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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风啸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黑羽箫魂     乱世长风啸江湖txt下载     乱世长风啸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一番长谈之后,安继业和王茹终于让严木螭明白谢长峰的死和他们二人无关。从严木螭的嘴里,安继业和王茹也发现此事竟然和洛阳云啸天一家的灭门惨案所引发的那场武林大会如出一辙,隐然已经猜到了策划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的身份——耶律德光!

    听到安继业和王茹突然说出了耶律德光这个名字,严木螭不由得一愣,诧异的问道:“耶律德光又是谁?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我们汉人的名字啊?”

    王茹说道:“耶律德光是漠北契丹人,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契丹国皇帝的次子、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契丹人崛起于漠北之后,一直觊觎我中原华夏的丰腴土地,企图侵占我们华夏大地,奴役我们华夏子民。这个耶律德光及其阴险狡诈,先是策划了洛阳云家灭门惨案,挑起武林大会意图祸乱武林,妄想以此来给这个本就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乱上加乱,然后契丹人就可以趁机长驱直入侵占华夏。被我们挫败了他的阴谋后,他贼心不死,又趁着承德张文礼发动叛乱之机,倾契丹全国之力发动二十万兵力进犯中原,所过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甚至因为军粮不济竟然以被攻陷各城的百姓为食,做出了吃人这种禽兽不如的恶行!在晋王李存勖还有我们兄妹二人的竭力反击下,契丹人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耶律德光也只能仓皇北逃。原本以为经过这一战,耶律德光再也不敢染指我们华夏神州了,没想到此獠竟然贼心不死,又企图趁着眼下中原晋梁两国决战之际,与吴国结盟合攻中原。还好我们兄妹发现的及时,和吴国大将徐知诰以及晋国使者冯道一起又一次阻止了耶律德光的阴谋。这一次挫败了他的阴谋之后,我们也知道耶律德光经过连番失败之后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想办法挑起其他的祸乱,所以这才来到了吴越。本以为他会从吴越王钱镠出下手,谁知道他竟然会把魔爪伸向了丐帮!”

    明白了耶律德光的来历和契丹人的狼子野心之后,严木螭咬牙切齿的说道:“契丹人的恶行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恶毒!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个耶律德光谋害我们丐帮的谢帮主又有什么企图呢?我们这帮叫花子和他企图吞并华夏又有什么关系?总该不会他们真的是奔着丐帮帮主的宝座而来的吧?可是这么区区一个掌管着一群叫花子的帮主之位真的就那么诱人吗?”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定州一战已经足以证明契丹人虽然有吞并华夏的野心,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个实力。正因如此,耶律德光才会处心积虑的一心想要挑动这个本已四分五裂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不可。也唯有如此,他们才有机会趁乱而动,先中原再江南,一步步的蚕食鲸吞华夏土地,从而最终实现他们意图吞并整个华夏大地奴役我华夏子民的狼子野心!

    “现在,我们虽然无法断定究竟是谁杀的谢帮主,但是幕后黑手以及他们的目的已然浮出水面。幕后黑手我确信定是耶律德光无疑,至于他的目的嘛……。严护法,你们丐帮可绝对不仅仅是你所说的一群叫花子那么简单啊!要知道眼下因为乱世,你们丐帮的帮众已经达到了十余万的空前规模。如果耶律德光以谢帮主的死因作为导火线,然后再趁机火上浇油,挑拨起这些因为乱世而被迫沦为乞丐的人们心中对华夏大地各政权导致了他们不幸的仇恨,从而进一步煽动整个丐帮扯旗造反的话……,其结果恐怕不亚于当年那场撼动了大唐近三百年基业的黄巢之乱啊!”

    听完安继业的分析,王茹和严木螭顿时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事态真的像安继业所分析的这样发展的话,那么耶律德光这次的阴谋当真是恶毒无比了。诚如安继业所言,以丐帮现有的人数和实力而言,若是真的揭竿而起,那么整个华夏大地只怕将会永无宁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良久之后,王茹若有所思的说道:“按照我们对耶律德光的了解,他是一个谋定而动的人,又怎么会在时机尚不成熟的情况下便轻举妄动了呢?如果他真的想要煽动整个丐帮扯旗造反的话,现在未免有些太过于仓促了吧?”

    安继业道:“耶律德光确实是一个谋定而动的人,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副帮主刘旻跟耶律德光之间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挑动丐帮造反的这步棋,耶律德光应该早在安插刘旻进入丐帮之时便已经谋划好了。之所以行动的这么仓促,据我估计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可能就是,耶律德光经过连番失败早已失去了耐心,为了尽快实现自己的野心他实在是等不上刘旻彻底攫取了丐帮所有权力后再去行动了。第二个可能就是,契丹国现在有了什么变数。要知道耶律德光虽然是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次子,契丹国皇帝的位子与他无缘。可是以耶律德光的野心而言,他又怎么会就此罢休呢?所以他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处心积虑的意图对我华夏神州下手,无非就是想要以此来树立自己在契丹国的威望,为他日后夺取契丹国的皇位而奠定基础!

    “正因如此,耶律德光在吴国再次失败之后,才会迫不及待的派出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赶往吴越,目的就是为了敦促刘旻尽快下手。然而仓促之间,刘旻作为一个区区的副帮主又怎么可能煽动的了丐帮造反起事?所以无奈之下他们才铤而走险决定试图诱使谢帮主。可是谢帮主一向以民族大义为重,又怎么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做出这等祸乱华夏的卖国之举?于是这才有了刘旻和谢帮主发生争执之事,而谢帮主也决定就此废了刘旻的副帮主一职!眼见着事情已经败露,刘旻、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三人便合力杀死了谢帮主。谢帮主一死,刘旻隐然便成为了丐帮之首,然后他们再将谢帮主的死嫁祸于正好在江南游历的我们兄妹三人身上以转移丐帮帮众的视线,同时洗脱他们的嫌疑。待将我们三人除掉之后,他们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开展他们下一步煽动丐帮扯旗造反的阴谋了!”

    安继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的如此透彻,严木螭此刻早已深信安继业等人与谢长峰的死无关,而且终于看清了刘旻的狼子野心。安继业话音一落,严木螭已是怒不可遏,一掌将身下实木打造的椅子拍的四分五裂,厉声骂道:“好一个刘旻,竟然包藏如此祸心?!我严木螭有眼无珠,竟然听信了这个狗贼的一面之词,冤枉了安大侠你们!我……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说罢竟然抬掌向自己的顶门拍去,试图以死谢罪!

    安继业见状急忙闪身来到严木螭身旁,一伸手抓住了严木螭的手腕,摇了摇头道:“严护法切莫如此!我们兄妹三人虽然一时背上了谋害谢帮主的恶名,但是此刻已然洗脱了嫌疑,严长老又怎能如此轻生呢?倒是安某因为一时愤怒出手太重,不仅伤了四大护法,还坏了那么多丐帮兄弟的性命,心中……着实感到不安啊!”

    严木螭长叹一声道:“这又怎么能怪安大侠呢?要怪也怪我们有眼无珠轻信了刘旻这个狗贼的挑唆才是!”

    王茹说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咱们也没必要去纠结谁对谁错了。只是小妹着实没有想到安大哥你竟然能够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的如此透彻,而且还能看出来耶律德光的野心。安大哥你真的是成熟了不少啊。”

    安继业苦笑道:“我来到中原之后,所见所闻早已刷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再加上那日冯道劝我自立为王的时候,跟我详细的分析了天下形势之后,也让我进一步看清了为了权力,那些高居于权力顶端的人们可以无情到什么地步。”

    严木螭却无暇顾及安继业此刻内心的想法,愤然说道:“既然刘旻这狗贼的狼子野心已经被咱们揭穿了,那么我即刻就返回杭州去杀了这个小贼以慰谢帮主的在天之灵!”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严护法切不可如此莽撞!刘旻的武功如何我并不了解,但是我却深知韩知古的武功之高绝对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现在刘旻的身边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大高手在侧,你冒然回去兴师问罪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严木螭心有不甘的一跺脚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让刘旻这狗贼就此逍遥法外吧?”

    安继业笑道:“坐以待毙更不是我的风格,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刘旻谋害谢帮主无非就是奔着丐帮帮主的宝座去的,待他一统丐帮之后就可以完成耶律德光煽动丐帮造反的阴谋了。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给他来一个将计就计!”

    看着严木螭和王茹询问的目光,安继业胸有成竹的说道:“此刻刘旻肯定已经从那些逃回去的帮众口中获知你们四大护法被擒之事了。你们即刻返回杭州总舵,就说我因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你们趁我们不备之际逃了出来。而我们兄妹三人则化装成乞丐和你们一道去杭州总舵。现在丐帮群龙无首,而刘旻也急着要坐上帮主的位子,你们正好可以趁机挑唆他在你们丐帮选举新任帮主。就像当初耶律德光挑动召开武林大会试图通过比武来争夺武林盟主那样,咱们也挑唆着刘旻在丐帮掀起一场争夺丐帮帮主之位的大比武!然后在比武之中严长老只需一举击败刘旻,就能逼着藏于幕后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现身。到时候再由我和茹妹来打败他们二人,趁势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你们看这样可好?”

    王茹和严木螭闻言不由得抚掌而笑,连声称妙。

    王茹笑道:“亏得安大哥你有如此急智,仓促之下竟然能想出如此妙计!这条计策实在是太高明了,不仅利用了他们的野心将计就计,而且还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报洛阳武林大会之仇!”

    安继业说道:“只是不知那个刘旻的武功是何境界,更何况严护法此刻有伤在身,严护法可有信心打赢他吗?”

    严木螭信心满满的说道:“那小贼武功倒也不错,但是跟老夫比起来还不够瞧的。别看我们兄弟四人输给了安大侠,而且受了点小伤,就算如此若是跟刘旻这小贼打将起来,我们四人不管哪个出手都能轻易获胜。”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咱们的计策就能够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放了其他三位护法,然后咱们一同前往杭州。只是在此之前,得劳烦严护法把耶律德光他们的阴谋跟另外三位护法解释清楚才行。”

    严木螭一拍胸脯说道:“安大侠尽管放心,他们三人也和我一样是受了刘旻那个狗贼的蒙蔽,这才对安大侠你们怀恨在心。此事事关谢帮主的血海深仇,只要解释清楚了,他们一定会明白大义所在的!”

    就这样,安继业先将白虎护法张辟邪,朱雀护法秦乐本和玄武护法李冥三人集中在一个屋内,然后再由严木螭向三人解释清楚耶律德光的阴谋。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后,三人均是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同时也对冤枉了安继业等人感到羞愧难当。待到听闻安继业的计策之后,张辟邪和李冥同时哈哈大笑,均觉得此计甚妙。只有秦乐本不无忧虑的说道:“眼下总舵中人已经几乎全是刘旻那狗贼的亲信了,总舵帮众数万,这狗贼若是狗急了跳墙煽动全体帮众群起而攻之倒也不易对付啊!”

    安继业说道:“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为了以防万一去了杭州之后我要先拜访一下钱元瓘,到时候请他出兵将丐帮总舵团团包围,咱们就不怕刘旻以及他的信徒们群起而攻了。”

    王茹笑道:“安大哥果然是算无遗策啊。有朱珠这个大梁公主在这里,让钱元瓘出兵协助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茹妹你有所不知,那日在铁佛寺钱元瓘已经跟我说了,吴越钱氏一族已经改奉我大哥为正统了。所以朱珠的话他们未必会听,我要用我大哥的身份来逼迫钱元瓘出兵。”随后又将那日在铁佛寺与钱元瓘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王茹。

    听完之后,王茹长叹一声道:“我还道吴越钱氏一族忠心耿耿能够忠于大梁永不变心呢,没想到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背信弃义之徒!果然是世态炎凉啊!”

    安继业说道:“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和朱珠说了,免得让她烦心。”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她吧。”

    商量完毕之后,安继业便把朱珠和刘氏一众姐妹集中起来,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朱珠少年心性,虽然也对耶律德光处心积虑想要祸乱华夏大地感到十分气愤,但是听到要去杭州揭穿耶律德光的阴谋顿时又感到高兴万分。不无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正好我整日里闲的没事觉得无聊呢,咱们这就去丐帮大闹一场!”

    刘氏姐妹听闻安继业这就要走,均感到有些难舍难分。可是她们也明白安继业他们要做的事情事关重大,就算心有不舍也只能就此别过。刘氏依依不舍的说道:“处理完了丐帮的大事,兄弟你们一定要回我这多住些时日啊!”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刘姐姐尽管放心,安和客栈就是我安继业在江南的家,没事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倒是王茹心细,若有所思的说道:“刘姐姐她们和咱们的关系此刻刘旻只怕已经知晓了,现在吴越丐帮乃是刘旻的天下,若是咱们走了以后刘旻来骚扰刘姐姐她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严木螭朗声笑道:“贤侄女所虑甚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去杭州了,刘氏姐妹的安危就着落在老夫的身上便是!”

    张辟邪说道:“咱们四人之中严大哥你的武功最高,和刘旻那狗贼争夺帮主之事还得仰仗严大哥呢。依我看,不如我留下来吧!”

    严木螭道:“如此甚好!所幸刘旻这小贼新进崛起羽翼未满,目前只是掌控了咱们丐帮的杭州总舵而已,四大分舵他还没有机会染指。过了太湖便是我的江北分舵,我即刻派人去江北分舵调来五百名分舵弟子,和张老弟一起保护刘氏姐妹!”

    张辟邪笑道:“严大哥忒的瞧不起兄弟我的本事了,哪里用的了五百人,五十人足以!若是真的来了五百个兄弟,没等刘旻那狗贼怎样,咱们这五百个穷兄弟早已经把刘氏姐妹吃穷了不可!哈哈哈!”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

    笑声中,安继业将刘氏拉到一旁,从行囊中掏出了当初郭威交给他的那块金牌递到了刘氏的手中,叮嘱道:“有了张护法和这些丐帮兄弟的保护,丐帮绝对不会再来为难你们了,刘姐姐你们尽管放心便是。这面金牌刘姐姐一定要收好了,这是我大哥晋王李存勖的贴身金牌,金牌在此便如同晋王殿下亲临!现在我倒是不怕丐帮会来找你们生事,我怕的是钱元瓘会对你们不利!这个钱元瓘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的人,更何况那日在铁佛寺我和钱元瓘言语之中起了冲突,我怕钱元瓘会怀恨在心而迁怒于你们。好在现在吴越钱氏一门已经改奉我大哥为正统了,有了这面金牌,钱氏家族绝对不敢对你们怎么样的。但是你要切记一点,不管怎样你们都要一口咬定就说你们全都是我安继业的亲姐姐!吴越钱氏一门既然已经改奉我大哥为正统,那么有我大哥这棵大树罩着你们,你们就可以在吴越安心的生活下去了。”

    刘氏紧紧地攥着那块金牌,不无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好兄弟,我记住了!你们且少坐片刻,我们姐妹这就去张罗酒菜。急也不急着一时半刻,吃饱了再走!”

    在安和客栈吃完饭后,安继业一行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踏上了前往杭州的旅途。

第九十三章

    大年初一,杭州,西湖。

    彼时的西湖还不像现在这样是驰名中外的旅游胜地。因为常年的战乱,加之吴越立国不过十余年,境内百废待兴暂时还没有足够的精力和金钱去开发西湖。这时的西湖水面葑草蔓蔽,淤泥堆积,宛如一片荒凉的沼泽一般。目光所及之处均离旅游胜地相去甚远,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横跨于北里湖和外西湖分水点上的断桥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处景观了。在西湖南岸,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名为夕照山。此时的夕照山还没有修建闻名后世的雷峰塔,更没有白蛇的传说,仅仅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而已。

    在夕照山的山脚下有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斑驳的围墙和残破的建筑仿佛在向路人诉说着这里也曾遭受过战火的洗礼荒废已久。可是宅院虽然荒废了,院子里却是人影憧憧炊烟袅袅,倒也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因为现在,这座荒废了的大宅院已经被一群乞丐所占据,这里已经变成了闻名天下的江湖第一大帮——丐帮的总舵!

    此刻,宅院门前十几个鹑衣百结的乞丐正懒洋洋的依靠在门柱和围墙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饶有兴致的搓着身上的油泥,一边百无聊赖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闲牙。便在此时,忽听得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待到群丐用警觉的目光抬头观望之时,只见六匹疾驰的骏马已然奔至群丐面前。马上六人一勒缰绳止住了翻腾的马蹄,同时翻身下马。

    为首一人也不理会守门的一众乞丐,一下马便急匆匆的向宅院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刘副帮主在吗?我有要事向刘副帮主禀报!”

    门前守卫的乞丐定睛一瞧,说话之人竟然是本帮四大护法中的青龙护法严木螭,紧跟其后的二人分别是朱雀护法秦乐本和玄武护法李冥,在他们二人身后则是三个随行的小乞丐。

    守门的乞丐见状,急忙一伸手拦住了严木螭的去路,满脸堆笑的说道:“是严护法、秦护法和李护法啊?此刻副帮主他老人家只怕正在休息,三位护法权且稍后片刻,容小人先进去通报一声。”

    严木螭一脸焦急的骂道:“通报你奶奶个腿儿!老子大事当头,哪有时间等你们这帮兔崽子去通报?耽误了大事,你们这帮兔崽子能担当得起吗?!”

    说罢不由分说的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乞丐,抬脚向院内走去。严木螭性格火爆,丐帮上下无人不知,眼见着严木螭如此,那乞丐倒也不敢再行阻拦。只能紧跟在严木螭的身后,悻悻的说道:“这里是咱们丐帮总舵重地,三位护法有要紧事要进去倒也无妨,只是这三位兄弟……我看还是暂时跟我们一道在门口守着吧。”

    严木螭闻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随行的那三个乞丐。这三个跟随严木螭他们一道而来的蓬头垢面的乞丐正是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乔装而成。看到严木螭询问的目光后,安继业略微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严木螭见状,只好愤愤的说道:“这三个兄弟是老子从江北分舵带来的亲信,你竟然敢给老子挡在门外?罢了罢了,老子懒得跟你在这里磨牙,既然如此你们三个先在这里等着吧。”说罢,带着秦乐本和李冥头也不回的向院内走去。

    朱珠吐了吐舌头,悄悄地对身边的王茹说道:“好家伙,这帮臭要饭的排场好大,见个副帮主跟见皇帝似的。”

    王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慎言!不要让他们看穿了咱们的身份。”

    守门的乞丐看到安继业三人一副大喇喇的样子,完全没有寻常乞丐那种拘谨低贱的神态,心中也多少有些起疑。但是想到严木螭的性格和做派,也便立时释然了。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头儿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以严木螭那种火爆霸道的性格,身为他的亲信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了。看到安继业三人似乎不愿意搭理他们这些守门的乞丐,当下这些守门的乞丐也懒得去理会安继业他们三人,继续坐在门前晒太阳去了。

    严木螭、秦乐本和李冥三人来到院中主宅后,一进屋便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一身的寒意顿时被一扫而空。只见屋内架着四个大火盆,盆内的炭火烧得炙热通明,不断散发的滚滚热浪将屋内烘烤的暖融融的。屋内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左臂吊在胸前,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此人便是丐帮副帮主——刘旻。

    看到严木螭、秦乐本和李冥三人突然走了进来,刘旻不由一愣,随后诧异的说道:“严护法?我听与你们同行之人的回报,不是说你们四大护法已经被安继业那个小贼尽数擒获了吗?你们……逃出来了?怎么只回来了你们三个?白虎护法张辟邪呢?”

    看到刘旻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原本是谢帮主所坐的位子上,严木螭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阵怒火中烧。强行稳了稳愤怒的情绪,伸手端起桌子上的一碗凉茶一饮而尽,随后朗声说道:“别提了!安继业那个小贼武功当真了得,我们四大护法同时出手竟然被那小贼在数招之内尽数打成重伤!好在这小贼自己不知怎的也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我们四人被绑回他们的住处后,受伤较轻的张护法趁他们忙着给安继业疗伤之际崩开了绳索,将我们三人救了出来。可是张护法他为了掩护我们兄弟三人……又被这帮狗贼抓了回去!我们三人有心想要杀回去把张护法再救出来,但是一来我们内伤极重已经无法再战,二来安继业那小贼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我们又打他不过。没办法,只好先返回总舵向刘副帮主复命领罪来了!”

    一口气说完之后,严木螭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呛咳了几声后颓然坐在了椅子上,面红耳赤的直喘粗气。玄武护法李冥为人极是机警,趁着严木螭说话之际,悄悄地咬破舌尖,随后呛咳声不断,嘴角已然渗出了一缕殷红的血液,显得受了极重的内伤。而秦乐本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其实他们三人的内伤在安继业和王茹的帮助下此刻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之所以刻意装出一副深受重伤的样子,无非是为了迷惑刘旻,让他相信三人确实受了重伤。按照安继业的安排,唯有如此才能在日后挑起争夺丐帮帮主之位的比武的时候,刘旻可以放心的同意并且安心的参加。

    刘旻又哪里能想得到这些?眼见着严木螭三人一个个气息不稳,精神萎靡,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所致。再与之前逃回来的那些乞丐说的话相互一印证,已然对严木螭的话深信不疑。

    眼见着严木螭三人如此情形,刘旻轻叹一声道:“想不到安继业这小贼竟然如此扎手?凭你们四大护法的武功再加上两百多个兄弟竟然奈何不了他,是我失算了啊!不要说什么领罪不领罪的话了,你们三个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十分不易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地休息养伤便是。至于该怎么杀了安继业这个鸟人给谢帮主报仇雪恨,还有营救张护法的事,等你们伤好了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说到这,刘旻微微一笑道:“不过你们这一战也并非功亏一篑,至少也导致了安继业这小贼失血过多。当时你们已经被安继业打伤了,并不知道楼上发生的事情。听说安继业这小贼为了破解咱们丐帮的毒龙阵营救那帮女人,不知怎么想到竟然会切开自己的脉门,用大量的鲜血来驱赶咱们的毒蛇。说来也怪,这小贼的血竟然真的有驱赶毒蛇的奇效,不过这样一来,这小贼也因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不堪。正好你们三个回来了,明天我就召集帮中各长老一同商量对策,一定要趁着这小贼虚弱不堪的难得机会将其一举擒获!”

