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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羽箫魂     乱世长风啸江湖txt下载     乱世长风啸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安继业来到中原经历了几番恶战之后,尤其是定州一战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更何况眼下前来行刺的杀手共有四人,而且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又怎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而让徐知诰等人陷入不测之境?因此,在面对眼前这个杀手的时候,尽管安继业已经将其打倒,但是为了永绝后患,安继业仍旧毫不留情的抽出了血河宝刀挥刀向杀手的颈部砍去!

    眼见着这个杀手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之际,安继业突然感到一股刚猛的内力从旁边向自己袭来,就在安继业刚想发起反击之时己手中的血河宝刀已然被那股刚猛的内力一举荡开。定睛一瞧却是之前自己冲出屋顶之际那个用内功强行接下了自己全力一击的黑衣人及时发出的一记破空拳,勉强从安继业的刀下救出了自己的同伙。

    此人一击得手后,急忙将自己的同伙一把拉到身边,却发现同伙上半身软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显然是骨骼尽碎早已被安继业那一招旭日给活活的打死了。看到同伙凄惨的死状,这个黑衣人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双掌运足了内力向安继业当胸拍来!

    眼见着此人内力澎湃来势汹汹,顿时激起了安继业心中的豪气,一边大声朝屋内的徐知诰、王茹和朱珠三人说道:“茹妹,护着徐大哥和朱珠出去!”一边气走丹田运足内力于右臂之上,抬手一掌迎着那名杀手的双掌击去!

    听到安继业的提示,王茹一展手中长枪护着徐知诰和朱珠迅速从屋内退至院中。三人刚一站定,只听得屋顶上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之前所在的屋子竟然在安继业和那个杀手两股强大的内力的碰撞下轰然倒塌!

    站在屋顶上的安继业和那个杀手此刻已经站在了尘土飞扬的瓦砾之中。和安继业对过一掌后杀手只感到自己胸中气血翻腾说不出一阵阵的烦恶,可是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调整,因为安继业再次全力而发的一掌已经疾如迅雷一般接踵而至!

    看到眼前这个杀手先是接下了自己全力一击,随后又硬生生的和自己对了一掌之后,着实让安继业对此人深厚的内功修为感到吃惊。若论内功而言此人虽然比之韩知古相差甚远,但是在安继业交过手的众人之中内力之强实数罕见。因此这个杀手两番出手顿时激起了安继业心中的好奇,他着实想看看这个杀手的内力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所以刚一落地,便迅速运起了《太玄神功》中的昊天无极功的无上心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攻向了那个杀手!

    面对着安继业势如雷霆的一击,这个杀手只能强震精神勉强调整了一下体内混乱不堪的内息,运起内力接下了安继业这一掌。一掌对过之后,杀手连退五步才勉强站住身形,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双臂连同胸前的肋骨直如被震断了一般剧痛无比。嘴中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却被脸上罩着的黑布阻挡溅的满脸满眼都是。

    只听安继业冷冷的说道:“好内功!安某倒要看看你能还能接下我几掌?!”话音未落安继业根本不给这个杀手丝毫喘息的机会,第三掌已然击出!

    这一下,这个杀手早已心如死灰,此刻他虽然还强撑着让自己没有倒下,但是他知道这一掌他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了,不仅接不下来而且还会就此被安继业一掌击毙!

    其实也不能怪安继业心狠手辣。因为从屋顶落下来之际,他发现金俊彦那边面对着两个杀手的共同夹击,已经显得左支右拙落在了下风。为了赶紧抽出手来去帮金俊彦,也为了确保徐知诰的安全,安继业只能毫不留情的出此狠手以期尽快了结眼前这个内力高强的杀手才是!

    尽管眼睁睁的看着安继业第三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自己打来,可是这个杀手已经连举起手抵挡的力气也没有了,更不要说是躲闪了。此刻,他的心中后悔不迭,悔不该明知对手是安继业还要逞一时之勇和他比拼内力。但是现在无论他如何后悔也已经晚了,这一掌饱含着安继业《太玄神功》无上内力的一击已然无情的击中了杀手的胸口!夜色中,杀手胸前肋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个杀手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向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一般径直飞了出去,待到落地之时已然胸口塌陷,肋骨尽碎,硬是被安继业一掌活活的震死于当场。

    连续打死了两名杀手后,安继业毫不迟疑的纵身跃向了金俊彦和另外两名杀手的战场。此刻,安继业才发现金俊彦的武功果然厉害非常,若是单打独斗那两个杀手绝非金俊彦的对手。只是那两个杀手也并不是易与之辈,加上武功招式互为补充,二人一刀一剑相互配合下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几乎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时间将金俊彦压制的几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当安继业看清了这两个杀手的招数之后,顿时愣在了当地。眼前这两个杀手一刀一剑所发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的熟悉,不由得让安继业想起了两个人来。但是仔细一瞧,这两个人的招式却又和自己所知道的那两个人的招数似是而非,比之更加的精妙绝伦,一招一式间俨然是真正的高手名家。可以说,招式虽然相似,但是功力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带着满腹的疑问,安继业暴喝一声:“小心了!”随后挥起手中的血河宝刀再次使出了那招撼天狂刀刀法中的“旭日”径直向那名持刀的杀手刺去!

    其实也不是安继业有意托大才在发招之前提前示警,实在是安继业无心乘人之危罢了。

    耳中刚一听到安继业的示警声,那个持刀的杀手已然感觉到了身后凛然的剑气夹裹着弥天的杀气袭来。大惊之下,杀手急忙回刀自救,转身之际手中长刀自下而上斜劈而出,试图一举荡开安继业的攻击。

    杀手的想法没错,做法也没错,但是他却错在了压根没有料到这一招看似简单的“旭日”所蕴含的无穷威力!眼瞅着杀手手中的长刀即将碰触到安继业手中的血河之际,血河突然有如夜空中的一朵烟花一般瞬间炸裂!原本看似简单的一招直刺,此刻竟然变成了成百上千招凌厉的杀招。横砍、竖劈、斜挑、直刺,既有大开大阖之势,亦有灵动巧妙之招,虽有上千招之多,但是肉眼已经难以分辨先后之别。上千招直如同时发出一般,无数刀光划过,瞬间在眼前织就了一张刀网!

    持刀的杀手勉力接下了数十招后已然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眼见着就要血溅当场之际,持剑的杀手一剑将金俊彦逼开,随后蓦的仗剑刺向了安继业织就的刀网。刀剑相交之际,只见持剑杀手手腕一抖,手中长剑猛然加快了速度,剑尖闪动的寒芒转眼间化为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竟然在一瞬间接下了安继业数百招的攻击。有了持剑杀手的鼎力相助,持刀杀手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奋力舞动手中的长刀竭尽全力的和同伴一起抵挡着安继业急如骤雨一般的密集攻击。霎时间,一阵刀剑相交发出的密集的叮当声顿时连成了一道绵长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夜空!

    在两名杀手的通力协作下,终于将安继业上千招凌厉的杀招尽数接下,饶是如此二人身上此刻也早已是鲜血淋漓,每人至少都中了不下二十余刀的剑气,而两人手中的刀剑也早已变得犹如锯条一般残破不堪。所幸在二人的竭力抵挡之下,砍中二人的剑气余势已衰,否则此刻二人早已横尸当场了。

    然而,尽管二人竭尽全力才勉强接下了安继业上千招的攻击,但是对于安继业而言这不过是撼天狂刀刀法中的一招而已。

    看着两名浑身浴血的杀手,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很好!虽然是两人合力,但是能接下我这一招‘旭日’的人也足以值得称道了!安某刀下不死无名之鬼,留下名字来吧!”

    此刻,两名杀手前有安继业,后有金俊彦,以他们二人现在的状况不管是面对谁都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穷途末路之下,两名杀手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把心一横咬紧牙关舞动着手中残破的刀剑杀向了安继业!

    安继业冷哼一声道:“狗急跳墙?既然你们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么安某就杀了你们然后自行辨认便是!”

    说罢,将手中的血河宝刀一挥,以一招看似平淡无奇的横砍径直砍向了两名杀手的腰际。尽管这一刀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早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正是憾天狂刀刀法中一招极为凌厉的杀招——“断风”!

    眼见着两名杀手就要横尸当场之际,忽听得夜空中响起一声凄厉的长啸!随即在一旁护持着徐知诰和朱珠安全的王茹猛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向自己袭来,直逼得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而起,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凛然的杀气!

    “杀气!”心知不妙的王茹想根本来不及多想,甚至压根都来不及转身,心念一动之下,几乎是凭着本能的反应操起手中的长枪将枪柄向身后倒撞而去。却没想到这一撞却撞了一空!王茹心中一凛,心知对方所使的定是一把长兵刃,连忙顺势将犹在身后的长枪枪杆向外一挑一崩,只听得“当”的一声闷响,堪堪的将背后袭来的兵器挑了开来。饶是突刺,这一挑也震得王茹双手发麻,手中的镔铁长枪险些被震得脱手而出。

    便在此时,王茹身后那把骤然杀出的武器虽然被王茹这一枪挑的偏离了轨道,却余势不减径直朝着王茹的左肋划去。霎时间血光崩现,王茹的左肋已然被这把武器划出了一道深达数分、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之中,王茹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刺伤自己的武器赫然也是一柄长枪!

    此刻,那柄偷袭的长枪在划伤了王茹的左肋之后犹自向前刺出了数寸,随后在即将力竭之际枪杆猛然横扫而出,企图用枪杆将王茹一举砸开。而王茹的长枪此刻被封在了外围根本没有办法回枪自救,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撒手弃枪,强忍着左肋不断传来的阵阵剧痛伸出右手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枪杆。然而,王茹虽然抓住了对方的枪杆,但是这一攥之下却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觉得枪杆处传来的了一阵奇强无比的内力,不仅登时将王茹的右手震开,更是把王茹右手的虎口给生生的震裂了!而王茹的这一抓,也仅仅是暂时的阻止了一下枪杆横扫的势头而已,待震开了王茹的右手之后,枪杆依旧顺着原路继续向王茹腰间砸去!

    虽然这一记横扫最多只会让王茹受伤而已,并不会对王茹的性命造成多大威胁,但是王茹明白此刻徐知诰的生命就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自己被这一枪打飞的话,那么徐知诰将会完全的暴露在危险之中!

    眼见着王茹无计可施即将被这一枪横扫而中之际,王茹忽然感到眼前一花,却是安继业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快的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至王茹近前。危机之时,安继业伸出左手一把将王茹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中,右手顺势将手中的血河宝刀迎着那把长枪砍去!“当”的一声脆响之后,一举荡开了那把长枪!

    原来,就在安继业挥刀砍向那两名杀手之际,也就是那声凄厉的长啸响起的同时,安继业已然看见了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王茹的身后意图对王茹发起偷袭。对于此人的突然出现,直让安继业心中震惊不已。尽管此时安继业在全神贯注的战斗之中,但是凭着安继业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敏锐感觉,却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到的现场,足以证明此人的武功之高,又怎能不让安继业感到震惊呢?

    看到王茹身陷险境之中,安继业心知不妙,再也顾不上眼前这两个血流成河狼狈不堪早已无力再战的杀手了,急忙收刀纵身向王茹冲去。尽管安继业的反应之快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可是犹自晚了一步,王茹已然被那人的偷袭划伤了左肋。不过也亏得安继业反应及时,这才让王茹避免了更大的伤害。

    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被此人偷袭打伤,安继业的胸中一股勃然怒火腾然而起,强烈的怒火顿时让他化身成了一个愤怒的修罗恶鬼!左手紧紧地抱着王茹,右手的血河宝刀灌注了全部的内力使出一招“盘古开天”向那个偷袭之人砍去!凌厉的剑气顿时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向劈开了阻隔在前方的空气那个偷袭之人狂扑而去,强大的剑气所荡起的冲击波肉眼清晰可见!

    安继业盛怒之下劈出的这一刀,速度之快、威力之强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而那个杀手似乎对安继业颇为忌惮,早在安继业盛怒劈出一刀的同时竟然一个闪身窜到了一旁提前躲开了安继业的剑气。随即纵身向安继业扑去,手中长枪一震以刻不容缓之势劈面刺出。眼见着这个杀手手中的长枪即将刺到安继业面前之时,忽见枪尖一抖,枪尖末端的红缨霎时间炸出一团灿然的枪花,随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再次化为三十二,仅仅是一眨眼的瞬间竟然连刺三十二枪!

    看到这熟悉的招式,安继业早已从盛怒之中清醒了过来,失声叫道:“骤雨疾雷三十二式?!”

    没错,这个悄然而至突然发起偷袭的第五个杀手此刻所使的这招,正是四个月前云啸天七十寿诞之时,和安继业大战一场的红云山庄庄主孟明当时所用过的“骤雨疾雷三十二式”!然而招式虽然相同,但是威力之大比之孟明所使的不知道要强出了多少倍!

    有过之前的经验,安继业心知这“骤雨疾雷三十二式”虽然看起来虚虚实实、有虚有实,但是实际上却枪枪刚猛尽是实招,尤其是最后一枪掣电追魂枪尤其了得!当下也不敢大意,凝神聚气以一招“旭日”向前疾刺而出!

    安继业的想法没错,要想一举破了对方的“骤雨疾雷三十二式”只能用撼天狂刀刀法中同样招式繁多的“旭日”才行。

    果然,当“旭日”炸开之际,只听得一片“叮当”乱响,杀手所使的“骤雨疾雷三十二式”中的三十一枪被安继业尽数破解!但是让安继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杀手第三十二抢掣电追魂枪刺出之际,这个杀手却突然转变了攻击方向,枪头一转霎时间绽开六十四朵枪花,竟然将“骤雨疾雷三十二式”变成了六十四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不远处的徐知诰和朱珠二人!

    这一下猝起之变,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一旁的金俊彦见状,一提气毫不犹豫的纵身扑向了早已被惊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徐知诰,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替徐知诰挡住这个杀手这致命的一枪。而安继业眼见着对方的速度真的有如追魂掣电一般,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左手抱紧了王茹,右手长刀一展使出了撼天狂刀刀法中速度最快的一招“逐日”,死死地咬住杀手的背影如同一道划破苍穹的闪电一般紧随而至!

    就在安继业使出了“逐日”之际,试图为徐知诰挡枪的金俊彦犹自飞在半空距离徐知诰还有数步之遥,而安继业的速度极快完全可以在杀手刺中徐知诰之前一刀将其杀死。但是,安继业速度再快也终究是晚了一步,更何况杀手的速度也是极快,手中用的武器又是一柄长达七尺有余的长枪。以这个杀手如此凌厉的势道,即便他被安继业砍死在前,而手中的长枪也照样可以余势不衰的顺势刺死眼前的徐知诰和朱珠二人!

    “完了!”眼见着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无尽的绝望顿时笼罩在了安继业、王茹和金俊彦的心头。而徐知诰和朱珠二人面对着这致命的一击,也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

第七十八章

    经过深夜的一场恶战,安继业以惊人的武功力战四名武功高强的杀手,并在举手之间连杀两人重伤两人,一场针对徐知诰的暗杀行动眼看着就要被安继业等人彻底瓦解。谁曾想,就在这胜利在望之际,却突然悄然无息的杀出了第五个杀手,一个武功更加高强远在之前四人之上的杀手,一出手便打伤了王茹。随后仅仅与安继业交手一回合后,这第五个杀手出其不意的调转枪头直奔一旁的徐知诰和朱珠二人刺去!

    这一下猝起之变直让安继业等人猝不及防,就算安继业反应迅速及时使出了憾天狂刀刀法中速度最快的招数“逐日”,却也只能保证能一刀将这个杀手刺死,而无法确保杀手死后其手中的长枪会余势不衰的一举将徐知诰和朱珠也刺杀于当场!

    就在安继业、王茹、金俊彦、徐知诰和朱珠五人全都陷入了绝望之际,却见这第五名杀手突然撤枪,然后以极快的身法向旁边一闪,先是一举躲过了安继业那一招快如闪电一般的“逐日”,随后一甩手抛出了一枚烟雾弹。在炸裂的烟雾弹滚滚浓烟的包裹下,安继业怀抱着王茹,和金俊彦两人全神贯注地守在徐知诰和朱珠的身旁,生怕那名杀手趁机偷袭。

    直到浓烟散尽之后,偌大的庭院之中已然只剩下安继业、王茹、金俊彦、徐知诰和朱珠五人,那名杀手早已不见了踪迹。不仅如此,就连那两名之前被安继业重伤的杀手,还有被安继业杀死的两个杀手的尸体也都不见了踪影。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这第五名杀手的真正意图,不管是偷袭王茹也好,还是后来调转枪头试图刺杀徐知诰和朱珠也罢,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以此来引开众人的注意,然后趁机救出自己两名重伤的同伴并抢走另外两名同伴的尸体。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安继业不由得对这名杀手在如此危机的环境中还能有这样狡诈的心机感到惊叹不已。

    看到一众杀手已经不见了踪迹,死里逃生的徐知诰长吁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都……都走了吗?想不到这个最后杀出来的这个杀手武功竟然如此了得,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啊!”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此人武功之高确实是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若不是此人急于救出他的同伙逃命的话,在其舍死一击的情况下只怕刚才徐大哥已经……”

    金俊彦一脸愧色的说道:“徐大人,是在下救护不力,险些让徐大人身遭不测,在下实在是罪该万死!今日若非安兄在此,这结局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啊!”

    徐知诰强作镇定的笑道:“俊彦不要自责了,若非你和继业两人奋力杀敌,我徐知诰此刻只怕早已命丧当场了,你和继业二人实在是有功无过啊!看来我徐知诰的命虽然值钱,但是这个杀手对自己的性命更加是珍视无比。这个杀手倒也聪明,命若是没有了要钱又有什么用呢?哈哈哈,看来这个杀手也算是见事甚明啊!”

    安继业看了一眼犹自被自己紧紧搂在怀中的王茹,不无关切的问道:“茹妹,你伤势如何?让我看一看,赶紧包扎一下才是。”

    王茹粉脸微红,轻轻地挣脱了安继业的怀抱,一动之下牵动了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捂着伤口轻声说道:“不碍事的,伤在了左肋,安大哥不方便看的,我找个地方让朱珠帮我包扎一下就行了。”

    朱珠眼见着安继业和王茹如此亲密,心中早已醋意大发,但是看到自己的师姐伤势颇重,也着实急在心里。急忙一把搀过王茹,狠狠地瞪了安继业一眼,不依不饶的说道:“哼!师姐受伤了就把你急成了这样,要是我也受伤了,你也会这么着急挂心吗?还想着看师姐的伤口?你俩再亲密也没有成婚,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一边嘟囔着一边搀着王茹走到僻静处,仔细的给王茹包扎伤口去了。

    安继业被朱珠抢白的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徐知诰见状哈哈笑道:“继业你在战场上端的是骁勇无双,没想到在儿女私情上却如此的施展不开手脚啊。”

    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徐大哥莫要取笑,这段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也着实让小弟头疼不已啊。”

    不一刻,朱珠已然给王茹包扎完毕,一同回到了院中。安继业不无担心的问道:“茹妹,伤势如何?”

    王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皮肉伤罢了。”

    朱珠却一脸凝重的说道:“什么叫不碍事啊?伤口深达数分,骨头都能看见了!师姐短时间内是无法用力动武了,安大哥你就好生的伺候着吧!”

    王茹轻叹一声道:“都怪小妹无能,险些让徐大哥陷入险境。”

    看着王茹满脸愧疚的样子,安继业安慰道:“此事不怪你,实在是那个杀手武艺太过高强了,我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更何况以他的身手突然于暗地里发动偷袭,就算是我在仓促之下也难保不受伤的。”

    王茹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此人武功确实异常了得,只怕……已经不在我爹的武功之下了。但是安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五个杀手的功夫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和王茹还有金俊彦一起异口同声的说道:“红云山庄!”

    说完之后,安继业和王茹俱是一脸不解之色的看着金俊彦,不知道金俊彦怎么也会想到了红云山庄。

    金俊彦苦笑道:“我们金刀门和红云山庄也算是世仇了。当年黄巢之乱的时候,我祖父曾在吴越王钱镠手下任事,在镇压黄巢乱军的时候我祖父便是死在了红云山庄时任门主孟楷的手下。所以我们金刀门对红云山庄的武功路数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当年孟楷死于李存孝的手下时,孟明兄弟五人尚且年幼,加之孟楷又没有兄弟同门,以至于孟楷死后红云山庄的绝世武功也就此失传,到了孟明虽然还能习得一些红云山庄武功的皮毛,但是也只能靠着祖上的威名立足于江湖之中了。如今就算是号称当代红云山庄第一高手的孟明,武功比之在下也大有不如。可是适才我一人独占那两个杀手的时候,却明显的落在了下风。这红云山庄的武功怎么会突然提升的这么快了呢?”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之前与那四个杀手对敌之时,我虽然感到他们的武功路数似曾相识,但是也没有想到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他们身上。直到这第五名杀突然手杀出来的时候,我这才幡然醒悟。但是……”

    “但是孟明兄弟五人的武功和这五个杀手比起来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王茹接口说道,“那日在云啸天七十大寿的寿宴上,我也曾见识过他们兄弟五人的功夫,武功虽然厉害但是比之今日这五个杀手而言还差的甚远。”

    朱珠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孟明这个混蛋那日故意扮猪吃老虎掩饰自己的武功呢?”

    王茹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红云山庄的孟明兄弟若是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又怎么会干犯天下之大不讳,去煞费苦心的试图从安大哥的身上套取《太玄神功》的奥秘呢?”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茹妹说的没错,这五个杀手虽然和红云山庄孟氏兄弟的功夫套路相似,但是比之孟氏兄弟的功夫确实高出了不知多少倍。尤其是第五个杀手,只怕功夫已经不在韩知古之下了!孟氏兄弟若是真有如此功夫,那日王伯伯和茹妹想要把我从红云山庄救出来只怕是极为困难。所以现在我也有些糊涂了,如果这五个杀手不是孟氏兄弟的话又会是谁呢?”

    听完安继业他们之间的对话,徐知诰不解的问道:“这么说刚才那几个杀手不是契丹人?”

    金俊彦点了点头道:“他们所使的皆是中原武功,和韩知古他们那一伙契丹人的武功不是一路。”

    徐知诰诧异的说道:“这就奇怪了,难道说除了我父亲和耶律德光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想要我徐知诰的项上人头不成?”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不管怎样这件事耶律德光他们这伙契丹人都断然无法逃脱干系的!”

    金俊彦也点了点头道:“安兄说的没错,尽管我们不能肯定这五个杀手就是孟明兄弟,但是武功路数是红云山庄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的。大家不要忘了,那日洛阳武林大会上这个耶律德光就是和红云山庄勾结在一起才混了进去的,而那个韩知古更是代表着红云山庄参加了争夺武林盟主的比武!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五个杀手和红云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坐实红云山庄和耶律德光关系匪浅!”

    王茹说道:“没错,这次针对徐大哥的暗杀行动耶律德光绝对难逃干系。幸亏这一战安大哥一举击杀了对方两人,否则以这五个杀手的实力再加上小魔王韩知古和小魔女述律月华的话,咱们这边仅凭着我和安大哥、金大哥三人还真是有些难以应付了。只是我想不通的是既然耶律德光一心想要取徐大哥的性命,为什么不把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也一起派来呢?”

    徐知诰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个耶律德光会武功吗?”

    安继业道:“耶律德光在战场上倒也算是一员猛将,但是于武功一道却是丝毫不通。”

    徐知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不是他耶律德光没有想过让韩知古和那个述律月华一同前来,而是一来他没有料到有继业和王姑娘这样两个绝世高手在我身边;二来……他只身一人深入江南腹地所仰仗的无非是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的保护,所以他绝对也不可能同时把手下的高手尽数派出来的。如此一来,咱们倒也不必担心耶律德光手下这些武林高手会同时对我发动刺杀行动了。只要他们不一拥而上,凭着继业、俊彦还有王姑娘你们三人绝对可以应付的了的!”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徐大哥分析的没错,但是现在我在明敌在暗,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是了。此刻对于耶律德光而言,能够促成契丹与吴国的结盟对中原形成夹击之势才是他的当务之急,而徐大哥却是耶律德光实现这个梦想的最大阻碍。所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咱们必须得时刻警惕耶律德光他们为了实现结盟的目的狗急跳墙才是。”

    徐知诰笑道:“依我看,咱们也没这个必要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管耶律德光他们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咱们随机应对便是。左右不过三日的时间,这三天咱们索性畅游江都府,让我这个做大哥的略表心意一尽地主之谊,带你们尽情的领略一下扬州盛景。正好我也能趁机散散心,好生的琢磨琢磨三日后的朝会上该如何阻止契丹人的阴谋!”

    朱珠抚掌笑道:“好啊,好啊!正好我没玩够,我还想去保杨河上泛舟,还想去尝尝那家野店的什锦豆腐涝呢!”

    王茹恍然大悟道:“徐大哥的这个办法真是妙啊!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耶律德光他们再想派出杀手也不好下手。”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那么就这么办吧。只是茹妹你的伤势不碍事吗?”

    王茹笑道:“不妨事的,多走动走动散散心也好,不然总是这样憋在家里,把人憋出病了都。”

    徐知诰一拍手道:“我差点把王姑娘受伤的事给忘了,咱们明天就去秤平寺一游便是!秤平寺住持法华大师是我的忘年交,我知道他们寺中有当年鉴真大师从扶桑国带回来的扶桑国治疗刀伤的良药,正好可以给王姑娘疗伤了。可惜的我这住所的前厅被毁了,不过好在后院还有几间房子能够休息,今天咱们全且好生休息一晚,养足了精神明天畅游秤平寺。”

    安继业说道:“徐大哥你们尽管去休息便是,为了以防万一,今晚我来司夜。”

    金俊彦说道:“今晚一场恶战,安兄也着实辛苦了,你全且好好休息。耶律德光今夜吃此一败,我觉得他们断然没有胆量再来了,司夜的事交给在下便是。”

    徐知诰也笑着说道:“继业你尽管休息便是,司夜的事就交给俊彦好了。俊彦你即刻带我令牌去调一营士兵来我府上加强防守,适当的增加一些人手,就算耶律德光派来的杀手武功再高也会多少有所忌惮了。”

    经过这一夜的恶战,安继业等人也着实的累了,一沾枕头便即沉沉睡去,这一觉直睡到天光大亮。

    洗漱完毕简单的用过早点之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便在徐知诰的带领下直奔秤平寺而去。

    路上,徐知诰回头看了一眼遥遥跟在身后的金俊彦和他带领的那一队五十人的亲兵,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个俊彦啊,都说让他好好休息了,还是不放心偷偷地跟着。还弄了一队亲兵,这浩浩荡荡的成何体统啊!”

    安继业笑道:“俊彦兄也是担心徐大哥的安危嘛。眼下形势不容乐观,多加些小心总是没错的。”

    因为王茹有伤在身不便骑马,于是徐知诰专门找了一台二人抬的小轿抬着王茹。如此一来,速度难免慢了下来。一行人足足走了进一个时辰才来到了目的地——秤平寺。

    只见眼前这座秤平寺占地极广规模宏大,寺内上香礼佛的信徒和慕名而来的游客摩肩擦踵,显得热闹非凡。隔着院墙一眼就能看到寺内袅袅青烟中有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九层高塔屹立于院中。王茹和朱珠见状,均感咋舌,同时想到这秤平寺的规模比之汴梁的大相国寺也是不遑多让啊!

    众人来到秤平寺门前纷纷下马,安继业和朱珠一左一右把王茹从轿中搀扶出来。

    王茹笑道:“我这点伤不碍事的,你们俩一个绝世高手,一个皇室公主,这样伺候着倒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朱珠嗔道:“师姐你就别逞强了!本身伤势就不轻,又无巧不巧的伤在了上次救安大哥的时候的旧伤上面。旧伤刚愈,又添新伤,你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的。”

    安继业至此才知道原来王茹当初营救自己的时候竟然也受了伤,心中不由得大为感动,恳切地说道:“茹妹为了救我竟然受了伤?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一直不说呢?茹妹对安某的这份大恩,我真的是无以为报了!”

