道的,但是寡人现在的处境你也是清楚的。寡人又何尝不知道你是对的,可是并非寡人不想帮你,实在是寡人受制于人有苦难言啊!三天后的朝会,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你该不会真的想通过发动兵变的手段来做个了结吧?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温虽然眼下没了兵权,但是他在朝中还是一呼百应的,吴国各地节度使还有半数以上是效命于徐温的!你如果真的想要通过兵变来达成阻止结盟的意图,到时候就算是能阻止契丹人的阴谋,但是吴国也将就此陷入战乱之中,吴国百姓也将重回战火之中!这个局面可不是寡人愿意看到的啊!正伦,你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啊!”

    徐知诰轻叹一声道:“今日之举,臣实属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臣又怎会不明白殿下的一番苦心,又怎能忍心让吴国大地再次陷入战乱之中呢?殿下尽管放心,三天后的朝会上,臣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杨溥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那你去吧,回去好好养伤。”

    一直守在宫外的安继业和金俊彦眼见着一众朝臣退朝而出,却始终不见徐知诰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直到看到徐知诰独自一人走出宫门后,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看到徐知诰头上裹着的渗出丝丝血迹的生白布,金俊彦急忙问道:“徐大人你的头……?”

    徐知诰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妨事的,自己磕了几个头,使的劲儿太大,把额角磕破了。”

    安继业问道:“适才我看到耶律德光和韩知古、述律月华愤愤而出,结盟一事可是有了结果了吗?”

    徐知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啊?一番争论之后,即便是我叩头出血也不过是换来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僵局而已。幸亏我提前在江都城布防了我自己的军队,否则此刻只怕我已经身陷天牢了。眼下在朝中,我一人孤掌难鸣,想要阻止契丹人的阴谋着实困难啊!好在吴王殿下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眼见如此僵局吴王殿下提出了三日后再做决断的决定。可是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区区三天的时间我们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奇迹?真的会有奇迹吗?此番徐大哥和耶律德光已经正式撕破了脸,只怕这三天时间咱们会过的十分不太平啊!”

    徐知诰道:“别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到这,徐知诰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眼悬挂在天际正中的日头笑道:“忙乎了一早上,肚子着实饿了!此刻朱珠妹子她们肯定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饭了。走,咱们回去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说罢,带着安继业和金俊彦打马向徐府行去。

第七十六章

    就吴国和契丹结盟一事,在吴国的朝堂之上,经过以耶律德光、徐温为首的结盟派和徐知诰自成一派的反结盟派两派之间的激烈争辩后,最终徐知诰不得不以发动兵变为要挟,才勉强阻止了结盟,但是却又一次形成了僵局。不管能不能结盟,此事必须得有一个结果才行,为此吴王杨溥提议三天后的朝会上结盟一事必须要有个结论!

    返回府邸后,徐温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口气饮尽了下人递来的茶水,越想越觉得心中有气,一把将手中的茶碗狠狠地掼在地上摔了一个稀碎。然后气呼呼的直喘粗气,愤愤的说道:“徐知诰这个逆子,竟然如此忤逆放肆,竟然胆敢用兵变来威胁我?!不除掉这个逆子,实在是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一旁的耶律德光一手端着茶碗,一手用茶碗盖轻轻地拨弄着水上漂浮的茶叶,轻啜了一口茶水后,沉声说道:“这个徐知诰倒也是个人物,明知道自己孤掌难鸣却犹自以一己之力强撑如斯,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啊!眼下江都府里里外外全都是徐知诰的兵马,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不然三天后万一这个徐知诰如果真的狗急跳墙发起兵变,到那时咱们可是难以应对了。”

    徐温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道:“这一点老夫早已想到了,适才一出宫门我便命随行的亲信火速出城,前往金陵去调动我的本部兵马镇海军去了,不出两日便可杀至江都府!只待镇海军一到,那时候我倒要看看徐知诰这个逆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耶律德光轻舒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徐大人果然是老谋深算,如此安排咱们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哼!三日后我倒要看看这个徐知诰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阻止咱们两国之间的同盟!”

    说话间,忽闻院中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只见一个徐府家人一脸狼狈的闯进了室内。徐温定睛一瞧,竟然是刚才派去金陵调动镇海军的那个亲信!见到此人徐温的心不由得高高的提了起来,失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亲信跪在地上气急败坏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徐知诰那个小贼竟然把整个江都城都封锁了!眼下若是没有徐知诰的亲笔文书加令牌的话,就算是一只蚊子都休想进出的了江都府啊!”