    听到刘旻竟然自己主动提出来召集丐帮众人商讨对付安继业的对策,三人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要知道重选帮主之事乃是丐帮的头等大事,除了严木螭他们四大护法同意之外,还必须要获得帮中资历极深的十二长老中半数以上的同意才行。严木螭三人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挤兑着刘旻把丐帮十二长老以及资历深厚的帮众聚齐,然后趁机提出通过比武重选帮主一事,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此刻听到刘旻主动提出此事,自是喜出望外,但是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副心灰意冷萎靡不振的表情。

    严木螭长叹一声道:“都怪属下无能,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给刘副帮主添乱子了。”

    刘旻笑道:“虽然你们没能杀得了安继业,但是逼的这个小贼失血过多也是大功一件啊!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回房休息去吧。我一会儿就派帮中的郎中去给你们疗伤去。”

    严木螭三人回到各自房中不久,果然有帮中的郎中分别给他们三人把脉疗伤来了。严木螭他们明白,以刘旻这种疑心颇重的性格,疗伤只不过是个借口,无非是想要趁机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受了内伤。好在他们三人确实受了一定的内伤,再加上以他们的武功而言强逼着体内的内力乱涌,形成受了极重内伤的脉象也并非什么难事,就这样轻易地蒙混过关了。接到郎中的回报后,刘旻已然确信三人确实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了,顿时放下心来。

    深夜,当总舵众人均已入睡之后,安继业把王茹和朱珠留在屋内,只身一人借着夜色的掩护轻手轻脚的向严木螭的住处行去。因为此行前途未补,安继业本想将朱珠留在湖州刘氏姐妹身边,但是转念一想那日钱元瓘企图抓住朱珠和王茹去向李存勖邀功,安继业深恐钱元瓘会对朱珠不利,迫不得已将朱珠带上一同来到了杭州。此刻身在险境之中,为了朱珠的安全,安继业只能让王茹陪在朱珠的身边,自己只身一人来到了严木螭的房中。

    一进屋,只见屋内漆黑一片,隐约可见严木螭、秦乐本和李冥三人早已等候在此。

    听闻刘旻明天一早就会召集帮众元老商讨对付自己的对策,安继业也是大喜过望。轻声笑道:“如此一来倒也省了咱们的事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小心行事便是!”

    严木螭小声说道:“现在召集帮众的事情是解决了,但是明天的集会上咱们怎么才能挤兑着刘旻这小贼同意比武选帮主的事呢?刘旻这小贼疑心颇重,如果我们三个老家伙全都赞同此事,只怕他会有所顾虑啊。”

    李冥笑道:“这有何难。明日集会上,咱俩合伙唱一出双簧戏不就行了?”

    严木螭不解的问道:“唱戏?这个紧要档口,老弟你怎么还有这份闲情雅致唱什么戏啊?!”

    李冥笑道:“严大哥你误会了,我说的唱戏是演给刘旻那小贼看的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安继业、严木螭和秦乐本齐声问道。

    李冥说道:“帮中上下都知道咱们哥儿俩素来不和,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咱们哥俩在维护丐帮和谢帮主的问题上还是一条心的。明日集会上不妨由我来提出比武选帮主的事,到时候严大哥你只需以刘旻和咱们三人都受了伤为由极力反对便是,秦大哥则做一个和事佬在那里和稀泥。经咱们三人这么一闹腾,任他刘旻疑心再重也不会怀疑咱们三人有所勾结。非但不会怀疑,咱们这么一闹腾还能勾起刘旻那小贼对争夺帮主之位的兴趣。要知道,眼下丐帮上下除了咱们四大护法,论武功就要说是刘旻这小贼了。依我看,刘旻这小贼的伤势多半是装出来的,而他又对咱们三人深受重伤之事深信不疑。此时若是不趁机以武力夺取帮主一职,日后他刘旻还有别的机会吗?我相信刘旻这小贼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他自以为是的天赐良机的!到那时候,只需严大哥出手打败了刘旻,定能逼出隐藏在幕后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然后再由安大侠出面揭穿契丹人的阴谋,咱们的计策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了吗?”

    安继业和严木螭闻言均觉得李冥此法可行。只有秦乐本不无担忧的说道:“李老弟的办法确实不错,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万一临场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呢?比如说万一那个藏在幕后的韩知古也来争夺帮主之位怎么办?”

    安继业笑道:“咱们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出来藏在幕后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他们二人,如果他们真的来争夺帮主之位更好,直接省了咱们的事,我当场就可以揭穿他们了。秦护法尽管放心便是,他们处心积虑的策划了这么大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为了让刘旻能够顺理成章的执掌丐帮,然后再煽动丐帮一众不明真相的帮众扯旗造反祸乱华夏。凭着我对他们的了解,我坚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韩知古和述律月华是绝对不会轻易露面的!”

    严木螭点了点头说道:“安大侠说的没错!秦老弟你这辈子总是这么小心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说的确实没错,但是眼下咱们不仅肩负着谢帮主的血海深仇,更是担负着事关我们华夏民族危急存亡的重任!事到如今,不管怎样咱们都要放手一搏了,绝对不能让这帮契丹狗贼的阴谋诡计得逞!”

    秦乐本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看来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呢。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个集会上严大哥和李大哥你俩负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呢就做一个和稀泥的白鼻子小丑。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和稀泥的手法倒也算得上是‘能工巧匠’了!”

    安继业三人被秦乐本的话逗得不由得嗤的一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片刻之后,安继业说道:“既然咱们已经谋划好了,那明天就依计行事便是。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天恐怕要劳烦三位前辈了。”

    严木螭说道:“安大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

    安继业说道:“明天若是真的逼出了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到时候肯定少不了是一场大战了。一旦打将起来,场面说不定会非常混乱。和我同来的朱珠妹子武功平常,我怕到时候我和茹妹两个人得专心应对韩知古和述律月华,难以护得朱珠妹子的安全,所以想要拜托三位前辈费心照顾一下了。”

    严木螭拍了拍胸脯说道:“安大侠尽管放心便是,我们三个老家伙若是连一个小姑娘都保护不好,那真的是没脸再在江湖上混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三位了。此刻韩知古就在这座宅子里隐藏着,此人武功极高,万一被他发现了,咱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三位前辈好生休息吧,晚辈告辞了。”说罢,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严木螭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中后,看到黑暗中王茹和朱珠正忽闪着一对大眼睛盯着自己,安继业不由得一愣,随后笑道:“我不是让你俩早点休息了吗?怎么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都不睡啊?”

    朱珠说道:“其实我早就困了,但是师姐担心你的安危,非要等你回来再睡,我也只好陪着她一起等着了。”

    王茹说道:“此地虽然算不上龙潭虎穴,但是咱们也是身处极大地危险之中。更何况还有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样的高手潜伏于此,所以我多少有些担心。安大哥和严叔叔他们可商量出什么对策了吗?”

    安继业不无感激的说道:“又让你们操心了。对策已经商量好了,只待明天集会上,咱们就可以依计行事了。”说罢,原原本本的把在严木螭屋中商量的对策说给了王茹和朱珠二人。

    王茹和朱珠听完后,同时轻声笑道:“如此一来,一切都按着咱们的想法进行下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笑过之后,王茹不无担心的说道:“这样一来,明天说不得又是一场恶战了。咱俩都还好说,可是到时候小师妹怎么办呢?”

    安继业道:“茹妹尽管放心便是,我已经把朱珠妹子托付给严长老他们三人了。有他们三人的保护,朱珠妹子绝对不会有事的。时候不早了,咱们三个也赶紧睡会儿吧。”

    说罢,三人和衣而卧。奔波了一天,三人早已疲累不堪,不一会儿便纷纷进入梦乡。

第九十四章

    大年初二,杭州丐帮总舵。

    一大早,这座残败的大宅院便迎来了忙乱的一天。昨天接到副帮主刘旻的通知后,丐帮的十二长老以及在总舵中拥有一定职衔的帮众一大早便陆陆续续的从杭州各地赶到了丐帮总舵。待到所有人全部到齐之后,已然是正午时分了。

    丐帮不愧是江湖第一大帮,除了帮中耆宿十二长老之外,那些在帮中拥有职衔的帮众竟然多达百余人。再加上他们随行的亲信,一时间总舵大院里聚集了数百人。所幸总舵的宅院占地颇广,尽管几百人齐聚一堂倒也不是特别的拥挤。只是仓促之间桌椅板凳不够,好在不管他们在帮中职位有多高,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群乞丐,一个个索性席地而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此刻扮作严木螭、秦乐本和李冥三大护法的随行亲信,跟着他们三人坐在最前排。安继业和王茹还好,只是朱珠坐在地上一直扭来扭去的仿佛被针扎了似的。

    王茹小声问道:“师妹你干嘛呢?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你不要太引人注目了。”

    朱珠委屈的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春寒料峭本来就冷,就这么坐在地上,屁股上凉嗖嗖的着实不舒服啊。”

    二人说话间,严木螭把身后的破褡裢取了下来,不做声色的递给了朱珠让她当坐垫坐着。朱珠接过之后正想道谢,却感觉到一旁的王茹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话。抬眼一看,只见主宅里一个年轻人在八个乞丐的簇拥下缓缓地走了出来,正是丐帮副帮主刘旻。

    刘旻在门前的台阶上站定之后,扫视了一眼院中黑压压坐了一地的群丐,随后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因为事起仓促,所以不得已临时把诸位兄弟召集起来。招呼不周,还望诸位兄弟原谅则个!既然已近午时,今儿个又赶上是大年初二,索性咱们一起吃个团圆饭,边吃边聊吧。来人,给诸位兄弟上酒上菜!”

    刘旻话音一落,只见几十个乞丐端着大条盘从后院鱼贯而出。顷刻间院中群丐每人都分到了一瓶黄酒、两只叫花鸡。

    看着手中这两坨被烤焦了的荷叶包裹着的黑糊糊的像是被烤硬了的一团烂泥一般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事,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扎煞着手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看着三人的样子,秦乐本笑着小声说道:“这是叫花鸡,是我们这些穷要饭的琢磨出来的一种吃法。别看外表不起眼甚至觉得有些腌臜,其实是真正的内有乾坤啊!把外面那层那层荷叶扒掉,再把里面的那层泥壳敲开你们就知道了。”

    三人犹豫了一下后,依言扒掉了荷叶敲开了泥壳。待到将泥壳打开后,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泥壳之中赫然是一整只色泽枣红明亮,清香扑鼻的烤鸡。在一阵阵诱人的香味儿的驱使下,三人迫不及待的撕下一块鸡肉送人口中,只觉得入口酥烂肥嫩,还有一股淡淡的荷叶的清香,端的是鲜香无比、风味独特。再就上一口烫的温热的黄酒下肚,满身的寒意顿时被一扫而空,只觉得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就在安继业三人和一众乞丐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只听那边刘旻笑着说道:“为了准备这顿午饭,昨儿个咱们丐帮兄弟硬是把周围方圆数十里的鸡窝掏的那叫一个干净!真的是闹腾的鸡犬不宁、鸡飞狗跳啊。哈哈哈!来来来,鸡和酒管够,弟兄们尽管敞开了吃喝!”

    群丐闻言不由得哄堂大笑,说笑间一个个甩开了腮帮子尽情的吃喝,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若不是一个个皆是鹑衣百结蓬头垢面的乞丐显得有些煞风景的话,倒也颇有一份过年喜庆的氛围。

    安继业和王茹则一边吃着,一边扫视着身边的乞丐,试图找到藏身于其中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尽管他俩可以确定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肯定就在这群乞丐之中,但是这些乞丐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样子,乍看之下简直就和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一样,一时间又哪里能分辨的出谁是谁呢?虽然安继业和王茹也想过从韩知古他们那独特的发型上辨认,可是此时正值初春天气寒冷,在场半数乞丐头上都带着一个破毡帽,总不能一个个把他们的帽子摘掉去辨认吧?此刻莫说是他俩找不出来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就算韩知古和述律月华知道安继业他们也在人群之中,也根本难以发现丝毫的蛛丝马迹。

    待到群丐酒足饭饱之后,十二长老中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乞丐一边剔着牙,一边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后大声问道:“刘副帮主突然间这么急匆匆的把咱们这些弟兄召集起来,总该不会是为了把兄弟们聚在一起过个大年吧?不知刘副帮主究竟所为何事啊?”

    听到此人发问,刘旻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忧虑的神色,长叹一声道:“所为何事?唉!还不是为了给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的事呗。谢帮主他老人家仙逝不久,而此刻谋害了谢帮主他老人家的那三个狗贼却还在湖州逍遥法外!不久前,我曾派咱们帮中武功最高的四大护法还有三百名弟兄一同前往湖州去刺杀安继业那小贼,不曾想这小贼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不仅没能给谢帮主报仇雪恨,四大护法和三百名弟兄更是险些全军覆没!一时之间我也无计可施了,只好把诸位兄弟召集在一起,以求能够共同商讨出对付安继业那小贼给咱们谢帮主报仇雪恨之事了!”

    听闻此事,一时间群丐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前发话的那个长老大声说道:“都静一静!”待群丐静下来之后,此人接着说道:“竟然有这种事?严护法他们四大护法的武功在咱们丐帮之中仅逊于谢帮主他老人家了,尤其是严护法更是四大护法之首。他们四人同时出手,而且还有三百兄弟从中协助,竟然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安继业这小贼的武功当真如此高强?如此一来,咱们还怎么给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呢?!”

    这时,十二长老中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乞丐站起身来说道:“这事儿有什么头疼的?咱们丐帮可是江湖第一大帮,帮中弟子早已达到了十余万的空前规模!而吴越又是咱们丐帮的根本所在,仅在杭州一地就有咱们丐帮兄弟一万余人。依我看,既然安继业这小贼武功高强咱们奈何他不了,那么索性立刻召集吴越境内全体丐帮弟子一齐出动,到时候只怕也有两万多人了。两万丐帮弟子集体出动,我就不信还杀不了他区区的一个安继业!武功高又怎么了?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咱们丐帮这两万兄弟就算是糟糠,撑也能撑死安继业这头老母猪!”

    此人的一番话,顿时引来了一众丐帮中人的附和声,一致认为此人的办法可行。

    其实这个办法刘旻也曾想到过,但是经过与韩知古还有述律月华的一番商量之后,却被述律月华给完全的否定了。按照述律月华的说法,第一,以安继业的武功别说是两万人,就算是再多两万也休想能够伤得了安继业分毫,定州之战就是最好的例子;第二,此时若是如此兴师动众势必会惊动了吴越钱氏一族。要知道不管怎么说吴越都是一个国家,在本国境内乞丐如此聚众生事,吴越的官家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而且耶律德光的意思是要等刘旻完全攫取了丐帮的所有大权之后再煽动丐帮扯旗造反,此时若是为了一个安继业就此冒然行动,一旦被吴越军队趁势绞杀,势必会影响到耶律德光苦心积虑谋划好的大局。

    想到这里,刘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办法不可行!要知道咱们现在所在的吴越大小也算是一个国家,在吴越境内咱们丐帮两万弟兄如此生事,吴越的官家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万一惊动了官家,到时候出动了军队咱们又该如何应付?咱们丐帮这些兄弟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街头打架斗殴还行,真遇到两军交战这种大场面,只怕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听完刘旻的话,群丐均觉得有道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偌大的庭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刘旻本为刘知远的弟弟,虽然天资聪颖,但是却嗜赌成性且品行无赖。三年前因欠下巨额赌债不得已亡命漠北,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偶遇耶律德光。一见之下耶律德光将其视之为奇才,不仅替刘旻尽数偿还了赌债,更是命其投身于韩知古门下拜韩知古为师,成了《疯魔灭世神功》的第三代传人。耶律德光想要吞并华夏无非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搅乱华夏各国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另一条则是祸乱武林,挑动武林大乱从而为这个乱世乱上加乱。为了达到这条祸乱武林的目的,一年前耶律德光将刘旻派遣至江南并将其安插到了丐帮。果然不出耶律德光的所料,刘旻凭着自身的聪明才智不仅获得了丐帮帮主谢长峰的赏识,更是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从一个不知名的小乞丐一步步的爬到了丐帮副帮主的位子。

    诚如安继业所预料的那样,经历了洛阳武林大会的失败、定州惨败和策划与江南吴国同盟的失败后,耶律德光果然狗急跳墙不得已想到了刘旻这招最后的手段,于是紧急派出了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前往吴越,唆使刘旻尽快挑动丐帮造反。但是刘旻也清楚,凭着自己这么一个区区的副帮主的职位想要挑动丐帮扯旗造反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刘旻只好铤而走险试图劝说谢长峰亲自带领丐帮弟子造反。没想到谢长峰却以民族大义为重断然拒绝了刘明的请求,并且因此心生了废掉刘旻这个副帮主的念头。

    后面的事便如安继业所猜测的那样,为了自保,刘旻悍然发动了对谢长峰的偷袭。但是安继业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因为担心身份暴露会破坏了耶律德光的大局,所以并没有参与刺杀谢长峰的阴谋,真正杀害谢长峰的乃是三个神秘的蒙面黑衣人。只不过这三个神秘的杀手虽然武功极高,但是面对谢长峰这样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一时间也难以取胜。若非刘旻趁谢长峰不备之际突然从背后施以偷袭,那三个神秘杀手想要杀了谢长峰倒也极为不易,但是刘旻也因此被谢长峰临死前的一记反击伤到了左胸。谢长峰身上的伤口倒也并非刻意伪造,实为那三个神秘杀手确实对《太玄神功》的憾天狂刀刀法和王家霸王枪枪法颇有研究,所以下手之时故意在谢长峰身上留下了这些伤口,意图嫁祸于正在江南游历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但是因为刘旻的偷袭,导致谢长峰的身上多了几处不同的伤口,无奈之下那三个神秘人只能在杀死谢长峰后又在那几处伤口上做了些手脚,这才勉强地掩饰住了。可是这几处伤口却被后来赶来的严木螭看到了眼中,也因此心生疑惑。

    此刻,大院中的群丐正在思量着怎样才能除掉安继业,给谢长峰帮主报仇之事。而李冥听到刘旻说起了会惊动官家惹得出动军队这句话后,心中怦然一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刘旻处心积虑谋害了谢帮主,所图的无非就是趁机掌控丐帮所有大权,最后煽动丐帮扯旗造反,从而达到契丹人意图祸乱华夏大地的目的。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帮主,故而这个诡计暂时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此刻既然刘旻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何不趁机推他一把?

    想到这里,李冥腾然起身,义愤填膺的说道:“什么他娘的狗屁官家?都他娘的扯淡!”

    突然听到李冥竟敢公然在众人面前反驳自己的意见,刘旻不由得勃然大怒。正待发作,却听李冥接着骂道:“咱们丐帮为什么会有今天这种十余万的空前规模,在座的诸位兄弟你们没有想过吗?官家?若非他娘的这些狗屁官家把个好端端的华夏大地弄的四分五裂烽烟四起,又有谁心甘情愿的沦落街头行乞,变成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咱们丐帮今天这十余万兄弟,除了个别自愿加入丐帮的,哪一个不是因为这些狗屁官家为了一己私利发动的战乱导致了家破人亡,最终沦为乞丐?依我看,事到如今咱们根本没那个必要去怕这些个什么狗屁官家,与其这么窝窝囊囊的活一辈子,倒不如反过头来好好学一学唐朝末年的大英雄——黄巢!索性咱们这十余万兄弟也扯起大旗反了他娘的,闯出一片咱们丐帮自己的天地!!”

    刘旻初听李冥的话,心中只道李冥这是要诚心和他对着干了。但是听到后来他才发现,李冥竟然是想要煽动群丐扯旗造反,这不是和自己的初衷不谋而合了吗?想不到这个李冥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关键时候竟然会帮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想到这里,刘旻用颇为赞许的目光看着李冥,点了点头说道:“李护法这话真是说到了我的心窝子里了啊!平心而论,咱们丐帮兄弟又有哪个人是心甘情愿的想要沦为乞丐的?还不是被这帮狗日的官家逼成这样的吗?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盘踞于华夏大地的各个政权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不断的发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又何尝考虑过咱们这些个平头百姓的死活?丐帮的强大与否人数多寡并不在于咱们丐帮自己,关键在于统治者的好坏!各地的官家越是不顾咱们老百姓的死活,咱们丐帮的人数就会越多。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死守着这些不顾咱们死活的官家作甚?还真不如像李护法说的那样,拉起大旗就地反了他娘的!秦末的陈胜吴广曾经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这个道理!今日咱们扯起大旗造反,待到他日事成之后,在座的诸位又何愁不能博他一个封妻荫子、名垂青史的美名呢?!”

    李冥和刘旻的一番话,顿时引来了在场群丐的纷纷附和。在这些乞丐的心中,平日里只想着如何能够在这个乱世之中苟活性命便已经知足了,又何尝想过扯旗造反这种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可是现在,李冥和刘旻的话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不仅勾起了他们心中对各政权官家积蓄已久的仇恨,更是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之火。能不能名垂青史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扯淡,但是正如刘旻所说的那样,他日事成之后若是真的能博他一个封妻荫子的美名,那不是也能混他一个世代王侯?到那时,不仅再也不用为了吃喝奔波发愁,而且世世代代永享繁华富贵!这种事情光是想都让人觉得兴奋不已啊!

    而王茹突然听到李冥的话后,不由得愣在了当地。李冥此举不是直接扔给了刘旻一个带把的烧饼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逼着刘旻去接受比武选帮主,以此来阻止耶律德光企图煽动丐帮造反的阴谋。李冥怎么能在如此关键时刻横生枝节,自己却提出了造反的事了呢?

    想到这里,王茹忍不住要站起身来反驳,却被身边的安继业一把拉住了。王茹满怀不解的看了看安继业,随后从安继业信心满满的眼神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就在此时,只听李冥大声说道:“刘副帮主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家也不是打娘胎里一出来就是身世显赫的一方霸主!他们能他娘的身居高位鱼肉百姓,咱们怎么就不能了呢?今天咱们若是推翻了这帮把咱们逼到这步田地的狗日的官家,那么明天咱们就是新的一方霸主!再也不用像龟蛋一样蜷缩在这么一片破宅子里,畏畏缩缩的看人脸色行事了!”

    刘旻兴奋地说道:“李护法说的对!为了咱们他日的霸业,咱们就此反了他娘的吧!”

    眼见着刘旻和自己一唱一和显然已经落入了圈套之中,李冥不由得觉得心中好笑。看到刘旻此刻已经被自己撩拨的蠢蠢欲动,李冥突然话锋一转,大声说道:“只不过……造反这种大事,咱们总得有一个带头的才行啊!”

    听到李冥这句话后,包括刘旻在内的一众乞丐登时愣在了当地!

第九十五章

    丐帮集会上,本来打算召集群丐商量如何对付安继业的刘旻,此刻却被李冥的一番话语撩拨的蠢蠢欲动。满怀信息的想要就此煽动起丐帮扯旗造反,从而完成耶律德光意图颠覆华夏的宏伟计划!

    不曾想就在此时,李冥却突然话锋一转,大声说道:“只不过……扯旗造反这种大事,咱们总得有一个带头的才行啊!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现在谢帮主已然仙逝,咱们丐帮已然是群龙无首!这么大的一个帮派,十余万的帮众子弟,没有一个领头的帮主咱们就想做出这等扯旗造反的大事,是不是有些儿戏了啊?”