    王茹笑道:“有什么恩不恩的呢?安大哥不必挂怀。”

    朱珠哼了一声道:“哼!还无以为报?安大哥下一句只怕就要说只能以身相许了吧?唉!看来你俩的这份感情还真是牢不可摧,我看我是真的没什么希望喽。”

    朱珠一席话把个安继业羞的满脸透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茹嗤的一笑道:“师妹,你就不要欺负安大哥了。”

    朱珠瘪了瘪嘴说道:“我也不舍得老是针对安大哥啊,但是看到你俩这么甜蜜的样子,我……我总得找个人发泄发泄吧!”

    听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之间的对话,徐知诰只觉得想笑又不好意思,于是招了招手把远处一直跟随至此的金俊彦叫到了身边,说道:“俊彦,让那些士兵都回去休息去吧。佛门清净之地,带着这些战场上的厮杀汉在这里多有不便。更何况你熬了一夜,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才是。”看到金俊彦想要说话,徐知诰摇了摇头道:“别争了,你的心意我懂,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我料那耶律德光也不敢贸然行事的。今后我的安危还要依靠你的护持,你不休息好了又哪来的精神保护我呢?”

    安继业也说道:“金兄只管回去休息便是,这里有我在你就尽管放心好了。就算是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安某纵然不敢保证能够杀退强敌,但是保着徐大哥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金俊彦见状只好作罢,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徐大人的安全就有劳安兄费心了。”说罢,带着五十名亲兵打马而去。

    待金俊彦走远之后,徐知诰笑道:“走,咱们先去找法华大师给王姑娘疗伤去!”说罢,带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迈步向秤平寺内走去。

第七十九章

    走进秤平寺内,徐知诰抬手唤过一名知客僧,客气的说道:“烦请小师父跟贵寺法华大师通报一声,就说徐知诰前来拜见。”

    徐知诰的名头在江南吴国几乎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这知客僧又怎能不知?急忙躬身施礼道:“烦请徐施主稍后片刻,小僧这就去回禀住持大师。”说罢一溜小跑向内院跑去。

    朱珠看着眼前这座规模宏大的秤平寺,连连咋舌道:“徐大哥,想不到江南也有这么大的寺院?这秤平寺比之汴梁的大相国寺也是不遑相让了啊!”

    徐知诰笑道:“这秤平寺本名大明寺,因始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故而得名。南北朝时期正是佛教在我华夏大地盛行的时候,所以建筑规模自是极为壮观了。到了隋朝仁寿元年,隋文帝杨坚为庆贺其生日,下诏于全国建塔30座以供养佛骨。于是就在这秤平寺内修建了一座‘栖灵塔”,塔高九层,宏伟壮观,就是你们现在所能看到的那座高塔了,因为这座栖灵塔的缘故这大明寺便改名为栖灵寺。再到了盛唐时期,唐朝高僧鉴真法师曾任栖灵寺住持,这栖灵寺一时间也是名声大噪。待到唐末时期又改名为现在的秤平寺了。如今,秤平寺不仅是我们江南的一座风景名胜,也是一座记载了江南历史变迁的文物了。”

    听完徐知诰的介绍,安继业不无感慨地说道:“这秤平寺屹立于此五百多年,也算是经历了岁月变迁,看尽了朝代更迭啊!”

    王茹说道:“往事皆已成为历史,秤平寺虽在却已是物是人非。都说乱世的烽火能够毁灭一切,也不知这秤平寺能否继续屹立于此来见证我们这一代人实现荡平乱世的理想呢?”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来到江南之后,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江南各国虽然偏安一隅,但是相对于中原战乱频仍的乱局而言却相对安定。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在江南也算是有所游历了,所见之处比之中原来说也算是一片歌舞升平、安居乐业的景象了。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心生一个想法,老百姓之所以期盼着乱世尽快终结,无非是渴望安享太平能够安居乐业,若是世间百姓皆能像江南这样,那么……江山便是分裂又能如何?”

    徐知诰点了点头说道:“继业说的话,其实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若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便是乱世又能如何?便是偏安一隅又有何妨?又何苦为了一统天下的梦想而让战火不断的燃烧,让百姓流离失所呢挣扎于水火之中呢?”

    “这……”听完安继业和徐知诰的话,王茹和朱珠不由一愣,虽然觉得他们俩所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其中似乎又隐隐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有一人沉声说道:“二位兄台此言差矣!”

    安继业等人回头望去,却见身后不远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文士面带笑容朝众人点了点头,随后缓步来到众人近前朗声说道:“在下一时孟浪,冒昧的打扰了诸位清谈的雅兴,还望见谅。但是二位仁兄的见地又着实让在下不敢苟同,故而心中有话不吐不快啊。”

    安继业和徐知诰见这位中年文士面目祥和,隐然一副饱读诗书的大家风范,心下不由得好感顿生。于是同时向此人一拱手,同声说道:“这位仁兄既然有不同的见解,还望仁兄不吝赐教,一解我等心中的疑惑!”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赐教不敢当,但是在下也确实有一些粗鄙的见解,此刻不妨说出来咱们一同讨论讨论。

    “乱世之中,政权林立,即便是偶有一处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又能如何?偏安一隅并不意味着长治久安,世外桃源也不能代表着天下大同!当此乱世时节,若是没有一个铁腕政权能够以壮士断腕的勇气掀起一场横扫乱世的长风来一举终结这个乱世的话,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会永不间断,黎民百姓所期望的天下大同也终究只是一个幻想,而我们今日所看到的这种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也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一般短暂的幸福。乱世之中你可以抱定偏安一隅的想法,但是别人呢?须知财富、人口、权力、土地、仇恨等等这些种种理由都可以成为点燃一场战争的导火索。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偏安,你周围的那些政权会让你偏安吗?你想建立一个世外桃源,试问你真的能够超脱于世外吗?乱世的症结就在于此!

    “春秋战国时期,整个华夏大地纷乱不堪,战乱持续了五百五十余年;魏晋南北朝时期,华夏大地再次陷入了战火之中,这一乱又是三百六十余年!这两个纷乱不堪的乱世导致了整个华夏大地变得战乱频仍千疮百孔,天下兆亿苍生挣扎于水火之中苦不堪言,历史给我们的警醒还不够吗?若非强秦一统六国、隋朝一统华夏,先后终结了乱世,试问我华夏民族又何来的汉唐盛世?没有天下一统为前提,又何来的天下太平?!

    “就拿眼前的江南吴国来说,表面看起来确实是国家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实际上呢?外有晋、梁、吴越、闽、楚、南汉、蜀国这些实力强大的政权虎视眈眈盘踞四周,外患四伏;内有朝堂之上群臣不睦、相互猜疑的内忧在身。在这看似繁华太平的表面之下,其实却是内忧不断、外患四伏充满了隐忧的局面,又何来的太平盛世可言呢?

    “所以,没有一个励精图治的一代雄主来终结这个乱世,什么偏安一隅?什么世外桃源?终究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痴人说梦而已!”

    听完这个中年文士的一番分析之后,安继业茅塞顿开,急忙拱手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兄台一番深入的剖析终于解开了困扰了我多日的疑问。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笑道:“不敢、不敢!鄙人晋国太原府掌书记冯道!想必这位仁兄便是威震江湖的安继业安大侠了吧?那日在邢州城内,我曾跟随在石敬瑭石大人的身侧,所以有幸得慕尊严和这位王姑娘。不曾想你们二人竟然能够跟随晋王殿下于定州一战一举荡平了二十万契丹铁骑,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

    对于冯道这个陌生的名字,安继业是第一次听说,那日在邢州城内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在石敬瑭的身上,对于石敬瑭周边的随行人员确实也没有留心。听到此人如此赞扬,安继业连连摆手道:“多亏了我大哥指挥得当才有了定州大捷的战果。承蒙先生如此谬赞,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而徐知诰听闻眼前之人竟然是冯道,不由得肃然起敬,一拱手说道:“久闻冯先生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只是不知冯先生身为晋国栋梁,为何来到我江南吴国了呢?”

    冯道笑道:“徐大人言重了!鄙人不过是一阶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山野村夫罢了,承蒙晋王殿下抬举这才混身于朝堂之上,如何当得起栋梁的称呼?”

    听到冯道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徐知诰诧异的问道:“冯大人又是如何知道在下便是徐知诰了呢?”

    冯道笑道:“适才徐大人与那知客僧通报姓名之时,在下就在一旁,所以不小心就听到了,冒昧之处还望徐大人海涵。其实在下来到吴国已经快一个月了,所为之事乃是以晋国使者的身份前来和贵国商讨结盟一事的!”

    “嗯?”徐知诰闻言不由一愣,沉思片刻后缓缓地说道:“代表晋国来与我国商讨结盟?而且已经来到吴国一个月了?如此大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冯道长叹一声道:“说到此事就不得不说令尊了。我来到吴国后考虑到令尊在吴国的权势,于是率先将拜帖投到了令尊府上,不曾想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了半点声息。一个月来我曾数次去令尊府上求见,却始终被挡在门外。数日前,令尊府上突然来人,说令尊最近有要事在身无法脱身,于是就把我安排到了秤平寺的附近暂住。谁知道来到此地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软禁了起来,除了秤平寺和我的住所之外,我哪儿都去不了。今日也是百无聊赖才来这秤平寺散散心,不曾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遇徐大人。”

    徐知诰闻言,紧锁眉头说道:“想不到我父亲竟然敢擅自扣留他国使节?冯大人受委屈了,在下在这里代表家父向冯大人赔过!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晋国为何会突然想到在这个时节和我吴国结盟了呢?”

    “这……”听到徐知诰问及此事,冯道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

    看到冯道面有疑虑,安继业说道:“冯先生尽管放心,徐大哥和徐温不同,眼下徐温处处猜疑陷害徐大哥,其实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已经破裂了。”

    冯道点了点头道:“因为令尊的关系在下难免有些疑虑,还请徐大人见谅。安大侠乃是晋王的结义兄弟,定州一战更是功不可没,既然安大侠如此说了,那么在下就直言相告了。眼下身处中原的晋梁两国已经到了决战之际,为了扫清后顾之忧,晋王殿下特意派我出使吴国,希望能和贵国永结同盟,以便我晋国能够安下心来专心应对眼前的晋梁决战。”

    徐知诰闻言,抚掌笑道:“哈哈哈!我徐知诰正为眼前孤掌难鸣而犯愁,天幸冯大人却带来了如此佳音!”

    看到冯道一脸不解之色看着自己,安继业笑道:“冯先生有所不知,其实不久之前契丹人也派来了使者想要与吴国结盟,企图趁着中原晋梁两国决战之际,和吴国共同出兵对中原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徐温之所以要将冯先生软禁起来,恐怕就是担心冯先生会坏了他和契丹人达成的结盟意向。昨日在吴国朝堂之上,徐大哥为了阻止契丹人已经彻底和徐温翻脸。只可惜徐大哥虽然暂时阻止了结盟的达成,但是整个吴国朝廷上下,群臣迫于徐温的淫威全都站在了徐温那一边。眼瞅着三日之后结盟一事就要见分晓了,徐大哥尽管有心想要阻止吴国和契丹的结盟,可是苦于孤掌难鸣却也无从施展。”

    听到契丹人竟然也派来了使者企图和吴国结盟,冯道大惊失色的说道:“没想到契丹人经过定州惨败,二十万铁骑全军覆没,此刻竟然还敢贼心不死,包藏如此祸心?若是吴国和契丹真的结盟了的话,那么莫说是中原的晋梁两国,便是整个华夏大地也早晚会落入契丹人的魔掌之中啊!”

    徐知诰长叹一声道:“这个道理我又合何尝不明白呢?正因如此我才会竭尽全力的去阻止这场结盟!只可惜我父亲已经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任我如何劝阻也是无用。无奈之下我只能以发动兵变为要挟,这才暂时的阻止了契丹人的阴谋。今日天幸让我在这遇到了冯大人,那就好办了!冯大人身为晋国使节,若能以晋王的名义对我父亲施压的话,咱们齐心协力又何愁不能彻底的断绝了契丹人的念想呢?!”

    冯道正色说道:“我以晋国使节来访,施压一事断不能行!但是只要徐大人能够让在下进入吴国朝堂面见吴王殿下的话,凭着在下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在下自信还是能够说服吴王殿下和令尊放弃与契丹人的结盟的。”

    徐知诰笑道:“这有何难?眼下这江都府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亲军镇守,我虽然不能真的发动兵变,但是让冯大人面见吴王殿下还是没问题的。哈哈哈,今日畅游秤平寺果然是不虚此行啊!”

    说笑间,安继业忽然发现王茹和朱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正待寻找却见王茹和朱珠推着三个短衣打扮的壮汉来到了近前,一看那三人萎靡的表情便知已被王茹制住了穴道。看到王茹面色苍白,虚汗淋淋,安继业急走几步一把掺住了王茹,关切的问道:“茹妹你怎么了?”

    王茹微微一笑道:“不碍事,适才制服这三人的时候略微牵动了伤口而已。刚才我突然发现这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一直跟在冯先生的身后,想必就是徐温派来监视冯先生的眼线了。于是趁你们聊得起劲的间隙把他们三个制服了。”

    徐知诰不无赞赏的说道:“幸亏王姑娘机警!若是让这三个狗奴才回去通知了我父亲,走漏了风声让我父亲他们有所准备的话,咱们还真的有些被动了。冯大人,这三个人可是来监视你的人吗?还有其他人吗?”

    冯道说道:“只有这三人了,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有这三人已经足以限制我的自由,着实让我头疼不已了。诚如徐大人所说,若非王姑娘见事机警,若是让徐温得知我和徐大人会面了的话,难免会让徐温和契丹人有所警觉。如今制服了这三人,我们就可以瞒过徐温和契丹人的耳目,届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便在此时,忽见一个身披袈裟身形较胖的老和尚来到众人面前,朝徐知诰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俗事缠身有失远迎,还望徐大人见谅。”

    徐知诰笑道:“法华大师不必多礼,你我忘年之交哪来的这些俗套呢?今日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这位好朋友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久闻贵寺有昔日鉴真大师从扶桑国带回来的疗伤圣药,特来烦请大师赐药。”

    法华大师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慈悲为怀本为我佛普度众生的宗旨,贫僧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徐知诰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这就去给王姑娘疗伤去了。”说罢就要带着安继业、王茹等人向内院走去。

    就在此时,忽听冯道轻咳一声说道:“咳咳,安大侠暂且留步。在下临行前,晋王殿下曾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安大侠。”

    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问道:“我大哥让你传话给我?”

    看到冯道欲言又止的样子,徐知诰心知冯道所传之话必是私密,于是笑着对安继业说道:“既然你的结义大哥有话传达,我们就不便在此了。你们说你们的,王姑娘和朱珠妹子先去法华大师那里疗伤,我顺道把这三个狗才押到寺中柴房关押起来再说。”

    待徐知诰等人走远之后,安继业诧异的问道:“我大哥怎么会知道我来江南吴国了呢?又怎么会有话让先生转达呢?”

    冯道狡黠一笑道:“安大侠果然机警,其实我只是为了留住安大侠才不得已编出这么一句谎话的。实不相瞒,在下有些话想和安大侠私下里聊一聊。”

    安继业正色说道:“冯先生但说无妨。”

    冯道说道:“因为我和你的结义三弟郭威都隶属于石敬瑭的管辖,所以我们二人比较相熟。郭威对你更是赞不绝口,从他嘴里我多少了解了一些有关安大侠的事情。安大侠胸怀荡平乱世的大志,武功盖世,为人侠义无双,实乃当时豪杰之辈!其实我也知道,定州大捷若是没有安大侠的出手相助,晋王殿下又怎么可能以如此悬殊的兵力赢得此战?但是有一件事我想要当面问问安大侠,你既然心怀化身为乱世长风荡平乱世的鸿鹄之志,那么你可曾想过怎么来实现这个理想吗?”

    “这个……”冯道的问题算是一语中的,直接切中了安继业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沉思了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这个问题以前我并没有考虑过。当初来到中原见到如此乱世之后,于是便立志要以一己之力荡平这个乱世。可是随着后来对这个乱世的了解不断的加深之后,我渐渐地发现,以一人之力想要荡平乱世是一个多么幼稚的想法!望都土山一战更是让我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不管我的武功多么高强,面对着对方的千军万马我总有精疲力尽之时。而且单凭着杀戮就能终结这个乱世了吗?若是以杀止乱的话,那么我和那些造成了这个乱世的暴君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后来在我大哥的身上,我重新看到了希望!以我一人之力想要终结这个乱世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我大哥作为一代雄主,在他的身上一定能够实现荡平乱世这个我们共同的理想。从那以后我便下定了决心,不管今后怎样我都一定要坚定不移的去帮助我大哥,帮他扫平一统天下的所有阻碍,以此来实现我那荡平乱世的理想!”

    冯道点了点头道:“倒也是一个办法,但是如果此法真的可行的话,那么你为什么又会在晋梁两国决战的关键时刻跑到江南来躲避战乱了呢?因为你迷茫了!因为你难以在晋梁两国之间做出取舍!因为王姑娘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梁国大将王彦章的爱女!”

第八十章

    乍闻冯道一语道破了王茹的身份,安继业心中不由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冯先生怎会知道茹妹的身份?可是我三弟告诉你的?”

    冯道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此事事关重大,郭威作为你的义弟又怎会轻易向他人吐露?王姑娘的身份完全是我一时的猜测。试问连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都能猜中王姑娘的身份,以晋王殿下这样一个胸怀天下的一代雄主又怎会没有丝毫的察觉?所谓伴君如伴虎并不是说君主乃是虎狼之辈,而是因为大部分的君主都深通帝王之术,在他们的面前我们根本没有秘密可言,这才是伴君如伴虎的根本原因所在。晋王殿下现在没有挑破你和王姑娘这层关系,并不是他不知情,而是因为现在你们对他还有用,对他还没有形成威胁。可是,眼下晋梁两国决战在即之时,你却脚踩两只船左右摇摆不定,试问如何能让晋王殿下安心?”

    安继业喃喃说道:“你是说,我大哥他会……?不可能,我和大哥乃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他又怎么会怀疑我会背叛他呢?”

    冯道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义结金兰的兄弟?安大侠你的想法还真是幼稚啊!当此乱世时节,莫说是你们这样脆弱不堪的结义兄弟,便是君臣相疑,父子相猜,骨肉相残之事还少了不成?吴国徐温父子的例子就鲜活的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忘了吗?在权利的面前,就连君臣、父子、兄弟这样的关系都显得那样的脆弱,更何况是你们这种区区的结义兄弟呢?

    “乱世之中,能够立志荡平乱世的人无非只有三种。第一种就是像晋王殿下这样的,既有志向又有能力,而且还拥有极强的个人魅力能够做到一呼百应的当世雄主;第二种,便是像我这样的,有志向也有一定的能力,但是只能依附于他人来实现自己的理想;第三种就不足为道了,无非是那些心有大志却能力不足,只能枉自望洋兴叹的无能之辈了。”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冯先生突然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冯道笑道:“据我观察,安大侠你不仅胸怀大志,而且武艺高强本领出众,更为难得的是在你的身上也拥有着只有王者才配拥有的独特的个人魅力!正因如此,在你身边才总是会凝聚起一些志同道合之士。我的意思很简单,安大侠既然有如此出众的能力,何不自己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为什么还要和我一样寄人篱下,指望着依附他人来实现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呢?”

    “你……”听到冯道突然说出这种近乎于大逆不道的话来,安继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沉声说道,“你是想让我背叛我大哥,另起炉灶在这乱世之中创建一个属于我的世界?冯先生你身为我大哥的臣下,身负安邦治国之才,却意图唆使我们兄弟阋墙,敢问冯先生你所谓的忠君之道何在?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面对着安继业声色俱厉的质问,冯道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反而哈哈笑道:“哈哈哈,忠君之道?安大侠,我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你,我冯道绝对不是一个忠君之臣,但是我肯定是一个爱国之士!为了华夏大地能够早日结束这个乱世,也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能够早日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我不会死守忠君之道,但是我会将这颗爱国之心贯彻我生命的始终!”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忠君爱国本为一体,冯先生如此强行拆开了说未免有些强词夺理吧?”

    冯道笑道:“忠君爱国确实为一体,可是这也要分什么时候。盛世之下,忠君即是爱国,爱国亦是忠君。但是乱世呢?就拿眼前这个乱世来说,称王称帝者多达十余人,都说自己是君,我又该忠于谁?但是不管华夏大地如何纷乱不堪,不管这片土地上林立了多少国家,华夏中国永远不变,天下子民永远不变,我心中那份热爱国家、热爱人民的热忱也永远不变!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当此乱世时节死守忠君之道只能说是愚忠。不管是谁,只要他有能力结束这个乱世,只要他有能力让天下百姓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我都可以不遗余力的去追随他、依靠他、辅佐他,从而确保能够实现我们的理想。唯有如此才能够荡平这个乱世为天下兆亿黎民百姓创造一个安定的生活空间!”

    听完冯道的话,安继业顿时沉默了。平心而论,他不得不承认冯道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冯道的这番道理却和自己的所知所学完全背道而驰,让他难以苟同。沉思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既然冯先生也说了认定心中的雄主才能确保实现我们的理想,那么我大哥不正是这样一个值得我们为之效力的一代雄主吗?”

    冯道摇了摇头道:“就目前而言,李存勖确实能够算的上是一代雄主,而且纵观天下,当前乱世似乎也只有李存勖一人有可能终结这个乱世。但是昔日胸怀大志纵横天下半生,最后却贪图享乐半途而废的雄主也比比皆是。你不常在李存勖的军中,有所不知也情有可原。我可以实话告诉你,经过晋梁两国之间长达二十余年的战争,李存勖昔日的雄心壮志已经渐渐地被磨灭了,如今在李存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这种贪图享乐的苗头!将来如果李存勖一旦从一个胸怀天下的一代雄主变成了贪图享乐的一届昏君,试问安大侠你是否还愿意依附于他来实现你荡平乱世的理想吗?他还有那个能力来帮助你实现这个理想吗?到那个时候你还会死守着忠君之心吗?这样的人还值得我们去为他誓死效忠吗?!”

    “这……”冯道的一连串反问让安继业感到难以回答,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在他的心中原本就有这样的疑问。定州之战,让他看到了一个他不了解的李存勖,尤其是李存勖刚愎自用的性格和行事狠辣的手段都让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栗。自己之所以会听从王彦章的建议选择来到江南躲避战乱,或多或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沉思了片刻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现在我大哥还是那个我认定可以为之效力,能够荡平乱世的最佳人选,而我也永远都不会在这乱世之中另起炉灶为这个乱世再添一份混乱。”

    冯道长叹一声说道:“你来到江南,恐怕就是因为你面对着晋梁两国之间的决战而无从选择吧?现在横竖你都是脚踏两只船左右为难,又何苦让自己为难呢?为什么非要依附于他人?为什么就不能选择自己另立门户?为什么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己为自己努力拼搏开辟出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地呢?你有这个气量,你也有这个能力,你又何苦左右为难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呢?”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我绝对不会苟同,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我大哥的事情。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一心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但是在我看来你这种为了实现自身的理想而不择手段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野心,正是因为少部分人有了这样的野心才导致这片华夏大地四分五裂!这个乱世才迟迟难以终结!我会一以贯之的坚持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但是我绝对不会为这个乱世乱上加乱!”

    面对着态度决绝的安继业,冯道无可奈何的问道:“这么说你还是要坚持抱定李存勖这颗大树来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安继业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

    冯道接着问道:“那么如果有一天李存勖真的变成了我所说的那样,到那时你又该如何面对呢?”

    “那就走一步说一步!”说到这,安继业微微一笑反问道:“万一我大哥他没变呢?”

    眼见着安继业意志坚决劝说无望,冯道只能自失一笑道:“唉!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晋王殿下不会改变初衷之上了。今日与你一番长谈,实乃在下的肺腑之言。只要晋王殿下能够初心不忘,那么我也可以保证永远效忠于他。可是有朝一日若是晋王殿下真的变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另寻良主!尽管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但是荡平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的志向我们是相同的。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会不择手段,哪怕让我背上不忠不义的万世骂名我也在所不惜!今日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他日若是真的不幸被我言中了,希望安大侠到时候能够仔细考虑一下在下今日所言,万事皆以天下苍生为重!”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坚定不移的按照自己的理想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的!既然我立志要化身为乱世之中的一股长风,那么乱世不息,长风不止!”

    “乱世不息,长风不止?”冯道反复的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随后哈哈笑道:“说得好!就让我们为了共同的理想,在各自选择的不同的道路上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吧!”

    就在二人长谈之际,王茹和朱珠还有徐知诰已经从内院缓步而出。安继业正好已经不想再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和冯道谈下去了,急忙走到王茹身边,关切的问道:“茹妹,寺中的疗伤药可曾管用?”

    王茹点了点头道:“扶桑人的刀伤药果有奇效,敷在伤口后只觉得清爽无比,疼痛顿消。临走之际,法华大师又打包了一些给我,每日只需按时外敷,不出五日就可以痊愈了呢。”

    朱珠接口说道:“五日确实可以痊愈,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五日之内不能动武!”

    安继业说道:“有我在,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周全的!茹妹你只管放心养伤便是。”

    徐知诰看了看安继业和冯道,笑着问道:“你们俩聊完了?”

    冯道笑道:“无非是传达一些晋王殿下对他义弟的关切和嘱托,早已经聊完了。”

    徐知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烦请冯大人移步蜗居暂住几日,待三日后的朝会上咱们去和契丹人一见分晓!”

    冯道说道:“如此甚好,那在下就叨扰了。”

    就这样,冯道暂时住在了徐知诰的府上。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这三天里众人过的倒也算是安逸。安继业所担心的耶律德光继续派人暗杀徐知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想来耶律德光已经知道了安继业和王茹在此守护,一时间也不敢造次了。

    第三天一早,在安继业和金俊彦的护送下,徐知诰携着冯道一同进入了吴王王宫内。将冯道暂时安顿在隔壁偏殿后,徐知诰只身一人来到了朝堂之上。

    此刻,朝堂内吴国文武百官早已聚齐,徐温、耶律德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并排坐于殿前,就连吴王杨溥也早已一脸倦容的坐在龙椅之上。在众人的注视下,徐知诰不慌不忙的来到吴王座前。待徐知诰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后,吴王杨溥说道:“正伦平身。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么咱们接着讨论吴国和契丹国结盟一事吧,此事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有个结果。正伦,你可想好了能够说服一众朝臣的办法了吗?”

    徐知诰朗声说道:“启奏殿下,臣还是那句话——与契丹人结盟祸乱中原华夏之事万不可行!”

    徐温轻咳一声,紧锁双眉语重心长的说道:“彭奴啊,为父知道你对我心存不满,所以处处事事都要与为父对着干。但是这里是朝堂,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你如此一味地胡搅蛮缠成何体统啊?咱们父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就不能回家解决吗?眼下你仗着手握兵权,将整个江都府重重围困,可是这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啊!难不成……难不成你还真想不惜发动兵变也要破坏我们吴国和契丹国结成同盟这件美事吗?!”

    徐知诰正色说道:“父亲大人言重了,父亲的养育之恩恩重于天,孩儿怎会对父亲大人心怀不满?又怎敢做出发动兵变这种大逆不道之举?孩儿可以向吴王殿下和父亲保证,兵变之事孩儿绝对做不出来。请吴王殿下、父亲大人以及诸位同僚尽管放心!”

    听到徐知诰承诺不会发动兵变,徐温多少放心了一些。略显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彭奴,吴国和契丹国结盟一事事关两国前途,事关咱们吴国的未来!仅凭着咱们父子俩在这里争论终究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依我看不如这样吧,此事既然是国事,那么不如由满朝文武来共同定夺,最终再由吴王殿下来亲自决定!你看如何啊?”

    说罢,也不等徐知诰回答,徐温转头对身后的满朝文武问道:“尔等对于此番与契丹国结盟一事可有什么看法啊?”

    满朝文武百官就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声说道:“我等皆认为此番与契丹国结盟实乃我吴国一统华夏的天赐良机,我等皆同意齐国公的意见,一切以齐国公的意见为准!”