    “啊?!我操……”徐温闻言大惊,险些就要脱口问候徐知诰的姥姥,幸亏反应及时想到徐知诰的姥姥就是自己的丈母娘,如此问候自己的丈母娘一来还得去刨了丈母娘的坟头,二来只怕自己的夫人也不会答应。眼下唯一的指望已经被断绝,一时间徐温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了,顿时瘫软在了太师椅上。

    耶律德光见状不无忧虑的说道:“想不到徐知诰这个小贼做事竟然如此决绝?这回可怎生是好?!”

    一旁的韩知古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帅,不如由末将跑这一趟。别说这个区区的江都城末将能够来去自如,就算是徐知诰两万精兵一起上了,末将倒要看看这江南之地又有谁能阻挡的了我的去路!”

    耶律德光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此刻的安危全要仰仗韩知古和述律月华来护持,尤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二人更是不能离开自己的左右。于是摇了摇头道:“不行!眼下这江都府局势混乱、前途未卜,本帅身边离不开你和月华二人。你们俩哪儿都不能去!”

    述律月华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全都被困在了这小小的江都府,难不成就这样坐以待毙了吗?”

    “坐以待毙?”耶律德光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说道,“本帅何曾是坐以待毙之人了?眼下最大的祸患也是唯一的祸患便是这个徐知诰!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一举解决了徐知诰,区区两万奉化军不过是一群无头苍蝇而已,到时候只需徐大人亲自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立刻就能平定的吗?没有了徐知诰的阻止,结盟一事还不是由着我们来操纵了?”

    韩知古恍然大悟道:“大帅的意思是——暗杀?!”

    徐温却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暗杀这手段老夫都玩儿烂了,仅是今年一年老夫及膝下众子对徐知诰就发动了六次暗杀。怎奈这个逆子早有防备竟然请来了金陵金刀门的少公子玉面狂刀金俊彦来做了贴身护卫。这个金俊彦武功十分了得,老夫六次暗杀行动均被其破坏掉了!”

    耶律德光哈哈笑道:“哈哈哈,徐大人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徐知诰能够请来武林高手助阵,本帅就没有了吗?!本帅的爱将韩知古乃是我契丹国第一猛将,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我敢这么说,韩知古若是谦称为武林第二的话,当世武林之中绝对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的!知古你可有信心完成此次暗杀任务啊?”

    韩知古大声说道:“区区一个金陵金刀门充其量也就是和那个江南铁指御剑门在伯仲之间而已。江南铁指御剑门门主司马策尚且被我轻而易举的废了武功,一个什么金刀门的吊毛少公子在我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大帅尽管放心便是,今晚子时末将趁夜行事,一时三刻之内必将带着徐知诰的人头来给大帅和徐大人佐酒!”

    就这样,一场针对徐知诰的暗杀阴谋悄然的张开了大网。

    而此时,在徐知诰的住所里,徐知诰、安继业、王茹、金俊彦和朱珠一起正在为今日取得的小胜庆祝着。

    王茹端着酒杯说道:“徐大哥以一人之力硬是阻止了契丹人的阴谋,实在是让小妹钦佩不已。徐大哥,小妹敬你一杯!”

    徐知诰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后,咂了咂嘴苦笑着说道:“虽然暂时的阻止了契丹人的阴谋,但是此事却并没有终结。想到三日之后就要见分晓了,我也着实发愁啊!朝中现在只有我一人极力反对结盟一事,真的是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今日若非以我手中的军队强行震慑住了我父亲和耶律德光他们,只怕今天在朝堂上两国的盟约便已经签订了。现在我着实为三日之后感到苦恼不已啊!”

    安继业问道:“吴王杨溥不是站在徐大哥你这一边的吗?有吴王这么强大的靠山给你做后盾,徐大哥还怕什么孤掌难鸣呢?”

    徐知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继业你有所不知,吴王殿下虽然名义上是吴国之主,但是实际上却是我父亲手中的一个傀儡而已。要权没权,要兵没兵,只是空有一个吴王的虚名罢了,便是想要帮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王茹问道:“那么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是站在徐大哥你这边的吗?”

    徐知诰苦笑一声道:“这帮官场老油条,一个个都他娘的是墙头草随风倒,眼中所能看到的都只有自身的利益而已!眼下我父亲在朝中权势熏天,试问这帮墙头草又有哪个敢站出来与我父亲为敌呢?指望他们?除非有朝一日我手中的权力能够压倒我父亲,否则想都别想!”

    朱珠说道:“那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三日后徐大哥索性真的给他来一个兵变又能如何?眼下兵权就在徐大哥的手中,当此乱世时节,手里有兵就是爷爷!我四哥之所以能够坐上大梁国皇帝的宝座,当初不就是因为手中的兵权才一举平定了我二哥发动的叛乱,然后拥兵自立的吗?”