    李冥的这番话,给那些犹自沉浸在封妻荫子的幻想中的群丐仿佛都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让他们登时清醒了过来。对啊!今儿个群丐聚集于此的目的是商讨给谢帮主报仇雪恨的大事,怎么突然间扯到了造反的事儿上了?就像李冥说的那样,现在丐帮群龙无首,如果不尽快选出一个帮主,别说是扯旗造反了,就算是想要维持丐帮统一的局面都怕是难以为继了。

    而刘旻此刻更是被李冥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是在说扯旗造反的事吗?怎么突然间又转到了群龙无首这事儿上来了?眼下丐帮虽然没有帮主,但是自己作为副帮主隐然已经是丐帮的领袖了。李冥说出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难道是想要借此机会推翻自己的地位重选帮主不成?!想到这里,刘旻那颗之前被李冥撩拨的火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刘旻死死地盯着李冥,冷冰冰的问道:“那么李护法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冥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坦然直视着刘旻冰冷的目光,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很简单,扯旗造反是个大事,但是前提条件是咱们必须得重新选举出一个帮主才行!”

    刘旻冷笑一声问道:“呵呵,那么又该是怎么一个选法呢?”

    李冥咬着下嘴唇,撮着牙花子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谢帮主走的太匆忙了,以至于都没有机会给咱们指派一个帮主的继承人,这才导致了咱们现在群龙无首的局面。既然如此,依我看还是依照江湖的老规矩算了——比武定输赢!”

    李冥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一众帮众子弟顿时沸腾了起来。比武定输赢?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机会通过比武来赢得这个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之位了?

    而刘旻此刻也总算是弄明白了李冥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暗暗冷笑,想道:“比武选帮主?笑话!有你和严木螭、秦乐本这三个武功高强的三大护法在此,我刘旻又怎么可能打败你们三人夺得这个帮主之位?如此一来,所谓的比武选帮主云云也不过是你们在为自己能够顺利的当上帮主而打的如意算盘罢了!”

    想到这里,刘旻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正待发作,却见人群中严木螭腾地站了起来。

    严木螭戟指着李冥,厉声说道:“李护法,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帮主他老人家虽然走的突然,但是眼下帮中大小事务全部都由刘副帮主在打理负责,刘副帮主隐然已经是咱们丐帮的首领了。眼下谢帮主仙逝不久,你却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提出重选帮主一事,你究竟是何居心?!”

    当严木螭听到李冥拐弯抹角的突然提出了重选帮主之事后,心知时机已到,昨晚和李冥策划的那出好戏是时候上演了。于是抓住机会趁机站了出来指责李冥,两个人就此唱起了双簧。但是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眼中看来,两个人此刻完全是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得面红耳赤。

    看到严木螭突然站出来如此义愤填膺的指责李冥,刘旻不由的愣在了当地。从严木螭的话中,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严木螭是在维护他这个副帮主的。丐帮四大护法之中,严木螭和李冥素来不和刘旻早有耳闻,只不过自己和严木螭的交情一般,此时此刻这个严木螭又怎么会突然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了呢?面对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登时让刘旻看不清事态发展的形势了。想到这里,刘旻索性把心一横决定就此装聋作哑,给他来一个静观其变!

    面对着严木螭的诘问,李冥微微一笑道:“诶~,严护法这话兄弟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啊!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刘副帮主现在暂时负责咱们丐帮确实不假,但是……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副’帮主而已。一个有名无实的副帮主来代行帮主的权力,不管怎样也给人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不是?兄弟我一心为了咱们丐帮的发展壮大殚精竭虑,又能有什么不良居心了?严护法这话实在是让兄弟感到寒心啊!我此刻提出比武选帮主一事,无非也是想给刘副帮主一个拧正身份的机会,正是为了咱们丐帮的长远发展而做的长久打算!”

    严木螭厉声说道:“不行!现在这个关口重选帮主断不可行!谢帮主仙逝不过十天,帮中子弟人人犹自沉浸于巨大的悲痛之中,此时就选帮主于情不通!刘副帮主虽然加入我帮不过一年,但是却将帮中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咱们丐帮声势也是日益壮大,谢帮主他老人家更是曾有意传位于刘副帮主,此时若是重选帮主于理不合!更何况谢帮主大仇未报,杀害谢帮主他老人家的狗贼此刻依旧逍遥法外,这个时候咱们缺如此草率的选举帮主那是于义不符!重选帮主确实是势在必行,但是于情于理于义而言绝对不能是现在。此刻重选帮主,我严木螭第一个不答应!”

    听完严木螭的话,李冥斜瞄着严木螭,冷笑一声道:“那么严护法认为什么时候选举帮主才合适呢?”

    严木螭冷冷的说道:“再快也要等给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之后才行!”

    李冥冷笑道:“那么这个仇咱们要是报不了了呢?之前咱们不是也去报仇了吗?结果呢?以安继业的武功,咱们四大护法同时出手不出十招便被其尽数生擒。现在咱们三个是逃了出来了,但是你别忘了张护法此刻还被他们囚禁在湖州生死不明!试问丐帮之中还有谁能比咱们四人武功更高的?还有谁有这个信心能杀了安继业给谢帮主报仇的呢?想要报仇?我看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严木螭怒道:“报不了也要报!一天报不了,那咱们就十天,十天也报不了那咱们就一年!总之谢帮主的大仇一日不报,咱们便一日不能擅自选举帮主!”

    李冥哈哈大笑道:“哈哈!严护法这话可就奇了啊!若是依着你的意思,那咱们索性就不要报仇了。坐在这里安心的等他娘个几十年,等到杀了谢帮主的仇人生老病死一命呜呼了,那咱们也就算是大仇得报了呗?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咱们再选帮主一职,只怕咱们丐帮都不存于世了!选帮主是眼下帮中的头等大事,严护法你这样未免太过于儿戏了吧?!”

    严木螭怒道:“放你……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等那么久了?”

    李冥冷笑道:“那么严护法你给个准确的时间吧,咱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为咱们丐帮选举帮主?”

    严木螭犹豫了一下说道:“至少……至少也要等半个月以后再说!”

    “为什么要等半个月呢?”李冥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因为……”说到这,严木螭不知为何,好像是突然感到一时语塞一般,猛地停下了话头。

    李冥冷笑着看着严木螭,用充满了揶揄的口吻继续追问道:“因为什么啊?”看到严木螭赌气不语,李冥接着说道:“依我看,半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少了啊,咱们索性等他娘的一个月岂不是更好?!”

    严木螭厉声反问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要等一个月了?为什么非要等一个月不可?!”

    虽然严木螭的话看起来说的声色俱厉,但是在旁人听来却总有一些心虚的感觉。而此刻,刘旻和院中一众丐帮弟子也都感到奇怪,为什么严木螭非要等这么久才选举帮主呢?

    李冥笑道:“严护法你是什么心思,兄弟我心知肚明。既然严护法你自己不好意思说,那么就让老弟替你说了吧!因为……”说到这,李冥有意的停顿了一下吊了一下众人的胃口后,接着说道,“因为只需再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咱们哥几个身上的内伤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到那个时候再去比武选举帮主,以严护法你的武功而言,试问帮中弟子包括刘副帮主在内又有谁能是你的对手?到时候这帮主一职还不是严护法你的囊中之物吗?!”

    听完李冥的话,全场顿时一片哗然。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虽然脾气暴躁但是看似直爽的青龙护法严木螭竟然会有如此的私心!

    眼见着自己的老底被李冥无情的揭开,严木螭恼羞成怒的厉声骂道:“放你娘的臭屁!我……我……”严木螭结结巴巴的吭哧了半天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怒目而视。

    此情此景,刘旻尽数看在眼中。至此,刘旻终于看清了场上的形势所在。心中暗想:“这个严木螭表面上看起来是在维护我,但是实际上却是因为他们三大护法均有伤在身,所以才极力反对此刻比武选帮主一事。其目的无非是想借故拖延时间,等他们伤好了之后再通过比武来竞选帮主。就像李冥说的那样,到那个时候整个丐帮上下又有谁是严木螭的对手?这个帮主的位子还不是严木螭的囊中之物?好你个严木螭,果然是貌似忠良之辈其实就是大奸大恶之徒,果然打的一副好算盘!

    “而这个李冥的意思更是再也明显不过了,其本意就是在维护我这个副帮主,就是想要趁着四大护法这几个有资格争夺帮主之位的劲敌重伤未愈之际,让我有机会名正言顺的一举夺取帮主之位。如此说来,这个玄武护法李冥才是真真正正的自己人!但是李冥为什么宁肯跟同为四大护法的严木螭撕破了脸,也要帮助我呢?是因为他们两个平素有隙?还是因为李冥想要趁机表明立场,刻意的巴结我?都不可能!虽然我现在是丐帮的副帮主,但是因为入帮时间太短,帮中老人大多心有不服,这四大护法更是首当其冲!而李冥虽然平时看似和严木螭不和,但是平日里四大护法倒也算得上是一个整体,一向共同进退,绝对不会为了因为巴结我而弄到兄弟阋墙的地步!那么李冥究竟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冥思苦想之中,刘旻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因为李冥不想让严木螭当上这个帮主!想明白了这一点,刘旻暗暗的点了点头,心道:“谢长峰死后,丐帮上下论武功严木螭俨然已经是丐帮第一高手了。李冥的武功虽然也不弱,但是跟严木螭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想要从严木螭的手中争夺帮主之位绝对没有那个可能!既然李冥他自己当不成帮主,自然也不会让严木螭轻而易举的当上。横竖帮主的位子都和他李冥无关,他又怎么会让一个和自己有嫌隙的人去做呢?现在,在场的三大护法人人有伤而且都伤的不轻,尽管在他们看来我也有伤在身,但是我这伤却是装出来的,谢长峰那条老狗给我留下的那点皮肉之伤早已经痊愈了!此时此刻,若是真的通过比武来争夺帮主之位的话,我这个副帮主绝对拥有着百分之百的胜算!李冥定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比武竞选帮主一事。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无非是向我这个副帮主也就是未来的帮主表明心意。现在他站在了我这一边,他日我若是真的能够顺利的夺取了帮主之位,他李冥这个有着拥立之功的大功臣日后又何愁不能得到我的重用?

    “哈哈哈!好你个老奸巨猾的李冥,这份儿如意算盘打的是真够精明的啊!也罢!只要你李冥能助我夺得帮主之位,不管日后我怎样的重用你,你也无非是我膝下的一条哈巴狗而已!我还怕你反了天不成?再者说了,今日你已经和严木螭反目成仇,他日我当了帮主之后你若是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不需我来亲自动手,严木螭第一个便饶你不过!只不过,待我成为帮主之后,你李冥若是能乖乖地听我的话,那么念在你有拥立之功的份儿上,我也不是容你不得。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原本想着召集这帮臭要饭的是为了商讨对付安继业那小贼的办法,谁曾想竟然会商讨出这么一个意外的惊喜?如此一来,不仅帮主之位唾手可得,更是在今天煽动起了这帮臭要饭的造反之心,还真他娘的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啊!老天对我真是不薄,老子足足憋了一年不赌,没想到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副上下通吃的好手气!真是天亡华夏啊!如此一来,耶律元帅大计可成,待到契丹国吞并了整个华夏之后,我这个大功臣何愁不能封王封侯,永享繁华富贵呢?哈哈哈……”

    刘旻越想越是开心,越想越是兴奋,到最后竟然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来。刚一笑出声,刘旻猛然惊觉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这样做有些失态了。

    想到这里刘旻急忙收起了笑容,强压着兴奋不已的内心,紧绷着脸冷冰冰的说道:“李护法和严护法你们也不要继续争执了,你们四大护法乃是我们丐帮的柱石,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如此这般争得面红耳赤的成何体统?!我认为严护法的话说的没错,谢帮主他老人家此刻尸骨未寒,咱们却在这里争夺帮主之位,这他娘的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武林中人笑话咱们这堂堂的江湖第一大帮忒也不成气候了吗?”

    听到刘旻竟然会站姿严木螭这一边,同意了严木螭的意见。不仅是李冥,就连严木螭也同时愣在了当地。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道:“坏了!坏了!戏演的太真,这下他娘的真是弄巧成拙了!”

    混在人群中的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也同时心中一惊,都摸不清楚这个刘旻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怎么好端端的放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不做,却反过来去同意了严木螭的看法?!

    刘旻这一反常态的做法让一旁的李冥更是错愕不已。此刻李冥正在心里心急火燎的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件事转圜回去,怎样才能逼着刘旻现在、马上、立刻同意比武争夺帮主这件不管怎么看都对他刘旻有利的事情上来。

    就在安继业等人焦虑的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的时候,却听刘旻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叹。抬眼望去,只见刘旻脸上带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缓缓地说道:“唉!尽管我也认可严护法的说法,但是……我又不能不承认李护法说的更有道理啊!眼下咱们丐帮有多少大事都在等着咱们去完成?可是却苦于群龙无首什么事都干不成!再这么拖下去,只怕真的如同李护法说的那样,还没等给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了仇,咱们丐帮已经四分五裂了啊!虽然我也明白在这个时候选举帮主,于情于理于义对谢帮主他老人而言都是极大的不敬,但是个人事小,丐帮的长久发展事大!就算是将来会被武林同仁笑话,这个罪就让我刘旻一个人来抗吧!

    “正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这句老话说的太有道理了。谢帮主是走了,但是咱们丐帮还在,咱们这十余万的丐帮兄弟还在!试问谢帮主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又怎么忍心看着咱们为了顾全他老人家的情义,而让丐帮数百年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呢?我相信谢帮主他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同意李护法的意见的。所以……我决定即刻通过比武来为咱们丐帮选举出一个德、才、能兼备的新任帮主!今日在场的兄弟不管是谁,只要能够通过比武赢得帮主之位,刘旻绝无二话,有生之年定然奉其为丐帮帮主,誓死追随其左右!!”

第九十六章

    在大年初二的这场丐帮集会上,尽管没能商量出刘旻所期望的对付安继业的办法,但是玄武护法李冥的一番话却让刘旻看到了新的更大的希望。李冥不仅现场煽动起了丐帮中人扯旗造反的决心,更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提出了通过比武选举帮主一事。对于刘旻而言,除掉安继业等人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谋害了谢长峰的一个手段而已。怎样才能尽快的名正言顺的当上丐帮帮主,然后再煽动起整个丐帮扯旗造反才是眼前的当务之急。现在,经过李冥的这么一番煽动之后,如此一举两得美事竟然会同时降临到刘旻的身上,又怎能让刘旻不感到欣喜若狂呢?

    盘算好了一切之后,刘旻先是表示认可严木螭的看法,认为现在确实不宜仓促的选举帮主。随后话锋突然一转,又表示丐帮若是不尽快选出帮主的话,真的是陷入了存亡之秋的紧要关头。而听完了刘旻那一番近乎于催人泪下慷慨激昂的誓言后,顿时在一众乞丐之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响。不明真相的众人甚至声嘶力竭的高呼着刘旻的名字,竟然没有一个反对,集体通过了刘旻的意见!

    看着被刘旻激励的群情激昂的一众乞丐,看着浑身散发着凛然正气的刘旻,安继业等人悬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安继业心中笑骂道:“这个贼厮鸟,冷丁的来了这么一出大喘气,真他娘的把人吓了个半死!只不过这鸟人嘴上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是说来说去果然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啊!”

    看到兴奋不已的刘旻终于毫无戒心的跳进了他们为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后,完全放下心来的安继业、严木螭、李冥等人此刻一边象征性的跟着一众乞丐高呼着刘旻的名字,一边冷眼旁观想要看看刘旻的进一步表现。

    只见刘旻清了清嗓子,志得意满的大声说道:“弟兄们都静一静!静一静!既然大家都同意了现在就举行比武选举帮主一事,那么咱们总得立个章程才行,总不能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乱七八糟的打成一团,那也忒不成体统了吧?”

    听到刘旻的话后,群丐顿时冷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刘旻制定一个比武的章程。

    刘旻环视了一下在场众人,看着一众群情激昂的丐帮帮众,他心知此刻已经是胜利在握了。眼见着事态已经完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刘旻轻咳了一声,不慌不忙的说道:“仓促之下兄弟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先报名,统计一下参加比武争夺帮主一职的人数,然后再根据报名人数来决定如何比武吧!但是咱们有言在先,这次比武争夺帮主一事,凡是在场的兄弟只要有信心的都可以报名参加,绝不限于什么副帮主、护法、长老的职位!唯有如此,这次竞选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公平、公正!”

    听完刘旻的话,安继业只觉得觉得心中好笑。心中暗道:“刘旻此举的意图,无非是担心自己一个失误输了比武,与帮主一职失之交臂,所以才规定在场之人都有机会可以参加比武争夺帮主一事。他的意图也不过是想着如果自己不小心失败了的话,还可以仰仗着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个隐藏于幕后的强大帮手,又何愁丐帮帮主的职位会落入他人手中?只可惜饶是你刘旻机关算尽,却没有想到我安继业此刻也在这里,又怎么可能让这丐帮帮主一职如此轻易地落入你们手中呢?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不出场便罢,若是胆敢现身,我安继业立时便当众揭穿你们企图祸乱华夏的阴谋!”

    此刻,报名参加争夺丐帮帮主一事正在有序的进行着。严木螭和李冥有心想让安继业也报名参加,但是却被安继业一口拒绝了。按照安继业的想法,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如果被人揭穿了身份恐怕于大局不利。不如就在台下安静的做一个旁观者,静观其变。待到严木螭、李冥或者是秦乐本任意一人打败了刘旻之后,势必会逼出藏在幕后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到那个时候,安继业和王茹再挺身而出当场揭穿契丹人的阴谋便是。

    很快,报名的结果就统计出来了。今天参加这次集会的丐帮中人共有二百七十三人,报名参加比武的包括刘旻、严木螭、秦乐本、李冥等人在内却只有十九人。按照刘旻的预想,竞选帮主这种机会难得的好事,定然会引得在场的丐帮子弟踊跃报名,可是现在这个人数却远的低于刘旻的意料之中。

    “看来这些臭要饭的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啊!”刘旻暗想道,“如此也好,毕竟报名人数太多变数也多,现场局势自然也难以掌控。虽然只有十九人,倒是也省的自己操那么多的心了!”

    想到这里,刘旻大声说道:“报名结果已经出来了,竟然只有十九人?这个结果实在是让我有些始料不及啊,想不到咱们帮中的兄弟竟然都是淡薄名利之辈,着实让我刘旻好生佩服!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商量一下比武的章程吧。诸位兄弟可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尽管畅所欲言便是!”

    严木螭起身说道:“所谓比武竞选帮主,说白了无非就是一个打擂台。依我看就定成擂台赛算了,擂主在台上接受众人的挑战,能够打败擂主的人则是新的擂主,继续接受接下来的挑战,直到剩下最后一人为止。如此一来,这站在擂台上的最后一人自然而然就是名正言顺的丐帮帮主了!”

    听完严木螭的建议,刘旻心中暗暗冷笑道:“你这条老狗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精明!擂台赛?想得美!虽然你们三个有伤在身,我也自信能够赢得了你们,但是十几个人轮番上台与我车轮战,我他娘的能吃得消吗?”

    其实,如果真的采用擂台赛这种办法的话,凭着藏于暗中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这两个实力强大的帮手,刘旻完全可以十拿九稳的夺取丐帮帮主一职,但是他却有着自己的一套精打细算。此刻,严木螭、李冥和秦乐本这三个最有实力的竞争对手一个个都有伤在身,自己完全有实力打赢他们,所谓的通过比武来夺取帮主一职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等到顺利的夺取了丐帮帮主之后,再趁势煽动丐帮造反搅得本就纷乱不堪的华夏大地乱上加乱,待到契丹人入主华夏之后,凭着这份大功刘旻自然可以得到耶律德光的重视,从此坐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一份唾手可得的大功一件,他又怎么可能让韩知古和述律月华来和自己一起分享呢?

    只不过,这是刘旻的一点私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众说出来的。只见刘旻眉头紧锁,颇显为难的摇了摇头道:“严护法这个办法不可行啊!擂台赛说白了其实就是车轮战,对于我刘旻和其他兄弟来说倒也无妨。但是严护法你们三人现在个个有伤在身,若是站在擂台上轮番接受兄弟们的挑战的话,对你们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不行不行,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我刘旻实在是做不出来!”

    听完刘旻的话,安继业等人只觉得心中一阵好笑。分明是刘旻自己害怕车轮战吃不消,却反过来说是为了严木螭三人做打算。如此一来不仅让他自己摆脱了车轮战的危险,而且还赢得了一份替自家兄弟着想的光辉伟大的形象,这份狡猾奸诈的心机真的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啊!

    看到自己的提议被刘旻否决了,严木螭反问道:“那么刘副帮主有什么好建议吗?”

    刘旻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计较,此刻听到严木螭发问,于是眉头紧锁故作思考状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比武竞选帮主无非也就是两条路,一条路是擂台赛,另一条路则是淘汰赛。眼下因为严护法你们三人有伤在身,这擂台赛已然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咱们就只剩下了淘汰赛这一条路可走了。我看干脆这样吧,设两个比武场地,十九人抽签决定出场顺序分两个场地同时进行,帮主一职将从两个场地的最终获胜者中决出!”

    对刘旻而言,这个想法不能不说是天衣无缝了。虽然他对严木螭、李冥和秦乐本三人受了重伤之事已经确信无疑,但是以他多疑的本性又不得不提防着严木螭他们三人有诈。通过分开场地比武,他正好可以趁机观察一下严木螭三人是不是真的受了重伤。如果真的有伤在身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但是万一他们三人有诈的话,那么他也可以从容不迫的想好其他对策来应付。更何况,之所以要以抽签来决定比武的先后顺序,是因为嗜赌成性的刘旻手中还握有一张致胜王牌!

    其实,关于怎么比武选举帮主的方法,早在昨天晚上安继业和严木螭、秦乐本、李冥之间的秘议之时已经讨论过了。经历过洛阳武林大会那件事后,安继业明白淘汰赛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里面依赖运气的成分也实在是太大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严木螭他们三大护法抽到了一组,再万一韩知古和述律月华也报名参赛又恰好分到了严木螭他们那一组的话,那么丐帮帮主一职就真的是非刘旻莫属了!当然,如果韩知古真的报名参赛了的话,倒也是一个可以趁机揭穿契丹人的阴谋的好机会。可是耶律德光狡诈无比,万一韩知古没有参赛,而是另生枝节派出了其他高手参赛了呢?要知道虽然契丹国久居漠北,但是国中高手能人绝对不会比中原武林少。为了掩盖他们的阴谋派出其他高手参赛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吴国那五个意图暗杀徐知诰的神秘蒙面杀手就是前车之鉴!如果事态真的变成这样的话,那么大家苦心积虑想出来的阻止刘旻当上帮主,揭穿契丹人企图祸乱华夏的阴谋的计策也将功亏一篑!