    看到满朝文武全都站在了徐温那一边,徐知诰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他明白,看来这三天的时间里徐温并没有闲着,不仅策划了对自己的暗杀行动,更是充分的利用了这三天的时间收买了满朝文武。

    便在此时,只听徐温哈哈笑道:“诸位同僚不愧是我吴国的栋梁之臣,皆是深明大义之辈啊!很好!民意即天意,不可违也!既然满朝文武皆认为与契丹国永结同盟一事可行,那么吴王殿下也就不要犹豫了,是时候该就此做出决断了吧!”

    “这……”吴王杨溥眼见着徐温向自己施压了,迫于徐温的压力,他有心也想就此同意了算了,但是又着实不想就此认输。一时间难以决断,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徐知诰。

    徐知诰朗声说道:“父亲大人且慢!其实经过三日的思考,孩儿也认为与他国永结同盟对于我们吴国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谓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就是这么个道理。”

    看到徐知诰竟然突然之间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徐温和耶律德光都感到有些诧异。徐温心中暗笑道:“臭小子,总算你还有些眼头见识,也知道以一人之力想要对抗满朝文武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这里,徐温笑道:“彭奴你总算是想明白了啊,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在今天的朝会上就此将与契丹国同盟一事敲定了吧!”

    徐知诰笑道:“孩儿确实同意同盟,但是却不是和契丹同盟!”

    “嗯?!”徐温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

    徐知诰接着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与契丹国这种异族外邦结盟无异于卖国求荣,此事万不可行!如何解决华夏乱世的事情是我们华夏儿女自己的事情,理当由我们华夏儿女自行解决。如果必须要选择同盟的话,那么我们也只能选择一个同属于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同盟才是!”

    徐温冷笑一声道:“我当你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结成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同盟?和谁结盟?周边诸国如吴越、闽、楚、蜀国之流论实力比之我们吴国大有不如,早晚都是我们吴国的囊中之物,和这种弱小的国家结盟又有什么意义?”

    徐知诰笑道:“父亲大人,儿子什么时候说要和这些周边小国结盟了呢?包括咱们吴国在内的江南各国一项奉大唐为正统,这也是咱们江南诸国多数都是称王而不称帝的原因。眼下大唐灭亡已经十五年了,篡唐逆贼朱梁政权在实力强大的晋国全力猛攻之下已经风雨飘摇。而晋国更是一直以复兴大唐为己任,此番一举消灭梁国之后必能重振大唐往日雄风!如果我们能与晋国结为同盟岂不比和契丹国这样一个外邦异族结盟要好的多吗?”

    吴王杨溥闻言总算看到了一线转机,点头说道:“正伦说的确实有道理啊!”

    徐温冷哼一声道:“有什么道理?晋国眼下虎踞中原,企图吞并各国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就算咱们想和晋国结盟,晋国会答应吗?和晋国结为同盟的想法只不过是咱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徐知诰正色说道:“怎么会是一厢情愿了呢?莫非父亲您不知道晋国使者冯道已经在一个月前就来到了咱们吴国了吗?”

    听到徐知诰突然提起了冯道,徐温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便在此时,只听徐知诰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有请晋国特使冯道冯大人觐见!”

第八十一章

    朝堂上的一番争论后,当听到徐知诰终于松口承认与他国同盟也是一件好事的时候,徐温总算是觉得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是当他听到徐知诰说有请晋国特使冯道上殿的时候,顿时愣在了当地。

    “冯……道……?!”听到冯道的名字,徐温和耶律德光心知大事不妙脸上同时变了颜色。徐温心中此刻着实懊恼不已,悔不该当初没有听耶律德光的建议将冯道除掉以绝后患。原本以为冯道已经被自己软禁起来就可以万事无忧,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徐知诰给找到了。

    而耶律德光更是愤恨不已,一恨徐温当初不听自己的话,没有除掉冯道;二恨自己做事不果断,明知冯道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却没有在徐温拒绝除掉冯道以后,及时派出韩知古去将冯道刺杀。

    然而此时,不管徐温和耶律德光如何的懊恼怨恨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在吴国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冯道身穿官服缓步走入殿中。来到殿前,冯道手捧国书长身一揖朗声说道:“受晋王殿下李存勖的委托,臣冯道奉命出使吴国,与贵国商榷两国同盟之事。此乃晋王殿下的国书,请吴王殿下过目!”

    徐知诰从冯道手中接过国书,二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后,徐知诰转身将国书呈给吴王杨溥。

    杨溥仔细的浏览了一番国书的内容后,只见其中内容除了说明晋吴两国结盟一事之外,还对杨溥大加赞扬,字里行间都表现出了晋王李存勖对杨溥的钦慕之情。杨溥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喜悦的颜色,说道:“孤王何德何能,怎能当得起晋王殿下如此赞誉?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冯道正色说道:“吴王殿下天资聪颖治国有方,手下更有能臣猛将效力,虎踞江南,威名广播。晋王殿下早已对吴王殿下钦慕已久,只是碍于中原战事未平,一时间难以抽身与吴王殿下相交,实乃晋王殿下心中一大憾事。今日,特遣臣出使贵国,期盼与贵国永结兄弟之邦,从今往后晋吴两国永为唇齿,共享天下太平,岂不是载誉千古的一桩美事?”

    吴王杨溥点头说道:“晋王殿下的一番美意,于贵我两国之间实在是大有裨益,孤王认为贵我两国的同盟实在是可以媲美古时秦晋之好……”

    “殿下!”杨溥话未说完,徐温猛地站起身来打断了杨溥的话,大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殿下可千万不要贸然而行啊!”

    面对徐温如此无礼的举动,顿时让杨溥涨红了脸颊。但是当他看到徐温双眼中别有用意的眼神后,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靠在龙椅上赌气不语。

    冯道见状,笑道:“看来想要促成贵我两国之间的同盟,在下必须得先说动徐丞相才是了?”

    徐温冷笑道:“想要说动老夫只怕没那么容易吧?眼下,你代表晋国意欲与我吴国同盟,而我身边这位耶律元帅也代表着契丹国想要与我吴国结成同盟。结盟一事,须得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国家才行。试问我们放着强大的契丹国不去结盟,却要跑去和你们这个常年疲于与梁国征战的区区晋国同盟,是不是未免太儿戏了啊?”

    冯道笑着反问道:“不知徐丞相从哪里看得出来契丹强,而我晋国弱了呢?还请徐丞相指点一二!”

    徐温说道:“契丹国雄踞漠北,国中戴甲军士何止百万?加之契丹国大皇帝心怀四海,威名远扬,麾下能臣猛将如云,攻克中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再看你晋国,与梁国之间征战四十余载,国力空虚,民有饥色。两国之间的优劣一目了然!而今你们晋国之所以要和我吴国结盟,无非是出于难以自保的窘境,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冯道闻言哈哈笑道:“这就奇了啊!我只道徐丞相能够说出什么真知灼见,却没想到竟然是一番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之语!”

    徐温闻言勃然大怒道:“放肆!在我吴国朝堂之上竟敢如此嚣张狂妄,你当老夫就不能治你的罪了吗?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狂妄匹夫拿下!”

    “且慢!”徐知诰看到徐温动怒,急忙挺身而出,朗声说道:“父亲大人常说咱们是礼仪之邦,如此对待一国使节,这是一个礼仪之邦该有的待客之道吗?父亲大人不要忘了,有吴王殿下在此,眼下的江都城还不是父亲大人您能说了算的!冯大人你接着说!”

    冯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适才徐丞相说契丹国带甲百万,国力强盛。殊不知耶律阿保机前番入寇中原,整个契丹国空国而出也不过区区二十万军力,何来的百万云云?更何况,定州一战我晋王殿下仅以数千人的军队便让契丹人二十万铁骑全军覆没,试问契丹国若真是能臣猛将如云,又怎会有定州惨败之耻?如今,契丹人仅有的这点家底也全都扔在了定州战场,莫说是攻克中原,就是再次对中原发起战争都已经是无能为力,如此疲弱之国也能算得上是国力强盛?我等皆为华夏子民,放着自己的正统不认,却跑去向契丹国摇尾示好,更是去尊称一个外邦异族之主为什么大皇帝?徐丞相,你如此做法着实让人感到不齿啊!”

    冯道的一席话直把个徐温顶的无话可说。眼见徐温已经败下阵来,耶律德光明白,此刻若是不竭力反驳的话,结盟一事一旦泡汤,自己苦心算计的入侵中原的所有计策都会满盘皆输。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腾然起身,戟指着冯道厉声说道:“你身为一个异国使节,竟然敢在他国朝堂上公然侮辱对方朝廷重臣,还敢出言不逊对我契丹国指手画脚、品头论足。你也太狂妄了吧!”

    冯道瞥了一眼耶律德光,随后一偏头伸手遮住双眼,说道:“我道是谁如此义愤填膺,原来是侥幸从定州战场逃脱性命的契丹国败将?定州一战我晋王殿下网开一面让你们父子侥幸而逃,尔等不思闭门悔过、苟且偷生,却一味地算尽阴谋诡计意图染指我中原华夏大地,真可谓是为了眼前一时的利益而不知死活的忘恩之徒!

    “如今,你们妄图拉拢吴国结盟搅乱华夏,觊觎中原华夏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们口中所谓的永结同盟,无非是想倚靠吴国的力量,搅动晋国、梁国还有吴国这三个华夏大地上实力最强大的国家火拼,然后你们契丹人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而已!怀此叵测之心,却在这里妄言什么永结同盟之誓,简直就是比之街头市井无赖还要下贱无耻的无义之徒!

    “你且速速退下,我冯道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污了我的双眼,更是实在是耻于与你这种忘恩无义的寡言廉耻之辈多说半句!”

    “你……!”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冯道短短数句话却不仅把耶律德光深以为耻的老底尽数揭穿,而且还一语道破了自己苦心算计的阴谋诡计,登时把个耶律德光气的满脸通红。急喘了几大口粗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耶律德光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匹夫!你休要在这里一逞口舌之快!定州一战,我契丹人深以为耻,如今经过数月修养,我契丹人早已是厉兵秣马整军待发,随时都能一举将你中原踏平!”

    冯道哈哈笑道:“哈哈!无知小儿,口出狂言你也得有这个资本才行!你契丹区区一个漠北小国,无论是国力、人力还是物力处处都限制了你们的发展,所以你们才会心生野望觊觎我中原华夏神州。定州一战,你契丹国空国而出,二十万铁骑全军覆没,对你们而言已经算得上是伤及国本,没有十五年的时间休想复原!眼下不过两月有余,你契丹人连凑齐小股部队骚扰边境的实力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实力来发起入侵中原的战争?

    “还敢口出狂言要一举踏平我中原?实不相瞒,尽管我晋国现在与梁国的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但是除却与梁国交战的主力部队之外,晋王殿下还在幽州集结了十五万精锐铁骑,随时准备剑指漠北,一举攻灭契丹!眼下你契丹自身尚且难保,还有什么资格与吴国同盟?还有什么勇气妄言踏平中原?

    “耶律德光!你不如听我一言,速速回你契丹,劝说耶律阿保机早日死了这条意图染指我中原华夏的野心。既然你们垂涎我中原华夏土地与财富,何不就此俯首称臣?从今往后你们契丹人便是我中原华夏诸多民族中的一员,可以共享我中原华夏神州的繁荣!又何必非要劳民伤财刀兵相见,做此无用之功呢?!”

    说罢,冯道也不理会被气的面皮通红的耶律德光,转身对吴王杨溥说道:“吴王殿下、徐丞相以及吴国诸位文武大臣!眼下的中原华夏乱局和战国时期的历史何其的相似?战国时期的历史教训就摆在我们的面前!强秦之所以能以一国之力攻灭六国一统华夏,凭的就是远交近攻的策略!眼下,契丹人垂涎我华夏大地已久,但是却苦于无力对抗我华夏各国,只能想尽一切诡计来挑唆我华夏大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今日契丹人意欲与吴国结盟,无非是在重施战国时期秦国的远交近攻之法,为的就是将我华夏各国逐一击破最终来实现他们觊觎华夏大地的野心!但是道同而理不同!强秦一统华夏不管怎样也是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事,是我们华夏民族内部的矛盾。而契丹人作为一个外族异邦觊觎我中原华夏,则是异族入寇,对于我们中原华夏人民而言是丧权辱国之举!

    “吴王殿下,我晋王殿下乃是胸怀四海之士,一统华夏神州重现大唐盛世实为其生平大志。只待打败篡位的梁国逆贼,一统中原之后,不日便会挥师南下,重整大唐破碎山河。我国之所以会与贵国结盟,实为贵我两国皆奉大唐为正统,皆以复兴大唐为己任。若是今日贵我两国结为同盟,届时重建大唐帝国之后,即便贵国成为大唐帝国的藩属之国,吴王殿下仍旧不失为一国之主。若是与契丹国结盟的话,到那时契丹国尚且危如累卵难以自保,试问他们还有什么能力和吴国互为唇齿呢?”

    说罢,冯道转身对徐温说道:“徐丞相,你我栖身于朝堂之上所为的无非是理想和前程。丞相大人,此刻你极力反对贵我两国之间的同盟,而试图促成与契丹国之间的同盟实在是见事不明啊!我们晋国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有没有可能一统华夏,我想徐丞相你是心知肚明的!今日你若是真的促成了吴国与契丹国的同盟,且不说日后史书该如何书写你的所作所为,单是他日我晋国一统华夏之后,徐丞相你苦心经营起来的徐家的一片天地又该如何?只怕到时候徐丞相你就算是想要退身村野做一个田舍翁都希望渺茫,更何况对于你们徐家子弟还有丝毫的前程可言吗?

    “也许徐丞相会认为我说的话太过于狂妄,但是我们晋国强大的实力就摆在眼前,我实在是有狂妄的资本!希望徐丞相三思啊!”

    冯道的一番话顿时让徐温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之所以一味的想要和契丹同盟,无非就是希望能够通过战争来进一步巩固徐家在吴国的威望。可是契丹国新遭定州之败,国力早已大不如前,和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国家同盟真的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吗?眼前的这个冯道虽然无礼,但是他说的却句句属实。自己现在所处的局势就如同一场赌博,赌注就是自己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徐家在吴国的一切。如果自己这一宝押错了,那么不仅今后自己无法在吴国立足,就连整个徐家后代子孙也没有丝毫的前程可言了!

    看到徐温还在犹豫不决,徐知诰大声说道:“父亲大人,不争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的眼前,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希望父亲大人能够以华夏苍生为重,以我吴国的前途命运为重,以咱们徐家的未来为重,就在此时此地做出一个正确的决断吧!”

    徐温之所以犹豫,其实无非是考虑到如果在冯道的一番威逼利诱下自己就同意了与晋国结盟的话,自己会颜面扫地威风全无。而此刻徐知诰的这番话正好给了徐温一个台阶,保全了他的颜面。

    徐温见状,急忙就坡下驴长叹一声道:“我……不得不承认冯大人说的句句在理啊。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承认之前我决定与契丹国同盟实在是有欠深思熟虑。既然吴王殿下和彭奴你们都有意与晋国结盟,而与晋国同盟又确实有颇多益处,那么老夫……也同意与晋国结盟一事了!”

    听到徐温突然改口倒向了晋国,耶律德光勃然大怒,厉声说道:“徐丞相!你本已答应和我契丹国同盟,怎的如今又出尔反尔?这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做出的事吗?”

    徐温一脸无辜的说道:“不论跟谁结盟,对于我们吴国而言都是为了吴国长远的未来考虑。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除了和你契丹国结盟我们别无选择,而现在面对着更加强大更有实力的晋国,如果我们还要和你们结盟岂不是真的见事不明了吗?我想这样的局面换了是你们契丹人,也会和我们做出一样的选择的,耶律元帅又何必动怒呢?”

    耶律德光愤然说道:“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徐丞相你……”

    “住口!”眼见着耶律德光盛怒之下就要揭穿自己私收契丹贿赂的老底,徐温急忙打断了耶律德光的话,怒道:“好你个耶律德光,结盟不成竟然在这里血口喷人?!来人!给我把这群契丹使节抓……赶……即刻驱逐出吴国境内!”

    徐温话音一落,殿外涌进来十余名彪悍的禁军,不由分说的将耶律德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赶出了吴王王宫。期间韩知古曾试图反抗,却被耶律德光及时的制止了。

    待三人狼狈万分的被赶出了王宫后,韩知古愤愤的说道:“耶律元帅,为何不让我在大殿之上直接将徐温和徐知诰这一对儿鸟人当场砍杀了?凭着我和师妹二人,定能让吴国这帮猪狗血溅当场!”

    耶律德光长叹一声道:“胡闹!这里是吴国,就算你能杀的了他们的满朝文武,咱们三人又怎么去面对吴国大军的围剿?你们师兄妹二人有那个信心从几十万大军中保着本帅全身而退吗?!”

    韩知古道:“可是眼前这个亏吃的着实让人心中恼火万分,既然明的不行,那么咱们就他们来个暗杀!总之不杀了徐温父子,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啊!”

    耶律德光摇了摇头说道:“成大事者当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辱!杀了他们固然能解咱们一时的心头之恨,但是对于我们契丹国的长远大局却没有丝毫的利益可言。眼下留着徐温父子的狗命,他们还可以为了争夺权力继续祸乱吴国政局。杀了他们反而替吴王杨溥扫清了后顾之忧,让吴国局势变得更加稳定了。更何况徐知诰的身边有安继业那小贼的护持,你们确信自己有能力杀得了徐温父子吗?

    “眼下中原华夏大地虽然纷乱不堪,但是各国实力强大却是不争的事实。凭我们契丹人现有的力量想要逐一击破他们实在是颇有难度,所能指望的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乱上加乱,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正因如此我才苦心积虑的策划了洛阳武林大会和今日与吴国同盟一事,只可惜天意难遂人愿啊!

    “虽然眼下和吴国结盟围攻中原一事已然无望,但是咱们还不能这样铩羽而归,索性留在江南再作打算便是。前番策动洛阳武林大会,我去过了中原,今日策划与吴国同盟,我又踏足了江南,两地的游历让我对华夏神州这片丰饶的土地有了更进一步的渴望。凭什么他们中原人就可以尽享华夏大地的富饶,而我们契丹人就活该在塞北苦寒之地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说到这,耶律德光遥望着远方湛蓝的天际,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我们契丹国能够早日实现吞并华夏大地这个光荣而又神圣的使命,我定要让整个华夏神州陷入更加混乱的乱局才行!”

第八十二章

    在安继业、徐知诰、冯道等人的共同努力下,耶律德光意图唆使吴国与契丹国结盟然后祸乱华夏的阴谋终于被彻底粉碎了。是夜,在徐知诰的府邸,众人齐聚一堂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徐知诰端着酒杯不无感慨的说道:“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咱们终于挫败了耶律德光的阴谋。感谢冯大人的鼎力相助,感谢继业、俊彦还有王姑娘的竭力护持,也感谢朱珠姑娘每天尽心竭力的为我们做出来这么多好吃的料理。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在下先干为敬!”

    饮尽杯中酒后,徐知诰咂了咂嘴,问道:“冯大人这就要回中原了吗?依在下之见,冯大人何不多盘恒几日,尽情的领略一下我江南的风景名胜?也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以报冯大人此番鼎力相助之恩啊!”

    冯道笑道:“徐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现在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总算是挫败了契丹人的阴谋,晋吴两国结盟一事也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更何况我来江南已经一月有余,此刻中原大地烽烟四起,晋梁两国的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晋王殿下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在下必须尽快返回晋国才是。”

    徐知诰道:“冯大人凡事皆以国事为重,着实让在下敬佩不已!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不强留了,他日冯大人若是再有机会来我江南,一定要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咱们好好聚一聚才是。”

    冯道笑道:“徐大人放心,到时候少不了会麻烦徐大人的。”

    徐知诰看了看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问道:“继业,你们三人接下来作何打算呢?”

    安继业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此间大事已了,我们兄妹三人本想打算继续游历江南,但是考虑到耶律德光遭此惨败必不甘心,又担心他会对徐大人和冯大人加以报复。一时间倒也难以打算了。”

    徐知诰道:“继业尽管放心,冯大人在吴国有我徐知诰的重兵保护绝对不会让他出半点差池。至于我这里继业也不必担心,有俊彦在我身边,想他耶律德光也没那个胆量对我如何!只是经过几日的相处,愚兄和你们兄妹三人颇有相见恨晚之心,若是就此别过,愚兄心中着实有些难以割舍啊。”

    冯道说道:“安大侠有此担心也不为过,但是据我分析耶律德光绝对不会对徐大人他们动手的。”

    安继业问道:“这是为何?”

    冯道接着说道:“耶律德光处心积虑的策划了这一切,所为的无非是想让华夏大地乱上加乱,然后他们契丹人就可以趁机渔利。眼下虽然他的阴谋被我们挫败了,可是杀了徐大人除了能解他一时的心头之恨外,对他而言却没有任何的好处。耶律德光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因为一时之辱对徐大人他们下手的。相反留着徐大人他们父子的话……”说到这,冯道微微一顿,对徐知诰说道:“在下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会对徐大人多有不敬,但是在下绝无他意,希望徐大人能够见谅。”

    徐知诰笑道:“冯大人但说无妨。”

    冯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眼下吴国的形式徐大人再清楚不过了,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实际上却是暗潮涌动。徐丞相勾结百官,身居金陵遥控朝政,吴王杨溥的实权已经被完全架空。若非徐大人的鼎力扶持,只怕吴国……早已经变天了。不管耶律德光怎样处心积虑的图谋我华夏神州,他所求的无非是一个‘乱’字。对于耶律德光而言,眼下他妄图祸乱整个华夏大地的阴谋虽然失败了,但是留着徐大人父子二人,那么至少吴国这个当前华夏大地第三大国就会一直乱下去!如此一来,他只需腾出手来再想一些其他的阴谋诡计,就有可能实现他意图搅动天下大乱的阴谋!

    “所以在我看来,咱们现在根本不用担心耶律德光会对我们怎么样,他也绝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我们真正要担心的是他又想出了什么其他的祸乱华夏的阴谋,这才是我们当前要尽力提防的重中之重啊!”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冯大人说的有道理。耶律德光的目标是整个华夏神州,绝对不是一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或者是一己私怨就蠢蠢欲动的人,更不会因为一时受辱就去做出破坏大局的举动。正因如此,耶律德光才是一个可怕的对手。纵观耶律德光的一举一动,先是策动洛阳武林大会意图挑动武林大乱;然后是趁着镇州张文礼反叛之机倾全国之力入侵中原;大败不久便立刻将目光转向江南,意图趁中原晋梁两国决战之际,唆使吴国南北夹击中原;徐大哥刚一阻止了他们与吴国联盟的企图后,他便毫不犹豫的派出杀手意图暗杀徐大哥。凡此种种举动,足以证明他是一个不亡我华夏绝不死心之辈,他这种锲而不舍的韧性才是他的可怕之处!所以我也觉得耶律德光绝对不会为了解一时之气而对徐大哥他们下手,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他下一步又会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才是!”

    安继业道:“耶律德光处心积虑想要祸乱华夏,所使的阴谋诡计也着实是阴狠无比让人始料不及,若非机缘巧合都让咱们撞上了,只怕他的阴谋诡计早已得逞。对于这样的人,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就算是想要提防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啊。除非……趁着他还在吴国之际,我们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徐知诰说道:“杀了他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可是耶律德光处事机警万分,此刻只怕早已不知所踪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提防他的下一步诡计,想要杀他实在是太困难了啊!现在华夏大地上最强大的三个国家晋国、吴国还有梁国都已经看穿了耶律德光的伎俩,更何况晋国有晋王,梁国有王彦章,我们吴国有吴王殿下和我,也绝对不会再去理会契丹国的任何诡计。只是除了我们三个大国之外,你们说耶律德光会不会把目光投向其余诸国呢?”

    冯道摇了摇头道:“不会!除了吴国之外,江南除了钱氏的吴越政权颇有实力外,其余诸国不是安于现状便是国力弱小。而吴越政权一向奉中原梁国为正统,绝对不会做出勾结外邦祸乱华夏之事。耶律德光就算是想要勾结其余诸国,他们也绝对没那个能力来帮助他实现野心的,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对自己而言费力不讨好的事的。”

    金俊彦说道:“既然眼下耶律德光想要挑动华夏各国的企图已然不可能实现了,那么接下来他有没有可能再对江湖武林下手呢?”

    冯道点了点头道:“金大侠分析的不无道理,既然华夏各国他已经无从下手,那么我们还真得小心江湖武林这一块了。江湖武林虽然是一个不从属于任何政权的群体,但是江湖一乱对于华夏大地而言也是非常可怕的!”

    朱珠不以为然的说道:“现在我师父已经坐稳了武林盟主之位,耶律德光想要再次挑动武林大乱只怕很难吧?”

    王茹摇了摇头道:“我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晋梁两国的决战之上,对于武林之事已经无暇顾及了。更何况,武林之中虽然有我爹这个武林盟主坐镇,但是私底下其实还是一盘散沙互不统属,耶律德光若是真的想要挑动武林大乱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安继业沉思片刻后,说道:“经过这一番分析之后,耶律德光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江湖武林了。只是江湖之广武林之大,他又会从何处下手呢?”

    安继业提出的问题让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安继业自失一笑道:“管他那么多呢,左右我和茹妹还有朱珠三人所谓的游历江南也不过是浪迹江湖而已。既然他耶律德光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江湖武林,那么咱们三人只需在游历江湖之时多加留意便是。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到时候咱们姑且随机应变吧,又何必在这里搜肠刮肚的苦想对策呢?来!今日咱们索性也放纵一回,来他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了这次冯先生和徐大哥合力挫败了耶律德光的阴谋,小弟敬两位一杯!”

    在安继业的提议下,众人也决定不再为耶律德光接下来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祸乱中原而烦恼了。一时间纷纷举杯,觥筹交错间谈笑甚欢。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这才纷纷回房休息。

    安继业酒量颇豪,虽然一个人足足喝了一坛红曲酒,但是也仅仅是熏熏然微有醉意而已。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来到中原这些时日所遭遇的种种经历,不由得感慨万分,不知不觉间竟然走了困意。翻来覆去间不由得又想到了林红颜,一丝惆怅蓦然从心间升起。左右也是睡不着了,索性起身穿好衣服,从行囊中拿出那副林红颜所画的《飞天图》来到院中,坐在屋檐下小心翼翼的展开了画卷。

    所谓睹物思人,借着月光看着画卷中那两身栩栩如生的飞天,回想起在洛阳城合欢楼中和林红颜的日日夜夜,安继业不禁泪湿了双眼。

    “红颜玉手生花笔,罗袖飞天舞。流连婉转画中仙,虽是红尘笔触亦生烟。

    “梦回盛世长安处,已是江山改。满腔豪气斗冲天,仗剑江湖策马踏平川!”

    安继业一边轻抚着画卷,一边轻吟着当日为林红颜所做的那阙《虞美人》。念罢之后,伸手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抬头看了一眼在满天繁星簇拥下的那轮皎洁的明月,不无惆怅的自言自语道:“唉!画卷犹在,往事历历在目,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红颜,你在那边还好吗?”说罢,盯着明月陷入了无尽的愁思之中。

    片刻之后,安继业沉声说道:“冯先生也睡不着吗?”

    安继业话音一落,夜色中房门处走出一个人影,正是冯道。冯道缓步来到安继业身边,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说道:“安大侠真是好功夫啊,竟然只凭着听力就知道是在下了。”

    安继业说道:“习武之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早已成了一种本能了。我以为大家都喝醉睡下了,没想到却打扰了冯先生的休息了。”

    冯道说道:“在下酒量甚浅,几杯过后就已经不胜酒力了。喝得少,自然醒的早。再加上我一直都有个失眠的毛病,所以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不曾想扰了安大侠一个人的清净了。倒是安大侠酒量颇豪啊,喝了那么多竟然看不到丝毫的醉意。”

    安继业道:“若非有一定的内功功底,我又怎会一坛不醉呢?”