    徐知诰摇了摇头道:“眼下吴国的兵权确实在我手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掌握了吴国所有的军队了啊。我父亲虽然老了,但是在吴国的威望犹存,吴国半数以上的藩镇节度使都是他经一手提携起来的,依然听从他的调遣。如果此时我冒然发动兵变,只怕整个吴国届时都会陷入战火之中!我刚刚树立了平定乱世的大志,又怎能做出这种祸乱吴国的错误决策呢?”

    安继业轻叹一声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真的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了?”

    徐知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是啊,眼下只能期盼着届时会有奇迹发生了。”

    听完徐知诰的话后,安继业突然一脸无所谓的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在这里替古人担忧呢?反正这是吴国的事情,咱们在这里就算是操碎了心又能如何?今日事今日了,明日事明日说。咱们索性开怀畅饮来他个一醉方休吧!”

    听到安继业竟然会说出这样随遇而安的话,徐知诰和朱珠闻言不由一愣,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安继业吗?就在两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安继业,却见安继业朝他俩使了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而王茹和金俊彦此刻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索性也是无计可施,咱们在这里枉做司马牛之叹又有什么用呢?来来来,咱们喝酒!”只见安继业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蘸着杯中的酒水在桌子上写到:“屋顶有人,静观其变!”

    至此,徐知诰和朱珠才明白安继业、朱珠和金俊彦为何如此反常了,原来竟然是有杀手趁着夜色来袭!虽然此刻身陷险境,但是想到有安继业、王茹和金俊彦这三个绝世高手在侧,朱珠倒也并不是如何担心。索性一展自己所长,插科打诨的说道:“就是嘛,要我说咱们几个人在这费这个劲儿干嘛呢?真的是庸人自扰!他徐温都不怕将来契丹人会反咬他一口,咱们在这替他操个什么闲心呢?就像安大哥说的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趁着朱珠说话的时节,安继业接着在桌上快速写到:“对方一共来了四个人,从轻功身法来判断皆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一会儿茹妹负责护持徐大哥和朱珠的安全,待我冲破屋顶的时候,俊彦兄便从后窗出击,截断他们的退路!叫这帮贼子有来无回!”

    待安继业安排完后,朱珠此时刚好把话说完。安继业接过话头,端起酒杯笑道:“朱珠说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来来,干!”话音刚落,安继业猛地一扬手将杯中酒尽数朝天洒去扬起了一片酒雨!

    灌注了安继业强大内力的酒雨,直如劲势凌厉的一蓬暗器一般,在一阵密集的嗤嗤声响中顿时射穿了屋顶。在酒雨射穿屋顶的瞬间,安继业早已腾身而起犹如冲天利剑一般撞破了屋顶飞了出去!

    此时,屋顶上埋伏的四个杀手犹自全神贯注的静听着屋内的动静,明明听到屋内众人还在把酒言欢中,任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此时一蓬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暗器竟然会突然射穿了屋顶径直向四人射去!好一个安继业,竟然只凭着听声辨位的本事就洞悉了四人的方位,酒雨隔着屋顶射出竟然不差分毫!也幸亏这四个杀手身手着实了得,面对着猝然而来的暗器硬是以极快的身法闪避开来。可是他们还没来的松一口气,寂静的夜色中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安继业已然冲破屋顶飞了上来。人犹在半空,右手已经运足了内力隔空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杀手劈空一掌拍出!

    这些杀手果然如同安继业所预料的那样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顶尖高手。面对着安继业骤然发出的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的暴起攻击,来人竟然毫不畏惧,运足了内力迎着安继业的掌风隔空一拳打出。耳轮中只听得两股强大的内力碰撞之后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因为出手总归是慢了一步,那个杀手被两股巨大内力卷起的强大的气流震得连退数步,脚下坚硬的瓦片一片片被踩得稀碎。

    此时安继业已然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之上,心中颇为震惊,适才那一掌自己可是全力而发的啊!当今武林之中能够接的下安继业全力而发的一掌的人寥寥无几,也难怪安继业会如此震惊。

    时节已近深秋,此刻虽然夜色已深,但是月明星稀。借着皎洁的月光,这四个杀手已然看清了安继业的长相,不由得同时愣在了当地。而安继业此刻也看清了眼前这四个鬼鬼祟祟的杀手的打扮,只见四人俱是一袭黑衣紧身打扮,似乎是怕被人认出身份,头上脸上全都黑布遮盖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而已。