    可是现在,狡猾的刘旻已经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当众把否定擂台赛的原因尽数推到了严木螭三人的身上。一时之间严木螭等人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了。犹豫了片刻后,抱着胡搅蛮缠的心态,严木螭冷笑一声说道:“淘汰赛?刘副帮主这个办法老叫花子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啊!抽签决定对手这种办法听起来未免有点听天由命的感觉,依赖运气的成分实在是太大了!这不是赌博吗?咱们这是在选举武林第一大帮的帮主,又怎么能用依赖运气这种近乎于儿戏的方法来决定呢?再说了,十九个人分两处同时比武,多出来的那个人又该怎么办?老叫花子又不是什么想要考状元的秀才,当了一辈子的讨吃的,我对这算术一门实在是一窍不通啊。还望刘副帮主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刘旻胸有成竹的笑道:“赌博就赌博,听天由命又有何不可?要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运气不好的人,就算是能够当上帮主,又怎么可能带领咱们丐帮走向更大的辉煌呢?至于多出来的那个人嘛……我看不如这样好了,不管是谁抽中了十九号,就让他以后补的身份直接晋级到所属比武场地的半决赛算了。大家也不要觉得这个幸运的十九号能够省去了繁琐的比武环节,直接晋级半决赛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凡事都要两方面看,能够抽中十九号直接晋级的人确实运气不错,但是这个人所要面对的可是打败了众多高手的高手中的高手,平心而论这份运气也不能不说是差到家了!当然,如果严护法能够有幸抽中十九号的话,以严护法的武功而言,那你的运气还真的是好的不得了了!”

    刘旻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武功低的抽中了十九号的话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了,但是像严木螭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如果能够抽中十九号的话,那运气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虽然这个办法完全是靠运气,而且有很大的赌博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正如刘旻所说的那样,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样的做法反而却是最公平的了。再加上丐帮中人闲暇之时本就喜欢聚众赌博,对于刘旻这个赌运气的提议,场内众人竟然表示一致同意!

    无计可施的严木螭悄悄地瞟了一眼安继业,想看看安继业还有什么对策。但是事到如今,仓促之下安继业又能想出什么对策呢?无奈之下,安继业只能无奈的冲严木螭微微的摇了摇头,以示听天由命了。

    刘旻提议的淘汰赛被顺利的通过了,接下来就是抽签决定比武的出场顺序和对手了。到了这个环节,刘旻体内嗜赌的血液开始沸腾了!之前咱们说过,刘旻手中还握有一张致胜王牌,这张王牌就是在抽签的时候作弊!刘旻嗜赌成性,而嗜赌之人十赌九诈,刘旻更是如此。刘旻的赌场格言就是“赌博如果不作弊,那么就和吃肉不喝酒一样毫无乐趣可言!”正因如此,刘旻才信心满满的提出了这种看起来全凭运气的比武规则。其实所谓的运气云云不过是为了迷惑众人的一种手段而已,其中的关键全靠作弊。否则他刘旻又何来的如此信心?万一一个不小心第一场就抽中了他和严木螭对决,他不是自掘坟墓吗?

    尽管为了以示公开公正,抽签环节不仅严木螭等人全部在场,就连丐帮耆宿十二长老也被请来做了公证人。但是刘旻作为一个赌场老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弊使诈出老千对他而言实在是再也容易不过了。在刘旻的巧妙操控下,抽签的结果完全按照他的安排顺理成章的决定了下来。

    看到抽签的结果后,安继业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尽管严木螭和秦乐本不幸的抽在了一组,可是好在李冥幸运的抽到了刘旻所在的那一组。虽然这个结果有些不尽人意,但是至少还有李冥这一线希望的存在。

    看到安继业等人似乎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李冥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幸运的抽到了刘旻那一组,希望还是有的。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是对我没有信心不成?”

    严木螭摇了摇头道:“李老弟的功夫我还是信得过的,打赢刘旻这个小贼绝对没问题!可惜的是我没能和刘旻这个小贼抽到一组,没有机会亲手为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了!”

    秦乐本笑道:“眼下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把帮主之位抢到手中,给谢帮主报仇的事完全可以等揭穿了契丹人的阴谋之后再说。严老哥你不妨先忍他个一时半刻再说嘛。”

    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眼下这个抽签结果虽然对咱们而言还算是有利,但是我们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秦护法抽中了第一场比赛,为了防止被刘旻看穿咱们的计策,只怕秦护法你要……”

    “故意输掉这场比赛?”没等安继业说完,秦乐本便心领神会的接过了安继业的话题说道,“放心吧,我虽然是个穷要饭的,但是大局为重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不仅要输掉这场比赛,还要装出一副内伤极重的样子,唯有如此才能让刘旻这小贼放下心来。老叫花子我尽管武艺稀松,又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但是要了几十年的饭这份装可怜博人同情的本事还是有点的。”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就委屈秦护法了。对了,那个有幸抽到了十九号的人你们了解他的底细吗?”

    严木螭摇了摇头道:“好像叫什么黎若华?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想必是新近被刘旻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吧?”

    “黎若华?”安继业若有所思的说道,“此人幸运的抽中了十九号,又无巧不巧的分到了严护法你们那一组,我着实有些担心啊!尽管他抽签的时候我也曾刻意的留心的观察了一番,从他的身形上可以确定此人不是韩知古,而且又是一个男人,似乎也不是述律月华。但是乔装易容之术本就难以防范,再加上丐帮的兄弟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也着实让人难以分辨。万一此人真的是契丹人埋下的一招后招的话,那咱们苦心谋划的这一切……可就危险了!”

第九十七章

    对于安继业的担心,众人都表示认同。可是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尽管有所担心,但是他们除了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之外再也别无他法。

    李冥说道:“眼下之际,咱们也只能谨慎行事,尽量按部就班的去推进咱们的计划了。再者说,我觉得那个黎若华应该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毕竟这是抽签,任何人都有可能抽倒这个上上签,他也许只是靠着极佳的运气赢得了这个机会罢了。更何况正如刘旻所说的那样,若是武功高强之人抽中此签那也许真的是上上签,但是武功一般的人抽到此签结果又不得而知了。所以我觉得说不定这真的就是命运的安排,运气使然呢?”

    听完李冥的话,众人一时无语。诚如李冥所言,眼下也只能寄希望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一切全凭运气了。

    但是这个结果真的是运气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如果这场看似偶然的安排真的是命运使然的话,那么刘旻就可以称得上是操纵命运之人了。眼前的这个结果,完全是刘旻通过高超的作弊手法,得到的一个让他最满意的结果!

    也行有人要问了,既然是刘旻暗中作弊操纵了这场抽签,那么为什么不把严木螭、秦乐本和李冥这三个最有竞争力的对手全都放到另一组呢?其实,之所以要把李冥放到自己这一组,刘旻也是经过了精心的算计的。如果把严木螭、秦乐本和李冥这三个争夺帮主的最大劲敌都放到另一组,这个巧合的过分了的结果必然会让众人起疑。作为一个资深赌徒,作为一个深谙赌场作弊规则的老千,刘旻又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正是为了让人们相信现在这个结果确实是凭着抽签的运气而产生的,刘旻这才把李冥放到了自己这一组。为什么会选择李冥而不是严木螭或者秦乐本呢?因为李冥不仅是四大护法中武功最弱的一个,而且此刻还有伤在身,对付这样一个李冥,刘旻自信自己有这个实力可以打败他。再加上经过之前对李冥的观察,刘旻已经对李冥的忠诚确信无疑。尽管李冥之前一直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话外之音处处都表示了对刘旻的忠诚,而且也表现出了他本人的贪婪和私欲。作为一个赌徒刘旻不怕贪婪自私的人,因为他知道越是贪婪自私的人,越是经不起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的拉拢诱惑。因此,刘旻此刻丝毫不怀疑李冥的忠心,试问这样一个忠诚的部下为了日后的飞黄腾达又怎么可能背叛自己呢?

    而把严木螭和秦乐本放到另外一组,一来可以保证这两个本来就对刘旻没有什么好感的高手再也没有机会横生枝节。而且把秦乐本安排到了第一场比武,更是可以趁机确定一下他们三人是不是真的受了极重的内伤。二来有那个“幸运”的十九号黎若华在这里,刘旻完全可以高枕无忧,根本不用担心严木螭或者秦乐本能够闯进决赛!如果严木螭或者秦乐本真的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了半决赛,那么凭着黎若华的武功一定可以打败他们二人的。因为黎若华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弟子——小魔女述律月华!

    就像安继业所预料的那样,和他们一样也乔装成了乞丐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此刻确实就在这丐帮的总舵之中!

    韩知古为人极为心高气傲,如果不是耶律德光的命令,他根本不想也不可能来到这个在他眼中腌臜不堪的丐帮,更不会去乔装成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而且他更加不愿意被自己的徒弟呼来喝去。当今世上除了他师父灭世魔君赫连铁弗、契丹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和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这三人之外,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指挥得动他,他也不屑于去听从除了那三人以外的任何人的命令。因此,来到丐帮之后,他整日除了吃吃睡睡丝毫不去理会他那个在他眼中极不成器的徒弟刘旻所做的一切,就连刺杀谢长峰这等大事他都懒得出手。正因如此,一直潜伏在吴国境内的耶律德光才在无奈之下派出了那三个神秘的杀手除掉了谢长峰。

    至于现在这场一触即发的争夺丐帮帮主的比武,他更是无心过问。一来,他压根看不上这个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值的丐帮帮主之位,这种腌臜的帮主还是让他的徒弟刘旻去做好了;二来,自从定州一战惨败于安继业之手后,韩知古早已把安继业视为平生大敌,此生此世除了安继业他再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和他人动手较量,更何况是丐帮这些在他眼中不入流的小角色呢?再加上有他的师妹小魔女述律月华在此,他自信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故,凭着述律月华的武功和才智都能够轻松地应对。因此,韩知古非但没有来到现场,反而在此刻早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了。

    和韩知古不同,述律月华身为契丹国的皇亲国戚,为了能够早日实现契丹国吞并华夏的目标,述律月华来到丐帮之后积极地参与了刘旻所策划的大部分阴谋,除了暗杀谢长峰那件事。之所以拒绝暗杀谢长峰,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那个信心能够在没有韩知古的帮助下打赢谢长峰这样一个顶尖的高手;另一方面,她虽然也热衷于尽快实现契丹国吞并华夏的目标,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对暗杀这种不够光明正大的手段感到深深的不齿。除了暗杀谢长峰这件事她表示了反对之外,刘旻意图谋取丐帮帮主一事,述律月华一直都参与其中。因此当刘旻决定采用淘汰赛的比武规则之后,在征求了述律月华的意见后,述律月华决定以黎若华的身份作为第十九人报名参加了这场比武,以便能够确保刘旻顺利的夺得丐帮帮主的职位。

    所以,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更不是什么运气。包括这第十九个参赛者在内,所有的一切完全是在刘旻和述律月华的策划下才发生的。

    就这样,安继业一方和刘旻一方,这两个被互相蒙在鼓里的对手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纷纷按照自己的计策,有条不紊的推动着这场错综复杂的决定着华夏大地未来的争夺丐帮帮主的比武。

    很快,两个场地上的第一场比武同时开始了!

    在刘旻所在的场地上,出战的是两个不知名的小角色,根本无关事态的发展,所以咱们就不再赘述,单说严木螭他们所在的场地。

    和朱雀护法秦乐本对阵的是丐帮中的一个中层管理,武功并不算差,但是比之秦乐本却大有不如。按照常理来说,秦乐本要想赢得这场比武实在是太轻松了,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为了迷惑刘旻,为了让刘旻确信他们三大护法此刻都有极重的内伤在身,秦乐本必须要输掉这场比赛。对于秦乐本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想赢很容易,但是要想输而且还要输的特别真实,不仅不能让刘旻看出破绽,更要装出一副内伤极重的样子,却着实有些难度。好在正如之前秦乐本所说的那样,要了几十年的饭,这份装可怜博人同情的手段他还是炉火纯青的。

    比武一开始,和对手交手不过五个回合后,秦乐本已然气喘吁吁,更是用极为巧妙地内功心法,在对手不知情的情况下逼的自己浑身上下汗出如浆,一副身体十分虚弱的样子。此举不仅瞒过了包括刘旻在内的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就连本来知情的安继业等人都觉得秦乐本真的是内伤极重,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勉强撑过了二十多个回合后,秦乐本好似虚脱了一般气喘如牛,脚下更是如同踩了棉花一样虚弱无力,眼见着就要败下阵来。可是秦乐本现在还不能输,为了输的更真实,为了能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他还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真的因为身负极重的内伤而输掉了比赛的机会。

    可是秦乐本却始终等不到这个机会的出现……。

    因为他的对手深知身为丐帮四大护法的秦乐本武功十分高强,虽然此人也看出来秦乐本似乎有伤在身,但是出于对秦乐本武功的忌惮,深恐有诈的他却始终不敢使出全力攻击。一招一式间不是在试探就是极其谨慎的刚一出手便即撤招,根本不敢和秦乐本有丝毫拳脚上的接触。此人的小心谨慎倒也颇合高手过招之道,但是却把个秦乐本气的哭笑不得,心中早已把此人的祖宗十八代男男女女尽数问候了一遍。

    又坚持了十余招后,秦乐本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心中咬牙切齿的骂道:“王八蛋!小兔崽子!你他妈的倒是赶紧动真格的啊?再他娘的试探下去,老子只怕一个忍你不住,立时便会将你个狗日的毙于掌下了!”

    经过近四十回合的试探,对方的耐心也终于到了极限。眼见着秦乐本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此人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把心一横使出一招恶虎掏心向秦乐本的心口掏去!

    “好机会!”终于等到了这个期待已久来之不易的机会,秦乐本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急忙装出了一副竭尽全力的样子,却只使出了一成的功力挥掌迎向了那人的攻击!在旁人看来,秦乐本这招反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虽然看似虎虎生风却明显给人一种中气不足的感觉。

    果然,当秦乐本一掌对上了对方那一击之后,虽然勉强接下了对方这一招,并且将对方一举震开。但是秦乐本自己也被对方反震的蹬蹬蹬向后连连退出七八步,勉强站定身形后一张嘴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再看秦乐本的脸上此刻早已是面如金纸,脚下一软颓然坐倒在地。

    眼见着身为丐帮四大护法之一的白虎护法秦乐本竟然被对方一掌震的口吐鲜血,不明真相的丐帮众人同时愣在了当地。而从头至尾目睹了这一切的刘旻此刻却是欣喜若狂,心中暗道:“太好了!看来这条老狗果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也难怪,能从安继业那小贼的手中逃脱已是极为不易,又怎么可能不受一点伤就能全身而退呢?看来自己真的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哈哈哈!如此一来,这丐帮帮主之位舍我其谁?!”

    看到秦乐本竟然被自己一掌震的口吐鲜血坐倒在地,秦乐本的对手怔怔的站在当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只见秦乐本表情痛苦的摇了摇头,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打了,老夫认输!”说罢,秦乐本在严木螭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退出场外。

    秦乐本的演技实在是太逼真了,以至于连严木螭都不由得担心秦乐本是不是真的受了重伤。可是在搀扶秦乐本走出场外的时候,秦乐本却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臂,严木螭这才明白秦乐本是装出来的,终于放下了心来。

    扶着秦乐本坐定之后,严木螭小声说道:“你这条老狗,装的还真像!也真难为你如此仓促之下竟然能吐出这么一大口鲜血,连我们都被你骗过了!刘旻那小贼此刻定然也确信咱们深受内伤无疑了。”

    秦乐本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低声说道:“为了演的真实,老叫花子这次可是下足了本钱了。你以为我哪来的那么多血往出喷的?为了演的逼真,我差点把舌头咬断了!我不管,回头你得好好请我吃几顿狗肉,给我把这点血补回来才行!”

    至此,安继业、严木螭等人才明白为什么秦乐本突然说话变得如此含糊不清,原来是为了让自己吐血竟然把舌头咬破了。能够一口气吐出那么多的鲜血,舌头上的伤口一定极深。想到这里,众人都对秦乐本感到敬佩不已。

    严木螭低声笑道:“好,好,好!绝对没问题!等给谢帮主报了大仇之后,我一定把杭州城所有的大小狗子全都给你抓来,让你填桑个饱!”

    至此,安继业等人心知秦乐本这一番逼真的演出已经完全打消了刘旻的疑虑,让刘旻对严木螭、秦乐本和李冥受了极重的内伤深信不疑了。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看着比武继续进行下去,直到李冥对阵刘旻并且将刘旻打败之后,逼出来藏身于幕后的韩知古和述律月华。到那时,就可以正式揭穿耶律德光他们精心谋划的这场惊天阴谋了!

    比武继续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在李冥对阵刘旻之前,众人又迎来了严木螭和丐帮另一个高手之间的一场比武。尽管严木螭不用和秦乐本一样非得输掉这场比赛,但是他又不能赢得太轻松了,以免引起刘旻的怀疑。可是,和严木螭对阵的这个人却是丐帮之中排得上名号一名高手,看到此人出场,严木螭不由得大感头疼不已!

    和严木螭对阵的这个对手乃是丐帮十二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个。只不过说他年轻也是相对于其他十一个长老而言,此人其实已经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了。此人名为焦禄,盛年之时曾在丐帮前任白虎护法的手下担任副职,武功之高可以说在丐帮之中仅逊于严木螭他们四大护法了。如今虽然年事已高体力大不如前,但是一身的内功却越发的精湛深厚。面对着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严木螭又怎能不感到头疼呢?

    看着眼前这个老而不朽的强劲对手,严木螭一拱手说道:“想不到焦老前辈已是古稀之年,却还热衷于帮主一职?还当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焦禄叹了口气道:“谢帮主猝然离世,我们丐帮此刻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窘境。甚至为了一个帮主之位兄弟之间大打出手,老朽实在是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啊!老朽虽然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但是心中那份对我们丐帮长远发展的热情却不输于你们这些年轻人。趁着还有机会发挥一下余热,同时也是为了化解咱们丐帮这场为了争夺帮主之位的纷争,说不得老朽也要尽力一搏了!”

    严木螭肃然说道:“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狼!’焦老前辈的武功虽高,但是年事更高。在下若是跟老前辈您动手的话,只怕是有些胜之不武啊!”

    焦禄笑道:“严护法的武功之高,在咱们丐帮之中仅逊于谢帮主一人,此事谁人不知?严护法不必多虑,是老朽自不量力要参加这场比武的,输了便是输了,又有谁敢在那里乱嚼舌根说严护法胜之不武呢?再者说,老朽也听说了你们三大护法虽然从湖州逃了回来,却也身受极重的内伤,适才从秦护法的比武中老朽已经确认了这一点。所以说老朽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严护法你也有伤在身,咱俩现在是半斤对八两,这场比武的胜负输赢还真的是不好说啊!”

    严木螭苦笑一声道:“这么说焦老前辈是铁了心的要与严某一战了?”

    焦禄点了点头说道:“我既然已经站在了这里,那就表示我绝对不会后退了!”

    眼见着这场比武已无转圜之地,严木螭渐渐地收起了笑容,拉开架势正色说道:“既然如此,那么焦老前辈休怪在下无礼了!”

    焦禄见状,也不慌不忙的摆好了架势,正色说道:“严护法不要客气,尽管放手一搏吧!”

    话音一落,二人已然战成了一团!

    这场比武恐怕是严木螭一生之中打的最为辛苦的一战了。若在平时,焦禄的武功虽高,但是严木螭想要赢他也绝非难事。然而现在,严木螭既要装出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又得提防着对手凌厉的攻击真的伤到自己,而且还必须想办法赢得这场比武,这对于严木螭来说实在是生平最大的考验。相比于秦乐本的那场比武而言,严木螭想要打败对手赢得这场比武更是着实不易。

    二人之间的比武一直打了近百招。百招之后,焦禄毕竟年事已高体力大不如前,内力虽然依旧强劲无比,但是出招之时却明显的有些迟滞。又坚持了五十余招后,焦禄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眼花,再也无法坚持。

    勉强接下了严木螭一掌之后,焦禄向后连退数步,摆了摆手气喘吁吁的说道:“罢了,罢了!当真是拳怕少壮,不服老不行了啊!严护法武艺高强,老朽认输了!”

    严木螭装出一副气喘如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不断,一边颤颤巍巍的说道:“焦老前辈若是再年轻个十岁,今天这场比武输的就是在下了!承让了!”

    终于,经过了一番苦战之后,严木螭终于赢得了这场比武,安继业他们也终于迎来了李冥对阵刘旻这场决定着最终结局走向的最为关键的对决!

第九十八章

    看完了严木螭的这场比武之后,刘旻心中此刻已然彻底打消了心中所有的疑虑,完完全全的对严木螭他们三大护法受了内伤一事深信不疑了。在刘旻看来,严木螭虽然受了内伤却还能赢得这场比武,但是以严木螭的武功而言这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情。更何况严木螭虽然赢了,可是对付这样一个他本能轻松取胜的对手却赢得如此狼狈,更是坐实了他身受内伤的事实。至此,刘旻对严木螭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怀疑,满怀欣喜的他甚至已经隐约的看到了自己坐在丐帮帮主宝座上一呼百应的身影了。

    现在,终于轮到刘旻上场了,从他难以抑制的兴奋地表情上能够明显地看出来,他现在对这场比武已经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因为他知道,只需打败了李冥,丐帮帮主的宝座将非他莫属!而李冥此刻一来有伤在身,一来又有心效忠于自己,所谓的打败李冥云云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赢得这场毫无悬念的比武对他而言实在是再也轻松不过了。

    看到刘旻走上场后,李冥毕恭毕敬的拱手一辑道:“以属下的身份还有现在的身体状况,树下着实不该也不敢和刘副帮主过招。可是现在既然属下已经站在了这里,说不得便要全力以赴了。还望刘副帮主原谅则个!”

    刘旻笑道:“李护法不要这么客气,你的心意本帮……咳咳!本副帮主了然于心,李护法尽管放手一搏便是!”

    李冥毕恭毕敬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请刘副帮主原谅属下孟浪了,还望刘副帮主手下留情!”说罢,摆出了一招丐帮长拳中再也寻常不过的“礼敬三宝”的架势,等待着刘旻发起攻击。

    从李冥这招“礼敬三宝”的架势中,刘旻看出来了李冥对自己的尊重。不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李护法太客气了!本副帮主会点到即止的。小心了,接招!”