    冯道说道:“适才无意中听到安大侠所吟的那阙《虞美人》,语境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相思之情,可是想到心上人了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心上人?呵呵,早已是阴阳两隔了。我也无数次的提醒自己该放下了,但是每当想起却还是忍不住的伤感。”

    冯道说道:“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就算时间能够抚平昔日的伤口,但是那份思念却永远难忘。毕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既然难忘那就不要强求去忘掉了,留作一份怀念铭记于心,全当是人生的一种经历了。”说到这,冯道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天一亮咱们就要各奔前程了,临行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安大侠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在江南打发时光,对中原晋梁两国之战视而不见置身事外了吗?”

    安继业苦笑道:“我也不想置身事外,但是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尴尬的位置,你叫我又如何不置身事外呢?我大哥和郭威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们兄弟三人情同手足。而茹妹、朱珠还有王彦章王伯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茹妹之间又早已心生情愫。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你说我该如何选择、又该如何取舍呢?”

    冯道正色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十分的为难,但是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不管你接不接受,不管你怎样难以取舍,你都必须要去接受,必须要做出取舍。一味地逃避现实,最后你只能自尝苦果!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脚踩两只船左右摇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现在能够躲得了一时,但是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你又该如何面对?你要明白一点,这场决战的结果必然会以失败的一方彻底毁灭而告终!你现在因为难以取舍而逃避这场战争,但是等战争结束之后不管是哪一方的毁灭,你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胜利的那一方?你想过吗?到那个时候,你不仅会背负一生的内疚,而且会为今天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而后悔。你想要逃避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可是很可惜你根本无从逃避。

    “现在,如果你不再继续逃避而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你还有可能力挽狂澜,有可能为自己争取一个让你满意的结局。眼下,在你眼前有四条路可选。第一条,继续逃避现实然后背负着一生的愧疚而活;第二条,选择你大哥晋王殿下这必胜的一方,为了实现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抱负而战;第三条,选择梁国王彦章那一方,不仅要与你大哥为敌,更要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第四条……那就是你自立为王,在这乱世之中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四个选择之中,在我看来只有最后一条才是你的上上之选。”

    安继业闻言叹了口气道:“果然又说到了这个话题上了。之前我已经说过,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份心思,我是绝对不会自立门户的!”

    冯道轻叹一声道:“你既然不愿意自立门户,而第一条路逃避现实的做法也绝不可取,如此一来你只剩下两条路可选了。而这两条路中唯有帮助晋王殿下赢得这场战争才是你最好的出路!眼下晋梁两国的局势一目了然,晋王殿下胸怀四海,帐下能臣猛将如云,自上而下团结一心,士气空前高涨。而梁国虽有王彦章这样的无双猛将,可是朝廷内部勾心斗角,朱友贞虽然有心力挽狂澜却早已无力回天,加之与晋国长达四十余年的战争已经将梁国的实力耗尽,面对晋国的大举进攻梁国败局已定!你若是选择了帮助晋王殿下一统中原的话,那么日后凭着你在战场上的功绩还有和晋王殿下的私交,想要保全王彦章、王茹父女还有朱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安继业问道:“我帮着我大哥亲手攻灭了茹妹他们的家园,将来就算是我能保全他们三人,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呢?”

    冯道说道:“是很难面对,但是不管你是继续逃避还是帮助晋王殿下攻灭梁国,将来你都必须要面对这个结局。相比而言,反而帮助晋王殿下你至少还能够保全他们三人。更何况你帮助晋王殿下主要还是为了实现你荡平乱世的理想,时间一久王茹姑娘他们也一定会想明白这一点的。又怎会因此而记恨于你呢?”

    反复的品味着冯道的话,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说道:“多谢冯先生为我指点迷津,我懂了!只是眼下我大哥那边还不需要我,更何况我总觉得耶律德光一定会借着身在江南之际,趁机从江南武林下手。所以我打算继续在江南呆些时日,等确定了江南武林平安无事后,等我大哥需要我的时候,我再返回中原。”

    冯道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眼下契丹人虽然已经没有实力入寇中原了,但是我们必须得警惕他们的各种阴谋才是。”

    沉思了片刻后,安继业问道:“冯先生为什么总是对我的事情如此关心呢?”

    冯道正色说道:“因为你是一个胸怀大志且有能力和器量的人才,结束这个乱世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是你又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而感情却是成大事者通往成功路上的一个最大的阻碍!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一个人才因为感情的纠葛而一蹶不振,对于这个乱世而言这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所以我才忍不住要跟你说这些,想要来帮助你走出困惑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多谢冯先生的关心,在下省得了。”

    冯道笑道:“化身为乱世长风的理想确实伟大,但是任何一条通往理想的道路都注定不是一帆风顺的,都注定是充满了崎岖和坎坷的。我所能做的只是为你拨云见日,具体怎么走、怎么选择最终还得靠你自己了!

    “好了,天快亮了,趁着还有些时间,咱们去睡个囫囵觉吧,天一亮咱们就要为了各自的理想各奔东西了。”

第八十三章

    辞别了徐知诰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在江南吴国又盘桓了一月有余。期间,三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吴国的大街小巷、田间地头,一方面游历散心,一方面也在留心打探耶律德光等人的下落。

    这一日,三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吴国与吴越国的交界之处太湖。望着眼前宽广浩渺的太湖,朱珠兴奋地说道:“这就是太湖吗?好宽广的水面,安大哥、师姐,咱们去太湖泛舟好吗?”

    安继业苦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怎的对水有如此偏爱啊?莫说是我晕船晕的不舒服,就算是不晕船,此刻已至隆冬湖面早已结冰,你还泛的什么舟啊?”

    朱珠嘟着嘴说道:“那咱们就去滑冰呗?左右也来了嘛。”

    王茹说道:“傻丫头,只是一层薄冰而已,怎么滑冰呢?再说了你不冷吗?说起来,江南的冬季景色确实别有一番韵味,只是这透骨的寒意着实让人耐受不得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是啊,比之这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我还是觉得北方的酷寒更好受些。”

    朱珠撇了撇嘴道:“亏你俩还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呢,这么点寒意都受不了?你们学学我,像我这样乱蹦乱跳的自然就不冷了。”

    王茹笑道:“说起来,我倒是真羡慕师妹你这样无忧无虑的心性呢。安大哥,现在咱们在吴国又呆了一个多月了,基本上游遍了吴国全境,所过之处也算是风平浪静,却没有发现丝毫耶律德光他们的蛛丝马迹,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返回契丹了呢?”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依着我对耶律德光的了解,他们不达目的是决会不罢休,更加不会甘心就这样铩羽而归的。在吴国没有遇到他们,说明他们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吴国。眼下越是看似风平浪静的时节,我们越要提高警惕,谁又敢保证这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朱珠盯着眼前浩渺的太湖,若有所思的说道:“这里是吴国和吴越的交界之处,你们说耶律德光他们有没有可能去了吴越了呢?”

    王茹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小师妹你看似玩心颇重,也有如此警醒的一面啊。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耶律德光他们在吴国吃了一瘪,吴国上下已经对他们充满了戒心,他们想要在吴国掀起风浪已然是不可能了。要不咱们去吴越?”

    安继业道:“也好。只是眼下咱们不是单纯的游玩,而是带着任务的。这吴越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他们把咱们当成了细作可就有些麻烦了。”

    朱珠笑道:“什么人生地不熟啊?安大哥你有所不知,吴越一向奉我大梁国为正统,是我们大梁国的藩属之国,他们吴越王的称号还是我父皇御封的呢,真可谓是人也不生地也颇熟啊。”

    王茹也笑道:“师妹说的没错,在吴越境内咱们要是抬出师妹大梁国真宁公主的身份来,只怕吴越王钱镠都得亲自来迎接了呢。”

    安继业笑道:“竟然还有如此渊源?早就听说杭州素有人间天堂的美誉,我也想去领略一番杭州的美景了。既然如此,眼前就是吴国和吴越的边境,那么咱们现在就去吴越一游。如果能够得到吴越王的帮助,那么耶律德光他们若是真的在吴越国,想要找到他们的行踪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朱珠闻言,抚掌笑道:“如此甚好,杭州美景和特色小吃极多,在追寻耶律德光等人下落之时,咱们也能好好地一饱眼福和口福了。”

    王茹问道:“那咱们直接穿过太湖进入吴越呢还是绕道走陆路呢?”

    安继业说道:“绕道陆路的话只怕最少也得两天的行程了,不妨就走水路吧。只是湖面结冰不知能否行船了,咱们先找个船家打问一下吧。”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太湖水面极为宽广,横跨江、浙两地,水产极是丰富。两岸渔村比比相邻,村内住户大多为靠捕鱼为生的渔民,三人基本没费什么劲儿便找到了一家渔家。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渔夫带着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渔夫正坐在用篱笆围成的小庭院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有说有笑的整理着渔网。

    问明了安继业三人的来意后,老渔夫笑道:“这太湖水温几乎四季如春,冬季除了湖湾或者背风岸偶尔可见一些薄冰外,湖心处水面如常。若非极寒之年,全湖几乎不会冰冻。老朽活了五十余年也仅在年幼之时,见过一次全湖冻结的盛景呢。眼下湖面虽有些许薄冰,但是绝对不碍行船的。”

    安继业闻言,从行囊中掏出一锭约有三两多重的碎银,毕恭毕敬的递到老渔夫的手中,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有劳老人家载我兄妹三人渡湖前往对岸的吴越。这锭碎银以作船资,还望笑纳。”

    老渔夫捏着手中这锭银子,连连摇头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摆渡而已,有五十文制钱足够了!”

    王茹笑道:“老伯收下便是了。实不相瞒,我们兄妹三人乃是中原人士。眼下整个华夏大地政权林立,各国都有各国的制钱,仓促之下我们也没有吴国的制钱啊,所以只能用银子当做花销了。”

    老渔夫一脸憨笑的将银子揣入怀中,说道:“这么多银子足够我们全家一年的吃喝了。大虎、二虎,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船具准备出船了。”说罢看了看三人的坐骑,不由的有些犯愁的说道:“我们渔民打鱼的船只都是小船,三匹马可是放不下啊,最多只能上一匹了。要不我先把三位客官摆渡过去,回头我再把三位的马摆渡过去?”

    朱珠说道:“不用这么费事,能放一匹就行。安大哥的黄骠马跟着安大哥这么些时日已经有了感情,把安大哥的马带上就行了。我和师姐的马就暂时寄养在老伯这里,待我们回来以后再来带走。老伯看这样可行?”

    老渔夫笑道:“行行,没问题。我们虽然是郊野小民,但是民风淳朴,马匹寄养在我家三位尽管放心便是。”

    闲话无多,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便登上了渔船飘飘荡荡的向对岸的吴越驶去。老渔夫不愧是行船多年的老手,渔船虽小,但是在他们父子三人的撑动下倒也行的颇为平稳。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湖面上细小的碎冰撞在船身上发出的细微的叮咚声,看着眼前太湖烟波浩渺的水面,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大约一个时辰后,渔船已经驶近湖心。这时,只见老渔夫端着一个大条盘,上面装着三大碗糙米饭和一口热气腾腾的砂锅,还有一小壶放在热水盆里烫的温热的黄酒。摆布好后,老渔夫笑着说道:“都是些我们渔家的粗茶淡饭,三位将就的用些。我看这位壮士登船之后有些面色发白,想是有些晕船了。这晕船的毛病既不能太饿也不可太饱,少少吃些东西就会舒服一些了。”

    朱珠伸手揭开砂锅锅盖,顿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大声赞道:“好香啊!”透过腾腾的热气一瞧,只见是满满一锅银白色的鱼虾乱炖。伸箸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嘴中,细细咀嚼之下顿觉一股鲜香之味回荡在齿颊之间,不由得大声赞道:“好鲜!老伯,鱼虾我也吃的多了,但是似这般鲜香无比,颊齿留香的还真不多见。”

    老渔夫哈哈笑道:“这是我们太湖特产——太湖三白,用太湖银鱼、白鱼、白虾一锅乱炖而成,是我们当地渔家的家常便饭了。我们吃惯了也不觉得什么,但是外人初尝之下也确实觉得肉质鲜嫩算得上水产中的一绝了。”

    在阵阵鲜香的味道的刺激下,安继业和王茹也觉得食指大动,纷纷举箸开吃。一时间直如风卷残云一般,吃的三人鼻尖微微冒汗,再配上一壶温热的黄酒下肚,满身寒意被一扫而空,顿觉神清气爽,就连安继业晕船的感觉也荡然全无。

    酒足饭饱后,安继业闲来无事向老渔夫打问道:“老伯,这一个月来可曾有异族装扮的两男一女乘船到吴越啊?”

    老渔夫颇为诧异的说道:“异族装扮的人倒是有,但是只有一男一女而已。半个月前,这两人来到我们村,出手极是豪阔,甩手就是五十两银子包船过湖。只因那个男的长相十分古怪,而且脾气暴躁跟个凶神恶煞似的,小老儿胆小没敢接这门生意。后来邻家黄阿大看着五十两银子眼热就壮着胆子接下了这单生意。现在已经半个月过去了,黄阿大至今音信全无,他家婆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村里人也出船找了好几回,却始终没有找到丝毫线索,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壮士莫非认识那两个人吗?”

    听到老渔夫对那两个人的描述,安继业已然认定这两人必然是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二人了。摇了摇头道:“也谈不上认识,交过几次手而已。这两人乃是漠北契丹人,尤其是那个男的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性格十分残忍。老伯若是再见到他们切记一定要远离才是!”

    王茹说道:“果然让咱们猜中了不是?只是没想到韩知古他们竟然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了吴越,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的话,只怕已经有所行动了。”

    朱珠问道:“那么耶律德光去哪儿了呢?没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的保护,耶律德光怎么可能只身一人返回契丹呢?”

    安继业说道:“别忘了那日刺杀徐大哥的那三个疑似红云山庄的高手,有他们三人的保护,耶律德光完全可以高枕无忧的。既然耶律德光只让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个武林高手前往吴越,那就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打算从江湖入手祸乱武林了,只是不知他们究竟会从何处下手了。”

    带着满腹的疑问,三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渔船在浩渺的太湖水面飘荡了大约半日时辰,终于穿过了太湖来到了吴越国的境内。

    上岸之后,老渔夫说道:“这里就是吴越境内的湖州了,从湖州向南一百五十余里就到了吴越的国都杭州府。与江南其他诸国相比吴越境内十分安定,三位尽管安心游玩便是。记得回去的时候去老朽家里将马匹取回。”

    辞别老渔夫后,安继业三人就近在镇上雇了一辆马车向湖州城内行去。王茹和朱珠坐在马车上,安继业在一旁打马随行倒也惬意。一路行来果然和那老渔夫所说的一样,只见田间地头、街头巷尾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所过之处俱是一副安居乐业的画面。吴越这番安定祥和的景象比之吴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没有想到当此乱世时节华夏大地竟然还有如此宁静祥和的所在。身处此间让人几乎忘却了此时乃是一个战火纷乱的乱世,直让安继业三人感慨不已。

    将至辰时时分,三人终于来到了湖州城内。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但是湖州城内却是一派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景象。朱珠见状,向车夫问道:“你们吴越怎么晚上还这么热闹啊?莫非这里没有宵禁吗?”

    车夫自豪的说道:“自打钱王爷创建了吴越后,咱们吴越老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手里钱多了晚上的娱乐自然也就多了,这夜市也就自然而然的在民间悄然兴起了。就在前年钱王爷索性彻底取消了宵禁,直接将夜市合法话了,现在咱们吴越晚上的夜市比之白天还要热闹的多呢。”说到这,车夫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三位客官是打算先住店打尖呢?还是先在这夜市好生逛逛呢?”

    安继业说道:“奔波了一日着实有些累了,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吧。”

    车夫说道:“得嘞,那我给你们推荐个地方吧。数月前有几个中原妇女来到我们吴越,在这湖州城里开了一间名为安和的客栈。这安和客栈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价钱公道,干净舒适,别说是你们这样的远方游客,就是我们当地人住进去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呢。”

    朱珠闻言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车夫大哥你别不是和这个什么安和栈串通好了的吧?把我们骗过去你好抽分红。”

    车夫略带不满的说道:“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腿在你们身上长着,如何选择也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去了若是觉得不满意你们完全可以再换地方嘛。”

    王茹笑道:“大哥莫怪,我这小师妹就是这样一个直性子,有嘴无心的。既然有如此好的去处,那就有劳车夫大哥带我们去这间安和客栈先瞧一瞧再说吧。”

    不一刻,马车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下车一瞧,只见眼前是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栈,在门前一对儿大灯笼的映射下,挂在客栈门楣的匾额上“安和客栈”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店面虽然看起来不甚起眼,但是门前却洒扫的纤尘不染,所有的一切都摆布的井井有条,让人一见之下顿生好感。这边王茹和朱珠刚一下车,那边店里便快步走出来一位衣着朴素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妇人迎了上来。

    妇人满面笑容的说道:“三位是来住店的吗?实在是不凑巧,今儿个客房已经满……”话未说完,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安继业怔怔的愣了半晌后,惊喜的叫道:“安大侠?!”

    安继业盯着这个妇人仔细的打量了半天后只觉得有些面善,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迟疑的问道:“这位大嫂如何认识在下的?”

    妇人此刻早已泪盈双眼,颤声说道:“果然是安大侠!恩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日若非您在恶龙岭出手相救,一举灭了恶龙岭的一众匪人,我们姐妹此刻还不知会沦落到什么田地了呢!”

    至此,安继业终于明白了这个妇人竟然是那日自己荡平恶龙岭时顺手救出来的二十三个惨遭恶龙岭贼人凌辱的妇人之一。那日救出这些妇女之后,因为她们一个个衣不蔽体,所以安继业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们,仓促之下又哪能记得住她们的相貌呢。

    想到这里,安继业恍然大悟道:“想不到你竟然来到了湖州?如此也好,遭逢大难之后这吴越境内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避祸天堂。”

    那妇人不无感激的说道:“还不是托了安大侠的福?没有安大侠的仗义相救,哪有我们的今日啊!”说罢,转身对屋内喊道:“姐妹们都别忙乎了,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不一会儿,客栈内陆陆续续出来了十六个俱是衣着朴素,二十五六岁上下年轻的妇人。看到安继业后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得热泪盈眶,竟然一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恩人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这些妇人的举动顿时把个安继业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扎撒着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尴尬的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安某何德何能怎么能受得起你们如此大礼呢?!”

    此刻王茹和朱珠也弄明白了这些妇人的来历,眼见着这些妇人个个都颇有几分姿色,心知她们必定在恶龙岭遭受过极大的痛苦与折磨才被安继业救出。联想到她们的过往,再看到她们如此感恩,王茹和朱珠也不由得泪湿了双目。

    倒是那个车夫,何曾见过如此场面?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们这些个女人,平日里一个个为人处世看起来极是泼辣果断,想不到竟然也有如此感情用事的一面?十七个这么漂亮的女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倒也是……是什么壮观来着?对了,蔚为壮观!只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如此做法让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那个什么……有碍什么来着?啊对!有碍观瞻啊!”

    一众妇女闻言不由得破涕为笑,纷纷盈盈起身。最早出来的那个妇人笑着骂道:“好你个张驴儿,这名字果然是没有白叫,真是驴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念过几年书,还非要学人家去咬文嚼字,说出来不伦不类的没得让人笑掉了大牙。”说罢,从身上掏出一百文制钱丢到车夫手中,说道:“拉车五十文足够了,多出的那五十文是感谢你把我们的大恩人送到了我们这里,拿着钱赶紧滚蛋吧!”

    车夫结果制钱,喜笑颜开道:“多谢老板娘打赏,那你们慢慢聊着,我赶紧回家了。”

    安继业不好意思的说道:“怎么能让你们替我付车前呢?”

    妇人笑道:“别看我们都是妇道人家,但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懂的,这点车钱又算得了什么呢?打今儿起,恩人你们在吴越的一切开销都由我们姐妹们包了!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进店慢慢聊!”

第八十四章

    听到这些妇人让他们三人进客栈去,安继业却摇了摇头道:“既然大姐你们这里已经客满,我们兄妹三人就不便打扰了,还是另寻个住处便是。”

    为首的妇人摇了摇头道:“恩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救命恩人在此,我就算是把这些客人全都赶出去,哪怕是不开这间客栈了也不能让恩人你们另寻住处啊?!再说了,到了我们这你们就算是到家了,我们姐妹都住在这客栈里,安大侠你们只管住在我们的房间里便是!安大侠莫非是嫌弃我们都是……都是些不干净的人吗?”

    安继业闻言连连摆手道:“在下绝对没有此意!大姐切莫多心!”

    一旁的王茹和朱珠也齐声说道:“安大哥,难为姐姐们一片热忱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怎能薄了姐姐们的一番好意呢?”

    安继业见状也着实感到盛情难却,只好点头作罢。

    为首妇人笑道:“这就对咯!恩人你们也别叫我什么大姐了,我娘家姓刘,你们就叫我一声刘氏就行了。”

    进入客栈,只见里面共有三层,一层吃饭、二层三层住宿。布置的虽然简单,但是处处都井井有条干净利落。在一众妇人的张罗下,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很快就安置妥当了。

    坐定之后,安继业问道:“刘姐姐你们一群妇道人家不远万里从中原来到江南,想来也极不容易啊。”

    刘氏轻叹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呢?那日,安大侠一共救出来我们姐妹二十三人,其中六人因为家中还有老小牵挂就直接回家去了。剩下我们姐妹十七人……一个个都是家破人亡没个归处,正好那三个被您一道救出来的行脚客商都是吴越的茶马商人,说左右我们也没个去处,在这乱世之中吴越倒是一个安定的所在,不如和他们一道来吴越暂住。思前想后,我们觉得也是这个理儿,更何况睹物思情,我们也着实不想继续在中原那块儿伤心地呆着了。于是就收拾了一些恶龙岭那些贼人掳掠来的金银细软和那三个茶马商人一同来到了吴越。来到这里以后,所见之处果然是一番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然后我们就住了下来。想到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于是我们姐妹十七人索性就在这里开了一间小客栈,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朱珠不解的问道:“我看姐姐们一个个极是温柔贤惠,怎么那个车夫却说你们为人处世泼辣果断呢?”

    刘氏摇了摇头道:“泼辣果断不过是我们装出来用以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遭遇过那场不堪回首的大难之后,我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在这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落脚,着实有些担惊受怕的。为了不受人欺辱,我们也就顾不得形象只好泼辣一些了。其实……”说到这,刘氏微微一顿,然后凄然一笑道:“其实我们也不过是一群饱受摧残的残花败柳而已,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呢?好在此地的人大多都是安分守己之人,加上吴越法纪严明,来了这里以后倒也没受过什么气。”

    王茹说道:“姐姐们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在这茫茫乱世之中你我皆如风中浮萍。过去的经历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了的,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是要鼓起勇气活下去才是。你们一群柔弱女子能够勇敢的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啊!”

    刘氏点了点头道:“那日安大侠将我们救出火坑之后,也是这么劝我们的。正因如此,我们才重新鼓起了活下去的勇气。”

    安继业深知这些女人曾经凄惨的遭遇不堪回首,不想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于是岔开话题不无感慨的说道:“想不到同处于一个乱世之中,这吴越王却是爱民如斯,把个吴越境内治理的井井有条,整个吴越境内一派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景象。我们虽未见过昔日的大唐盛世,但是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王茹说道:“是啊,一直都听说吴越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今日一见才知果非虚言。当此乱世时节,这吴越一境真不愧是人间天堂了。”

    刘氏说道:“在来吴越之前,我们也真没有想到在这个乱世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间天堂一般的所在。”

    安继业道:“来到江南之后,目睹了吴国和吴越的情形,让我不由得感到若是各国都能向吴越这样百姓安居乐业,这天下便是四分五裂又能如何呢?”

    刘氏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当初身经惨变,往事历历在目,凭着这番亲身经历在我看来一方的安宁并不能代表全部。吴越虽然是一方乐土,但是天底下还有万千百姓挣扎在乱世的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这些姐妹之所以遭受了如此大难,不就是因为天下大乱、王法不行的原因吗?”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刘姐姐说的没错。吴越王钱镠若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能够一统天下的话,这个世界也许真的能够迎来新的盛世。但是据我所知,钱镠父子只求偏安一隅,守吴越一境以求自保而已,从来没有过乱世争锋一统华夏的理想。若是世人皆似钱镠这般想法,乱世也将会永无休止的持续下去。只要乱世还在,像刘姐姐她们这样的惨剧必然还会发生,如此一来就算是偶有一处世外桃源又能代表的了什么呢?”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那日冯道也曾和我说过这样的话,看来我的想法还是有些幼稚啊。今日一谈,让我对这个乱世有了新的认识。没错,这个造就了一切不幸的乱世必须终结!”

    说话间,只见几个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屋内。闻着香味儿一瞧,只见满桌都是中原的饭食。朱珠抚掌笑道:“太好了,总算能吃到中原的饭菜了。来到江南这几个月,整日里吃的都是些鱼虾蟹肉,感觉身上都充满了鱼腥味儿了呢。”

    刘氏笑道:“我们姐妹只会做些家常便饭,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众人吃饭间,忽听客栈门前传来一片敲得山响的竹板声和一片嘈杂的人声。刘氏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恩人和两位妹妹稍坐,我出去看看。”

    待刘氏离开之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心领神会的同时起身向门外走去。来到客栈门前一瞧,三人顿时愣在了当地。只见客栈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十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打着竹板唱着散花乐,竟然是在聚众乞讨。

    待众乞丐唱罢之后,刘氏拿出一贯足有千文的制钱递到了为首乞丐的手中。为首乞丐将这贯制钱在手中抛了几抛后又丢还给了刘氏,说道:“掌柜的出手倒是阔绰,但是有件事得叫您老得知,眼下乃是乱世,各国都有各国的制钱。咱们行乞之人四海为家,您老给咱的这些制钱出了这吴越境内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所以咱们如今只要银子不要制钱,还望您老把制钱折成银子施舍施舍吧。”

    刘氏轻叹一声道:“眼下时节钱贱银贵,一两银子足顶三贯制钱了。更何况官家为了强行推广制钱,早已下令回收银两,通用制钱。我这小本买卖又哪来的那么多银两呢?”

    为首乞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是官家的事和您老的事,我们这帮下贱的行乞之人只管行乞收银子,又哪来的心情和资格去理会这些个大道理呢?”

    一旁的朱珠见状,心中不由火起。正待向前理论,却被王茹一把拉住。只见王茹盯着那些乞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要小瞧这帮乞丐,师妹千万不可造次!”朱珠顺着王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这些乞丐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破烂不堪的包袱,包袱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不知道是些什么,隔着包袱能够隐约的看到里面的东西在不断地蠕动着,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却见安继业缓步来到为首乞丐面前,掏出一锭残银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说道:“大哥可是丐帮中人?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那乞丐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感到足有二两有余,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可是打量了一番安继业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冷冷的说道:“乞丐就是乞丐,又有什么帮不帮的?”说罢,也不理会安继业,扭头对身后的一众乞丐说道:“开码头,上‘罩门’,给贵人纳福!”

    话音一落,只见两个小乞丐拿着一张剪成了葫芦形的红纸,随手往门上刷了一些浆糊然后把红纸正正的贴在了客栈大门上。只见红纸上歪七扭八的写着一行小字“一应兄弟不准滋扰”,随后又将一副同样写的歪七扭八文不达意的大红春联随手贴在了大门两侧。

    弄完之后,为首乞丐吆喝了一声道:“走了,去下一户!”说罢,也不理会安继业等人,带着一众乞丐扬长而去。

    待一众乞丐走远之后,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来到吴越境内,有一件事情一直让我费解。这吴越一派繁华景象,怎么一进入湖州后却随处可见乞丐,数量之多比之中原尤甚?还有他们这种索要银钱贴什么‘罩门’的做法又是为何呢?”