    就在此时,四个杀手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凌厉的劲风袭来,却是金俊彦手持一把阔背长刀已然从后面包抄而至。四个杀手中的两人见状,一人持剑从左侧向金俊彦当胸刺出,一人持刀从右侧向金俊彦拦腰砍去!面对着两个杀手的猝然反击,金俊彦却毫不畏惧,猛地将手中的阔背长刀荡起,舞的如同风车一般护住了全身要害,叮当声响中已然荡开了两名杀手的反击,霎时间和两个杀手战成了一团。

    在那两名杀手发起反击的同时,另外一名杀手已然揉身向前扑向了安继业,挥拳向安继业的门面袭来!安继业正待伸手格挡,却见那人拳势忽的一变,变拳为掌变直击为斜劈,以掌为刀向安继业斜肩劈至!安继业见状也不躲闪,待此人右掌即将击中自己的瞬间右手蓦的探出,食指直奔此人胸口膻中穴点去,意图以《太玄神功》后发先至的心法将此人制伏。却不曾想这人一掌甫一劈出立即收回,在收回右手之际左拳猛然击出,随后右手再次变掌为拳,配合着左手的拳势同时击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千手观音一般,霎时间双拳连续击出三十六拳!每当安继业若是反击或者格挡,对方的实拳就会变为虚招,安继业若是不做反应对方的虚招则会化为实拳。每一拳皆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互相变化。

    此人如此高明的拳法着实让安继业大吃一惊!自从来到中原之后,这是安继业第一次遇到拳法这么厉害的高手。刻不容缓之际,安继业也不管对方究竟是虚招还是实招了,索性于右拳之中运足内力径直打向了对方击出的那三十六拳的中心点!安继业对拳法一道并不精通,这一拳乃是将撼天狂刀刀法中的一招转化成了拳法,名字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旭日!

    眼见着安继业这一拳看起来力道十分的柔和,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待发起全力攻击的时候,却猛地发现安继业这看起来十分柔和的一拳绝对不止看起来那么简单!细看之下,安继业的拳头竟然发出了微微的震颤,而这种震颤绝非力道不足或者手脚发抖所导致的那种颤动,而是那种震动频率极高,仿佛蕴含着无穷潜力的震颤!待到此人惊觉之时已经晚了,只见安继业的一记长拳击向杀手三十六拳的中心之后猛然炸裂开来!原本一拳瞬间变成了数百拳,数百拳又在转眼之间变成了上千拳!不仅将杀手虚虚实实的三十六拳尽数破掉,同时也铺天盖地的砸向了杀手的上半身!

    招如其名!东升的旭日虽然看起来十分的柔和温暖,但是不要忘了,正是这柔和温暖的旭日所发出的万道霞光才驱走了长夜无尽的黑暗!这便是这一招撼天狂刀刀法“旭日”的精髓所在!看似极为简单的一招,其实是将数千招凌厉的杀招凝聚在其中,只待攻入对方近前的时候再一气释放,如同旭日迸射出的万道霞光一样没有丝毫的死角完全的覆盖住对方的周身!此刻,这一招本是刀法的招式虽然是安继业用拳头打出来的,但是威力之大毫不逊于以刀使出!

    幸亏这个杀手发现的早,在惊觉的同时及时的运起了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护身。可是一个人的整个上半身总共也不过是尺许见方的一块,上千拳打过之后,杀手身上几乎每一寸的肌肤都要承受三十拳以上的攻击。更何况以安继业的内功而言,莫说是三十拳,便是一拳也极难承受。更不要说金钟罩铁布衫只不过是用内家真气加上自身肌肉的防御形成的护体功夫,就算是真的有一件金钟罩在身上,在安继业如此刚猛的攻击下金钟也会碎裂!更何况是一个区区的肉身?

    果然,在安继业如此密集的攻击下,这个杀手的金钟罩铁布衫登时就被破了,杀手如同骤雨中一片飘摇的枯叶一般被打的左右摇晃连连后退,若非脸上罩着一块黑布,只怕口中的鲜血早已喷的漫天飞溅了。

    就这样,这个杀手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的接下了安继业上千拳的攻击。当安继业最后一拳打完之后,杀手整个上半身的骨头已经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了!就在这个杀手气若游丝软绵绵的倒地的瞬间,忽见夜空中寒光一闪,却是安继业的左手已然抽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顺势砍向了杀手的颈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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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风啸江湖介绍:
生逢乱世,是随波逐流还是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乱世之中的英雄儿女用自己的选择为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苍生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乱世英雄乱世情,乱世长风啸江湖!乱世长风啸江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长风啸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长风啸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