    话音未落,刘旻已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李冥的近前,人影刚至右手已经连出六拳分击李冥胸腹六处要害,与此同时左脚也猝然踢出,先后由下至上分踢李冥脚踝、膝盖和胯部三处。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刘旻甫一出手,场外的安继业和王茹心中同时一惊。因为他俩看出来了刘旻这种以快打快,招招占尽先机的打法赫然便是《疯魔灭世神功》!打从一开始,安继业和王茹他们虽然已经猜到了刘旻定然和契丹人有所勾结,但是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刘旻竟然也是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传人!此情此景,让安继业和王茹不由得为场上的李冥捏了一把冷汗。

    李冥的武功虽然是丐帮四大护法中最弱的一个,但是这里所说的弱只是相对于他的攻击而言。正如他所担任的玄武护法这个名字中所蕴含的意义那样,玄武——所长之处乃是防御!李冥的攻击在四大护法中确实是最弱的一个,只不过与之相反的是他的防御却是四大护法中甚至是整个丐帮之中最强的一人!

    面对着刘旻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李冥非但不躲不闪,反而像乌龟那样突然将手脚乃至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李冥的身材本就矮小敦实,此刻缩成一团后浑如一团肉球一般杵在那里,虽然看似可笑却显得无懈可击!当刘旻那迅如疾风一般的攻击即将打中李冥的身体的时候,只见李冥不慌不忙的伸手将刘旻的攻击尽数接下。原来李冥虽然缩短了手脚看似有些笨拙,但是如此一来也同时缩短了反击时的距离,尽管是后发格挡却可以从容不迫的接下对方所有攻击。深合武林之中的大巧若拙之道。

    待李冥尽数接下了刘旻的攻击后,刘旻心中陡然大惊!自己的这次攻击虽然未尽全力,却也使出了七成的功力了。这李冥不是身负内伤了吗?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接下了自己的攻击了呢?难不成……他在使诈?!

    就在刘旻震惊不已之际,忽听李冥低声说道:“为了不让帮中弟兄们尤其是严木螭和秦乐本起疑,属下不得已只能使出全力了!不过刘副帮主尽管放心便是,以属下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撑不了太久的。”

    听到李冥那中气不足的话语声,刘旻那颗高高提起的心脏终于又落回到了原位。李冥的武功本来就在自己之上,此刻虽然受了内伤,但是毕竟自己出手之时也未尽全力,那么李冥能够接下自己的攻击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而且经过李冥这么一提醒,刘旻也幡然醒悟。适才自己实在是太兴奋了,如果真的仅凭一击就打败了李冥,那么严木螭那条老狗定然会发现其中的猫腻。若是再以此为由头煽动在场众人,自己就算是赢了也定然难以服众。想到这里,刘旻顿时大感宽慰,若非李冥见事机警,自己险些因为一时的兴奋坏了大事!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之后,刘旻用满怀感激的目光看着李冥,冲李冥点了点头以示认可。同时,为了向众人证明这场比武他是拼尽了全力的,手下却一刻不停的向李冥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看到刘旻再次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李冥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阵好笑。一边假装竭尽全力的招架着刘旻的攻击,一边在心中暗暗骂道:“任你刘旻奸猾似水,也逃不出老子的精心算计!老子的武功虽然比你强了一点,但是想要赢你却也着实不易。先一点一点的哄着你放松了警惕,然后老子再伺机而动一举将你彻底制伏!还梦想着当上帮主带领着丐帮祸乱华夏?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就凭你这条契丹人的走狗也配?!”

    就这样,任凭刘旻拳脚齐上,速度不断加快,攻击片刻不停,而李冥却站在原地拳来拳接、脚来脚挡,始终保持着只守不攻的态势,转眼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了五十多个回合。尽管这场比武是他们二人之间一场心照不宣的作秀,但是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看来却真的是眼花缭乱,只觉得二人此刻完全是在以命相搏。

    又打了二十余合后,多疑的刘旻渐渐地感到心中渐渐地有些焦躁不安了。已经七十多个回合了,就算是作秀也该差不多了吧?怎么这个李冥反而看起来越打越上瘾,丝毫没有半点想哟认输的样子呢?再者说,这老狗不是受了内伤了吗?怎么会面对着自己的全力攻击一口气坚持了七十多个回合?难道说其中真的有诈?!

    而此时,李冥已经从刘旻脸上急躁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刘旻内心的想法。一边接下了刘旻的又一轮攻击,一边气喘吁吁的悄声说道:“刘副帮主,属下……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下一招攻我心口,到时候我就假装心脉被你所致逼不得已认输就是。刘副帮主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听到李冥的话,刘旻再一次放下心来。心中暗想道:“你他娘的这出戏演的也太逼真了吧?没被你累死,倒是差点被你吓死!”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上却低声说道:“省得了!李护法尽管放心,只要我刘旻能够顺利夺取帮主一职,绝对不会忘了李护法今日的大恩!”

    说话间,刘旻突然发现李冥左臂向下一沉,心口处露出了一片极大的空当。刘旻见状心知机会已到,强忍着兴奋不已的内心毫不犹豫的挥起双手向李冥的心口拍去!当然,此时刘旻已经完全的相信了李冥对自己的那份忠诚,又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真的痛下杀手呢?所以刘旻出手虽然看似凶狠其实却只使出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只求这一击能够制住李冥的心脉就行。不过为了保险,狡诈的刘旻还是使出了双手。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坐上丐帮帮主的宝座,刘旻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可是,当自以为终于赢得了这场比武的刘旻双手已经印在了李冥的胸口上的一瞬间,他却突然感觉到李冥胸口的肌肉猛地向下一陷!紧接着只觉得李冥胸口的肌肉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竟然将刘旻的双手牢牢地吸附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这一猝起之变登时让刘旻大惊失色,脑海中刚刚闪过三个字“中计了!”只见李冥脸上带着狞笑,原本下沉的左臂突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插而上,五指摆出一副如同噬人的蛇口一般的形状,径直向刘旻的心口抓去!

    以身上的肌肉吸附住他人的手脚,然后左手猝然出击直取对方心脏,这一招赫然便是李冥的成名绝技——玄武冥蛇灵动穿心掌!名字虽长,但是招式却极为简单明了,乃是李冥这套以防守为主的武功之中为数不多的一记凌厉的杀招!

    刘旻也曾见过李冥以这招玄武冥蛇灵动穿心掌一招将敌人的心脏生生的掏出来的惨状。此刻见李冥骤然使出这招,浑身顿时冷汗淋漓,心中早已希望全无。纵然他还在为自己一世聪明却因为一时的冲动如此轻信了李冥的奸计感到懊恼不已,但是在这个生死关头却已经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在垂死关头越是要做最后一次奋力的挣扎,而且往往还能够使出超乎想象的力量。眼见着李冥这一爪即将洞穿自己的胸口,刘旻双臂奋然发力试图挣脱李冥胸口的吸附。可是李冥胸口传来的吸力端的是巨大无比,而刘旻这也在情急之下使出了全力,一挣之下只听的“嘎巴、嘎巴”几声脆响,竟然硬生生的将双手的手腕和肘部关节给尽数拽的脱臼了!

    虽然刘旻的双手依旧被李冥的胸口牢牢地吸附着,但是手腕和肘关节脱臼之后,身体却顿时变得灵活了许多。眼见着李冥的左手已经碰触到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情急之下刘旻强忍着双臂不断传来的阵阵剧痛强行将身体向右挪开了两寸,堪堪的躲开了李冥这穿心一抓!

    只听得“嘶”的一声裂帛声响,李冥的左手紧贴着刘旻左边的胸肋擦过,将刘旻左胸的棉衣、内衣撕掉了一大块,裸露的的肌肤处也被抓出了几道深达数分的血痕。

    侥幸逃过一劫的刘旻深恐李冥继续发起攻击,急忙抬腿踢向了李冥的下阴。李冥虽然没有一击杀掉刘旻,但是也一举废了刘旻的双臂,心知刘旻现在已然没有威胁了。看到刘旻踢向了自己的下阴,李冥胸口肌肉猛地向外一弹将刘旻一举弹开,嘴里笑着骂道:“小兔崽子好阴损的手段,老叫花子那话儿还能用几年呢!”

    此刻的刘旻,胸前的衣服被李冥一爪撕破,胸口的肌肉尽数袒露在凛冽的寒风之中,一双手臂像两条死蛇一般软绵绵的耷拉在身体两侧。虽然对自己中了李冥的奸计感到恼怒不已,但是却又无计可施。面对着李冥充满了揶揄的笑骂,只能强忍着双臂传来的阵阵剧痛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站在那里,尽显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就在此时,忽听场外的严木螭厉声叫道:“刘旻!你胸口的伤疤……这是被擒龙掌法所伤?!”

    一众丐帮弟子闻言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刘旻裸露在外的胸口,只见刘旻的胸口处赫然有五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伤疤周围的肌肉仍是粉红色,显然是刚愈合不久。

    刘旻闻言心中猛地一惊,心知事情要糟,嘴上却狡辩道:“怎么可能?我这是为了保护谢帮主被安继业那小贼打伤后留下的疤痕!”

    严木螭厉声说道:“休要狡辩!整个武林之中会擒龙掌法的只有谢帮主和老夫两个人,老夫又怎么会看不出擒龙掌法留下的伤痕?你胸口的伤痕分明是被擒龙掌法中的‘五指降龙’所伤!好你个阴险狡诈的贼厮鸟!口口声声将谢帮主的死嫁祸于安继业他们的身上,没想到却是你这个臭贼亲手谋害了谢帮主他老人家!”

    严木螭的话顿时引得在场众人一片哗然,看着刘旻胸前那片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联想到谢长峰出事当天刘旻便受伤一事,在场的大部分人已然相信了严木螭的话。转眼间,愤怒的情绪开始在在场的一众乞丐之中蔓延开来。

    而此时,刘旻兀自狡辩道:“笑话!武林之中能够留下这种伤痕的武功不计其数,你凭什么一口咬定便是被‘五指擒龙’所伤?!”

    严木螭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要证据?简单!”说罢纵身跳入场上,对李冥说道:“李老弟,得罪了!”

    李冥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道:“只要能给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兄弟我受点皮肉之苦又有何妨?严大哥尽管出手便是!”

    严木螭当下也不言语,只是满怀感激的朝李冥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冥。就在众人纳闷严木螭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见严木螭猛然转身,转身之际左手食指中指径直插向李冥的双目,而右手却在转身的瞬间无声无息的从左臂腋下骤然伸出,五指成抓向李冥的心口抓去!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严木螭的右手已然抓住了李冥心口的肌肉,随后五指一勾一抓再向后一扯,只见李冥心口处顿时血光崩现!

    被严木螭击中之后,李冥的身体摇了两摇晃了两晃勉强站住了身形。随后一伸手“刺啦”一声将被严木螭那一抓撕裂的外衣一把从身上撕了下来,鲜血直流的胸膛顿时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到李冥胸前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场一众乞丐顿时爆出了一阵怒骂声!只见李冥胸口上被严木螭抓出的伤痕赫然和刘旻胸口那处伤痕无论是角度还是伤口都完全吻合,直如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一样。

    严木螭用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口结舌的刘旻,冷笑一声道:“狗贼!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这招‘五指擒龙’乃是为了应对背后有人偷袭时而用以自保的招数,左手取人双目为虚,右手直捣心口为实!定然是你这狗贼趁着谢帮主与人对敌之时,从背后施以偷袭,才被谢帮主这招用以自保的‘五指擒龙’伤到了心口肌肤。铁证如山现在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眼见着自己的阴谋已经被严木螭彻底的揭穿,饶是刘旻狡诈多变此刻也是无计可施。只能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张着嘴、瞪着眼,双臂软绵绵的垂在身体两侧,身若筛糠一般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事实摆在眼前,群丐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杀了这个贼厮鸟,给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一时间众人群情激奋,齐声怒喊道:“杀了这个贼厮鸟,给谢帮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阵阵怒骂声中,严木螭冷冰冰的说道:“狗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谢帮主的大仇终于可以得报了!拿命来!!”

    话音未落,严木螭再次使出了“五指擒龙”径直向刘旻的心口掏去。严木螭的用意一目了然,就是要以谢长峰生前这最后的一招挖出刘旻的心脏,为谢长峰报仇雪恨!

    可是就在严木螭甫一出手之际,包括严木螭在内的在场众人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了严木螭和刘旻之间。随后一掌击出,硬生生的接下了严木螭这招“五指擒龙”。

    与对方的手掌接触的瞬间,严木螭只觉得对方的手掌上传来了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强大内力!幸亏严木螭为了给谢长峰报仇雪恨,盛怒之下出招之时已然使出了全力,这才在与对方对了一掌之后没有被对方强大的内力当场震成重伤。饶是如此,严木螭也被震的向后连连退出了十余步才勉强站住了身形,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如同被震的错位了一般,胸口传来一阵阵的说不出的烦恶之感!

    就在严木螭刚刚站定身形的瞬间,忽见李冥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口中鲜血狂喷径直飞出了场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原来,就在那个神秘的身影突然现身并一掌震退了严木螭的同事,心知情况有变的李冥心系严木螭的安危,毫不犹豫的挥拳向那个神秘的身影打去。却没想到那个神秘的身影武功竟然如此了得,刚一震退严木螭,手掌还没有收回,面对着李冥的暴起攻击,竟然以极快的速度一脚将李冥踢出了场外!

    当李冥重重的摔在地上之后,严木螭这才惊愕的发现,这个神秘的身影赫然便是那个幸运的十九号——黎若华!

第九十九章

    因为胸口上的一处伤疤,在严木螭和李冥二人的共同配合下,刘旻谋杀了谢长峰的阴谋终于被揭穿了!可是就在已经真相大白之际,就在严木螭准备为谢长峰报仇雪恨之时,一个神秘的身影却突然现身,不仅一举救下了险些命丧当场的刘旻,更是连番出手先后击退了严木螭,重伤了李冥!

    然而,直到李冥被踢出场外那一刻,严木螭这才惊愕的发现,这个武功高强的神秘的身影竟然是那个幸运的十九号——黎若华!

    ……

    看到那个幸运的十九号黎若华突然出手,安继业同样顿时大吃一惊!不过安继业却不是因为之前自己猜测的这个黎若华恐怕是耶律德光埋下的一招杀招成为了现实而吃惊,惊的是这个黎若华所使的武功竟然是《疯魔灭世神功》!而且从他的出手招式上一望便可得知,此人的武功竟然不在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的亲传三大弟子——灭世三魔之下!难道说此人便是乔装易容了的韩知古?!

    如果此人真的韩知古的话,那么严木螭此刻已经陷入了极大地危险之中!想到这里,安继业正待出手相救,却见身边的王茹已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声窜上了擂台!王茹人还在半空已经将行囊中的三截“蛇舞”组成了一把寒芒四射的镔铁长枪,双臂一震挽起一朵灿然的枪花向黎若华劈面刺去!

    原来在黎若华猝然出手之际,王茹也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黎若华所使的武功赫然便是《疯魔灭世神功》。不仅如此,从他的一招一式中,王茹还一眼看出来了这个“他”其实不是“他”,而是“她”!而这个“她”赫然便是小魔女述律月华!

    尽管述律月华此刻的身材臃肿不堪,脸上更是黄肿肮脏,头上还带着一顶破毡帽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眉目,根本难以看清真面目,可是她那婀娜优雅的一招一式却暴露了她身为女人的事实。更何况据王茹所知,当世之中会《疯魔灭世神功》的女人只有述律月华一人,因此王茹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断定此人定然是述律月华!毕竟当日在望都战场上,王茹曾和述律月华有过一场大战,对于这样一个势均力敌的生平头号大敌实在是记忆尤深。

    看穿了述律月华的真实身份后,当下王茹也来不及多想,纵身便向场内跃去!人还在半空已经将行囊中的三截“蛇舞”组成了一把寒芒四射的镔铁长枪,双臂一震挽起一朵灿然的枪花向黎若华劈面刺去!

    而此时,场上的述律月华正准备对严木螭发起最后的一击!身形刚要发动之际,却看见人群中忽然跃出一个鹑衣百结蓬头垢面的乞丐,仿佛一只从天空中猛扑地面的雄鹰一般,不由分说的挺起手中那把寒芒四射的长枪向自己劈面刺来!尽管是一个陌生的身影,但是那熟悉的招式再加上那把让她永生难忘的镔铁长枪,述律月华的脑中登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王茹!

    眼见着王茹手中的镔铁长枪已然刺至,述律月华伸手握住了身后那把斩马长刀的刀柄,也不从刀鞘中抽出长刀,只是单手较劲猛地向下一拉。只见那把犹在鞘中的斩马长刀以述律月华的肩膀为支点猛地向上弹起,掀起一股凌厉的劲风“当”的一声将王茹的长枪砸向了一边!随后,述律月华右手平举着手中的长刀,左手猛地在刀柄末端奋力一击,斩马长刀的刀鞘在述律月华强大的内力的激荡下,化身为一支离弦之箭从刀身上激射而出,径直向刚刚落地的王茹胸口射去!

    此刻王茹和述律月华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丈有余,而述律月华手中的斩马长刀却长约六尺,平举之后,射出的刀鞘离王茹只有不到二尺的距离,加之速度又快如闪电,王茹几乎已经没有机会闪躲了!

    然而,经过望都战场上与述律月华的那场大战之后,王茹早已对述律月华的武功招式有所了解。犹如一个弈棋高手一般,在落地之前已经在飞速的在脑海在计算过了述律月华接下这一招后有可能发起的任何反击,并且尽数想好了相应的对策。眼见着述律月华手中斩马长刀的刀鞘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向自己激射而来,王茹手腕一抖,手中的“蛇舞”突然分成了三节,每节之间均有一道铁链相连,竟然变成了一支三节棍!在王茹那一抖之力下,这把已经变成了三节棍的“蛇舞”真的有如一条舞动的灵蛇一般,中间一段猛地向上挑起,一举将激射而来的刀鞘撞的改变了路线向半空飞去。

    经过一个回合有惊无险的交手之后,王茹和述律月华已经面对面的站在了对方的面前。述律月华不无诧异地问道:“想不到你也来了?!”

    王茹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听到这两个蓬头垢面的虬髯乞丐开口说话后,除了安继业、严木螭、刘旻等这些知情者之外,在场的一众乞丐顿时愣在了当地。

    “女人?!”怎么会有女人易容乔装成乞丐模样混入了丐帮如此重要的集会之中?而且还是两个武功如此了得的女人?!带着满心的疑问,众人早已忘了要杀掉刘旻给谢帮主报仇雪恨之事,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场中的这两个易容成了男人的女人,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述律月华笑道:“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来到了丐帮总舵,我还以为你们此刻仍旧在湖州城呢。既然你来了,那么想必那个和你一向形影不离的安继业也一定就在人群之中了吧?”

    王茹说道:“我们倒是早就猜到你和你师兄韩知古肯定就潜伏在丐帮总舵,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像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然会装扮成这样?”

    述律月华咯咯一笑道:“还说我呢?王姑娘你不是也一样吗?为了咱们各自的目的,咱俩如此忍辱负重,这也算得上是巾帼不让须眉了吧?”

    王茹却没有理会述律月华的话,而是话锋一转厉声问道:“谋害谢伯伯的事情,也有你和韩知古的份吧?!”

    述律月华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我述律月华虽为一介女流,但是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做法我还是深感不齿的!至于我师兄他,自从定州一战被安继业打败之后,此生除了安继业之外他再也无心和他人交手,更是不屑于亲自出手去杀掉谢长峰了!杀掉谢长峰的另有其人,不过我是不会跟你们透露他们的半点消息的。”

    对于述律月华的话,王茹还是深信不疑的。虽然述律月华是契丹人,而且还是敌人,但是以王茹对她的了解,述律月华确实不是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结合述律月华现在所说的话,再联想到之前严木螭所形容的那三个暗杀谢长峰的杀手,一个使枪、一个使剑、一个使刀?王茹顿时想到了在吴国的那晚刺杀徐知诰的那五个杀手!

    想到这里,王茹说道:“纵然此事不是你们师兄妹亲自所为,但是这场阴谋却是由你们契丹人一手策划,谢伯伯的死你们依旧是难逃其咎!更何况你身后那个刘旻更是亲手参与了这场谋杀,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述律月华冷笑一声道:“我确实无话可说,但是我也根本无需解释什么!所有阻挡我们契丹人一统天下的宏伟大业之人,我们都要将其视为绊脚石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这有什么不对的了?”

    王茹厉声说道:“障碍?那是一条人命!现在你们的阴谋已经被我们揭穿,你继续抵抗也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听我一言,把刘旻这个谋害了谢帮主的罪魁祸首交出来,我尚且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述律月华咯咯笑道:“呦~,好大的口气!望都一战,咱俩胜负未分,现在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一较高下了,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出手无情的!刘旻是我的师侄,我是绝对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真有那个本事的话,尽管从我手中抢走便是!”说罢,将手中那把长达六尺的斩马长刀向旁边一挥,已然拉开了架势。

    王茹见状,心知这场恶战已是在所难免,于是将手中那柄变成三节棍的“蛇舞”一抖一拧,“蛇舞”顿时又恢复成了一柄镔铁长枪。随后,双手紧握“蛇舞”拉开马步,凝神聚气等待着述律月华即将发起的攻击。

    听完场上这两个女人的对话后,场外一众不明真相的乞丐只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契丹人、什么韩知古的?根本理不出个头绪,只是隐约的感觉到这个使刀的女人似乎和刘旻一样,都和谋杀谢帮主一事有关。看到二女此刻全都拉开了架势,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这群乞丐全都按下了心中的疑问,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期待着这两个武功高强的女人之间展开一场精彩绝伦的较量。

    此时,严木螭已经搀扶着身受重伤的李冥回到了安继业的身边。看到场上王茹和述律月华剑拔弩张的势头,严木螭不无担忧的说道:“安大侠,你不去帮忙吗?这个女魔头的武功着实了得,我怕王姑娘她有个什么闪失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信心满满的道:“放心吧,述律月华的武功虽高,但是茹妹的武功也不是白给的!望都之战,她俩曾打过一场,是个平手的局面,茹妹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要等到韩知古现身之后才能出手,然后才能趁机揭穿契丹人的全部阴谋!趁着这个机会,我还先给李护法疗伤吧。”

    只见李冥此刻面如金纸,强撑着一口真气才没让自己晕过去。若非李冥的武功以防御为主,在被述律月华踢中的时候及时的运起真气护住了脏腑,此刻只怕已是生死难料了。眼见着李冥内伤极重,当下安继业也不多说,运起《太玄神功》的无上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开始给李冥推血过宫,用自己的真气帮助李冥打通受阻的血脉。

    而此刻,场上的王茹和述律月华二人早已战成一团。一时间,一个是枪出如龙,点点刺出直如满天繁星!一个是刀过如风,横劈竖砍卷起阵阵狂飙!真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竟然又打成了一个势均力敌难分胜负的局面!二人拼尽全力的这场打斗,直把个场外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任谁也无法想象,当世武林之中竟然会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两个女人!