    刘氏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唉,这是他们这些乞丐新进兴起的一种什么‘丐捐’。江南的习俗中小年比咱们中原要晚一天,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正是小年夜祭灶的日子,所以他们就来索取丐捐来了。至于其中的情况实在是一言难尽,咱们回屋细说吧。”

    回到屋中坐定之后,刘氏接着说道:“恩人你们有所不知,听说这江湖中有一个什么叫花子帮,总舵就设在吴越境内的杭州。以前这些叫花子倒也安分守己,与民秋毫无犯。三个月前,不知怎的突然推出来一项什么‘开码头’的规矩,逢年节期间,就由一名丐头带领成群结队的进入城中向市面上的商家们强打秋风、索讨规费。凡是规规矩矩缴纳了银钱的店铺,丐头就在店铺门前贴一张红纸,美其名曰‘罩门’。有了这个罩门,保管日后没有叫花子再敢登门勒索钱财,倒也和驱鬼的门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了。”

    安继业闻言,眉头紧锁的说道:“叫花子帮?那不就是丐帮了吗?丐帮帮主谢长峰为人尚义任侠、豪爽无双,这丐帮也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己任,何时变得如此市侩了呢?如此这般做法和民间那些强收保护费的地痞无赖又有什么区别了?!”

    刘氏颇为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恩人慎言,若是让这帮叫花子听到,我们这里可就没有宁日了。”

    王茹安慰道:“姐姐莫怕,凭着我和安大哥与丐帮帮主谢长峰的交情,有我们在此,想来丐帮中人还是不敢造次的。”

    朱珠问道:“那若是不理会他们,不交这个保护费呢?”

    刘氏摇了摇头道:“若是遇到不肯交纳丐捐的人家,乞丐头便会支使群丐终日登门强索硬要,泼粪放蛇定要闹得你家宅不安鸡犬不宁,想不妥协都不行的。”

    朱珠闻言,想到当时看到的那些乞丐背着的包袱,顿时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不由得感到有些恶心。吐了吐舌头道:“这么下作腌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那么官家呢?吴越境内不是法令甚严吗?官家总不会眼瞅着自己境内的乞丐们横行不法,就这样袖手旁观吧?”

    刘氏轻叹一声道:“官家?眼下世道纷乱,迫于生计沦为乞丐的人数越来越多,以至于现在这帮叫花子人数众多、势力极大,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怕被抓到牢里吃牢饭。所以为了避免激怒他们发生更大的祸乱,官家对他们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据说这帮叫花子所得的丐捐会拿出来一部分用来孝敬官府,如此一来,官家更是对他们置之不理了。”

    安继业皱眉说道:“这我就想不明白了,以谢长峰帮主的为人,怎么会放任手下群丐做出此等祸乱百姓之事呢?”

    王茹也不解的说道:“谢伯伯虽然生性豪爽洒脱,却懒于管理丐帮日常琐碎之事,帮众又是鱼龙混杂,难免会偶尔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是这丐帮总体来说一向安分守己,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么一群鱼肉乡民的土豪恶霸了呢?我也是着实想不通啊!”

    朱珠若有所思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是韩知古他们捣的鬼?”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韩知古他们是半个月前来到吴越境内的,而据刘大姐所说这帮乞丐是三个月前变成这样的,时间对不上。而且契丹人的阴谋是让华夏乱世乱上加乱,这种挑动丐帮索要钱财的事情跟他们所做之事似乎也没有多大关联。更何况以谢长峰帮主的为人,也绝对不会做出勾结异族祸乱华夏的事情的!”

    王茹说道:“但是此事也不能不防啊,要知道眼下因为乱世丐帮帮众已经达到了十余万的空前规模,若是契丹人真的想要祸乱华夏挑动这丐帮造反的话,这丐帮也着实是一个不得不防的极大隐患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茹妹担心的不无道理。要不这样吧,反正丐帮总舵就在杭州,明日咱们就动身前往杭州,去趟杭州见一见谢帮主再说。”

    听到安继业明天就要走,刘氏急忙说道:“那怎么行?难得见到恩人一面,你们无论如何也得在我们这多盘桓些时日才行!再者说了,春节将至,所谓百节年为首,哪有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奔波的呢?至不济也要在我们这过了年再说!”

    “这……”安继业有心想要回绝刘氏的一番好意,但是看到王茹和朱珠脸上俱有倦意,想到二女跟着自己如此奔波月余也着实有些累了。于是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和刘大姐一起过个新年吧。茹妹、朱珠你们意下如何啊?”

    朱珠抚掌笑道:“如此最好!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异乡过年,我也着实想看看江南过年的情形呢。”

    王茹也笑道:“我是一个无所谓的人,一切全听安大哥安排就是。”

    安继业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在刘大姐这里过个年,然后咱们再去杭州。”

    刘氏笑道:“这就对喽!你们就宽心的在我们这住着就是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奔波了一天也累了,赶紧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打明儿起我带着你们好好在湖州游玩一圈。”

    待刘氏走后,王茹不解的问道:“安大哥怎么又突然决定在这里过年了呢?”

    安继业表情凝重的说道:“第一,你俩跟着我在吴国奔波了月余也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了。第二,适才我看那些乞丐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怀有一些敌意,我担心会有事情发生祸及刘大姐她们。她们在恶龙岭遭遇过非人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绝对不能让她们因为我的事再出什么意外了!”

    王茹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发现了那些乞丐看到你以后眼神怪怪的,但是我又想不明白了,咱们和谢伯伯交情匪浅,跟丐帮也没有丝毫的过节,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了呢?”

    朱珠说道:“让你们这么一说,感觉还挺瘆人的呢。他们……他们总不会也跑来泼粪放蛇吧?泼粪最多是恶心一下,我还能受得了。可是……我真的怕蛇啊!”

    王茹笑道:“蛇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蛇肉羹了吗?有我和安大哥在这里,他们若是真敢放蛇,我给你抓几条回来做蛇肉羹吃。”

    朱珠撇了撇嘴道:“蛇这东西吃是一回事,可是活的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么长的玩意儿,滑不溜秋软趴趴的看的都瘆人!”

    安继业说道:“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先住下再说吧。若是真的有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若是过了春节还没事的话,那就说明是我杯弓蛇影了。待春节一过,咱们就去杭州找谢帮主问明情况去!”

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安继业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后便来到隔壁王茹和朱珠住的房间,正待敲门却见房门自内而外自行打开,门口处王茹笑盈盈的看着安继业说道:“安大哥起得好早呢,快进屋吧。”

    进屋坐定后,安继业笑道:“你们也很早啊,夜来休息的好吗?”

    王茹点了点头道:“感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一觉睡到天亮。”

    二人说话间,朱珠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安继业和王茹,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后说道:“安大哥和师姐都起的好早啊,难道你们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吗?”

    王茹笑道:“懒虫,都什么时辰了还睡懒觉?赶紧洗漱收拾吧,一会儿刘姐姐就要带着咱们去湖州城游玩了。”

    “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想到游玩湖州城,朱珠应了一声后便懒洋洋的走进内室洗漱去了。

    待朱珠洗漱收拾停当后,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间,刘氏托着一个大条盘走进了屋内。一边麻利的把条盘里的早点摆在桌上,一边笑着说道:“我还寻思着你们三个多睡一会儿呢,没想到都起的这么早。来来来,先吃点早点。”

    只见这一桌早餐十分简单,一盘子团子,一盘子年糕,一小锅熬得黏稠的杂粮粥,一碟用香油调制的煮黄豆,一小盘老醋蛰头,还有一壶新沏的西湖龙井。

    看到安继业三人都在仔细的端详这桌早点,刘氏解释道:“团子、年糕和杂粮粥都是江南地区春节前的一些特色。所谓入乡随俗,来到这里以后我们姐妹也是跟当地人现学现做的,口味儿倒也算得上是正宗。当地人有句俗语‘岁腊谢灶王,粉团满笼香。’说的是腊月廿四送灶后,老百姓要做团子、蒸年糕。取一个象征着团团圆圆,年年高、节节高的好口彩。

    “至于这锅杂粮粥也是当地习俗叫喝口数粥。当地有句俗语叫‘腊月二十五,淅米和豆煮。’说的是送灶的第二天即腊月廿五,家家户户都要用赤小豆杂米煮粥,以祀神食。祭祀后,全家老少人人都得吃一碗,就算是襁褓中小儿和家里的猫猫狗狗,也得象征性地吃一点,就连外出没回来的家人,他的那份也得备好,这就叫口数粥。据说吃了口数粥,可以避瘟气,如果杂以豆渣吃了,还可以免罪过呢。”

    安继业笑道:“我就说这桌早点看着别致,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习俗在里面。”

    朱珠早已急不可耐的夹起一个团子塞到了嘴里,入口之后只觉得香甜软糯极是爽口。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又软又糯,中间裹得是红豆沙吗?香甜爽口!就是有些粘牙,感觉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王茹笑道:“子曰‘食不语,寝不言’,嘴都给你粘住了,吃饭的时候还要说话?”

    朱珠一伸脖将团子咽入肚中,笑道:“子还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的话自然是说给那些谦谦君子听的,我是女子当然不必理会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极具特色的早点后,端着温热的茶杯,细品着清香四溢的龙井茶,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刘氏说道:“恩人你们三个少坐一会儿消消食,我去安顿一下然后就带你们一游湖州。”

    安继业道:“刘大姐就不要客气了,你这客栈整日里车水马龙极是繁忙,你忙你的就好了,我们三个一会儿自己出去转转就行。”

    刘氏摇了摇头说道:“那怎么行,恩人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这小客栈忙是不假,但是我们姐妹人多,十七个人再忙也能忙过来的。再说了,恩人难得来一次,哪有搁着救命恩人不管还去做生意的道理呢?我们虽是妇道人家,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恩人若是再谦让,那我就索性把这客栈关了,这样也就没什么忙不忙的了!”

    安继业闻言连连摆手道:“万万使不得!既然是刘姐姐的一番好意,那么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刘姐姐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什么恩人了,区区小事何来的什么恩不恩的呢?没必要整日挂在嘴边的。”

    刘氏正色说道:“对于恩人您来说也许是件小事,但是对于我们姐妹而言那可是改变了我们一生的大事!没有恩人您的仗义相救,莫说我们姐妹现在还能不能活着,就算活着也是饱受凌辱摧残。此恩此德我们姐妹真的是永生难忘无以为报了!”

    安继业见状只能只得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刘姐姐随意吧。只不过在人多的场合就叫我一声安兄弟就行了,免得让他人听到以后误会多事。”

    刘氏闻言顿时明白了安继业的一番良苦用心。没错,若是被他人听到自己恩人长恩人短的,难免会打听一下自己姐妹的过往。可是自己姐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着实是一段难以启齿的屈辱历史,又怎能轻易的说与他人呢?如果真的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自己姐妹这段饱含屈辱的过往,姐妹们只怕是难以在江南立足了。

    想到这里,刘氏不无感激的点了点头道:“我省得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您恩人,有人的时候就叫你们一声安兄弟、茹妹妹和朱珠妹妹,就说你们三人是我娘家的至亲便是。”

    待刘氏安顿完客栈的事情后,便带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开启了湖州之旅。按照刘氏的安排,第一站便是湖州南郊的莫干山。一路行来,王茹和朱珠还有刘氏坐在雇来的马车上,安继业在一旁打马随行。三人发现不仅是湖州城里,就连郊区农庄的家家户户都在里里外外的忙着大扫除,庭院里都晾满了床单衣物。

    朱珠诧异的问道:“莫非江南人都要等着过春节的时候才打扫家园、浆洗衣物吗?怎么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呢?”

    刘氏笑道:“都攒到过年才收拾,那得脏成什么样了?其实这一点江南和咱们中原的习俗也都差不多了,都是过年大扫除嘛。无非是求一个辞旧迎新,除晦气、祛污秽的寓意罢了。”

    出了湖州城,安继业一行一路向南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后,眼前出现了一座郁郁葱葱风景秀丽的大山。

    刘氏遥指着大山说道:“这座山就是咱们的目的地莫干山了。”

    安继业问道:“刘姐姐带我们来的这座莫干山究竟是个什么去处啊?怎么叫了这么一个名字呢?听起来怪别扭的。”

    刘氏说道:“因为你们都是习武之人,所以第一站我就想着带你们去莫干山瞧一瞧。至于这座山的名字嘛,你们听到之后就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莫干、莫干,又是在吴越境内……。若说想到了什么的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两把神剑莫邪和干将了。”

    刘氏笑道:“对喽,茹妹妹果然冰雪聪明!据说春秋末年,吴王阖闾曾派干将、莫邪在此铸成绝世无双的雌雄宝剑,双剑因干将、莫邪而得名,而此山也因干将、莫邪而得名莫干山。这可不是传说,而是真正的历史哦!这莫干山连绵起伏,秀丽多姿,虽不及五岳之雄伟险峻,却以绿荫如海的修竹、清澈不竭的山泉、四季各异的迷人风光而称秀于江南,素有‘江南第一山’的美誉呢!”

    听完莫干山的来历,安继业不由得肃然起敬,沉声说道:“春秋时期越国的欧冶子和吴国的干将莫邪夫妇师出同门,皆为举世闻名的铸剑大师。传说中的十大盖世名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龙渊、泰阿、工布还有干将和莫邪皆是出于他们三人之手。如今十大名剑均已绝世,我辈习武之人也因为无缘得见十大名剑真面目而感到遗憾。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来到干将、莫邪的铸剑之地,也算得上足慰平生了。”

    不一刻,安继业一行便来到了莫干山的山脚下。刘氏从马车上跳下来,说道:“山路崎岖车马难行,咱们权且安步当车吧。”

    朱珠笑道:“如此最好,大诗人李太白有云‘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要说游山玩水还是徒步而行最有韵味了。”

    王茹笑着说道:“看来这莫干山果然是独具神韵啊,来到这里就连我们的小师妹也会吟诗作对了。”

    王茹一席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笑罢之后安继业一行便有说有笑的向山中走去。

    这莫干山占地极广,自然景观以“竹、泉、云”和“凉、绿、清、静”取胜,想要一日尽游是断然不能的。好在有刘氏做导游,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在刘氏的引导下遍游了剑池、芦花荡、龙潭、塔山、天池、天桥等莫干山胜景。饶是如此,一天下来就连安继业和王茹这样的武功高手都觉得有些疲累了。

    待安继业一行返回安和客栈时,已是深夜,众人简单的吃了一些宵夜后便洗漱休息了。

    就这样,在刘氏的陪伴下一连四天,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游遍了湖州各地,尽情的领略了一番湖州的风景名胜。

    待到第五天头上,也就是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刘氏就挎着一个香篮来到了安继业三人的屋中。看到三人均带着不解之色看着自己,刘氏笑道:“江南有年三十烧头炉香的习俗,认为这样可以为来年带来好运。年三十的亥时到年初一的子时间烧的第一支或者最后一支香都算是头炉香。只是那个时节进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挤人的拥挤不堪。莫说是插香了,就算是插脚都没个立足的地方,所以普通人家一般赶个腊月二十九前后就提前去了。左右也不过是为来年博个好彩头,咱们就不去凑年三十那个热闹了,索性今儿个去把香烧了,顺道带你们去这湖州铁佛寺看看去。”

    朱珠笑着说道:“江南过年的习俗真是多的让人目不暇接了呢。”

    刘氏笑道:“过年嘛,习俗再多也都是希望来年有个好年景,谁不想来年过的红红火火平平安安呢?”

    铁佛寺离安和客栈并不算远,安继业三人在刘氏的带领下从安和客栈出来沿着主路一路向南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虽然还不到年三十烧头炉香的时刻,但是铁佛寺内早已是人山人海,湖州城的善男信女一大早便满怀着对来年的期许来到铁佛寺中上香祈福。

    四人排了近一个时辰的队终于上了香,随后便在寺内游览。当四人来到偏殿看到偏殿内供的神像后,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不由得愣在了当地。只见殿中所供神像非神非佛,竟然是一尊身穿黄袍的人像!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怎么寺院之中供了一尊人像呢?看样子还是一个皇帝,是哪个皇帝有如此功德能够被供在寺院之中啊?”

    刘氏说道:“安兄弟你们有所不知,这铁佛寺始建于南朝梁天监年间,初为尼寺,唐武德元年改为僧寺,唐开元二十六年改名为开元寺。为了对唐玄宗开创的大唐盛世表示尊敬,遂供上了唐玄宗的真容以供世人膜拜。”

    想不到眼前这尊被供在寺院内的人像竟然是开创了大唐盛世的唐玄宗?看着眼前这尊唐玄宗的真容像,安继业沉声说道:“唐玄宗?能够一睹他的真容像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唐玄宗这个庙号叫的好啊!太白星谓之玄星,初上之时,东方未明;天色将晓,又渐渐的由明转暗。先明后暗,故而谓之为玄。唐玄宗的庙号用了这个‘玄’字倒也贴切中肯。如果不是唐玄宗先明后暗,盛唐又怎会由盛及衰?如果不是唐玄宗对治下各藩镇的纵容,又怎会有今日各政权割据的乱世?若说华夏今日之乱皆始于唐玄宗之手亦不为过啊!”

    安继业话音刚落,忽听旁边一人朗声说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一语道破了这个乱世的根源所在啊!”

    安继业等人循声望去,只见身旁不远处一个长身玉立身着锦衣华服的三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在四个健硕的随从的簇拥下,正面带笑容打量着己方众人。安继业正待发问,却见这汉子忽然朝着朱珠躬身一辑道:“臣清海军节度使、检校太傅钱元瓘参见大梁国真宁公主殿下!”

    听到此人竟然是吴越王钱镠膝下最为得力的爱子钱元瓘,安继业等人登时愣在了当地。朱珠更是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钱元瓘,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破自己的身份的。

    只见钱元瓘毕恭毕敬的接着说道:“当今圣上登基之时,臣曾有幸和臣父得慕天颜,也因此曾一睹真宁公主芳容。适才在寺院中上香之时臣便已经认出了公主殿下,只是碍于人多眼杂才在这偏殿之中贸然相见。多有唐突,还望公主殿下以及诸位见谅!”

    弄清了其中缘由后,朱珠长出一口气连连摆手道:“钱大人太客气了,眼下我不过是以一个平民的身份游历江南而已,钱大人切莫再以公主二字相称了。”

    钱元瓘闻言,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道:“臣……在下明白了。只是小姐来吴越游玩,怎么不知会在下父子一声,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啊?”

    朱珠笑道:“都说了隐姓埋名以平民身份游历江南了,若是知会了你们到时候弄的大张旗鼓的反而不方便呢。”

    钱元瓘道:“适才认出小姐身份后,在下有心想要调兵护卫,但是看到小姐身边这位兄台和那位姑娘后,在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下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兄台和那位姑娘定是武林中人吧?”

    朱珠点了点头挨个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姐,我师父王彦章的爱女王茹;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安继业安大哥;那边的刘姐姐是……安大哥的表姐刘氏,湖州城赫赫有名的安和客栈的老板娘便是。”

    听闻王茹竟然是王彦章的女儿,钱元瓘不由肃然起敬,正色说道:“久闻王彦章大人乃是大梁国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今日有幸得见王大人爱女,在下足慰平生了!”

    王茹拱手说道:“钱大……哥过奖了,小女也常听家父说起吴越王殿下父子。在吴越境内一番游历之后,更是对阁下父子把吴越境内治理的如此繁荣感到钦佩不已呢。”

    钱元瓘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王姑娘谬赞了。”说罢扭头对安继业一拱手道:“在下虽非武林中人,但是对安大侠的经历也算是略有耳闻。安大侠虽然初入江湖不久,却是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洛阳城武林大会一战更是震惊武林!今日得见,真是有幸之至啊!”

    安继业拱手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莽夫,怎能担得起钱大哥如此赞誉?倒是钱大哥父子二人在如此乱世之中能把吴越一境治理的宛如人间天堂一般直追大唐盛世,着实让在下深感佩服之至!”

    钱元瓘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安大侠过奖了。适才听到安大侠对唐玄宗的评价,在下实在是深有感触啊。若是直追根源的话,当今乱世实在是跟唐玄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安继业瞧了瞧四下并无外人,于是低声说道:“以钱大哥父子二人的雄才大略,若是能够一统华夏乱局,整个华夏大地何愁不能重复大唐盛世呢?”

    钱元瓘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们钱氏一族并无称霸乱世的野心,只求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开辟一片世外桃源聊以自保就知足了,同时也能为乱世中的百姓留有一线希望而已。唐玄宗确实为这个乱世埋下了祸根,但是造就这个乱世的却是各政权统治者的野心。我钱氏一族深知此乃祸乱华夏的根源所在,又怎会因为一己的野心让这个乱世乱上加乱呢?父王立有一条家训——钱氏后世子孙将终身奉中原为正统,永远不会称帝!”

    安继业道:“只怕钱大哥虽无意争霸于乱世,但是这乱世却容不得吴越这样一个偏安一隅的势力啊!他日若是有人能够一统华夏结束这个乱世,到那个时候钱大哥又该作何打算?”

    钱元瓘道:“这一点我们也早就想过了,若是真的能够迎来华夏一统的那一天,届时我吴越钱氏便会毫不犹豫的纳土而归!”

    安继业闻言不由得对钱氏父子博大的胸怀肃然起敬,正色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纷乱的乱世若是人人皆有钱大哥这份胸怀,这乱世又何愁不能平定呢?”

    钱元瓘轻叹一声道:“乱世让各镇诸侯的野心不断的膨胀。其实不要说这些手握大权的诸侯了,便是那些平日里看似一文不名的乞丐也同样蛰伏于这乱世之中蠢蠢欲动啊!”

第八十六章

    在铁佛寺,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偶遇吴越王钱镠之子钱元瓘。一番长谈之后,安继业对吴越钱氏父子能够在此乱世之中拥有博大的胸怀顿感肃然起敬。谁曾想,就在此时钱元瓘却突然提到了乞丐也蛰伏于乱世之中蠢蠢欲动,不由得让安继业等人愣在了当地。

    “乞丐?”安继业疑惑的问道,“不知钱大哥是否另有所指呢?”

    钱元瓘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在你们江湖武林之中有一个势力极大的帮派名为丐帮,而丐帮的总舵就设在我吴越境内的杭州。只不过这丐帮虽然势力庞大,可是一直以来却与民秋毫无犯,即便偶有行侠仗义之举也基本上能够遵循我吴越的法度。不曾想三个月前,这个丐帮却突然像是转了性一般,聚众生事、勒索百姓,一时间反而变成了我们吴越的一块儿心腹大患!就在昨日我接到密报,说丐帮突然开始集结人马向湖州移动。考虑到年关将近,为了以防万一,我便连夜赶到了湖州城密切关注着丐帮的一举一动。一经观察却发现这伙乞丐似乎是……冲着你们来的!”

    “冲着我们来的?”听完钱元瓘的话,安继业已然确定了自己之前对丐帮的怀疑,隐隐的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却怎样也想不明白,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丐帮,又怎么会被丐帮盯上了呢?

    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自从腊月二十四那伙乞丐在安和客栈开过码头和安大哥照过面后,第二天湖州城的乞丐突然少了许多。直到昨天,这群乞丐却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突然间又遍布于这湖州城的大街小巷了。而且不管我们走到哪儿,身边总是或多或少有几个乞丐盯着我们,看我们的眼神之中也是充满了敌意,明摆着是冲着咱们三人而来!”

    其实安继业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因为问心无愧所以虽然暗地里时刻警醒着,却也一直没有说出来过。此刻一经王茹说破,心中隐然感觉不妙,沉声说道:“莫说咱们和丐帮无冤无仇,就算真的有什么嫌隙凭着咱们和谢长峰帮主的私交,也不至于让丐帮如此兴师动众吧?”

    朱珠说道:“其实我也注意到这些乞丐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每个人的左臂都罩着一块黑纱,好似带着孝一般。莫非是谢帮主他……”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那日在洛阳武林大会上谢帮主还龙精虎猛的,不过数月而已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事了呢?再者说了,谢帮主就算真的出事了也和咱们半点关系,这些乞丐又一味地盯着咱们作甚?”

    王茹缓缓地说道:“安大哥可别忘了,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已在半个月前来到了吴越。谢伯伯武功虽高,但是如果同时面对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个绝世高手的联手攻击的话,只怕是……”

    尽管王茹没有明说,可是安继业已经明白了王茹的意思。以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的武功,谢长峰若是真与他们二人交手,此刻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安继业还是想不明白,就算是韩知古真的杀害了谢长峰,以丐帮的忠义本性,也绝对不会听命于契丹人的指挥,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矛头指向了己方三人呢?

    想到这里,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丐帮真的是冲着咱们三个人来的,他们早晚都会对咱们动手。现在咱们索性对他们不理不睬,静观其变就是。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安继业面对契丹人的千军万马尚且不惧,他们丐帮人数再多又能奈我何?”

    钱元瓘说道:“安大侠说的没错,丐帮人数虽多咱们倒也不怕他们,我此番前来湖州已经调动了太湖‘撩水军’五千人进入湖州城内。这‘撩水军’虽然平日里只是专门负责浚湖、筑堤、疏浚河浦,但是战时也是我吴越的主力部队。丐帮中人若是能够安分守己便也无事,若是胆敢轻举妄动的话,我即刻便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安继业道:“钱大哥如此安排果然周密,可是永绝后患还是不要了。眼下虽然丐帮似乎对我们来意不善,但是他们毕竟是武林中的一大帮派,而且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己任,钱大哥万不可因为一时不明原因的冲突而就此灭了丐帮?既然我们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那眼下不妨该玩玩,该乐乐,不管丐帮有什么举动,咱们随机应变即可。若是他们没有异动,那么待春节一过我们兄妹三人就即刻动身前往杭州去拜访一下谢长峰帮主,去看一看丐帮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好解开这个困扰了咱们多日的谜题!”

    钱元瓘道:“既然这样,那么从今日起在下便和三位同行同住如何?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朱珠小姐的安全着想。”

    看到安继业和王茹都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朱珠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说道:“这样也好,人多力量大,万一丐帮真的有什么异动,咱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是。只是又要给刘姐姐添麻烦了。”

    刘氏初闻朱珠竟然是大梁国的千金公主,早已被震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现在又听说吴越王的爱子钱元瓘也要住在自己的安和客栈,更是觉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扎煞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那啥……嗐!看我这张嘴吧,一见到贵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麻烦倒是一点也不麻烦,只是你们都是金枝玉叶,住在我那间小客栈里没得辱没了你们的身份了啊。”

    钱元瓘笑道:“久闻咱们吴越境内有一间安和客栈,不仅干净整洁宽敞舒适而且还童叟无欺价格公道,今日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亲身体验一回了。”

    朱珠也笑道:“刘姐姐您不知道我的身份的时候,我不是也住的好好地吗?再说了,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金枝玉叶,我和安大哥还有我师姐他们一样都是普通人而已。刘姐姐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身份问题搞得这么生分,没得让我觉得被疏远了呢。”

    刘氏此刻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干练的神态,笑道:“妹子尽管放心便是,我不过是乍闻你的身份有些惊讶罢了。毕竟像我这样的普通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和你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打交道呢?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尽管把安和客栈当成自己的家就行了!”

    王茹道:“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眼下咱们还是继续游览铁佛寺吧。来都来了,若是被丐帮这点破事扰了兴致,未免有些扫兴。”

    朱珠一把搀起刘氏的胳膊,说道:“走了刘姐姐,我还想听你给我讲讲铁佛寺的故事呢。”说罢和刘氏率先走出了偏殿。

    安继业正待随行而去,忽听钱元瓘在身后说道:“安大侠请留步,在下有些话要和你单独一叙。”

    从钱元瓘一脸认真的表情中,安继业明白钱元瓘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和自己单独说了。于是对身边的王茹说道:“茹妹,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待众人都出去了以后,偏殿内只剩下了安继业和钱元瓘两个人。安继业问道:“不知钱大哥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和在下单独一谈呢?”

    钱元瓘正色说道:“其实在下也不是偶然听说安大侠你的事迹的。实不相瞒,在下不仅知道安大侠是一个武林高手,而且还知道你就是中原晋国晋王殿下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在下的这层身份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包括茹妹和朱珠她们二人在内但凡认识我的人都知道的。”

    钱元瓘道:“安大侠的这个身份确实不是秘密,但是安大侠就不想知道我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钱元瓘等待着他的进一步回答。

    “晋王殿下李存勖!”钱元瓘一字一句的说道。

    “嗯?”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他想不明白一向奉梁国为正统的吴越怎么又和与梁国势如水火的晋王李存勖搭上关系了呢?

    看着满脸疑惑的安继业,钱元瓘接着说道:“适才我曾和你说过,我们钱氏一族会终生奉中原为正统。眼下中原大地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地步,尽管我们并不清楚战局如何,但是我们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中原的局势很有可能要换天了!就在我们为中原局势感到担忧的时候,前几日晋王殿下突然遣使来到我吴越,向我们承诺只要我们钱氏一族永远忠于大唐,待晋王殿下一统中原后,将正式册封我父王为吴越国王,届时我吴越国将永世为大唐的藩属。这吴越国王的称号虽然和我父王现在的吴越王只有一个‘国’字的区别,但是这也意味着我吴越从此不再是一个自封为王的藩镇,而是正式成为大唐的一个藩属之国了!”

    安继业问道:“那你们父子的意思是?”

    钱元瓘说道:“不是我们父子的意思,而是整个吴越国的意思。我吴越国钱氏一族本身一向奉大唐为正统,朱温篡唐建梁之后,无奈之下我们才改奉朱梁为正统。眼下向以复兴大唐为己任的晋王殿下即将一统中原重振大唐雄风,为了我们吴越国的日后发展着想,于是我们决定……正式改投到晋王殿下的麾下了!”

    听完钱元瓘的话,安继业这才明白这钱元瓘之前所谓的吴越钱氏一族永奉中原为正统云云,说到底也不过是墙头草随风倒,为了保存自己的地位和实力而做出的一种投机的行为而已。想明白了这一点,安继业顿时对钱元瓘父子感到大失所望。

    看到安继业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钱元瓘笑道:“在下之所以和安大侠说这些,只是想要安大侠明白,现在在下和你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罢了。另外,晋王殿下除了提到封我父王为吴越国王之外,还特意嘱咐我们父子要留意安大侠你们的下落。说你此刻就在江南,要我们尽量想办法找到你,通知你春节过后无论如何‘务必’要在四月之前返回晋国,有要事相商!”说道“务必”二字的时候,钱元瓘特意加重了语气,以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大哥找我?他怎么知道我在江南……的?”说到这,安继业突然想到了在吴国遇到的冯道,顿时明白了一定是冯道回到晋国后将遇到自己的事情如实的汇报给了李存勖。于是调转话头问道:“我大哥没说是什么要事吗?”

    钱元瓘摇了摇头道:“这个晋王殿下倒是没有明说。不过此刻中原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想必一定是事关国家兴亡的大事吧!”

    安继业此刻的内心颇为纷乱。自己之所以远遁江南,为的就是要逃避这场无从选择的战争,可是现在李存勖竟然追到了江南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返回晋国。李存勖的目的不言而喻,所谓的大事无非就是想要自己助他一臂之力赢得这场决战罢了。

    进退两难之际,安继业突然想到了那日冯道说的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脚踩两只船左右摇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你可以因为难以取舍而选择逃避这场战争,但是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不管是哪一方的毁灭,你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胜利的那一方?相比而言,帮助晋王殿下你至少还有机会保全那些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安继业终于下定了决心!没错,眼下确实应该做出选择了,脚踩两只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与其左右摇摆难以选择,不如快刀斩乱麻趁早拿定主意才是。冯道的分析已经十分透彻了,两害取其轻,跟着大哥李存勖自己尚有可能保全王彦章、王茹和朱珠的安全,既然无法逃避,那么就挺起胸膛勇敢的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吧!

    看着安继业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钱元瓘问道:“安大侠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唔?哦!没有!”安继业收起杂乱的心绪说道,“既然我大哥有急事找我,那么在这里过完春节我即刻返回晋国便是。”

    钱元瓘接着问道:“那么真宁公主和王茹姑娘呢?”

    安继业诧异的看着钱元瓘,说道:“她们?她俩还是继续留在吴越好了,待我处理完了我大哥那边的事情,再回来找她们就行了。”

    钱元瓘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低声说道:“安大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此时把大梁国的真宁公主和王彦章的爱女一并送到晋王殿下手中的话,那么在战场之上梁国必然会投鼠忌器,晋王殿下想要赢得这场战争也自然是手到擒来。到那时咱们不是大功……”

    “你敢!!”听到钱元瓘竟然会想出如此恶毒的计谋,安继业不由得心中一惊,厉声打断了钱元瓘的话。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们吴越国为了保存实力想要选择谁当正统,这事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但是我有言在先,你们若是胆敢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出卖茹妹和朱珠的话,那么修改我翻脸无情,我定然会灭了你们钱氏满门!你别忘了,我乃晋王李存勖的结义兄弟,为我大哥在战场上立下过汗马功劳。你觉得凭着这层关系到时候我大哥是听我的呢,还是听你们这个新进投靠过来未见尺寸之功的吴越国呢?”

    看到安继业突然动怒,甚至还以灭了钱氏满门为要挟,钱元瓘心中也颇为恼怒。但是考虑到安继业的身份,钱元瓘只能强行压住心中的不满,干笑一声道:“是在下一时嘴快失言了,安大侠见谅!至于如何处置真宁公主和王茹姑娘,那是你的家事,在下不再过问便是!”

    安继业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愤懑尽数吐出。随后缓缓地说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要出去透透气了,呆在这里实在是让人觉得压抑!”

    钱元瓘原本以为自己一心巴结能够趁机赢得安继业这个晋王眼前的大红人的好感,却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脚上,非但没有增进好感反而碰了一鼻子灰,着实懊恼不已。心中暗想:“此刻和安继业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将来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后患除掉才是!可是转念一想,这安继业据说在定州一战曾以一人之力对抗契丹数万铁骑,武功之高世所罕见,硬拼的话自己还真没把握除掉安继业。而借助李存勖来除掉安继业更是不可能了,安继业此刻在李存勖的眼中红极一时。所谓疏不间亲,自己作为一个新进归附的小国藩王又怎么可能挑拨的了李存勖和安继业之间的关系呢?”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听到安继业发问,钱元瓘只能讪笑道:“没了,晋王殿下的话我已经全部转达了。正好我也觉得有些闷得慌,咱们这就出去找真宁公主她们吧。”

    “哦。”安继业冷冷的应了一声后,也不理会一旁的钱元瓘,伸手拉开偏殿的大门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王茹。王茹看到安继业一脸不快之色,关切的问道:“安大哥你怎么了?”

    安继业不想让这件事坏了王茹她们的心情,于是强压着心中的不快,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没事,就是如何应付丐帮的事情而已。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头绪,索性不管他了。”

    紧跟着安继业走出偏殿的钱元瓘闻言也笑道:“是啊,咱们在这里想破了脑袋也始终没个计较,索性就像安大侠说的那样静观其变好了。”

    以王茹对安继业的了解,她明白安继业绝对不会因为丐帮的这种小事而烦恼的。但是既然安继业不肯明说,自己也不便继续追问。想到这里,王茹轻轻的挽住了安继业的手臂,轻声说道:“既然商量不出来什么对策,安大哥也不必为此事太过烦恼了,走一步看一步呗。这么多大风大浪咱们都经历了,还怕这点小事吗?”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嗯,不想了,咱们去找朱珠她们吧。”

    就这样,安继业满怀心事的和王茹朱珠等人逛完了铁佛寺后,一行人便返回安和客栈休息。一路上虽然丐帮帮众依旧尾随,但是直到深夜入睡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第二天天亮,安继业等人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天——大唐天佑十九年的最后一天。

第八十七章

    天刚一亮,安和客栈就忙碌了起来。尽管因为是年三十,住店的旅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但是刘氏姐妹十七人依旧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也能安心的度过一个祥和的春节。

    钱元瓘一大早就匆匆的离开了客栈,说是要去安顿一下湖州官府对大年夜进行相关布防。闲来无事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看到刘氏她们有条不紊的张罗着过年的各项事宜,也想过去搭把手。可是不管他们要干什么,马上都会有人过来抢过他们手中的活计,让他们无事可做。用刘氏的话说“你们既是恩人又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们帮忙受累呢?只管在一旁喝茶休息便是。”

    左右也是无事可做,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索性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客栈门前,晒着太阳品着龙井看着街上来往忙碌的人群,倒也安稳惬意。

    安继业捧着温热的茶杯,细品着清香四溢的龙井,突然忍俊不禁的笑道:“咱们三人现在这个样子倒也和农家的老夫老妻一般,有种安享晚年的感觉呢。”

    王茹嗤的一笑道:“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呢。”

    朱珠撇了撇嘴道:“老夫老妻?唉!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在这里大秀恩爱,也忒不把我这个孑身一人孤苦无依的苦命女人当一回事了吧?”

    安继业闻言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道:“好我的千金大公主,怎么把自己说的如此可怜?”

    王茹也笑道:“经过江南的一番游历,傻师妹的学问突然见长啊。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满嘴成语典故,和那个送咱们来到安和客栈的车夫张驴儿倒有一比了呢。”

    朱珠轻哼一声道:“哼!你俩就会取笑我!原本以为我能和师姐公平竞争,没想到师姐还是技高一筹夺得了安大哥的一颗‘芳心’。唉,我看我今后只能剃发为尼,与青灯古佛相伴终生了啊!”说罢,朱珠长叹一声,盯着手中的茶杯不再言语。

    安继业和王茹相互深情的对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安继业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两位佳人的如此垂青?朱珠妹子千万不要如此妄自菲薄啊!只是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咱们今生今世也只能做一对儿好兄妹了。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日有缘你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真命天子的。”

    朱珠盯着手中的茶杯,幽幽地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喜欢一个人是情不自禁的,一旦喜欢上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忘掉呢?然而不管我怎样一厢情愿,就像你说的那样,今生今世你我的缘分也只能止于兄妹之缘了。”

    看到朱珠一脸自怜自艾的样子,王茹感到心中着实有些不忍。正待说话突然发现街角处人影一闪,于是扯了扯安继业的袖子轻声说道:“那些乞丐又来了,此刻正躲在街角处监视我们呢。”

    安继业和朱珠顺着王茹的目光向街角处瞧去,果然看到几个乞丐正在鬼鬼祟祟的向这边张望着,看到安继业三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急忙缩回墙后躲了起来。

    安继业皱了皱眉,随后哑然失笑道:“这些乞丐放着行乞这样一份大有前途的正业不做,却鬼鬼祟祟的学人家做起了密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朱珠笑道:“安大哥真会说笑,哪有行乞这种正业啊?还大有前途?不过说起来这些乞丐整日里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咱们,着实让人觉得不舒服。你们说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听完朱珠的话,安继业突然童心大起,笑道:“想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破了他们的葫芦不就知道了吗?左右也闲的没事做,我去戏耍戏耍他们!”

    说罢,安继业一个纵身跃上了安和客栈的屋顶,随后像一只灵巧的苍鹰一般沿着路边的围墙几个纵越便悄然无息的落在了那几个乞丐藏身的围墙之上。

    安继业的轻功身法极是高明,那几个乞丐压根就没有发现安继业此刻已经蹲在他们藏身的围墙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只顾习惯性地端着手里的破碗蹲在那里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安继业侧耳细听了一番,隐约听道这几个乞丐低声说道:

    “这三个小贼看来是打算在这间安和客栈常住了。”

    “如此也好,省的咱们追着他们四处跑了。”

    “严护法他们四大护法不是说处理完帮中事物就来湖州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

    “管他们的呢,反正上头只是让咱们盯紧了这三个小贼,放着省心的事不做,你吃饱了撑的去管那些大人物的闲事干嘛?”

    “你他娘的才吃饱了撑的呢!昨晚抓的那只野狗你们他娘的也不等老子回来就先吃了,弄的老子只喝了几口肉汤,现在肚子还咕咕直叫呢!”

    “你自找的!说好了一起行动,你他娘的却一个人偷偷的跑去和城东的乞丐婆鬼混去了,现在还反过来怪我们?”

    “诶~,你们还别说,别看那乞丐婆平日里看着和咱们一样腌臜不堪,洗涮干净了倒也他娘的颇有几分姿色呢!”

    “对对!你快说说你到底干啥来着?让兄弟们饱饱耳福也算是过一把干瘾了!”

    ……

    墙上的安继业原本打算从这几个乞丐的嘴里探听一些有用的信息,谁知道这帮腌臜货越说越离谱,到最后说的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听到这里,安继业心中苦笑一声,心知想要从这几个乞丐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已然是无望了。眼见着几个乞丐越聊越上瘾,时不时的还爆出阵阵淫笑,兴奋地手中的破碗都快端不稳了。安继业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从身上摸出几文铜钱一甩手用暗器手法将铜钱射向了那几个乞丐手中的破碗。

    几个乞丐此刻聊的正欢,突然同时觉得手中破碗一沉,也不知是什么暗器竟然同时射穿了他们手中的破碗,随后余势不衰叮叮几声脆响射进了地面上铺着的青石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几个乞丐盯着手中破碗上被洞穿的破洞,同时愣在了当地。要知道他们手中的破碗早已残破不堪,莫说是被力道如此强劲的暗器打中,就算是一颗被小石子击中也登时便会碎成几块。而安继业射出的铜钱竟然能够在不打碎破碗的前提下,直接洞穿破碗然后从他们捧着破碗的指缝间穿过,最后径直没入路上坚硬的青石之中,这份惊世骇俗的暗器手法怎能不让这几个乞丐目瞪口呆呢?

    几个乞丐愣了半晌后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了围墙,顿时发现了蹲在墙上正盯着他们冷笑的安继业。几个乞丐见状大感骇然,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站起身来扭头就跑,不曾想一转身却看到一杆明晃晃的长枪正正的指在他们面前!若非王茹及时撤枪,这几个乞丐非得自己一个个的撞上去当场被穿成一串“糖葫芦”不可。

    看着眼前这几个狼狈不堪的乞丐,朱珠哈哈笑道:“哈哈哈,你们这帮臭乞丐整日里跟着我们,想必一文钱也没要到吧?安大哥施舍给你们的铜钱你们也不说收好了,这就这样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打算走了吗?”

    面对着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几个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面面相觑顿时没了计较。

    安继业纵身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乞丐们的面前,冷冰冰的说道:“尔等整日里如同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贴着我们,怎么现在我们站在你们面前了,一个个反而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你们且说说看,我安继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丐帮,让你们整日如影相随紧盯不放?!”

    眼见着已经无所遁形,为首乞丐把心一横咬牙切齿的说道:“哪里得罪了我们丐帮?小贼,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怎么倒反过来问我们了?不怕跟你明说,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的深了,得罪了我们丐帮你们再也别想过一天安稳日子了,很快我们丐帮就会和你清算这笔账的!”

    王茹将手中长枪一摆,指向了这几个乞丐,厉声说道:“算账?莫名其妙的跟我们算的什么账?!你们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这几个乞丐倒也硬气,面对着王茹的逼问,几个乞丐竟然同时冷哼一声,一闭眼摆出了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安继业见状,冷笑一声道:“你们说的算账,只怕指的是那个什么严护法他们吧?既然你们不肯明说,那我就等你们说的那个严护法他们来了再说!这吴越境内虽然是你们丐帮的据点,我安继业倒要看看在你们的地盘上你们丐帮又究竟能奈我何?!”

    说罢,安继业一闪身给这几个乞丐让开了一条通道,冷冷的说道:“赶快滚吧!再让我看到你们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刚才射进青石里的铜钱就是你们的榜样!”

    看到了一线生机后,几个乞丐也不再硬挺着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了,头也不回的从安继业让出的通道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了现场。

    赶走了这几个烦人的乞丐后,安继业说道:“看来丐帮和咱们之间确实产生了比较深的误会,这个春节咱们只怕是过不太平了!”

    王茹问道:“刚才安大哥可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想到之前那几个乞丐满嘴的胡言乱语,安继业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这几个混蛋满嘴胡吣,根本没说几句正经话。只是听他们提到了丐帮的四大护法他们马上就要到湖州了。也不知这四大护法在丐帮之中是个什么角色。”

    王茹说道:“丐帮职务设置非常简单,与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对应。谢伯伯身为帮主,象征着中央黄龙统揽全局。在谢伯伯之下设有东西南北四大护法,分别以四象神兽命名。依次为青龙护法严木螭,白虎护法张辟邪,朱雀护法秦乐本还有玄武护法李冥。因为丐帮人数众多且遍布天下,所以丐帮又按照东西南北四方划分为四大分舵,四大护法则分别负责打理丐帮各分舵的日常事务。这四大护法的武功各有所长,在丐帮之中仅逊于谢伯伯,在武林之中也全部都是一等一的狠角色。只是这四大护法平日里忙于打点各分舵事务极少齐聚一堂,现下四大护法齐聚湖州,这说明丐帮真的是出大事了!”

    安继业道:“管他出了什么大事呢,既然盯上了咱们,那就跟他们好好的撕撸个明白也好。省的整日里被一帮乞丐跟在身后,不伦不类的如此纠缠,烦也烦死了。”

    朱珠笑道:“你说丐帮这样死盯着咱们不放,是不是想请安大哥去做丐帮帮主了呢?”

    安继业笑道:“我一个武林后辈又有什么资格去做这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呢?倒是朱珠妹子你身为堂堂一个千金公主,身份如此高贵显赫,曾经又化装成过小乞丐,若是由你做了丐帮帮主真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安继业的话顿时让王茹和朱珠想到了那日在洛阳城内,朱珠化装成小乞丐的种种过往,不由得哈哈大笑。王茹笑道:“安大哥也没个正形了,师妹堂堂一个大梁国公主,当了丐帮帮主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乞丐婆了吗?”

    朱珠笑道:“乞丐婆也没什么不好啊?回想起来当初我扮成一个小乞丐混迹洛阳的那段时光,倒也乐得一个逍遥自在、无忧无虑,也是极为惬意呢!”

    三人说笑间,忽见刘氏从街角处转了过来,看到三人后说道:“我就说你们跑哪去了嘛,怎么一个个笑的这么开心呢?走咯,该吃午饭了。据说江南的大年夜特别红火,吃完饭咱们好好休息一下午,养足了精神晚上还得熬年呢。”

    安继业三人跟着刘氏回到安和客栈,和刘氏姐妹满满的坐了一大桌,有说有笑的吃完午饭后,便各自回房早早地睡下了。

    傍晚天刚擦黑,刘氏便挨屋叫起了安继业、王茹和朱珠。吃了一顿极为丰富的年夜饭,刘氏便将安和客栈关门歇业,放了一挂“关门鞭”后,一行二十余人便加入到大街上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向湖州主街行去。

    一路行来,朱珠咋舌问道:“好我的刘姐姐,怎么江南的大年夜如此热闹,家家户户都到街上来了?”

    刘氏说道:“江南的气候比之中原更加温暖宜人,所以大年夜人们更习惯走上街头聚集在一起共同庆祝。要搁着咱们中原,此刻家家户户恐怕都围坐在火炕上,一大家子正喝着热酒吃着年夜饭其乐融融的过大年了呢。这也算是咱们南北差异所在吧。”

    王茹踮着脚尖透过密集的人群向前张望了一下,说道:“钱大哥不是说要和咱们一起过大年吗?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呢。”

    因为之前在铁佛寺的一番长谈,让安继业对钱元瓘已经大失所望。此刻听到王茹提起了钱元瓘,便随口说道:“他是忙大事的人,此刻这湖州城内人流如潮,估计他去忙着布置安防去了吧。”说罢,转头对刘氏说道:“这么多人熙熙攘攘的聚在一起,除了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烟火之外,也就剩下数人头玩了。”

    刘氏笑道:“这一层我早想好了,前天我已经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蓬莱雅居的顶楼包了一间大雅间。这蓬莱雅居地理位置绝佳,楼层又高视线极好。一会儿咱们就在那里一边吃酒,一边看大街上舞龙舞狮放烟火,且着惬意呢。”

    朱珠吐了吐舌头笑道:“又吃啊?来了湖州不过六天,刘姐姐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呼着,我觉得自己胖了许多呢。”

    就这样,一行人有说有笑边走边看,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刘氏所说的那家蓬莱雅居。抬眼望去,只见这蓬莱雅居修建的极是阔绰,整幢建筑足有四层楼那么高,门前来往出入的俱是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果然是气派非凡。在小二的招呼下,安继业一行拾级而上来到四楼一间极为宽敞的雅间。众人坐定后,安继业站在窗前的走廊上凭栏远眺,只觉得大半个湖州城几乎尽收眼底,街头巷尾的热闹场景一览无余,果真是视线极好的所在。

    看罢之后,安继业问道:“如此奢华的所在,如此绝佳的位置,又适逢大年夜,包下这里的价格想必也一定让人咋舌吧?”

    刘氏笑道:“兄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因为不知道你们会来,所以我也没有提前预定,最后足足花了二百两银子才从别人手中高价包下了这个地方。不过好在我们姐妹开的那间安和客栈生意甚好收入颇丰,再加上从恶龙岭带出来的金银剩的还多,二百两倒也不是多大的数目。”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们此番冒昧前来,真是没少给刘姐姐你们添麻烦了,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啊!”

    刘氏正色说道:“兄弟这话就不对了,你看我们现在已经不叫你恩人而是叫你兄弟了,几日相处下来我们早就把你们当成了一家人。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我也不说那些个了,单说家人大老远的来了,做姐姐的能不好好的招待你们吗?”

    朱珠点了点头道:“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几日,但是我觉得刘姐姐你们真的比亲姐姐还要亲切,我也早就把你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呢。”

    安继业笑道:“其实我若不是把你们也当成了家人的话,又怎么会替姐姐们心疼银子呢?姐姐不要多心,做兄弟的只是担心你们在这异国他乡,手中若是没了银钱,怕你们会吃苦啊。”

    刘氏笑道:“兄弟放心吧,我们姐妹断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人,眼下一间安和客栈已经能够养活我们了。之前我看那三个带我们来吴越的茶马商人生意其实也不错,可惜的是遭逢乱世风险太大。我已经想好了,等中原稳定了以后,我们也投些钱和那三个茶马商人一道做这茶马生意。而且吴越的龙井茶在中原销量也是极好的,我们已经看好了地方,等过起年来就去包一座茶山。都是生财之道,保管不会坐吃山空的!”

    王茹抚掌笑道:“想不到姐姐们还有如此生意头脑,果然都是生财之道啊。如此一来,安大哥也不用担心姐姐们没钱受欺负了呢。”

    说话间,忽听街面上传来了一阵连成片的鞭炮声,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数十枚礼花弹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礼花。漫天的礼花和湖州城通明的灯火连城一片,顿时将整个夜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在一阵节奏感极强敲得如同山响的锣鼓声中,九条蜿蜒的长龙在一队队舞龙人的舞动下,从四面八方向街心缓缓行来。

第八十八章

    江南的大年夜果然热闹非凡独具一格。冲天而起美轮美奂的各色烟花爆竹,极具灵韵活灵活现的舞龙舞狮以及街头艺人们各式各样的杂耍表演精彩纷呈,吸引了全城百姓驻足观看流连忘返,整座湖州城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浓浓的节日氛围之中。

    朱珠和刘氏姐妹等人也来到靠近街边一面的走廊上,尽情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看着眼前这番热闹非凡的欢庆佳节的场景,朱珠咋舌说道:“好家伙,江南的大年夜果然比之咱们中原的大年夜更有年味儿啊!”

    刘氏盯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漫天烟火,不无感慨的说道:“是啊,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过年,也是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姐妹们第一个新年。心里还真的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啊。”说到这儿,不由得又想到了姐妹们曾经那段如同地狱一般的凄惨的过往,对自己一众姐妹们此刻能够重获新生感到感慨不已,眼中竟然不由自主的堕下泪来。

    而安继业和王茹似乎根本没有被眼前的盛景所吸引,两人只是表情凝重的盯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言不发。察觉到二人异样的表情后,朱珠诧异的问道:“安大哥、师姐,你俩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忽听得楼下数百枚窜天猴发出一片凌厉的呼啸声窜天而起。与此同时,只见安继业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长衫,迎着那些窜天猴腾身跃起。在窜天猴劈啪作响的炸裂声中,身在半空的安继业将手中的长衫舞动开来,一件单薄的长衫在灌注了安继业的强大内力之后竟然是被舞成了如同一面张开的钢铁巨盾一般。

    朱珠和刘氏众姐妹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中的安继业,只觉得安继业好似漫天起舞的天神一样,却不知道安继业究竟在做什么?

    朱珠正待发问,却听王茹大声说道:“都退回屋里去,外面危险!”

    朱珠、刘氏等人刚一退回屋中,却见半空中的安继业猛地向前连续虚踢数脚,也不转身只是凭借着向前踢出时的反震之力,便犹如一只灵动的苍鹰一般倒着飞了回来,稳稳的落在了走廊的围栏上。这时众人才发现安继业手中的长衫此刻不知为何已经变得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什么东西。

    安继业刚一站定,便猛地暴喝一声将手中的长衫一抖,朱珠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安继业手中鼓鼓囊囊的长衫中竟然如同变戏法一般突然射出了数百支利箭,径直向楼下人群中射去!

    借着通明的灯火看去,众人发现安继业甩出去的箭头处隐隐泛处湛蓝色的光芒,竟然是毒箭!直到此时,朱珠和刘氏等人才知道原来随着那数百枚窜天猴腾空之际,楼下人群中不知何人竟然趁机朝着他们射出了数百支淬有剧毒的利箭!幸亏安继业和王茹发现的及时,不然的话朱珠和刘氏等人此刻只怕已经被这些毒箭射成刺猬了。

    从安继业手中甩出去的利箭比之从楼下射出之时的速度快了何止数倍,箭过之处只听得人群中惨叫连连,放箭之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原本由自己射出的毒箭纷纷射死在了当场!也亏得安继业准头极佳,在如此仓促的形势下竟然已经看清了所有射箭之人所在的位置,数百支利箭不仅没有伤及一个百姓,而且还准确无误的将所有射箭之人尽数射死。

    骤起的巨变突然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让原本沉浸在喜庆氛围之中的湖州百姓微微一愣之后,随即同时爆出了阵阵惊恐的叫声四散逃窜。惊叫声中,只见数十条身影拔地而起,径直向楼上的安继业猛扑而来!

    考虑到朱珠还有刘氏姐妹十七人的安危,安继业又怎么会让这些突然杀出来的人跳到楼上痛下杀手?就在那数十条身影腾身而起的瞬间,只见安继业突然伸展双臂,有如巨鹰舞动翅膀一般猛地向前一扇使出了一招搏风击浪,霎时间仿佛平地里卷起了一股狂暴的飓风,安继业放出的《太玄神功》强大的内力瞬间便撞碎了长廊的围栏,夹裹着围栏的碎片向那些还飞在半空的人影席卷而去!

    安继业打出这招搏风击浪之后,对身边的王茹说道:“茹妹,朱珠和刘姐姐她们的安危就拜托你了,我来对付这伙丐帮的贼人!”说罢便纵身跳下楼去!

    原来,早在来时的路上,安继业和王茹便已经发现了混在人群中的一众乞丐。来到蓬莱雅居的楼上后,借着灯光二人居高临下更是看清楚了一众丐帮人等企图以弓箭突袭安继业等人的意图。眼见此情此景,安继业和王茹心知与丐帮的这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了,二人同时提起了万分的小心,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的发生。

    《太玄神功》的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原本就威力无穷,更何况丐帮不管不顾的试图用毒箭射死楼上所有人的举动已经彻底的激怒了安继业,盛怒之下的安继业全力一击的威力又是何其的巨大!当安继业隔空打出了《太玄神功》的全力一击之后,那数十名犹在半空的丐帮中人早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可是除了几个武功极高之人要么及时在空中使出千斤坠硬生生的坠向地面,要么急忙和身边之人使出全力相互对掌,凭着反弹之力在空中强行改变路线勉强的躲开了安继业的这雷霆一击之外。大多数人都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在安继业如同狂涛怒风一般的强大内力的冲击下,一个个有如惊涛骇浪中的浮萍一般被震的四散飘零。霎时间,只见半空中下起了一场血雨,待到被击中的丐帮众人纷纷摔落在地的时候,一个个早已被震的经脉俱碎吐血而亡!更有甚者全身都被安继业强大的内力中夹裹着的围栏碎片射成了筛子!而那几个反应迅速侥幸逃过一劫的丐帮中人落地之后,粗略的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和他们同时发起攻击的四十六人现在只剩下了七人。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安继业已经如同天降神灵一般落在了七人中间。

    活着的这七个人看到一众同伴惨死的场景,顿感心惊不已。没想到安继业举手投足之间竟然一举击杀了丐帮二百三十九名帮众,其中更有三十九名丐帮高手在内!尽管他们在来之前自以为已经完全摸清了安继业等人的底细,但是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安继业的武功竟然会强大如斯。七人心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怎么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武功?!”