    被述律月华救下来之后,侥幸逃过一劫的刘旻此刻终于回过了神来。眼见着场上二女早已战成一团,而场下众人的注意力此刻都被二女之间的战斗尽数吸引,似乎早已忘了要杀掉刘旻给谢长峰报仇之事。刘旻见状,心中暗自庆幸道:“幸亏月华师叔及时出手相救,我才保住了这条小命。现在场上场外乱成一团,不趁着这个机会逃走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刘旻也顾不上脱臼的双臂传来的阵阵剧痛,咬牙忍着剧痛就要趁乱溜走!不曾想刚一转身,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定睛一瞧,顿时被唬的魂飞魄散,身后此人赫然是朱雀护法——秦乐本!

    看着想要脚底抹油趁乱逃走的刘旻,秦乐本冷笑一声道:“刘副帮主这就要逃了吗?老子早就算到了你会这么做了!”

    虽然秦乐本因为咬伤舌头现在说话还是有些含糊不清,但是现在刘旻早已猜到了秦乐本之前是为了迷惑自己才故意输掉了那场比武的。现在莫说自己双臂已废无力再战,就算是双臂完好他也不可能打的过这个秦乐本。心知自己在劫难逃的刘旻无奈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秦乐本后,只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看着眼前这个杀害了谢帮主的刘旻,秦乐本咬牙切齿的说道:“谢帮主待你不薄,把你从一个沦落街头的低级乞丐一路提拔成了本帮的副帮主。想不到你却是天生一副狼子野心,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亲自动手杀害了他老人家!谢帮主这个血海深仇不报,我们丐帮今后还有什么面目立足于武林之中?!狗贼!拿命来!!”说罢,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向面色苍白坐以待毙的刘旻的脖子捏去!

    就在此时,忽听得半空中直如响起了一声惊雷一般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秦乐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如同巨灵神一般从天而降!人还未落地,右脚已然踢出。秦乐本此刻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来者是谁,眼见着对方一脚踢来,急忙伸出双手去接,试图以自己的双手挡下对方这猎猎生风的一脚。可是当秦乐本的双手与对方的右脚刚一接触,秦乐本登时对自己这种冒失的做法感到后悔不迭。丐帮四大护法中,朱雀护法秦乐本向以力量见长,一身巨力在丐帮之中无人能比。可是在他挡住对方这一脚时,顿时发现如果自己的力量算得上是千钧之力的话,那么对方这一脚所蕴含的力量足有万钧之势!

    尽管秦乐本用自己的双臂挡住了对方这一脚,可是他的双臂的臂骨也登时断为了几截。而他虽然挡住了对方这一脚,却也仅仅是略微的减缓了一下对方的攻势而已,对方这一脚几乎没有丝毫的停滞在踢断了秦乐本的双臂后又径直踢中了秦乐本的胸口!中脚之后,秦乐本的胸口登时塌陷了下去,背后的衣服被穿胸而过的强大内力震得四分五裂,如同破败的棉絮一般在那一脚激起的强大劲风中四散飞扬!而秦乐本高大的身躯也在这四散飞扬的破衣中腾空飞起,口中鲜血狂喷,身体飞过之处,天空犹如下了一场血雨一般!

    待到惊觉过来的严木螭冲过去扶起了秦乐本软绵绵的上半身的时候,眼中两行浊泪顿时夺眶而出。只见秦乐本胸前和背后的肋骨包括脊柱在内早已被那一脚尽数踢碎,体内的心肝肺脏等内脏只怕也被断成了无数片的碎骨尽数戳穿,而秦乐本口中狂喷而出的鲜血中更是夹杂着数不清的……内脏碎块!与其说是吐出来的,不如说是被那一脚强大的力量给硬生生的震出来的,死状着实惨不堪言……!

    看着眼前这个一起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兄弟就这样惨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严木螭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仿佛疯了一般带着哭音狂骂道:“我操你姥姥!老子杀了你!!”

    秦乐本的惨死把场内的一众丐帮中人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听到严木螭的怒骂之后,这才一个个的回过神来。想到秦乐本老实本分,在帮中一直乐善好施善于助人,现在竟然落得如此一个惨死之状。一时之间群情激愤,齐声骂道:“杀了这个狗贼!给秦护法报仇!!”

    一脚踢死了秦乐本的那个神秘人见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不怕死的就……”话刚说了一半,忽然看到人群中一个黑影冲天而起,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向自己激射而来!

    神秘人还没回过神来,那个人影已然落在了自己的面前,也不答话,好似千手观音一般瞬间便打出了近百拳!每一拳都荡起了一阵阵劲风激荡的狂飙,每一拳都充斥着一股股万钧之势的巨力!看到这熟悉的招式,感受着劲风中夹裹着的那份令他刻骨铭心的强大内力,这个神秘人心中一凛,急忙运足了全身的内力见招拆招,见拳接拳!仅仅是一眨眼之间,两个人虽然只是交手了一个回合,但是却有足足上百拳的攻防!在两人所爆发出的两股惊天的强大内力的激烈碰撞之下,二人身边卷起了一场强大的飓风,不仅把近在咫尺的刘旻震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片破布一般径直飞了出去,就连相距甚远正在酣战不已的王茹和述律月华也被逼得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攻击,纵身跃出场外!

    包括严木螭和李冥这样的武林高手在内的丐帮众人此刻早已被震惊的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愣在了当地。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高强的近乎于可怕的武功?如此强大的内力加上那如同闪电一般的速度,用震铄古今、惊世绝伦来形容根本毫不为过!

    而此刻,场上原本胶着在一起的二人一招过后,便即同时向后跳开,随后又同时厉声喝道:

    “安继业?!”

    “韩知古!!”

第一百章

    为了能够逼出谋杀丐帮帮主谢长峰的幕后真凶,同时一举揭穿契丹人意图煽动丐帮祸乱华夏的企图,安继业、王茹和丐帮四大护法一起精心策划了这场选举丐帮帮主的比武。而丐帮副帮主刘旻则一心想要尽快夺取丐帮帮主一职,以便能够早日实现耶律德光的目的,对于这场比武选举丐帮帮主的好事又怎能不动心?就这样,虽然两伙人的目的不同,却共同推动了这场比武的进行。

    然而在那群不明真相的丐帮中人的眼中看来,这场本是为了重选丐帮帮主的比武,竟然被一场又一场轮番上演的转折大戏弄的峰回路转、扑朔迷离!而此刻,随着安继业和韩知古的对决的展开,终于意味着这场大戏即将进入尾声。

    尽管场上的二人此刻都是一副鹑衣百结、蓬头垢面的丐帮弟子的装扮,但是从对方的招式之中却早已看穿了彼此的身份。当安继业和韩知古交手一合之后,两个人同时向后跳开,随后又同时厉声喝道:

    “安继业?!”

    “韩知古!!”

    安继业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显然对韩知古一出手便残忍的杀害了秦乐本感到怒不可遏!

    而韩知古的语气中则充满了震惊,明显对安继业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丐帮总舵感到惊讶不已。

    韩知古原本对丐帮的事没有丝毫的兴趣,尤其是打从心里反感被自己的徒弟刘旻呼来喝去,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他也不愿意。更何况有他的师妹述律月华坐镇于此,以述律月华的智谋和武功不管发生什么都足以应对,所以他更是懒得劳心费力了。因此今天的集会他根本没有参加,而是躲在屋子里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早已进入了梦乡。睡梦之中忽然听到外面喊声震天,细听之下似乎是丐帮中人在吵吵着要杀掉刘旻给谢长峰报仇?此时,韩知古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仔细一琢磨心知情况有变。虽然他不想也不愿意搭理刘旻这个他眼中的不成器的徒弟的事情,但是丐帮这件事毕竟是耶律德光经过了一年多的苦心谋划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万一因为自己而导致耶律德光的计划被破坏了的话,韩知古深怕会因此惹怒了耶律德光。

    想到这里,韩知古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来到院中一探究竟。当他来到院中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述律月华此刻已经和一个用枪的高手战成了一团。再看刘旻,此刻正耷拉着双臂摆出了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等待着他身边的那个丐帮朱雀护法秦乐本痛下杀手。韩知古本就因为被这帮叫花子扰了自己的美梦感到心中不快,当看到眼前这一幕后顿时怒从心起!毕竟自己的徒弟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徒弟,要杀要打只能由他这个师父来亲自动手,什么时候轮到这帮臭要饭的出手了?带着满腔的怒气,再加上醉酒之后难以控制力道,而且韩知古出手本来就一向都以取人性命为目的,所以韩知古一出手便毫不犹豫的使出了全力,一脚将秦乐本踢得惨死于当场!

    当听到韩知古那一声暴喝的时候,安继业就已经猜到了正主儿出场了。但是此时安继业给李冥调理内伤正到了关键时节,若是猝然停手只怕李冥会因此终生残废。无奈之下,虽然着急却也只能耐下心来慢慢的一点点的撤回自己的内力。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秦乐本被韩知古的暴起攻击当场打死。当严木螭抱着惨死的秦乐本的尸体失声痛哭破口大骂之时,安继业终于从李冥的体内撤回了自己的全部内力,确保了李冥的安全。眼见着秦乐本的死状惨不忍睹,安继业心中怒火勃然而发,愤然腾身而起向正在挑衅丐帮众人的韩知古猛扑而去!

    怀着无比的愤怒,安继业也是一出手就使出了全力,一招“旭日”打出登时将韩知古笼罩在了漫天拳影之中。尽管安继业也明白,以韩知古的武功一定能够接下他的这一招,但是一招过后,他才惊讶的发现韩知古的武功尤其是内力比之定州之战的时候竟然大有提升!

    眼前的韩知古虽然蓬头垢面,头上还带着一顶破毡帽,但是他那独特的令人感到反感的面容依稀可辨。看着韩知古那面目可憎的面容,安继业厉声说道:“恶贼!你出手忒也狠毒无比了吧?!”

    看到安继业后,韩知古的心中是又惊又喜。惊得是他着实没有想到安继业竟然会出现在丐帮总舵,喜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可以一雪定州大战的耻辱了!面对着安继业的质问,韩知古冷笑一声道:“狠毒?废话!武功一道讲求的就是一招制敌。何为一招制敌?一招将对手置于死地才是真正的一招制敌!老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爱怎么杀就怎么杀!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子!”

    安继业冷冷的说道:“好大的口气!看来几个月不见你不仅武功见长,就连那份狂妄无知的自信也更是变本加厉了!”

    韩知古道:“你这小贼倒也有几分眼力,竟然能看出老子的武功见长了?哼哼!你说的没错,老子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当日定州战场上的那个被你打败了的韩知古了!今天就是老子一雪前耻的时候!”

    安继业道:“想要雪耻?那就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当日你们契丹人入寇中原一路攻至定州,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于你的手中?今日,你又不由分说的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丐帮朱雀护法秦乐本!你的手上沾满了无数汉人的鲜血,今天我安继业定要除掉你这个杀人狂魔,为那些无辜惨死在你的手上的人们报仇雪恨!”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安继业却着实想不通韩知古身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如此大幅的提升了自己的武功的,在韩知古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呢?

    关于韩知古的事要往前追溯几个月了。

    定州惨败之后,韩知古跟着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父子狼狈的逃回了漠北契丹国。回到其契丹国后,耶律德光痛定思痛,认为此番入寇中原之所以会败的如此惨烈,完全是因为安继业的存在。如果在定州新城韩知古有那个能力打败安继业的话,那么此刻他们只怕已经完全吞并了中原大地。因此,耶律德光觉得只要不除掉安继业这个心腹大患,那么契丹人就永远无法实现侵占中原吞并华夏的野心。尽管耶律德光对韩知古十分的失望,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手下的这些人里目前只有韩知古这个安继业的手下败将是唯一一个有可能除掉安继业的人了。无奈之下,耶律德光只能亲自带着韩知古找到了灭世魔君赫连铁弗!

    没错!六十二年前那个震惊武林,给中原武林中人留下了不堪回首的噩梦的大魔头——灭世魔君赫连铁弗现在依旧活在世上。只不过现在的赫连铁弗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横扫中原武林的灭世魔君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个九十七岁高龄,双手已废半身不遂,空有一身惊世绝伦的内力却已是风中残烛的老人而已。

    六十二年前泰山一战,面对着时任少林寺方丈圆明大师、红云山庄庄主孟九灵和王彦章的祖父王秀这三个绝世高手以及三十四名武林顶尖高手的联合围剿。赫连铁弗一番力战之后,虽然连杀十九人重伤十三人,但是自己也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尤其是在后来比拼内力的时候又被圆明大师震伤了心脉导致左边的半身不遂,双手筋脉更是被孟九灵和王秀二人手中的两把长枪给尽数挑断。眼见败局已定,心知身负无数血债的自己若是落入中原武林中人的手中定然不会有好结果,于是心灰意冷的赫连铁弗毫不犹豫的纵身从泰山绝顶跳下。然而命运往往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绝望的赫连铁弗本想求死,但是没想到这一跳却被泰山绝壁上生出的一颗松树救了性命。侥幸逃脱之后,赫连铁弗用残存的力量杀死了一名旅人,抢了那名旅人的马匹只身逃往漠北。可是已经成了一个废人的赫连铁弗,空有一身惊世绝伦的内力,却再也无法完成他重返中原报仇雪恨的心愿,只能一个人藏于漠北深山之中苟活于世。

    赫连铁弗本以为自己会就此终老于深山之中,不曾想二十年前,耶律阿保机却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情况下遇到了已经七十七岁却依旧苟活于世的赫连铁弗。虽然赫连铁弗此时已经是一个废人,但是耶律阿保机却认为是奇货可居,于是将赫连铁弗接回自己的部落中,并以贵宾的待遇厚养赫连铁弗。赫连铁弗在深山之中如同一只被拔了牙的野兽一样孤苦伶仃凄惨无比的生活了四十余年,此刻被耶律阿保机奉为天人一般供养起来重新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又怎能不心存感激?于是将一身的绝世武功尽数传给了被耶律阿保机选中的韩知古、秃绥和述律月华三人。不仅报答了耶律阿保机的恩情,更是让自己苦心所创的《疯魔灭世神功》得到了传承。试想,残废了的赫连铁弗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尚能苟延残喘活了四十多年,更何况被耶律阿保机荣养起来之后呢?就这样,赫连铁弗硬是一口气活到了现在。

    面对着耶律德光的亲自恳求,早已是风中残烛的灭世魔君赫连铁弗尽管心中极不情愿,但是终于莫不过耶律德光的面子,最终只能同意用《疯魔灭世神功》中的“轮回往生大法”将自己毕生内功的三分之一传功给了韩知古。有了赫连铁弗这三十多年的内功修为的加持,韩知古的武功果然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这就是为什么韩知古能够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如此大幅的提升了自己武功的原因。

    现在,面对着安继业这个生平劲敌,自恃有了赫连铁弗这三十多年的内功加成,韩知古此刻真的是信心满满!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安继业!定州新城一战,老子兵器和拳脚上的功夫与你不相上下,所差的无非是内功的修为而已。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老子既然曾经在内功上输给了你,那么今天老子就要从内功上再赢回来!”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几个月不见,你的内功修为究竟能够提升到一个什么样境界?来吧!能动手就别吵吵了,咱们拳脚上见真章吧!”

    说罢,两个人相距不过两丈开外的距离就这样笔直的站在当地,没有丝毫的花架子。虽然看似十分随意的站在那里,但是在场众人从两个人的身上所能感觉到的却是那种只有在绝世高手的身上才能感觉到的身如渊渟岳峙一般的沉稳!

    片刻之后,尽管安继业和韩知古依旧一动不动,但是人们却惊讶的发现在他们二人的身上竟然隐隐的泛起了一股仿佛被盛夏的烈日炙烤过的路面一样蒸腾的热浪。此情此景虽然在一般人看来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严木螭这样的武林高手看来却深感震撼不已!因为他们知道,安继业和韩知古身上那股如同热浪一般缥缈的气息,是只有内功已达化境之人全力催动体内的内力之后才会出现的一种奇景!当今武林之中,能够达到这种内功修为的只有身为武林耆宿的少林寺方丈行智大师、武林盟主王彦章和丐帮帮主谢长峰等寥寥数人。而场上的这两个不过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竟然能有如此的内功修为,又怎能不让严木螭等人感到震惊呢?

    就在场外众人深感震惊不已之时,一向奉行《疯魔灭世神功》以快打快占尽先机的韩知古终于率先出手了!只见韩知古身形一晃,身影已然如同鬼魅一般飘忽而至!刚一贴近安继业的身前,右手一扬便挥掌拍出。而安继业早已料到了韩知古会有此一招,再加上《太玄神功》后发而至的精髓所在,面对着韩知古的骤起攻击,只见安继业从容不迫的扬起左掌运足了内力迎向了韩知古的右掌!

    两人手掌相对的瞬间,耳轮中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直如晴天霹雳一般,震的场外众人耳膜隐隐作痛!众人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两股足以惊天动地的巨大内力碰撞之后,激荡着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股肉眼清晰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急速的扩散开来!紧接着,在二人强大的内力的冲击下,一场狂飙紧随冲击波之后卷起阵阵飞沙走石向四周席卷而去!直把个在场众人刮得站立不稳、呼吸困难,功夫较差的人甚至忍不住连连后退。

    可是,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一掌对过之后,安继业和韩知古毫不犹豫的击出了第二掌、第三掌、第四掌……。直到三十五掌过后,场外众人除了王茹、述律月华和严木螭三人还能勉强站在原地之外,其余众人均被二人掀起的一股又一股前力未竭、后力又至的狂飙硬生生的逼到了数十丈开外的墙角处。若非他们实在是想要看一看这场惊世绝伦的内力大比拼究竟谁能胜出的话,只怕早已忍受不住这一阵又一阵接连不断的狂风,真的是“望风而逃”了!

    对过三十五掌之后,只听安继业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的内功果然大有提升!好内力!痛快!!”

    听到安继业在如此时刻竟然还能说出话来,韩知古心中顿时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自己虽然获得了师父传功的三十多年的功力,但是全力而发之后只能提着一口真气强行发力,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和机会开口说话,以免真气走岔难以为继。韩知古虽然有心想要回嘴,但是根本无法开口,只能咬牙切齿的不断奋力发起攻击,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可是,待到与安继业对到第七十掌的时候,韩知古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内力又和定州新城之战一样达到了几近枯竭的边缘!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已经从师父那里获得了三十多年的内功修为,怎么竟然还是只能坚持到七十掌?!眼下的局势和定州一战相比,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七十掌都是自己主动发起的。而且因为自己的内力变强,起初的四十余掌他还没有感觉出来什么,但是从第四十七掌开始,从安继业绵绵不绝的强大内力上,韩知古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安继业的内功竟然比之定州新城一战之时也有了极大地提升!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安继业也和自己一样得到了外来内功的补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是任凭韩知古想破了脑袋,也始终无法想明白在安继业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接下了韩知古的第七十掌后,安继业也感觉到了韩知古内力开始衰竭,突然变守为攻主动的打出了第七十一掌!韩知古勉力接下了安继业这有如排山倒海之势的一掌之后,登时被震的向后退出了一大步。而此时,安继业一边从容不迫的发出了第七十二掌,一边游刃有余的说道:“你此刻一定在纳闷为何你的内力明明有了如此的飞跃,却还是比不过我吧?”

    话音声中,安继业一掌将韩知古又震退了五步,随后毫不停歇的打出了第七十三掌!还是一边出掌一边说道:“定州战场上,彼时我身上的内伤、外伤刚刚复原不久,因为身体依旧虚弱不堪而导致内力不济,这才让你侥幸的接下了我七十三掌!”

    话音声中,这一次韩知古被足足的震出了十五步才勉强站定身形,尽管接下了这一掌,但是双臂的臂骨却险些被震断,阵阵剧痛自骨髓深处不断的涌出,直把个韩知古疼得冷汗直流!这一刻,韩知古早已信心全无,满脑子所能想到只有赶紧趁机逃跑这一条。但是有了定州新城一战的经验,安继业早已料到了韩知古会有此一举。所以根本不给韩知古丝毫喘息的机会,在震退韩知古的瞬间,便如同跗骨之针一般紧随而至,第七十四掌勃然而发!

    这一回韩知古已经绝对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了,面对着安继业这排山倒海的一击,韩知古只能咬紧牙关运起双臂之力强行接下了安继业这一掌!与之前的七十三掌不同,这一掌并没有发出那种山崩地裂般的轰然巨响,只是如中败絮一般的“噗”的一声之中夹杂着几声“嘎巴嘎巴”的脆响。之后只见双臂被震断的韩知古口中鲜血狂喷,高大的身躯被震的像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老远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登时昏死了过去!

    遥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知古,安继业冷笑一声道:“竟然能接下我全力而发的七十四掌?很好!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比之定州新城一战,你的内功修为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但是为了那些惨死在你手中的无数冤魂,为了不让其他人再惨遭你的毒手,今天我必须要将你彻底杀死永绝后患!!”说罢便迈步向韩知古走去。

    便在此时,安继业忽然听到场外的王茹和严木螭惊呼一声:“小心!”与此同时,安继业猛然感到后心处一股凛然的杀气陡然袭来!当下也来不及多想,迈步向前疾奔数步与身后袭来的那股杀气拉开一段距离后,猛地一个转身挥掌将如影相随而至的那把寒芒四射的长枪震开!定睛一瞧,却是一个浑身黑衣,并用层层黑布将头脸尽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神秘人。安继业微微一愣后,顿时想到了那晚在吴国刺杀徐知诰的那五个杀手中最后现身的那个神秘杀手!

    安继业正待开口相问,却见那个神秘人手中长枪一抖绽开一朵海碗大小的枪花,枪尖闪动之处分刺安继业胸腹三十六处要穴!速度之快就连安继业都觉得目不暇接,只能闭上双眼使出了自己苦修十余年才修炼而成的那份能够感知任何危险的“本能”!在本能的驱使下,安继业终于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方法尽数躲开了这个神秘人的攻击。刚一躲开最后一枪,只见安继业手中突然寒芒一闪已然抽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依旧紧闭着双眼,凭借着本能使出一招“逐日”,连人带刀化身为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向那个神秘人激射而去!

    可是那个神秘人似乎早已料到了安继业会使出“逐日”这招快如闪电一般的攻击似的。就在安继业的身形甫一发动之时,此人双脚猛地用力一蹬,也如同闪电一般向后疾退!速度之快竟然和安继业不遑相让!!

    两个人惊世骇俗的速度,就连王茹这样的武功都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形,只能勉强看到他们二人身形所过之处留下的一道道残影!