    愣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人怒号一声指着安继业破口大骂道:“安继业,我操你祖宗!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法滥杀我丐帮中人?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的深了!此仇不共戴天,我们丐帮和你这狗贼势不两立!”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打从我们来到吴越境内之后,你们丐帮中人就无缘无故的一直尾随盯梢,这个梁子从那时起就已经不明不白的结下了!只不过看在谢帮主的面子上,我才对尔等一忍再忍罢了。如今分明是尔等想用毒箭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欲将我兄妹三人还有十七个无辜妇女当场射杀,怎么倒反过来血口喷人说安某滥杀你丐帮中人了?安某绝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尔等既然敢对安某下此毒手,那么就休怪安某手段残忍了!”

    那人厉声叫道:“我们的手法下三滥?你们三个狗男女合力偷袭我们丐帮谢帮主难道就不是下三滥的手段了吗?!对付你们这种下三滥的鼠辈,少不得要用同样下三滥的手段才能一解我等心头之恨!才能告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谢帮主……死了?!”突然从此人的口中听闻谢帮主的死讯,安继业登时愣在了当地。难怪这些乞丐人人都在左臂戴孝,没想到朱珠之前的猜测竟然真的一语成谶。可是谢帮主的死和己方三人之间没有丝毫的关系,丐帮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将复仇的怒火倾泻到己方三人的身上了呢?

    想到这里,安继业已然平息了心中的怒火,轻叹一声黯然说道:“在下虽然与贵帮谢帮主仅有一面之缘,但是洛阳武林大会一见,谢帮主为人尚义任侠,那份豪爽无双的性格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乍闻谢帮主的噩耗,在下心中也着实伤感不已。不过话咱们要说清楚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谢帮主的死因实在与我等无关,你们无缘无故的将复仇的怒火倾泻到我等身上又是什么道理?”

    “无缘无故?!”那人厉声说道,“好一副伶牙俐齿,你倒是推得一个干净!亏你还有脸提及我家谢帮主和尔等的交情,我家谢帮主视你等为子侄之辈,可是你们这些贼厮鸟却如此无情无义,竟然……竟然以多胜少三人合力将谢帮主杀死!如此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丐帮还和你们讲什么狗屁情义道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想把谋杀谢帮主这个恶名扣在我的头上,未免难以让人心服口服!说我们杀了谢帮主,证据呢?!”

    那人正待答话,忽听旁边一人厉声说道:“严护法,咱们是来给谢帮主报仇雪恨的,没得跟这小贼在这里磨的什么牙呢?事到如今铁证如山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狡辩!现在咱们丐帮四大护法全部在此,并肩子一起上杀了这个贼厮鸟才能告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却见严护法摇了摇头道:“这个小贼的《太玄神功》端的是惊世骇俗,张老弟你们权且为我掠阵,先让老夫摸摸他的底再说。”

    此刻安继业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七个丐帮高手果然有丐帮四大护法在内,但是对方这种不容丝毫解释近乎于不近情理的做法再次激怒了安继业。听到这个严护法竟然想要和自己单打独斗,安继业冷笑一声道:“不是我安继业瞧你们不起,仅凭你一人之力也敢挑战我?听我一句劝,要么夹着尾巴赶紧滚蛋,要么就并肩子一起上,一块儿死了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严长老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无知小儿,好狂妄的口气!久闻你的《太玄神功》天下无敌,就连我家谢帮主如此武功都惨死在了你的《太玄神功》的憾天狂刀刀法之下,今儿个就让老夫好生领教一下何为《太玄神功》!也好让你死个明白,老夫便是丐帮四大护法中的青龙护法严木螭!拔刀吧!!”

    安继业冷冷的说道:“既然你执意找死,那么安某就成全了你便是。但是安某要说明两点,第一,大过年的安某没事带把刀做什么?想要杀你有双手双脚足够了!第二,我再强调一次,谢帮主的死跟安某无关!尔等不要继续把这个污名强加于安某的头上!!”

    严木螭冷笑道:“嘴在你身上长着,想怎么说不妨由你了。但是眼睛在我们却身上长着,丐帮十余万帮众都看的分明,铁证如山容不得你有分毫狡辩!尽管你是个无情无义的恶贼,但是既然你没带刀,那么老夫也不做那乘人之危的事情,索性就跟你比划比划拳脚上的功夫吧!”

    说罢,严木螭双脚分开扎稳了马步,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拉开了架势。看到安继业依旧十分随意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要动手的迹象之后,严木螭诧异的问道:“怎么?你想束手就擒了吗?”

    安继业冷哼一声说道:“安某的武功讲求的是随机应变没有那么多的花架子,你若要打只管进攻便是!”

    听完安继业的解释,严木螭这才发现安继业虽然看起十分随意的站在那里,但是却如同渊渟岳峙一般浑身上下竟然看不出有丝毫的破绽。僵持了片刻之后,严木螭心道:“我就不信动起手来之后你还能没有丝毫的破绽?”想到这里,严木螭把心一横揉身向安继业冲了过去。眼见着冲到安继业近前之时,只见严木螭的身形突然一晃,猛然向斜刺里一冲转到了安继业的左侧,随即左掌一晃已然掀起一阵猎猎作响的掌风拍向了安继业的肩头!

    眼见着严木螭一掌即将击中自己肩头的瞬间,安继业上身一动未动,左脚却忽的使出一记侧踢直奔严木螭左腿膝盖踢去。依旧是后发而先至,尽管安继业是后发反击,但是速度之快却远在严木螭之上,严木螭若是不撤招防守势必在击中安继业之前,先被安继业一脚踹断膝盖!

    可是就在安继业即将踹中严木螭的瞬间,严木螭身形又一晃竟然以极快的身法再次返回到了之前的进攻方向。左掌的攻势却没有因为这一次的移形换影有丝毫的迟滞,仿佛本来就是朝着安继业的胸口发起的攻击一般,带着猎猎风声向安继业的胸口径直拍去!尽管严木螭这一下猝起之变极大的超出了安继业的预料,可是安继业的应变能力早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面对此情此景依旧临危不乱,左掌食指中指并拢骤然自下而上击出,直奔严木螭的左肋点去!

    就在安继业这一指点出的瞬间,严木螭原本攻向安继业的左掌突然像一条柔若无骨的灵蛇一般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猛地将安继业的左臂缠绕了起来。当严木螭的左臂将安继业的左臂缠绕起来的瞬间,左手五根手指如同一把钢钩一般向安继业的腋下抓去。与此同时,严木螭右掌五指弯曲如爪猝然攻出,径直向安继业的咽喉抓去!安继业见状,左臂奋力一震震开了缠绕在自己左臂上的严木螭的左臂,右掌陡然发动,一记横切砍向严木螭的右手臂弯。便在此时,严木螭被安继业震开的左臂却五指并拢如刀顺势横着向安继业的左肋砍去,右手却变爪为掌,如同缤纷的的落英一般连续击出一十六掌,掌掌均击向安继业胸腹间的要穴。

    面对如此危急的形式,安继业长啸一声,周身爆出一阵刚猛无比的气息,随后突然改变了之前以守为攻后发先至的策略,右拳变守为攻使出一招“旭日”长驱直入直奔严木螭中宫打去!

    严木螭见状,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小贼是想和我拼个鱼死网破了?蠢材,竟然想用区区的一拳接下我的十六掌?殊不知在你击中我之前,只怕你已经被我毙于掌下了!”刚想到这里,严木螭忽觉眼前一花,却见安继业那看似再也寻常不过的区区一拳竟然突然炸裂开来,化成了数百招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却是攻守兼备的凌厉的杀招,霎时间将严木螭笼罩在重重拳影之下。不仅一举化解了严木螭双手同时发出的两记杀招,而且对他形成了威力无穷的反击!严木螭不愧是丐帮之中仅次于谢长峰的第二高手,与人交手的经验极为老道。面对如此险状却临危不惧,双手急忙回救,凝神聚气、见招拆招。两个人三只手纵横交错之间,只听得一阵犹如爆豆一般的噼啪声响中,眨眼间严木螭竟然将安继业这一招“旭日”所化的数百招杀招尽数接下!随后,二人身形一错已然分开。

    一番交手之后,安继业心中颇感震撼,顿时收起了对丐帮的轻视心态。安继业自入江湖以来,也算是经历了大小战斗数十场,却是第一次遇到严木螭这样灵动巧妙的掌法。不仅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端的是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而且还能够毫发无损的尽数接下“旭日”这一招,武功之高、内力之强比之韩知古只怕也是不遑相让了。

    殊不知此刻严木螭的内心更是震撼无比。出于对安继业武功的顾虑,严木螭一出手便使出了丐帮帮主谢长峰亲手所创的七十二路擒龙掌法。没想到非但没有占得丝毫上风,反而险些在安继业那莫名其妙的一招化百招的怪异拳法下吃了大亏。又怎能不让严木螭感到心惊?尤其是在勉力接下安继业那怪异的拳法之时,严木螭不仅使出了擒龙掌法,更是在掌法之中灌注了丐帮独门内功绝学《混元一气功》。谁曾想一番交手下来,竟然将自己的双臂震的麻软不堪,足见安继业内功之强远在自己之上。

    想到这里,严木螭甩了甩酸软的双手,沉声说道:“好功夫!《太玄神功》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在拳脚上老夫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么老夫也顾不上什么乘人之危了。”说罢,从身后抽出一条长约四尺通体漆黑造型如同一条长竹竿似的铁棒,棒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说道:“且让你领教领教我丐帮的另一门绝世武学——打狗棒法!”

第八十九章

    一番拳脚功夫比试过后,严木螭竭尽全力施展出了生平所学才勉强接下了安继业的攻击,饶是如此也险些吃了大亏,直让严木螭心惊不已。交手之初严木螭心知安继业武功极高,故而不敢心存半点轻敌之意,一出手便辅以丐帮独门内功心法《混元一气功》使出了丐帮三大绝学之一的七十二路擒龙掌法。哪曾料到,交手不过四合,为了破解安继业那怪异的一招化百招的攻击,严木螭仅仅是为了自保竟然一口气将七十二路擒龙掌法尽数使完,而且双手被震的麻软不堪几乎抬不起来,又怎能不让严木螭心惊不已呢?

    须知这七十二路擒龙掌法乃是谢长峰亲手所创,实为丐帮三大绝世武功之一!因为江南气候湿热毒蛇甚多,丐帮中人多有以捕蛇为生者。毒蛇不仅身有剧毒而且攻击速度快如闪电,为了在捕蛇过程中不被毒蛇伤及性命,捕蛇者一方面要用一只手在不被毒蛇咬伤的前提下不断地吸引蛇的注意力,一方面还要趁蛇不备用另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准的手法一举制住毒蛇的七寸。有时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往往用来吸引蛇的注意力的那只手会变成直接攻击的手,而本该用于攻击的手却反而变成了吸引蛇的注意力的手。谢长峰于盛年之时从帮众捕蛇手法中有所顿悟,发现捕蛇手法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虚实实变化不定颇合武学之道。遂经过十余年的苦心琢磨终于创出了这套掌法,并将之命名为擒龙掌法。

    自此,这套擒龙掌法和丐帮打狗棒法以及丐帮独门内功心法《混元一气功》一起被并称为丐帮三大绝学,被列为丐帮不传之秘,仅由历代帮主代代口授相传。丐帮也因为这三大绝学而傲视武林,成为武林之中的第一大帮。虽然这三大丐帮绝学只限于历代帮主代代相传,但是因为在早年战乱之中,严木螭曾与谢长峰有过救命之恩,二人遂结为生死之交。故而谢长峰在闲暇之时不仅将《混元一气功》和这套擒龙掌法尽数传给了严木螭,同时还传授给了严木螭半套打狗棒法。也正因如此,严木螭才能够成为丐帮之中武功仅逊于谢长峰的丐帮第二高手。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江湖第一大帮的第二高手,仅仅是面对安继业的一招反击就已经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不由得让严木螭对安继业高深莫测的武功深感震惊。

    看着愣在当地一言不发的严木螭,安继业冷冷的说道:“怎么?打算束手就擒了吗?”

    严木螭冷笑一声道:“老夫的人生信条里从来就没有束手就擒这四个字!”说罢,缓缓地从身后抽出了一条长约四尺如同竹竿一般的铁棒,沉声说道:“好功夫!《太玄神功》果然是名不虚传,拳脚功夫老夫自叹不如。既然如此你也别怪我胜之不武,老夫说不得要用兵器了,你且来领教领教我丐帮绝世武学——打狗棒法!”

    安继业学艺之时曾听师父细说过中原武林各家武功所长,说道丐帮时对丐帮的打狗棒法更是赞不绝口,称之为武林之中剑走偏锋的一门绝世武功。听到严木螭竟然要使出打狗棒法,安继业当下也不敢大意,凝神聚气拉开架势,沉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只有丐帮帮主代代相传的打狗棒法?久闻打狗棒法实为武林一绝,今日安某能够有幸一见足慰平生了!”

    严木螭道:“说来惭愧,这打狗棒法共分两套,迫于我帮帮规甚严,老夫虽是谢帮主的生死之交极受谢帮主的青睐,却也仅仅是有幸从他那里学得了第一套的基础棒法——恶狗拦路地煞棒法而已。”说到这,严木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生死之交谢长峰帮主,略带哽咽的愤然说道:“可惜的是如今谢帮主已经惨死于尔等手中,老夫所学的这半套打狗棒法已然是世上硕果仅存的半套了!今日就让老夫用这仅存于世的半套打狗棒法来制服你这恶贼,以此来告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看到严木螭说起谢长峰时的表情,安继业也颇感心中不忍,长叹一声道:“看来不论安某如何解释,你们都要将谋害谢帮主的罪名强加于安某头上了?也罢,既然如此安某也懒得再做申辩了,不妨先行打过再说吧!”

    严木螭长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稳了稳伤感的心神厉声说道:“多说无益,拿命来吧!”说罢,纵身向安继业扑去,手中铁棒朝着安继业门面虚点数下后径直戳向安继业的双目!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尽管安继业一眼就看出了严木螭招式中的破绽所在,但是碍于对方武器在手,想要及时发起绝地反击后发而至倒也颇为不易。眼见严木螭手中铁棒来势甚猛,安继业心知想要取胜必须先得夺过对方手中这根铁棒才行。当下也不敢大意,瞅准一个间隙,劈手一掌向严木螭手中的铁棒砸去!

    谁曾想,眼见着自己这一掌即将击中严木螭手中铁棒的瞬间,严木螭忽然似乎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知怎的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在安继业错愕不已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严木螭人虽跪在了地上,但是右手铁棒却攻势不减,毫不迟疑的向自己的双足脚踝处一扫而过!这一下兔起鹘落的仓促之变直让安继业感到震惊不已,心知若是被这一棒扫中只怕双脚登时便会骨断筋折,急忙提气纵身跃起。幸亏安继业反应迅速,刚一跳起,铁棒已经紧擦着鞋底扫过,堪堪的躲过了这一棒。然而安继业还来不及松口气,却见跪在地上的严木螭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突然躬身而起朝着安继业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脸上却是一副涕泪俱下的表情,口中还不断的哀声叫道:“官人行行好,施舍施舍吧!”乞讨声中,左手如同捧了一只破碗一般径直掏向安继业的胯下!

    严木螭如此打法直让安继业感到哭笑不得,心道:“施舍?你这是要我把自己的子孙根施舍给你不成?”与此同时,为了阻挡严木螭这一抓,安继业身在半空双脚连环踢出分别向严木螭的左手脉关和左臂肘弯踢去!就在安继业双脚踢出的同时,严木螭突然面带惊恐之色一个懒驴打滚就势在地上一滚,仿佛看到了一只恶狗一般口中连声叫道:“去去去!”右手的铁棒却连连朝着安继业的双脚击出,以迅如疾电的速度使出一个“绊”字决,一瞬间连出一十二招,分击安继业的脚面、足踝、小腿和腿关节四处,顿时将安继业的下盘尽数封死。

    此刻安继业身在半空,灵活性大打折扣,只能通过在空中不断地踢腿来勉强躲闪。眼见着躲无可躲之际,安继业瞅准了严木螭棒法前势未尽、后势不济的瞬间,右足猛地伸出在严木螭的铁棒上轻轻一点,试图以此来阻止严木螭的攻势,同时向铁棒借力一旁弹跳开来。若是与常人交手,安继业的想法确实没错,但是他却忽略了眼前这个对手乃是丐帮第二高手,所使的更是丐帮的不传之秘——打狗棒法!

    就在安继业的足尖刚一踏上严木螭手中铁棒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脚下的铁棒向下一沉,紧接着只觉得铁棒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己的右脚仿佛陷入了泥潭沼泽一般不仅难以自拔,而且还被铁棒上不断发出的力道牵引着向一旁摔了下去!此情此景让安继业心中不由大吃一惊,幸亏他的应变能力已经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说时迟那时快,察觉到不对的安继业先是左腿趁势一脚踢出,一举封住了试图趁机向自己下三路发起攻击的严木螭的左手,随即右足发力硬生生的使出了一个千斤坠,借着铁棒传来的向下牵引的力道加快了自己下落的速度。

    饶是安继业的反应如此及时,在他踩着铁棒刚一着地的瞬间,严木螭手中的铁棒力道却突然一转由向下拉扯变成了横向牵引,竟然使出了一个“扫”字决。此刻安继业只觉得脚下一软再也无计可施,登时被扫倒在地。扫倒了安继业后,严木螭手中的攻击却没有片刻的停滞,双手紧握铁棒顺势一辑到底,仿佛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一般,口中哀嚎道:“大官人赏口饭吃吧!”兜头一棒向安继业砸去!

    好一个安继业,面对如此危急形势却是临危不乱。在被扫倒的瞬间,右手猛地一撑地,将全身内力灌注于左腿之上使尽全力顺势踢出迎向了严木螭全力砸来的这一棒。耳轮中只听得一声闷响,安继业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接下了严木螭这势如开山的一棒!接下这一棒后,安继业也顾不上足底传来的阵阵疼痛,撑着地面的右手发力一拧,头下脚上如同风车一般旋转开来双腿连环踢出,竟然倒着身子使出了一招旋风腿硬生生的将严木螭从自己的身边逼退开来。

    一举将严木螭从自己身边逼退后,安继业一个筋斗翻身站起,看着眼前的严木螭,心中不断的盘算着如何才能战胜这招式怪异令人头疼不已的打狗棒法。

    而严木螭此刻也着实感到烦躁不堪。尽管严木螭只学会了打狗棒法的第一套恶狗拦路地煞棒法,但是在他这数十年行走江湖的生涯中,使出这套打狗棒法却依旧无法取胜的情况实乃生平第一次。

    须知这打狗棒法乃是数百年前,由丐帮之中一位不世出的武林奇人所创。隋朝末年天下大乱之时,这位武林奇人家遭惨变,极度失意之下沦为乞丐。后来竟然一统丐帮结束了丐帮长期以来纷乱不堪互不统属的局面,并制定了相应制度,自此丐帮在他的带领下逐渐变成了江湖第一大帮。因为丐帮中人行乞之时多遇恶犬,故而丐帮弟子多随身携带棍棒用以驱赶恶犬。这位武林奇人见状,遂以打狗棒为武器,将自身武功演化成了一套新的武功路数,并将之命名为打狗棒法。

    这套打狗棒法分为两套,一套七十二招,一套三十六路,暗合天罡地煞之数。第一套为基础棒法,名为恶狗拦路地煞棒法。分为拌、打、戳、封、挑、扫六路,每路一十二招,合计七十二招。第二套为棒法精髓所在,名为比疯狗更疯的天罡棒法,实战之中不拘招式路数,将六路七十二招恶狗拦路地煞棒法随意变换组合,共计三十六路一千零二十四招变化。施展开来直如疯魔降世,端的是望文生义比疯狗还疯!

    这套打狗棒法本就精妙无比、威力无穷,再加上施展之时辅以行乞时的各种凄惨乞怜之状用来迷人耳目、乱人心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陷入了疯乱迷狂的疯魔一般,让人眼花缭乱难以应对。但是更可怕的是这套打狗棒法虽然看起来疯乱无比,实际上却是疯而不乱,乱中有序,攻守之间一招一式都配合的严丝合缝,不愧为威震武林的一门盖世绝学。只因创建了打狗棒法的那位武林奇人生性极为随性豪放,狂放不羁,所以在给这套打狗棒法起名的时候也是极其随意,什么恶狗拦路,什么比疯狗还疯……。所有招式套路的名字都是想到什么便随口叫来,和武林其他帮派给招式起名时颇费心思用词华美的方式大相径庭。

    如今时过境迁,这位武林奇人的真实名字早已名不见经传,但是江湖之中却一直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并称之为“江湖第一疯丐”!

    面对着由江湖第一疯丐所创的如此精妙绝伦的打狗棒法,安继业一时之间着实感到颇为犯愁。虽然他也能看出这打狗棒法中的一些破绽所在,但是一经交手他才发现这些所谓的破绽竟然是为了诱敌深入故意而为之,和严木螭那令人哭笑不得的怪异行为一样是专门用来迷惑对手的一种手段。若说真正的破绽……这打狗棒法不愧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一门绝世武功,竟然根本没有丝毫的破绽可言!

    但是安继业的师父曾经和安继业说过,“再高深莫测的武功也绝非无懈可击的。”韩知古的《疯魔灭世神功》同样也近乎于没有破绽可言,可是自己还是凭借着内力的优势一举击败了他。想到这里,安继业猛地灵机一动。对啊!这打狗棒法也许确实没有丝毫的破绽可言,可是严木螭呢?严木螭武功虽高,但是在内力和速度方面与自己相比却有很大的差距,这不就是最好的弱点吗?!

    然而当安继业看到严木螭手中的铁棒后,不由得又犯了难。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严木螭有铁棒在手,施展开打狗棒法后自己根本无法近身。而自己又因为过年,没有将血河宝刀带在身边,没有武器自己很难贴近严木螭,又怎么能对这个唯一的弱点发起猛攻呢?

    就在此时,一阵微风袭过,卷起了地面上燃放过后的鞭炮纸屑。看着这些随风飘荡的纸屑,安继业猛地想起了师父当年传给自己血河宝刀时说过的一句话:“当内功达到化境之后,就再也无需依赖武器了,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于无形!”

    想到这里,安继业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尽管他也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内功修为,距离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于无形的境界还差得远,但是若是凭借着内力在一定距离下不断地隔空发起攻击自己还是能够轻松地做到的!

    拿定了主意后,安继业对严木螭说道:“打狗棒法不愧是丐帮第一绝学,想不到你竟然只凭着半套打狗棒法就能将在下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这打狗棒法确实精妙绝伦无懈可击啊!但是在下已经看出来了你的弱点所在,接下来你要小心了,在下可是要发起全力的攻击了!”

    看出了弱点所在?不可能!打狗棒法根本就是毫无破绽的!尽管严木螭对安继业的话感到不屑一顾,但是从安继业充满了自信的目光中,他又看不出对方有半点狂妄自大的感觉。想到这里,严木螭冷冷的说道:“好啊!既然你已经号称看穿了这打狗棒法的破绽所在,那么尽管放手一搏便是!正好也能让老夫弄清楚我们丐帮秘传数百年的打狗棒法究竟有着怎样的破绽!”

    安继业微微一笑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打狗棒法无懈可击,又何来的破绽可言?我说的是弱点,而你就是那个弱点所在!喝!!”话音未落,只听得安继业暴喝一声,已然汇聚起《太玄神功》中的无上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的强大内力,隔空一拳向严木螭当胸打去!

    尽管两人之间相隔有数十步之遥,但是当安继业隔空打出这一拳之后,严木螭只觉得胸口一窒,浑身在这凌厉的拳风的笼罩下被压迫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急忙勉力运起丐帮独门内功心法混元一气功迎着安继业强大的拳风竭尽全力一棍砸出。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严木螭硬生生的接下了安继业这隔空一拳。

    尽管严木螭接下了安继业这一拳,但是二者之间优劣却顷刻之间立分高下。须知安继业乃是隔着数十步之遥打出的这一拳,而严木螭则是待拳风逼到身前之后才就近发起的反击,更何况严木螭虽然勉强的接下了这一拳,却被震得向后退出了六七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形。此刻严木螭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烦恶不已,若非强行运气压了下去,只怕口中这一口鲜血早已狂喷而出。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因为安继业根本没有给严木螭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拳大退了严木螭后,立刻便纵身逼了过来,并且双拳片刻不停的连续击出,数十道刚猛无比的拳风如同天降的陨石一般夹裹着凌厉的劲风发出阵阵狂啸向严木螭猛烈袭来!

第九十章

    面对着安继业再次隔空打来的数十道蕴含着刚猛无比内力的拳风,严木螭此刻空有一身精妙绝伦的打狗棒法,却苦于和安继业相距太远而无法施展。更何况他仅仅只是勉强接下了安继业的一拳就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又如何能够接得下这同样刚猛无比的数十拳?

    绝望之中,严木螭只能勉强运起全部内力,挥舞着手中的铁棒迎向了安继业的拳风,试图做困兽犹斗的最后反击。但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最后挣扎罢了,根本无法改变什么。想到这里,严木螭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就在严木螭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时,就在严木螭手中的铁棒即将与安继业那数十拳隔空一击相撞之际,严木螭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和后心处有三只手掌悄然无息的贴了上来。紧接着他顿时发觉从这三只手掌上传来了绵延不绝的强大内力,在他的体内和他的内力汇聚于一处后涌向了他手中挥出的铁棒上。

    “有人帮忙?!”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这三股内力之后,严木螭顿时明白了定是一旁观战的白虎护法张辟邪,朱雀护法秦乐本和玄武护法李冥在此危难之际发起了援手。当下严木螭精神为之一振猛地睁开了双眼,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将四人内力汇聚于铁棒之上,迎着安继业数十道凌厉的拳风奋力砸去!

    耳轮中只听得数十声轰然巨响,在丐帮四大护法的协力反击下,安继业这凌空打出的数十拳竟然被严木螭尽数挡了下来。而严木螭、张辟邪、秦乐本和李冥四人也被安继业那强大的内力震得口中鲜血狂喷颓然倒地。此刻丐帮四大护法已经全部受到了极重的内伤,再也无力接下安继业后续的攻击了。

    看到丐帮四大护法竟然协力接下了自己的攻击,安继业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发起了第三次攻击!

    可是就在安继业准备挥拳击出的瞬间,忽听得蓬莱雅居的楼上传来了刘氏一众姐妹的惊呼声,紧接着只见十余条身影从王茹她们所在的楼上猛地摔落下来!

    此情此景让安继业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努力的睁大了双眼试图去辨认从楼上坠落之人的身份,但是漆黑的夜色下,蓬莱雅居中通明的灯火晃得安继业根本看不出坠落之人的面相。可是他又分明在这些人坠落之前听到了刘氏姐妹的惊呼声,一时间,一股不祥的疑云笼罩在了安继业的心头!