    那个人躲开了安继业这一招“逐日”之后,双脚在地上一点纵身而起飞到了半空,在半空中毫无借力的情况下,仿佛一只灵动的苍鹰一般突然一个转折向远处径直飞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待到目瞪口呆的王茹和严木螭回过神时,待到安继业睁开双眼之后,只见场上的述律月华,被重伤的韩知古还有刘旻都已不见了踪影!至此,安继业才幡然醒悟,还是和刺杀徐知诰时所用的手段一样,这个神秘人的攻击并非是针对自己,而是为了吸引己方所有人的注意,以便他的同伙能够趁机救出韩知古和刘旻二人!

    王茹和朱珠跑到安继业身旁后,不无担忧的异口同声问道:“安大哥,你没事吧?!”

    安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没事,但是却让韩知古和刘旻逃脱了。”

    此刻,一个共同的谜题萦绕在安继业、王茹还有朱珠的心中!这个接连两次从安继业的手中救走同伙的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揭穿了耶律德光苦心谋划了一年多企图夺取丐帮帮主然后煽动丐帮扯旗造反的阴谋后,在严木螭的解释下,丐帮上下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洗清了安继业、王茹和朱珠三人身上的嫌疑。

    之后在丐帮上下的共同推选下,严木螭继承了谢长峰的位子,成为了丐帮新一任的帮主。而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三人则在杭州暂住下来。期间安继业潜心研究了严木螭所学的那第一套打狗棒法的精髓所在,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天分悟出了打狗棒法第二套——比疯狗还疯的天罡棒法的奥秘,并将其传授给了严木螭。自此,因为谢长峰的突然遇害而失传了的全套打狗棒法终于再次在丐帮得到了传承。

    在杭州住了一个月后,钱元瓘突然找到了安继业说李存勖得知安继业此刻就在杭州后,立刻来信要安继业无论如何都要即刻返回中原,有要事相商!安继业明白,李存勖若非遇到了棘手的事情,绝对不会如此仓促的催促自己即刻返回中原的。念及兄弟之间的情义,安继业虽然心有不愿,但是想到一味地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于是下定决心决定返回中原!

    尽管难分难舍,但是王茹和朱珠二人还是同意了安继业的决定。临别之际,二女将安继业一直送到了杭州城外。看着王茹和朱珠依依不舍的神情,安继业长叹一声道:“一味地逃避终究不是办法,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妥善的解决才行。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答应我大哥与王伯伯为敌的!杭州不是久留之地,我走以后你俩即刻返回吴国去找徐知诰,先暂时在江都府住下。解决了这些烦心事后,我很快就会去江都府找你们的。”说罢,便打马踏上了返回中原的路途。

    遥望着安继业渐渐远去的背影,王茹突然对身边的朱珠问道:“师妹,你现在在想什么?”

    朱珠幽幽地说道:“想家!”

    王茹点了点头道:“我也是!”

    朱珠反问道:“那咱们……?”

    王茹心领神会的说道:“回家!”

    朱珠不无担忧的说道:“安大哥不是让咱们去江都府等他回来吗?如果咱俩也走了,到时候安大哥找不到咱们该怎么办?”

    王茹说道:“安大哥的名头早已威震江湖,就算到时候他找不到咱们,咱们也可以去找他啊?出来这么久了,我不仅对中原的战局担心,更是着实担心我爹他老人家。你难道不担心陛下吗?”

    朱珠点了点头道:“四哥是我最亲近的亲人了,而梁国又是我父皇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我又怎么能不担心呢?我也觉得安大哥说的对,咱们这样一味地逃避现实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真的想回去看看了!”

    王茹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咱们也赶紧回去收拾一下,这就返回中原吧!”

    ……

    就这样,虽然都是返回中原,但是安继业却和王茹、朱珠分别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可是在道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百零一章

    唐天佑二十年四月,中原。

    时值初夏时节,虽然闷热多雨,却也是一个鸟语花香,草长莺飞的季节。然而在这个本该是一个充满了生机的时节,放眼中原大地却看不到丝毫的生机。晋梁两国之间的决战已经持续了数月有余了,残酷的战争导致整个中原大地遍地烽火,残败不堪!触目所及之处,田间地头满是荒草杂生,村头巷尾尽是残垣断壁,一片被战火席卷之后的苍凉破败的景象。此时的中原除了洛阳、汴京等少数大城市还勉强维持着暂时的繁华与安宁之外,整个中原大地几乎再也找不到一处没有被无情的战火洗劫过的安宁之地。

    战争的破坏力是极其恐怖的,在战火阴影的笼罩下,用民不聊生这四个字来形容时下老百姓悲惨的境遇都显得那样的空泛无力。

    在一个破败的小村落里,当然在一个时辰前这个村落还没有这么破败,虽然也没有比现在好多少,但是至少还能看到些许人烟,至少还能让人感受到些许的生机,至少还能让人感觉到这个村子是活的。可是现在,刚刚经历过晋梁两国士兵之间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后,这个村子已经“死”了。当然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这个村子当前的景象未免有些言过其词,毕竟这个村子里本来也没剩下了几户人家,而交战的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余人。因此战场上留下的也不过是六七十具尸体而已,比之大型战场,这里的惨状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战斗的结果自然是战斗力极强的晋军轻松地赢得了这场小规模战役的胜利,此刻活着的晋军正在村子里四处游荡,看起来似乎是在试图找出残余的梁军。而实际上其实那一小股梁军此刻早已全军覆没,晋军士兵此刻真正的意图不过是想在这个破败的村子里尝试着找到一些粮食、钱财还有……女人。

    就在此时,在村子的一个角落里的一间残破不堪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叫声。这一声女人的惊叫顿时让这些晋军士兵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从四面八方向那间屋子蜂拥而至。顷刻间,除了有伤在身无法行动的,在这间残破不堪的破屋前竟然聚集起了二十多名晋军士兵。一众士兵聚在门前争先恐后的试图挤到屋内,以至于用力过大,“轰”的一声将本就破烂不堪的房门挤的轰然倒塌。弥漫的尘土中,隐约可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一个晋军士兵压在身下正在一边哭嚎一边奋力挣扎着,在她的身边有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不断的发出阵阵的啼哭声,而女人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已经被那个骑在她身上的士兵撕扯的难以蔽体。此情此景顿时激起了门外那群士兵的兽性,嗷的一声纷纷从破门中挤了进去。

    此刻,那个骑在女人身上的士兵已经将女人的衣物尽数撕扯开来。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却突然被人一脚踢开。此人正待破口大骂,定睛一瞧却是他们这队士兵的领队,登时愣在了当地。

    只见领队怒声骂道:“王八蛋!你在干嘛?!”

    那个士兵见状连忙爬了起来,提着裤子悻悻的说道:“找……找到了一个娘们……”

    领队骂道:“废话!老子又不瞎,当然知道你找到了一个娘们。老子是问你在干嘛?”

    侥幸逃过一劫的女人一个翻身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连滚带爬的挪到了墙角,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用满是惊恐的双眼盯着眼前这群浑身浴血如狼似虎的士兵瑟瑟发抖。

    那个领队扫了一眼那个躲在墙角的女人,冷冰冰的说道:“你他娘的,有这种好事竟然敢自己先上?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说罢,一把拨开了杵在面前的那个士兵,一脸狞笑的走向了那个女人。

    女人至此才明白,那个领队根本不是来救自己的,只不过是他自己想要先尝个鲜罢了。眼见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一个个喘着粗气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自己,女人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那个领队走到女人身前后,好像一只饿狼一样迫不及待的向女人扑了过去!

    便在此时,女人怀中的婴儿似乎受到了惊吓,再次发出了阵阵的啼哭声。那个领队眉头一皱,骂道:“小兔崽子,竟敢坏了老子的‘雅兴’?”说罢,一伸手从女人的怀中抢过了婴儿,甩手将婴儿向墙上摔了过去!

    “不要!”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嚎,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冲过去救她的孩子,但是却被那个领队死死地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眼见着一幕惨剧即将发生之际,屋内众人突然感到屋子里平地卷起了一股狂风。待狂风散去之后,屋子里赫然多了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而那个险些被摔在墙上的婴儿此时已经被那个男人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此刻,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正圆睁着一双怒火四射的虎目,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一众士兵。

    屋内的士兵一个个不知所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屋内的。而那个再一次被坏了“雅兴”的领队则破口大骂道:“我操你祖宗!哪儿来的畜生?你他娘的是谁!”

    那个男人怒视着这个领队,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安继业!”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正是接到晋王李存勖的通知后,从江南吴越赶回中原的安继业!一番长途跋涉之后,安继业恰好经过了这个处于晋梁两国战场前线的村子。看到村子里满地的尸体中竟然还夹杂着许多无辜村民的尸体后,顿时勾起了安继业幼年之时全家被契丹军队残杀的那一幕悲惨的回忆。就在他愤怒不已的时候,这个女人的一声惊叫声把安继业也引到了这里,盛怒之下急忙出手阻止了这一幕人间惨剧的发生。

    安继业死死地盯着那个领队,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是晋国的军队?我大哥李存勖的军队竟然也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恶行?!”

    听到安继业不仅抬出了晋王李存勖的名号,而且还说是晋王李存勖是他的大哥后。那个领队微微一愣,随后狂笑道:“哈哈哈!好他娘的狂妄的口气!竟然敢说晋王殿下是你大哥?那要这么说的话,老子还是你祖宗呢!”

    此人的这一番脏话在那些士兵听来,前后一联系起来总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领队分明刚刚还在嘴里操过安继业的祖宗,现在又自称是安继业的祖宗,而且晋王殿下如果真这的是这个男人的大哥的话,那么领队现在自称是安继业的祖宗岂不是也变成了晋王李存勖的祖宗了吗?这可是大逆不道的大罪啊!

    不过那个领队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心里也多少有些忌惮。晋王李存勖的亲兄弟、结义兄弟多达近三十余人,而且安继业这个名字也确实听起来有些耳熟,万一此人真的是晋王殿下的兄弟的话,那么这个梁子可就结大了。想到这里,那个领队接着说道:“老子率领的这支队伍乃是晋王殿下手下大将石敬瑭将军的亲军!石敬瑭将军的名号你没听说过吗?他可是晋王殿下的义兄李嗣源大将军的亲女婿!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老子一怒之下就让你和村里那些百姓一样,就地屠了你个狗日的!”

    虽然那个领队先后搬出了石敬瑭和李嗣源这两个大人物,但是对于怒火中烧的安继业来说,这两个他并不熟悉的人物根本算不上什么。只听安继业冷冷的说道:“这么说,村里那些无辜的百姓也是你们杀的了?”

    那个领队哈哈笑道:“哈哈哈!什么他娘的无辜?战场之上刀枪无眼,难免会他娘的误伤几个不长眼的死鬼。再者说了他们都梁国逆贼的余孽,杀了他们才能扫清晋王殿下一统中原的……”

    那个领队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开始不断的颠倒翻滚,虽然嘴还在不断的动着,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待到他看到自己还在原地站着却没有了脑袋,颈中鲜血狂喷数尺的躯体时,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安继业砍掉了!

    愤怒到了极致的安继业实在是不愿意再听那个领队在那里胡搅蛮缠了。尽管这些士兵是他大哥手下的晋军,但是在安继业的眼中看来,这些**和当初恶龙岭的那帮无恶不作的匪人毫无二致!对于这样的人渣,安继业一向只有一种做法——杀!

    看到自己的领队竟然被这个陌生人给杀了,这群当兵的嗷的一声怪叫纷纷抽出了兵刃,立刻把安继业围在了正中!

    安继业扫视了一眼把他围在正中的那些士兵,冷冰冰的说道:“没有参与屠杀这些无辜乡民的人,赶紧退出这间屋子!否则刀剑无眼,别怪我安继业错杀了无辜!”

    其中一人尖着嗓子喊道:“去你娘的错杀无辜!杀了村里这些鸟人的事老子们人人都有份儿,你想怎么着?!更何况现在你竟然敢杀了咱们的王头儿,说不得这笔账咱们得好好算一算了!”

    安继业冷笑一声道:“我杀了你们的领队,你们就要找我报仇。那么这村子里几十号无辜的村民被你们杀了,他们的血海深仇又该由谁来报?都说乱世之中有刀的就可以横行无阻,今儿个我算是真正的领教了!既然你们已经承认人人都有份,那么就休怪我安继业手下无情了!”

    说罢猛地一挥手中的血河宝刀,破屋里霎时间荡起了一道森冷的剑气。剑气所过之处,屋子里顿时下起了一场血雨,十几名士兵转眼间便被这道无形的剑气砍得身首异处!因为站的远而侥幸活下来的那几名士兵被眼前有如地狱一般的景象惊得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当地。片刻之后,当他们几个看到安继业那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面容后,他们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

    “鬼!”也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随后残存的这几个士兵扭头从破烂的门洞中夺门而出!

    也许他们猜的没错,此时的安继业早已因为极度的愤怒变得和来自地狱的阿修罗没什么两样了。但是他们却忘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地狱的修罗恶鬼又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猎物呢?看着那几个慌不择路亡命而逃的士兵,安继业一挥手中的血河宝刀,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化身成为一道破空的闪电纵身向那几个士兵追了过去。

    极度的惊恐之下,这几个士兵跑出了打娘胎出来以后跑过的最快的速度,但是不管他们的速度怎么快,也快不过如同闪电一般疾追而至的安继业!仅仅是眨眼之间,这些士兵先后死在了安继业的宝刀之下。当安继业挥起血河宝刀向最后一人砍去的时候,当血河宝刀冰冷的刀锋已经在最后一人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之时,安继业却猛然硬生生的停住了手中的血河宝刀。

    这仅存的最后一名士兵感受着脖颈上架着的那把不断发出阵阵森然杀气的宝刀,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安继业一动也不敢动。看着眼前这个士兵那张被恐惧震慑的苍白的稚气未脱的脸颊,安继业也愣在了当地。

    ……孩子?!这还只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啊!对待那些恶人,安继业可以毫不犹豫的挥刀砍杀,但是对待这样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安继业却始终难以鼓起勇气痛下杀手,即便这个少年也犯下了和他的同伙一样十恶不赦的罪行!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安继业的心中愤怒、苦恼、疑惑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真的是五味杂陈难以描述。怎么会这样?大哥你究竟干了些什么?!不仅纵容手下的士兵烧杀掳掠,而且还把这样一个少年也卷入了这场残酷的战争之中!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当初誓言要荡平乱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李存勖吗?

    良久之后,安继业缓缓地收回了架在那个少年脖子上的血河宝刀。冷冷的说道:“你这样的年龄,怎么会加入军队,又怎么会做出如此的兽行?你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你得爹娘?!”

    听到安继业说起了他的爹娘,少年的眼中滚下了豆大的泪珠,颤声说道:“我爹被梁国的军队给杀害了,我娘也惨遭梁国军队的侮辱而死!我要给我爹娘报仇,所以我才加入了晋王殿下的军队!凭什么他们能对我的爹娘做出那种兽行,我就不能?!”

    “……凭什么?”听完这个少年的话后,安继业再一次愣在了当地。这就是残酷无情的战争吗?竟然连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也变成了复仇的恶魔,如果任由战争继续将复仇的怒火不断的传递下去的话,那么这个乱世还有可能终结吗?!

    良久之后,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因为你……还是个孩子!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果你不想让发生在你身上的惨剧也发生在别人的身上,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仇恨的种子再继续蔓延下去!和你一样,在我年幼之时我也亲眼目睹了我的家人惨死于乱军之中的惨剧,但是和你不一样的是,我没有将心中的仇恨宣泄到那些无辜的人们身上。造就了这一切惨剧的根源是这个乱世,与其选择漫无目的的复仇之路,不如用自己的力量来终结这个造就了一切不幸的乱世!你听懂了吗?”

    安继业的话为这个少年打开了一扇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大门,也触动了他心中原本善良的天性。少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掩面而哭,抽噎着说道:“我……我听懂了,我错了!”

    安继业附身扶起了这个少年,语重心长地说道:“人难免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住我的话,用自己的双手去终结这个乱世,也就算是为你的爹娘报仇了。以后切不可再做出今天这种恶行了!”

    少年擦干了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少年正要离开,安继业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叫住了少年。问道:“你知道我大哥李存勖现在在哪里吗?”

    少年说道:“我听说晋王殿下不久前刚刚攻下了魏州,此刻正在魏州集结军队准备对梁国发起总攻呢。”

    得知了李存勖的所在,安继业总算可以不用再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到处都是战场的中原大地乱闯乱撞了。此刻,他着实急着想要见到李存勖,因为在他的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需要他的这个结义大哥来一一解答了。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你跟我来。”

    说罢,安继业抱着怀中的婴儿带着那个少年反身回到了那间破屋中。此时,屋中那个女人已经将被那些士兵撕扯的残破不堪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勉强的遮掩了一下身体,正待冲出去去找自己的孩子。看到安继业竟然带着一个逃跑的士兵回来了,顿时吓得愣在了当地。

    安继业见状,一边伸手把自己的长衫脱下抛给了那个女人,一边解释道:“大姐莫怕,这个少年还是个孩子。虽然一时行差踏错做了错事,但是现在已经悔过自新了。”

    待那个女人穿好之后,安继业将怀中的婴儿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女人的手中。女人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泪流满面的千恩万谢不迭。

    安继业从行囊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到女人的手中,轻叹一声道:“走吧,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

    女人痛苦的说道:“走?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乱世,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能走到哪儿去?”

    安继业拉过身边的少年说道:“跟他一起回晋军大营!”

    “啊?!”想到这些晋军对乡民、对自己所做的那些恶行,女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颤声说道:“这怎么行?!去了晋军大营我不是狼入虎口了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眼前这些晋军虽然十恶不赦,但是人总是这样有坏人也有好人。更何况这个少年是晋军的一员,看在他的面子上,其他的晋军是不会为难你的。”说罢,又对那个少年说道:“回到晋军大营之后,你一定要一口咬定她是你远嫁到这里的亲姐姐!今后这对母子的安危就着落在你的身上了,对你而言也算是一种赎罪吧!既然你们是石敬瑭的部队,那么你应该听说过郭威这个人吧?”

    少年点了点头道:“知道,郭校尉在石将军的部队中也是颇有名气的一员猛将呢!”

    安继业道:“那就更好了,回去以后你直接去找郭威,就说是我让他关照你们的。他是我三弟,为人任侠仗义,有了他的保护,你们一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少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安大侠尽管放心,从现在起这位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们母子的!”

    送走了少年和那对母子之后,安继业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那轮如血的残阳,长叹一声后打马踏上了前往魏州的旅途。

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一条荒凉残破的驿道,驿道的终点就是李存勖所在的魏州。此刻,一骑黄骠马正载着马背上的人不疾不徐的行走在这条荒无人烟的驿道上,所过之处清脆的马蹄声不断地惊起了路边老树上的群鸦,仿佛一团团乌云一般盘旋在半空中,不断地发出阵阵凄厉刺耳的嘶鸣。

    马背上的人正是从江南吴越动身返回中原的安继业。这条驿道安继业初到中原之时也曾走过,虽然彼时也显得有些凋敝,但是多少还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新生的希望,和现在的情况比起来不知道要好了多少。进入中原后,随着越来越接近晋梁两国的战场腹地,沿途的景象也变得越发的荒凉破败。凋敝的村庄、荒芜的田地,还有随处可见的那些死于战火之中被暴尸于荒野上的累累尸骨。在这个本该是鸟语花香的初夏时节,一路走来耳边所能听到的只有乌鸦的聒噪,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有满目的疮痍,鼻子里所能闻到的只有扑鼻而来的尸体腐烂的恶臭,心里所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无尽的苍凉!沿途所见的景象,让安继业越发的对这个乱世充满了憎恶,越发的开始怀疑他的义兄李存勖的做法是否正确了。

    二月底,一接到李存勖的通知后,安继业便立即从吴越动身,一路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赶赴中原。初时的路倒也还算好走,可是随着不断地接近晋梁两国战场的腹地,路也变的越发的难走了起来。随处可见的战场让这条坦途变得越发的崎岖坎坷,本来只需半个月的路程,安继业竟然足足走了一个多月。现在距离目的地魏州城终于只剩下不到四十余里的路程了,安继业甚至已经能够遥遥的看到魏州城那一派肃杀的景象了。

    此时的魏州早已变成了晋国的领地,尤其是在李存勖进驻魏州后,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晋国临时的行政中心。因为地处两国战场的最前线,所以魏州此刻重兵集结,方圆四十里内处处都能看到晋军几乎连成了片的大营,整个魏州也被笼罩在了一片肃杀的气氛之中。

    眼见着安继业已经来到了距离前方晋军大营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后,忽听得前方响起了一片密集的弓弦声,紧接着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如同成群的蝗虫一般的羽箭铺天盖地的射向了安继业和他胯下的黄骠马!好一个安继业,面对如此危急的时刻犹自临危不乱,猛地抽出了腰间的血河宝刀舞成一团,仿佛在面前张开了一面巨盾一般霎时间将自己和胯下的黄骠马笼罩在了一片刀影之中。密如骤雨一般的羽箭过后,安继业的周围仿佛平地生出了一片羽箭的密林一般,而安继业身边方圆三尺之内却一支羽箭也没有,所有射向安继业的羽箭都被他手中的血河宝刀尽数拨打开来。

    晋军的这种不由分说便放箭射杀的做法让安继业着实感到震怒不已!带着满腔的怒火,安继业气沉丹田运起了《太玄神功》的无上内功心法昊天无极功,厉声喝道:“我乃晋王李存勖的结义兄弟安继业,奉命赶来魏州与我大哥汇合!如果尔等再不由分说放箭阻我去路的话,休怪我安继业翻脸无情!”

    安继业这一嗓子乃是带着一肚子的怒火运足了内力喊出来的,虽然和晋军大营相隔足有将近五百米的距离,但是却如同在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一般清晰地传入了五百米外晋军大营的每一个人的耳中,直震得营中众人一个个耳膜嗡嗡作响、头晕眼花!

    早有营中小兵连滚带爬的跑到营中统帅的帐中通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帅!不好了,大营外面来了一个……来了一个自称是什么安继业的雷公!”

    这片大营的统帅乃是李存勖的义兄李嗣源。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个小兵来通报什么,尽管身在大帐之中,但是李嗣源也早已被安继业这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声音震得有些魂不守舍。听到小兵的通报后,李嗣源稳了稳心神,笑着骂道:“放你娘的屁!晴天白日的从哪跑出来个什么雷公?!你没听他说吗?他是晋王殿下的义弟安继业!”

    那个小兵闻言,吐了吐舌头说道:“原来是个人啊?好家伙,人的嗓音怎么能这么大的呢?跟打雷似的!不过这个安继业未免也忒的狂妄了吧?竟然敢说什么翻脸无情?莫说整个魏州咱们已经集结了二十余万大军,单是咱们大营就有五万人马!他只不过区区一人,连他胯下的战马算上也不过只有六条腿儿罢了,嗓门再大又怎么可能对咱们五万人马翻脸无情呢?”