    直到这些从楼上坠落下来的人影噗通噗通的先后摔落在安继业的脚下后,安继业这才看得分明,竟然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再向楼上望去,隐约可见王茹已经和数十名乞丐打成了一团,不断的有一个个的乞丐被王茹用重手法从楼上震落下来。

    原来,就在安继业和严木螭大战之时,眼瞅着严木螭即将落败之际,玄武护法李冥悄悄地向另外三个之前在安继业的猛攻下侥幸活下来的丐帮高手下令,命令他们三人率领群丐趁机杀向蓬莱雅居内那些和安继业在一起的女人,试图活捉数人再用她们来胁迫安继业就范。

    李冥的想法确实算得上是阴狠毒辣,但是他却忽略了这些女人之中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王茹。身为武林盟主、铁枪王王彦章的独女,王茹早已尽得乃父真传,已经能够跻身于当世武林之中顶尖高手的行列。凭着王茹的武功,那些乞丐人数虽多又怎么可能是王茹的对手?面对着人数众多一拥而上的乞丐们,尽管王茹也和安继业一样也没有随身携带镔铁长枪,但是仅凭着一双肉掌,运起家传内功绝学《霸王攻》于双掌之上,双掌所过之处,群丐仿佛被狂风扫过的枯树上的枯叶一般纷纷坠下楼去。因为王茹对这些乞丐偷袭女人的做法感到十分的愤怒,所以下手之时不自觉的用上了重手法,以至于这些乞丐被打落楼下之前,早已经被王茹的重手法震的七窍流血而亡。

    这些乞丐眼见着王茹如此勇猛难以靠近,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头!纷纷将身上所背负的鼓鼓囊囊的破烂行囊取下,不约而同的将行囊中的物事向王茹以及朱珠、刘氏等一众女人抛去。霎时间,只见行囊中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物体在空中伸展了身体,吐着信子,露出尖利的毒牙,发出阵阵尖锐的嘶嘶声向王茹、朱珠和刘氏等一众女人扑去,赫然是上百条活生生的毒蛇!

    如此多的毒蛇,就算是男人见着也定然会心惊不已,更何况是这些本就怕蛇的女人?面对着如此形势,王茹虽然还能勉强保持镇静,但是此刻她已经被那三个丐帮高手缠住,无法抽身去帮助朱珠和刘氏等人。一时间,朱珠、刘氏等一众女人早已被这近乎于铺天盖地的毒蛇吓得不由自主的发出了阵阵惊恐万分的尖叫声。

    听到这些女人的惊叫声,安继业心知楼上情况有变。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冲到了一个个深受重伤颓坐于地的丐帮四大长老身前,出手如电封住了四人的要穴让他们再也无法行动。随后双足用力在地上一点,纵身向王茹等人所在的楼层飞去。刚一飞近楼层,安继业已然看清了楼内的情形。只见朱珠和刘氏等一众女人惊恐万分的蜷缩于屋内的角落处,四周已经被数百条毒蛇包围,情况万分危急!说时迟那时快,安继业见状,一个筋斗向屋内翻去,同时以极快的手法毫不犹豫的用手指将自己的双手手腕的动脉划破,随后运起内力猛地向伤口处一逼,只见双手手腕伤口处的鲜血在强大内力的逼迫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屋内霎时间下起了一场血雨!

    说来也怪,安继业的鲜血溅落之处,群蛇仿佛看到了天敌一般纷纷避让逃避,唯恐沾上一丝半点安继业的鲜血。而那些沾上了安继业鲜血的毒蛇更是仿佛被开水烫着了一般,痛苦不堪的扭曲翻滚。一时间,数百条毒蛇竟然就这样被安继业制造的这一场血雨尽数驱赶开来,纷纷向屋外夺路而逃。

    原来,当初为了修炼《太玄神功》,安继业自幼饱受各种蛇蝎毒虫的噬咬。时间一久不仅对剧毒产生了免疫,而且在长期服用抗毒药物的同时,体内的血液也渐渐地产生了如同雄黄一般的驱除毒虫的神奇效果。正因如此,安继业在仓促之下才不惜冒着失血过多的危险,切开自己的双手动脉扬起了这一场血雨!

    此时,安继业已经飘然飞入屋内,刚一落地双脚便连环踢出,将趁机扑上来的几个乞丐尽数踢飞。在这几名乞丐口喷鲜血向后飞出的同时,安继业已然化身成为一道闪电在屋内疾走一圈,双手讯疾如风连连点出,眨眼之间便将屋内包括那三个正在围攻王茹的丐帮高手在内的一众乞丐尽数点倒在地!

    至此安继业终于停下了脚步,可是刚一站定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险些一头栽倒,幸亏一旁的王茹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安继业。看着软绵绵的靠在自己肩头的安继业,只见他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王茹不无关切的问道:“安大哥,你怎么了?”

    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失血过多有些头晕而已。”

    王茹此时才注意到安继业血如泉涌的双手,急忙出手封住了安继业手腕处的几处穴位替安继业止了血。然后一边从衣襟上扯下几条布条给安继业包扎,一边嗔道:“你不要命了吗?竟然把自己的脉关切开了?”

    安继业笑道:“事起仓促,不得已而为之啊。茹妹你先别管我,赶紧去楼下看好了丐帮四大护法。他们四个此刻已经被我制住了要穴动弹不得,千万不要被这些乞丐给救走了!咱们要想解开和丐帮之间的这场误会,就只能着落在他们四人身上了!”

    王茹虽然挂心安继业的伤势,但是从安继业凝重的表情上也能看出当前看好丐帮四大护法才是当务之急。恰好此时朱珠和刘氏一众姐妹已经围了过来,王茹便轻轻地在安继业的手背上拍了一拍,随后纵身跳下楼去。果然如同安继业所料的那样,此时楼下的一众乞丐正在手忙脚乱的试图将丐帮四大护法趁乱救走。王茹见状,立刻冲了过去毫不留情的一顿拳打脚踢将群丐驱赶开来。

    此刻,一众乞丐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窘境,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武功高强的王茹。打又打不过,想要从王茹手中把四大护法救出又不可能,一时间一众乞丐只能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片刻之后,群丐中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乞丐厉声说道:“这笔账我们丐帮一定会找你们算的!今日且将我丐帮四大护法交于你们手中,你们一定要好生伺候着,四大护法若是饿瘦了一两,我丐帮都会灭了你们的满门!”

    王茹冷笑一声,皱眉说道:“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跟怎的如此无赖?和那煮熟的鸭子倒有一比了,还真是输什么都不输那张破嘴啊!眼下你们已经一败涂地,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们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信不信姑奶奶我现在就让你们一个个都横尸当场?!”说罢便要作势向群丐冲去。

    一众乞丐见状,嗷的一声怪叫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四散逃窜。看着这些狼狈逃窜的乞丐的背影,王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想不到堂堂丐帮身为江湖第一大帮,底下帮众却尽是些无赖之徒,谢伯伯还真的是有些管教无方了啊。”

    此刻王茹尚不知道谢长峰已死的消息,故而才会有此一说。地上被安继业封了穴道的丐帮四大长老苦于哑穴被封无法说话,听到王茹如此指责谢长峰,四人纵然想要破口大骂,却也只能干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时,安继业在朱珠和刘氏的搀扶下和一众女子从蓬莱雅居走了出来。看到瘫坐在地上丐帮四大护法,朱珠忍不住朝着严木螭吐了一口吐沫,愤愤的骂道:“你们这帮臭叫花子,无缘无故的冲我们发起攻击,还放什么臭蛇来吓唬姑奶奶!刚才一个个不是叫的挺凶的吗?现在怎么跟死狗似的不做声了?”说罢,伸出脚作势就要向严木螭的头上踢去。

    安继业见状急忙制止了朱珠,摇了摇头道:“因为谢帮主的死,咱们和丐帮之间的误会已经结的实在是太深了,你切不可因为一时的冲动进一步加深我们之间的误会了。”

    “谢伯伯……死了?!”从安继业的口中听闻谢长峰的死讯,王茹顿时愣在了当地,喃喃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安继业轻叹一声道:“乍闻此事我也着实感到难以置信,但是无情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我们不信了。”说到这,安继业指着地上萎靡不振的丐帮四大护法接着说道:“谢帮主不仅死了,而且他的死似乎还和咱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因如此丐帮中人才会对我们产生了极深的敌意,才会在今晚冒然发动了专门针对我们的袭击。”

    谢长峰和王彦章的交情极为深厚,更是看着王茹一步步的成长起来走到今天的。对于王茹来说,在她的心中俨然已经把谢长峰当成了自己的亲伯伯来看待。尽管已经从安继业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但是乍闻谢长峰的死讯,王茹依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几个月前还是龙精虎猛的谢长峰怎么会就这样突然间不明不白的溘然长逝。

    想到这里王茹的眼中不由自主的涌出了滚烫的泪水,哽咽的说道:“乍闻谢伯伯的死讯,我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咱们来到江南之后一直在吴国,此刻刚到吴越不过六天而已,安大哥为什么要说谢伯伯的死和咱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丐帮又怎么会寻仇寻到了咱们身上了呢?”

    安继业轻抚着王茹的肩膀以示安慰,看着地上已经晕过去的丐帮四大护法,摇了摇头道:“这个谜题也一直萦绕在我心头难以解开,想要解开这个谜题只有靠他们四人了。眼下先把他们挪到刘姐姐的安和客栈医治好内伤再说,等他们醒来了再想办法问清楚我们想知道的一切吧。”

    朱珠诧异的问道:“说起来那个钱元瓘跑哪儿去了?他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调遣军队要应付丐帮的吗?怎么关键时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呢?这人这么这样啊?说一套做一套,忒也不靠谱了吧!”

    安继业心知昨天在铁佛寺的一番长谈,自己已经得罪了钱元瓘,此时此刻这钱元瓘只怕早已返回杭州了,又哪有那份闲心来管这份闲事呢?想到这里,安继业说道:“钱氏乃是吴越之主,偌大的吴越一境事那么多,他哪能顾得过来呢?”说罢对一旁的刘氏说道:“刘姐姐,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先麻烦刘姐姐你们去找一辆马车,把这四人弄回安和客栈再说吧。”

    刘氏刚刚经历了如此惊险的一幕,此刻兀自心有余悸的捂着心口恍如梦中一般。听到安继业这样说,摇了摇头道:“我的傻兄弟,跟姐姐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再说了,你又一次救了我们姐妹一命,这份恩情我们姐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报答了。”

    安继业苦笑一声道:“今天的事若非因为我们,姐姐们又怎会被无缘无故的卷了进来呢?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氏无所谓的笑道:“好兄弟,你就不要再这么说了,这就是缘分,斩不断的缘分。现在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从今往后咱们谁也别说麻烦谁的话了,不管是谁的事都是咱们一家人的事。你们稍待片刻,这蓬莱雅居就有现成的马车,我这就去雇一辆去。走了朱珠妹子,你陪姐姐一起去。”

    说罢拉着朱珠的手一起返回蓬莱雅居,二人一进门顿时愣在了当地。只见整个蓬莱雅居此刻忙一派热闹非凡的场景,老板、账房、小二、后厨,还有一众端盘子洗碗的杂役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忙着抓捕屋里四处乱窜的毒蛇,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朱珠见状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撇了撇嘴说道:“蓬莱雅居的这伙人疯了吗?怎么抓个蛇还这么乐呵?”

    刘氏笑道:“你们久居中原,不了解江南的习俗。江南蛇多,这毒蛇虽然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但是蛇肉端的是鲜美无比,蛇胆还能入药,真可谓浑身是宝呢!所以江南人对毒蛇也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特殊喜好。这么多的毒蛇,店家少不了能大挣一笔,又怎能不开心呢?”

    说罢,朝着正忙着抓蛇的店老板喊道:“老板,有没有马车,我要雇一辆!”

    “有,您老稍等!……嗯?”店老板正抓蛇抓的开心,突然听到有人要雇车便随口应了一声。待到抬头一看发现是刘氏后,不由得一愣,随后立马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说道:“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正愁找不着正主儿呢!您看看,因为你们,这些乞丐把我这小店给祸祸成了什么样了?桌椅家具没少砸坏,还弄了满屋子的长虫,咕涌咕涌的满屋子乱爬乱窜的,没得把人烦死了。”

    看着店老板摆出了一副要敲诈的表情,刘氏一叉腰笑道:“呦呵,看样子你这是要讹诈姐姐的银子了?既然你说起这事儿了,那么姐姐正好也跟你算算账。你这生意是怎么做的?姐姐二百两银子包了你一间雅间想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过个大年,你可倒好敞开门放进来一大堆乞丐,没得坏了姐姐们的雅兴!姐姐没找你退银子,你还有脸跑过来敲诈姐姐了?再说了,你们全店上下现在一个个抓蛇抓的不亦乐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银子?这满屋子几百条毒蛇,光是蛇胆就够你卖个几百两银子了,赔你那点破家居绰绰有余了吧?你麻利儿的赶紧给姐姐找一辆马车过来,姐姐就既往不咎了。不然的话,姐姐就要跟你好好地撕撸撕撸这退银子的事儿了!”

    店老板见状,连忙换了一副笑脸,舔着脸笑道:“别别别!你是我的亲姐姐,我知道错了还不成?您老稍候,我这就给您备马车去!”

    不一会儿,等店老板把马车赶到近前后,安继业将严木螭等丐帮四大护法尽数搬到车上,和王茹、朱珠以及刘氏姐妹众人赶着马车向安和客栈行去。

第九十一章

    大年三十,湖州城。

    面对着丐帮的突然来袭,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以及刘氏一众姐妹度过了一个“热闹”的大年夜。一番恶战之后,安继业和王茹二人不仅合力击退了丐帮众人,更是一举生擒了为首的丐帮四大护法。但是从这一场恶战之中,安继业等人也获悉了丐帮帮主谢长峰已死的噩耗。

    究竟是谁杀了谢长峰?丐帮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把复仇的怒火倾泻在安继业三人的头上?浓重的疑云笼罩在了安继业和王茹的心头。

    带着满腹的疑问,安继业等人将被封了穴道并受伤晕过去的严木螭、张辟邪、秦乐本和李冥这丐帮四大护法一同带回了安和客栈,以期能够从他们的口中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解开心中的谜题。

    尽管安继业因为驱赶群蛇导致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虚弱,但是回到安和客栈喝了两碗参汤后,不一会儿便恢复了精神。随后便和王茹一道,连夜对受了内伤的丐帮四大护法进行救治。所幸在交手之时因为安继业想要从他们身上解开自己的疑惑,所以在出手之际留有一定余地,故而四大护法虽然受了较重的内伤但是伤势并不致命。饶是如此,二人也足足忙了一夜才将丐帮四大护法治好。待到将四大护法封住穴道又分别单独关押在不同的屋中后,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了。

    疲累不堪的安继业和王茹稍稍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同时起身准备从这丐帮四大护法的口中解开他们心中的疑云。

    可是该从谁的身上下手呢?

    二人思量了片刻后。王茹缓缓地说道:“青龙护法严木螭性格直爽而且没有太多的心机,加之他和谢伯伯乃是生死之交,跟我爹爹的私交也颇为深厚。我觉得如果真的想要从他们四人的口中解开我们心中的谜题的话,严护法是当然不让的最佳人选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从严木螭的这里着手吧。”

    安继业和王茹来到关押着严木螭的房间后,只见严木螭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正怒睁着一双圆眼瞪视着二人。看到二人走进屋中后,严木螭苦于哑穴被封无法开口,只能恶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便将头别过一边不再理会。

    看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严木螭,安继业明白定是刘氏等姐妹唯恐严木螭逃走,于是在他们二人睡着之后又把严木螭绑了起来。安继业走到严木螭的身边,伸手将绑在他身上拇指粗细的麻绳一把拽断,随后又解开了严木螭被封住的哑穴。

    哑穴刚一被解开,严木螭立时便破口大骂道:“贼厮鸟,臭贼!爷爷我既然落在了你们手中,要杀要剐爷爷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一味地把爷爷我关在这个小黑屋里,你们这帮臭贼是何居心?有本事就把爷爷的穴道全都解开,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安继业冷冷的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武功确实很强,但是平心而论,安某未过十合便将你们丐帮四大护法尽数生擒,你觉得你真的有那个本事和我再战三百回合吗?要我解开你的穴道不难,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先解开我们心中的谜题才行!”

    严木螭有心想要继续反驳,可是转念一想安继业的话虽然句句刺耳但是字字属实。身为丐帮之中武功仅逊于谢帮主的四大护法,四人联手竟然还被这小贼在两招之内尽数打成重伤,这小贼的武功之高着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想到这里,严木螭心中虽然愤怒不已却又感到羞愧难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王茹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严木螭,轻声说道:“严叔叔,乍闻谢伯伯的噩耗,侄女的心中也着实感到难以接受。但是你和谢伯伯跟我爹乃是至交好友,又怎么会怀疑谢伯伯的死跟侄女有关呢?谢伯伯是看着侄女长大成人的,在我心中早已把谢伯伯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长辈一般,我又怎么忍心对谢伯伯下此毒手呢?更何况以谢伯伯的武功,侄女又怎么可能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呢?侄女又有什么理由要杀害谢伯伯呢?你们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此事与侄女有关呢?!”

    面对王茹的一连串反问,顿时让严木螭感到有些无言以对。但是想到谢长峰的惨死,严木螭愤然说道:“我承认谢帮主和你们父女二人交情匪浅,但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保证你们不是另有所图才杀害了谢帮主呢?凭你的武功确实难以伤及谢帮主,但是安继业这个小贼呢?有你们三人联手,谢帮主又怎么可能是你等的对手?至于杀害谢帮主的理由更是明摆着了,定是安继业这小贼贪图我丐帮帮主之位或者我丐帮不传之秘的打狗棒法和擒龙掌法不得,这才痛下杀手!”

    严木螭一口一个小贼,早已让安继业感到怒不可遏,待到听说自己竟然是为了贪图一个丐帮帮主的宝座和丐帮武功秘籍而杀了谢长峰后,顿时不怒反笑。哈哈大笑道:“哈哈!笑话,我安继业向来淡泊名利,生平唯一所愿就是希望能够尽快终结这个乱世。那日冯道劝我自立为王,在这乱世之中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尚且被我一口回绝,一个区区的丐帮帮主之位我又怎会看在眼中了?当叫花子的头儿很光彩吗?!至于什么我觊觎你丐帮绝学云云更是无稽之谈!安某的武功虽然不敢妄言天下无敌,但是还不至于沦落到觊觎他人武功的地步!现在旁的话不必多说,我只想问问你们究竟为什么会把谋害谢帮主的罪名强加于我等头上,证据呢?!”

    “证据?你还有脸跟我要证据?!人证物证皆在,早已是铁证如山!”严木螭愤然说道,“谢帮主走到哪儿,身边都会有小丐随行,更何况谢帮主遇害的当晚,我帮副帮主刘旻也随行在侧。不仅亲眼目睹了你们三人合力杀害谢帮主的恶行,刘副帮主本人更是被你们三人打成重伤,但是他却侥幸活了下来,他就是活生生的人证!据刘副帮主所言,那晚你们三人虽然趁着夜色偷袭而且还黑巾蒙面,但是你们三人一个使剑,一个使枪,一个使刀。使刀的用的是《太玄神功》中的撼天狂刀刀法,使枪的则是郓州铁枪王的霸王枪枪法!刘副帮主看的分明,又岂能容你抵赖?!”

    安继业问道:“据他人所言?这么说你们丐帮仅仅凭着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就坐实了谢帮主的死和我们有关了?这也未免太过于儿戏,太过于难以让人信服吧?!”

    严木螭死死地盯着安继业说道:“仅凭他人之言确实难以让人信服,老夫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因此老夫得知谢帮主的噩耗之后便立即赶回杭州,亲手查验了谢帮主的尸体。谢帮主身上共有二十六处刀伤,三十一处枪伤,死状……惨不忍睹!刀伤乃是《太玄神功》的刀法撼天狂刀所为,枪伤则是郓州霸王枪枪法所致。血淋淋的物证就这样摆在我的眼前,再辅以刘副帮主的证词,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你们三人,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再加上谢帮主遇害的时间是七天前……哦不对,算上今天是八天前了,而谢帮主遇害的第二天你们三人便来无巧不巧的出现在了吴越境内,又怎能不让我等怀疑谢帮主的死和你们有关?!”

    安继业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谢帮主的刀伤乃是撼天狂刀刀法所为?你见过安某的撼天狂刀刀法吗?”

    “这……”安继业的问题让严木螭顿时感到一时语滞,随后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撼天狂刀刀法,指证谢帮主刀伤是撼天狂刀刀法所伤的乃是刘副帮主。但是霸王枪所造成的伤口我却再也熟悉不过,这一点你们是没办法否认的!”

    安继业道:“王盟主纵横武林六十载,一生与人交手无数,因此霸王枪的枪法所造成的伤口极易伪造。仅凭着伤口你们又怎能如此武断的断定谢帮主的死就是我们三人所为呢?而且我们三人之中,朱珠妹子虽然也是王盟主的弟子,但是她所学的不过是些皮毛功夫,又怎么可能和我们一道与谢帮主这样的武林顶尖高手对决?还有……”说到这,安继业猛地抽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只见寒光一闪,屋中方桌上那块厚达数寸的坚硬的大理石台面赫然应声而断!刀锋说过之处犹如快刀切豆腐一般,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安继业缓缓地将血河宝刀收入鞘中后,接着说道:“还有,不是安某自夸,以我的武功杀人向来只用一刀即可毙命,又怎会做出留下了二十六刀的刀伤这种拙劣的自欺欺人的做法呢?!口说无凭,我刚才砍断这块大理石台面的时候只用了两成功力,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茹接口说道:“严叔叔,你是和安大哥交过手的人,安大哥的武功有多高想必你已经心知肚明。你觉得以安大哥这样的武功,如果他真的有心想要谋害谢伯伯的话,还用得着和我联手吗?”

    “这……”安继业和王茹一番深入透骨的剖析,顿时让严木螭感到无言以对。其实,那日查验谢长峰的伤口之时,严木螭已然发现那三十一处枪伤所造成的伤口中,有几处伤口血肉模糊,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有意为之。而昨晚与安继业一番交手之后,更是印证了严木螭心中的疑惑。诚如安继业和王茹所言,尽管谢帮主武功极高,但是以安继业这样的武功根本用不着他人出手相助,又何苦非要三人同时出手刻意去暴露己方的人数和行踪呢?

    看着沉默不语的严木螭,王茹接着说道:“严叔叔,适才听你提到了丐帮的刘副帮主。据我所知丐帮的最高职位一向只有帮主一人,帮主之下便是你们四大护法,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副帮主的职位呢?这个刘副帮主又是什么来历?”

    此刻严木螭已然相信谢帮主的死和安继业、王茹等人无关了。听到王茹问及刘副帮主的事,轻叹一声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丐帮之中本无副帮主这个职务。谢帮主虽然平日里懒于打理帮中大小事务,但是有我们四大护法的协助,丐帮虽大倒也能够勉强的正常运行。一年前,我帮现任副帮主刘旻突然加入了丐帮。据他所说他本是中原人士,因为中原战乱导致家破人亡,于是便孤身一人逃到江南躲避战乱,因为钱财用尽最后无奈之下沦为了乞丐。谢帮主见他遭遇可怜,而且天资聪颖还有一身甚高的武功,于是就收留了他,并让他负责打理一些丐帮的下层事务。

    “起初,此人倒也是不显山不显水,做事本分踏实,把手中的活计全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为人颇为仗义,不管帮中子弟谁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出手相助,也因此在帮中获得了一部分弟子的拥护。半年前,谢帮主参加完洛阳武林大会之后便返回了杭州。看到刘旻竟然能够把他所负责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深得人心,于是破格把他留在了身边,由他来协助谢帮主打理帮中日常事务。说来惭愧,之前丐帮虽然有我们四大护法协助谢帮主管理,但是因为我们四人各处一地,平日里很少能够回到杭州总舵。面对着这样一个拥有着十余万帮众的大帮派,我们也是力有不逮,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勉力维持而已。可是自从有了刘旻的加入之后,帮中大小事务变得越来越有序,这个庞大的帮派也变得越来越有条不紊。谢帮主也因为有了刘旻的协助,变得越来越轻松,乐的一个逍遥自在。

    “三个月前,因为刘旻的功绩,谢帮主突然力排众议决定要在丐帮设立副帮主一职,然后不仅将刘旻升为了副帮主,更是将帮中日常管理的权力全部交给了刘旻。虽然我们对谢帮主这样的做法感到有些不解,尤其是我们这帮老兄弟对刘副帮主搞出来的那个什么“开码头”这种强行索要银钱的做法颇感不齿,但是这是谢帮主的决定,再加上刘旻入帮时间虽短,却对丐帮确实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因此我们也就认可了谢帮主的这个决定。

    “只是……等刘旻登上了副帮主的宝座后,我却渐渐地发现这个刘副帮主有些不对劲了。刘旻天资聪颖,处理小事头头是道,尽管让有觉得有种耍小聪明的感觉,但是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然而等他当上了副帮主开始处理帮中大事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投机取巧狡诈无赖的感觉。尤其是在人事任用上,他竟然开始排挤帮中元老,不断地提拔他的亲信在帮中担任要职。因为这件事,我也曾和谢帮主提过醒。没想到谢帮主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可是他却劝我不要猜疑,还说我们都老了,是时候让年轻人崭露头角了。听完谢帮主的话,我也在想也许是我太多虑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我们这一代老家伙们也确实该退居幕后,是时候为丐帮注入一些新鲜的血液了。不妨就让这个刘副帮主大展拳脚,带领着我们丐帮走向新的辉煌吧。

    “从此我也不再关注刘旻的一举一动,直到半个月前。半个月前我在帮中的一个老朋友突然来到我所在的江北分舵,说谢帮主可能要废了刘副帮主!乍闻此事,我也感到错愕不已。一番追问下我才知道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谢帮主不知因为何事突然和刘副帮主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两人之间也因此产生了隔阂。听闻此事后,我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有心想要返回杭州总舵探明事情的真相。可是当时恰好分舵有要事急需处理,结果被耽搁了七天,等我来到总舵之后看到的只有谢帮主伤痕累累冰冷的尸体……。”

    听完严木螭的话,安继业抬头看了一眼王茹,问道:“茹妹,你怎么看?”

    王茹说道:“这个刘旻绝对有问题!”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有问题,至少谢帮主的死跟他是有一定的关系的。而且,半个月前也是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刚到吴越不久的时间。以谢帮主的武功,当今武林有可能打败他的除了我和王盟主外,就只有韩知古一人了!”

    严木螭诧异的问道:“韩知古又是谁?谢帮主又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杀害了呢?”

    王茹轻叹一声道:“严叔叔你没有参加洛阳武林大会,所以有所不知。韩知古的名字确实名不见经传,但是说起他的师父,你一定有所耳闻。他师父便是六十二年前横扫中原武林的大魔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

    “灭世魔君赫连铁弗?!”听到熟悉而又可怕的这个名字,严木螭登时愣在了当地。六十二年前,严木螭的祖父就是在泰山之巅围剿赫连铁弗的三十四名武林高手之一,也是不幸战死的那十九人中的一人。如果这个韩知古真的是赫连铁弗的徒弟的话,那么谢帮主还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沉默不语的严木螭,安继业和王茹明白,严木螭的心中此刻已经动摇了。安继业走到严木螭的身边伸手解开了严木螭被封住的穴道,随后问道:“谢帮主的尸体现在还在杭州总舵吗?”

    严木螭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摇了摇头道:“已经火化了。”

    “火化了?”听到这个消息,安继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说道,“此时正值冬季,尸体完全能够多保存几日,你们怎么能在没有抓住凶手之前就如此草率的把谢帮主的尸体火化了呢?这一下可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严木螭长叹一声道:“当时我正在极度的悲痛之中,而谢帮主死后刘副帮主隐然已经成了我们丐帮的首领。尽管我也觉得此时不妥,但是首领有令,我们也不得不遵从啊。”

    安继业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只能另想办法来解开这个谜题了。”说到这,对王茹说道:“茹妹,用撼天狂刀的刀伤嫁祸于我,这种熟悉的做法你可曾想到了什么?”

    王茹点了点头道:“半年前洛阳云啸天一家的灭门惨案!谢帮主的死和云家灭门惨案如出一辙!只是我想不明白谢帮主的死最多只能挑动丐帮大乱而已,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安继业说道:“暂时抛开他们的目的不说,现在我们虽然无法确定究竟是谁杀害了谢帮主,但是主导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已然浮出了水面。”

    看着安继业和王茹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谁谋害了谢长峰的严木螭急切的问道:“是谁?!”

    安继业和王茹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异口同声说道:“耶律德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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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风啸江湖介绍:
生逢乱世,是随波逐流还是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乱世之中的英雄儿女用自己的选择为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苍生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乱世英雄乱世情,乱世长风啸江湖!乱世长风啸江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长风啸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长风啸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