    李嗣源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你这狗眼看人低的狗才!区区一个人?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他这区区的一个人!定州之战,这个安继业跟随着晋王殿下以千人之力一举剿灭了契丹人二十万大军,为咱们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正是他这个区区的一个人,在望都阻住了契丹六万铁骑对晋王殿下的围攻!现在他的威名已经丝毫不逊于三十年前的那个号称‘战神’的我大哥——李存孝了!你们他娘的没听说过吗?再者说了,我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遇到生人先问明了情况再说,别他娘的动不动就不由分说的一概放箭射杀,你们这帮兔崽子就是不听!幸亏这个安继业武功高强,不然真的被你们射成了刺猬的话,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跟晋王殿下交代!别他娘的废话了,赶快传令下去,开营门,列队,迎贵客!”

    片刻之后,大营外的安继业忽然看到晋军大营的大门豁然敞开,两队铠甲鲜明的士兵从门中列队而出,整齐的分列在营门两侧。紧接着,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一个内穿软甲外罩长袍,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胸前飘着五绺长髯的五十多岁的将军快步走出了大营。

    离着老远,李嗣源一边走一边拱手朗声笑道:“哈哈哈!安大侠突然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不才乃是横海军节度使,蕃汉内外马步副总管,同平章事李嗣源。”

    听到来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李嗣源后,安继业不由得微微一愣。安继业也知道这个李嗣源不仅是当年李克用收留的众多义子中的一个,更是晋国头号猛将。向以骁勇善战知名,在与梁国的连年征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实为晋王李存勖的左膀右臂!眼见着李嗣源如此客气竟然亲自出营来接,安继业心中的怒火也顿时消退。急忙翻身下马,疾走几步迎到李嗣源近前,拱手说道:“不敢!在下一时孟浪,惊扰了李将军的大营,还望李将军赎罪!”

    李嗣源一把握住安继业的双手,使劲的摇了两摇后,哈哈笑道:“哈哈哈!安大侠这是什么话?分明是老夫治军无方,安大侠何罪之有?若非安大侠武功高强,我手下这些狗才险些伤到了晋王殿下的贵客,错在老夫才是!”

    安继业尴尬的摇了摇头道:“李将军千万不能这么说!也怪在下太过于狂妄孟浪,若是能够提前知会一声也就不会有这场误会了。”

    李嗣源拉着安继业的手摇了几摇,哈哈笑道:“哈哈哈!你是晋王殿下的结义兄弟,我呢也是跟晋王殿下一起长大的义兄,甭管谁对谁错总之都是咱们自己的家事,既然都是一家人咱们也就不要这么客套了。你既然是晋王殿下的结义兄弟,自然也是我李嗣源的兄弟了。我痴长你几岁,安大侠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一声大哥便是!”

    一番交谈之后,安继业对李嗣源豪爽的性格颇感投缘。此刻听到李嗣源如此说了,安继业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小弟就不客气了!李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罢,便撩袍拜倒。

    李嗣源站在原地坦然的接受了安继业这一拜之后,急忙伸手将安继业扶了起来,朗声笑道:“哈哈哈!听晋王殿下说,贤弟也是沙陀人?咱们沙陀人虽然只是一个少数民族,但是真的是人才济济啊!尤其是贤弟你,定州一战威震华夏,打的契丹人这帮跳梁小丑闻风丧胆,威名之盛已经不在当年我大哥战神李存孝之下了啊!”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定州之战若非晋王殿下指挥得当,单凭小弟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契丹二十万铁骑?李大哥如此盛赞,小弟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李嗣源笑道:“贤弟年纪轻轻却不居功自傲,单是这份涵养和气度就足以称得上我辈的楷模了啊!来来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营再叙!”

    进入大营后,李嗣源的大帐里早已备下了丰盛的酒宴。二人坐定之后,李嗣源一摆手撤去了帐中闲杂人等,偌大的中军大帐转眼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李嗣源端着酒杯笑道:“贤弟一路奔波着实辛苦了,只是军营之中着实没有什么好酒好菜,仓促之下招呼不周,还望贤弟原谅则个!来,大哥敬你一杯!”

    安继业见状,急忙端着酒杯起身说道:“李大哥言重了!如此丰盛的酒宴比之小弟一路啃干粮喝凉水简直是天壤之别了!”说罢一扬脖饮尽了杯中酒。

    席间,李嗣源问道:“据我所知,晋王殿下于二月底便急召贤弟返回中原了,怎么贤弟今日才到啊?”

    安继业苦笑道:“其实我一接到晋王殿下的通知便即刻从吴越动身赶往中原了。不曾想一别数月,中原大地竟然遍地烽火,以至于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

    李嗣源点了点头道:“如今晋梁两国之间的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为了尽快实现咱们重振大唐雄风早日结束这个乱世的理想,这场战争势在必行,只是……却苦了中原百姓了啊!”

    从李嗣源的话中,安继业听出来李嗣源和那些好战的将军有所不同,颇有一副忧国忧民之心。想到路上的经历后,安继业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李大哥,有句话……小弟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嗣源笑道:“都是一家人,贤弟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安继业略微思索了一下后,便将路上在那个残破的村子里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李嗣源。

    听完安继业的叙述之后,李嗣源的脸上早已勃然变色,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在桌子上一墩,腾然起身厉声说道:“石敬瑭这个小畜生!怎敢如此败坏我晋军的名声?!贤弟稍坐,愚兄这就派人去召回这个畜生,杀了此獠以慰那些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

    安继业见状,急忙起身一把拉住了李嗣源,说道:“李大哥切莫动怒!虽然我也对石将军的做法着实不敢苟同,但是石将军实乃晋国栋梁之臣,若是因为愚弟的一句话而坏了石将军的性命,愚弟实在是心有不安啊!况且石将军虽然做法欠妥,但是罪不至死,还望李大哥息怒!”

    李嗣源重重的喷出胸中的一口怒气,长叹一声道:“贤弟此言差矣!这个小畜生做出如此恶行还算得上什么栋梁之臣?还怎么能说是最不该死?所谓得民心者的天下,失了民心你就算是赢得了这个江山,也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而已!又怎能长治久安?更何况战争是政权与政权之间的事情,又关无辜百姓何干?晋国的百姓也好,梁国的百姓也罢,不都是我们华夏大地的子民?又怎能因为他们是梁国治下的百姓就可以将其视之为猪狗而大肆屠戮?我早就发现石敬瑭这个小畜生杀心太重,若非他实在是战场之上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我早已将他就地正法了!没想到我的一时容忍却变成了姑息养奸,让这个小畜生越发的变本加厉,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来!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如此恶行和那些无恶不作的土匪、和那些入寇我中原大地的契丹狗贼又有什么区别了?!即便他曾为了我们晋国的发展立有些许微功,即便他是我李嗣源的女婿,即便他在战场上于我有过多次的救命之恩,但是我又怎能因私废公继续纵容此獠如此胡作非为,继续败坏我们晋军的名声?!”

    看着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颊不断地来回踱步的李嗣源,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为了天下苍生,李大哥你这种大义灭亲的做法着实让小弟佩服不已。但是眼下正值晋梁两国决战的紧要关头,晋王殿下也正在用人之际。若在此时杀了石将军的话,只怕于大局不利,于军心不稳,还望李大哥三思而后行啊!依小弟愚见,李大哥你只需对石将军严词责备,让他引以为戒便是了。”

    李嗣源闻言,长叹一声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无可奈何的说道:“贤弟说的甚是,是我虑事不周啊!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李嗣源治军向来以严谨著称,仅凭着区区的严词责备又怎能服众?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惨死于这个小畜生之手的无辜百姓?有贤弟的求情,我可以饶他一命,但是这三百军棍是绝对不能少的!能撑得住,那算他命不该绝!撑不住的话,正好能够以此来告慰那些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了!”

    不管石敬瑭日后能不能撑得住那三百军棍,但是眼下他的命总算是暂时的保住了。而且经过这一番谈话之后,也让安继业对眼前这个李嗣源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和认知。此人虽然是武将出身,不仅目光长远性格豪爽坦荡,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真的是一个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文韬武略兼备的一员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此人的辅佐,李存勖大哥又何愁不能结束这个乱世,一统天下重振大唐雄风呢?

    想到这里,安继业心悦诚服的说道:“李大哥公私分明,不仅有济国安邦之能,更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有李大哥这样文韬武略兼备的人才辅佐,晋王殿下一举平定这个乱世指日可待,何愁不能一统天下重振大唐雄风呢?”

    李嗣源摆了摆手,十分谦虚的说道:“若是再让我年轻十岁,今日贤弟的这番谬赞我一定会坦然受之。可惜我马上就要步入花甲之年了,快六十的人了早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那份豪气。我已经老了,未来还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晋王殿下虽然只有三十八岁,但是却心怀大志不愧为一代雄主。而贤弟你更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已经威震华夏,打的契丹丑虏闻风丧胆,更有一份忧国忧民的热忱。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终结这个乱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重任还得靠你们这一代人才行啊!”

    李嗣源的这番话不由得让安继业想起了以前王彦章、李嗣昭和宇文铸等人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李嗣源、王彦章、李嗣昭和宇文铸他们这一代人,为了实现能够尽早终结这个乱世的理想,化身为乱世中的一股长风为之奋斗了一生,把自己一生的大好年华尽数耗尽。虽然他们很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用自己的双手来亲手终结这个乱世,但是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一代人一生不懈的努力,这个乱世才有了被终结的可能。如今听到他们说出这样的话,安继业不由得在内心深处不由得对李嗣源生出了一种烈士暮年的悲怆感。

    想到这里,安继业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毕恭毕敬的朝李嗣源鞠了一躬,心悦诚服的说道:“尽管李大哥的话让小弟感到了一种烈士暮年的沧桑,但是平心而论,如果没有你们这一代人抛头颅洒热血的不懈努力和付出,这个乱世根本不会这么早就能看到终结的迹象。没有你们这一代人打下的坚实基础,我们这一代人也不可能有这个大好的机会去终结这个乱世!请容小弟敬大哥一杯,谨以此来表达小弟对李大哥你们这一代人由衷的敬意!”

    李嗣源肃容接过安继业递来的酒杯,一扬脖一饮而尽后,哈哈大笑道:“痛快!不过贤弟的话只说了一半啊,烈士暮年的后面不是还有个壮心不已吗?我虽然老了,但是只要我李嗣源还有一口气在,那份雄心壮志便永远不死!只要我还有那个能力为了昔日的理想而奋斗,那么就不妨让我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道,为了荡平这个乱世继续发挥余热吧!”

    安继业也哈哈大笑道:“李大哥说得好!对于你们这一代人来说应该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应为‘飞龙在天,壮志干云。英雄壮年,气吞万里!’才是!且让我们为了能够早日实现荡平乱世这个理想而共同努力吧!”

第一百零三章

    通过在晋军大营中与李嗣源的一番长谈后,安继业对眼前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将军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眼前这个戎马一生的老人不仅是一个在战场上横刀立马叱咤风云的勇将,更是一个在朝堂上忧国忧民目光长远的能臣!这不由得让安继业对李嗣源的文韬武略深感佩服之至。

    酒足饭饱之后,李嗣源看了一眼帐外的天色,说道:“愚兄虽然也着实想多留贤弟几日好生地聊个痛快,可是晋王殿下此刻也在等着贤弟啊。时候不早了,贤弟还是马上进城去吧。”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小弟回来也不只是一时三刻的事,日子还长。等见过我大哥之后,一定会来李大哥这里好好地聊个痛快!”说到这,安继业顿了一下,接着问道:“对了,李大哥可知道我大哥他为什么如此着急的叫我返回中原吗?”

    李嗣源闻言一愣,反问道:“怎么?晋王殿下难道没有跟你说明情况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我大哥是通过吴越王钱镠之子钱元瓘给我传的话,只是说有要事相商要我立刻返回中原,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

    李嗣源诧异的说道:“如此大事,晋王殿下怎么会不告诉你呢?哦!我懂了,既然是通过吴越的钱氏父子给你传的话,想必是晋王殿下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此事。以目前的状况而言,此事暂时确实还不能太过于张扬了。”

    安继业听完之后,越发好奇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大事搞的这么神秘啊?”

    李嗣源正色说道:“晋王殿下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了!”

    “啊?!”听到这个消息,安继业顿时愣在了当地。

    看着安继业一脸错愕的表情,李嗣源也明白安继业乍闻此事一时间肯定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接着说道:“这事儿还得从‘传国玉玺’说起了!

    “春秋时期,楚国人卞和偶然在深山中得到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一眼便发现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璞玉实为难得一遇的宝玉,便想将它献给当时的楚厉王。可惜厉王的玉工不识货,硬说这块宝玉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于是厉王以欺君之罪斩断了卞和的左足。卞和心有不甘,又不忍心让这块宝玉就此埋没于尘世之中,于是在楚武王即位后,他再度献玉,结果又被斩断了右足。直到楚文王时,文王听到卞和声泪俱下的述说,便下令将璞玉剖开,果然得到一块绝世宝玉,遂以卞和的名字将这块宝玉命名为‘和氏璧’。到了楚威王的时后,楚王将和氏璧赏给了相国昭阳,可没过多久,昭阳府上的和氏璧竟莫名失踪,至此这块极具传奇色彩的和氏璧音信全无。

    “直到几十年后的战国时期,赵国的赵惠文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从宦官缪贤的手上得到了和氏璧。秦国的秦昭王得知此事后,打着巧取豪夺的如意算盘,借口愿用十五座城池来换取这块传奇美玉。秦王的心思当然没能瞒过赵王,赵惠文王衡量再三,最终决定派蔺相如带着和氏璧出使秦国,此后便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完璧归赵’的故事。只不过蔺相如虽然将和氏璧完完整整地带回了赵国,但是那也只是暂时的。

    “秦王政十九年,秦国一举攻灭赵国后,和氏璧也落入了秦始皇的手中。于是秦始皇便命玉工孙寿将这块和氏璧雕琢为玺,此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丞相李斯所书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国玉玺’了!至此传国玉玺不仅成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也变成了中国历代正统皇帝的证凭。大秦帝国灭亡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不仅奉若奇珍,更将其视为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意味着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皆被讥为‘白版皇帝’,不仅显得底气不足,而且还为世人所轻蔑。

    “隋朝灭亡后,萧皇后与元德太子带着这枚传国玉玺逃往漠北突厥。大唐太宗皇帝登基后虽然一直想要寻回玉玺,却始终未能得偿所愿。直到贞观四年,太宗皇帝在漠北大败突厥,迎回了萧皇后与元德太子后,才将传国玉玺献于太宗皇帝。至此,传国玉玺终于重回中原大地。可是唐末黄巢之乱时,因为战乱传国玉玺再次流入民间,几经辗转后却落到魏州僧人传真的手中。

    “今年一月初,晋王殿下进驻魏州后,传真和尚闻讯赶来遂将这枚传国玉玺进献给了晋王殿下。试想,这传国玉玺不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更是中国历代正统皇帝的凭证。在这个即将打败梁国一统中原的关键时刻,传国玉玺突然落入晋王殿下手中,又怎能不让人心有所动?又怎能不让人认为这乃是天降符应?于是在诸将的连番全进下,晋王殿下终于下定了决心,选定了良辰吉日决定于四月称帝!

    “毕竟能够见证一代雄主登基称帝乃是人生之中可遇不可求的头等大事,晋王殿下也一定是想让你这个好兄弟有机会共同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所以才如此着急的把你召回中原。”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安继业喃喃说道:“登基称帝?我大哥他终于要登基称帝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万世基业了?”说到这,安继业的精神为之一振,接着说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想要一统天下结束这个乱世,登基称帝确实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如此一来,这个乱世终于要迎来了终结的时刻了!”

    李嗣源点了点头道:“晋王殿下也是这么想的!随着梁国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晋王殿下一统中原登基称帝已是当前的大势所趋。恰巧在这个关键时节,这枚失踪了近五十年的传国玉玺突然重现人间,而且还无巧不巧的落入了晋王殿下的手中,不能不说这是天降祥瑞啊!所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既然天意如此,那么违之则不祥。晋王殿下于此时决定登记称帝也算得上顺应天意了!”

    安继业安耐着兴奋的心情,沉声说道:“如此大事,真是不枉我不远万里跑回中原这一趟了。”说罢,安继业朝李嗣源一拱手道:“明白了其中缘由,着实让小弟心中激动不已。既然如此,那么小弟这就告辞了。”

    将安继业送出大营后,李嗣源突然叫住了准备打马而行的安继业,欲言又止的说道:“贤弟……”

    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李大哥有话要说吗?”

    李嗣源低头沉思了片刻后,随后抬起头看着安继业说道:“有句话愚兄一直想问,贤弟为何要远遁江南?”

    “这……”远遁江南这件事本是安继业和王茹、朱珠三人心中的一个秘密,原本不想也不能说与包括李存勖在内的和他有关的任何人,但是想到李嗣源坦荡豪爽的为人,安继业略微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道:“为了逃避现实!”

    “为什么?”李嗣源追问道。

    “因为……”看着李嗣源充满了诚恳与关切的目光,安继业突然决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李嗣源。于是说道:“因为我虽是晋王殿下的结义兄弟,但是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和梁国之间又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梁国大将王彦章老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而他的女儿王茹跟我更是互相产生了情愫,大梁国真宁公主朱珠跟我也是生死之交的兄妹。眼下晋梁两国的生死决战如火如荼,而我们之间却有着如此复杂纠缠的关系,在这种问题上又能怎么选择?又怎么可能在战场上面对彼此?后来,王彦章老前辈给我们出了一个主意,与其无法面对,不如远遁江南逃避现实。”

    李嗣源点了点头道:“想不到竟然如此复杂?如此一来,远遁江南确实是你们眼前最好的选择了。但是你为什么又决定回来了?”

    安继业说道:“因为晋王殿下是我大哥!身为结义兄弟,大哥说有要事相求,我又怎能置之不理?而且在江南的这几个月里,我也认真的想过了,一味地逃避现实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虽然我现在所面临的状况十分的复杂,但是我必须要挺起胸膛面对现实,必须要想办法斩断这些错综复杂的事实才行!”

    李嗣源道:“想法虽然不错,但是你想到了该如何解决了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没有!返回中原的这一路上,我一直试图想出来一个合理地解决办法,但是我却始终找不到一点眉目。眼下之计,我打算见到大哥后跟他和盘托出所有事实,只能寄希望于我大哥不要让我太过为难了才是。”

    李嗣源长叹一声道:“唉!我的傻兄弟,你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啊!虽然逃避现实听起来不可取,但是以你现在的处境来说却是唯一的、最好的办法,你既然走了,就不应该再回来!你现在所面对的情况,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王彦章之所以会劝你们离开中原,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且问你,你现在回来了,如果晋王殿下真的提出要求让你攻打梁国、让你在战场上面对王彦章的话,你又该如何选择?!”

    安继业微微一愣,诧异的说道:“以我对大哥的了解,他应该不会逼着我做出这种为难的事情吧?而且选择权在我,如果真到了这一步,我大可以拒绝啊!”

    李嗣源摇了摇头道:“你太不了解晋王殿下了!晋王殿下他……”说到这,李嗣源犹豫了一下后,把心一横接着说道,“他能成为这个乱世之中雄霸一方的霸主,你以为他凭的是运气和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善心吗?!你错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晋王殿下为什么会如此着急的把你召回中原了,绝对不是因为想要让你见证他登基称帝这么简单!……有些话身为人臣我不好说也不能说。但是我且问你,如果晋王殿下真的提出来让你在战场上面对王彦章的话,你该怎么办?想要拒绝?你根本拒绝不了!违背天子的命令,你是不忠!违背长兄的意愿,你是不孝!违背了与恋人和朋友的誓约,你是不仁!与救命恩人在战场上对决,你是不义!选择权确实在你手中不假,但是不管你怎么选都是让你进退两难的境地!你该怎么选?你还能怎么选?”

    安继业缓缓地说道:“李大哥这些话,在江南吴国的时候冯道先生也曾和我说过,照你们这么说,我确实无从选择。”说到这,安继业突然下定了决心,坚定不移的说道:“我想通了,凡事当以大义为先!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选择……我宁可选择去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去违背我大哥的命令,我也绝对不会当一个不仁不义之徒,去与我的救命恩人、与我的恋人、与我的生死之交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同样的道理,我虽然会背弃我大哥的命令,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与梁国的关系而和我大哥在战场上刀兵相向!这样的选择虽然会让我背弃了与我大哥的誓言,但是却是我眼下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我之所以会觉得进退两难,是因为过去的我太在乎忠孝仁义那些所谓的名誉了,正是因为这些名誉的束缚,我才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难以自拔!而这些所谓的名誉不过是他人对我的一种看法和评价而已,我本是一个江湖浪子,只要我能够做到问心无愧,那么他人眼中的名誉又与我何干?我又何须去在意他人对我的评价?

    “我的理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能够为尽快结束这个乱世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可是我现在做出的选择却跟能否实现我自己的理想无关,跟能否结束这个乱世无关。没有我,我大哥一样有机会终结这个乱世。”

    听完安继业的话,李嗣源用满是赞许的目光看着安继业,沉声说道:“果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说得好啊,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须在乎他人对我们的看法!既然贤弟你有如此觉悟,那么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再多言了。今后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来找大哥就是,一人智短二人智长,不管大哥能不能帮得上忙,至少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安继业不无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多谢李大哥的一番好意,小弟一定铭记在心!李大哥保重!”

    安继业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迷茫,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所说的“只要问心无愧,又何须在意他人的看法”这句话,却对李嗣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甚至改变了这个乱世未来的走向!

    ……

    辞别了李嗣源后,安继业便打马前往近在眼前的魏州城。此刻的魏州城四周因为有晋军的重军层层守护,魏州城的防守相对而言反倒松懈了不少,安继业没费什么周折便来到了魏州城门前。向守城军士说明了来意后,守城军士便匆匆的去城内禀报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魏州城门豁然洞开。在一队将校的簇拥下,一骑高头大马当先打马而出,马上之人头戴金冠身穿锦袍,正是安继业的结义大哥晋王李存勖!

    看到李存勖竟然亲自出门来接,安继业急忙翻身下马,向前急走几步迎了上去。待李存勖来到近前后,安继业竟然撩袍拜倒,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没想到竟然劳烦大哥亲自相迎,愚弟愧不敢当!”

    李存勖被安继业这突然地举动弄的一愣,随后翻身下马一把拉起了安继业,哈哈笑道:“二弟,你这是唱的哪出啊?你我兄弟之间情如骨肉,哪来的这么多繁文缛节?”

    安继业紧握着李存勖的双手,毕恭毕敬的说道:“大哥不日便登基称帝,届时将是万人敬仰的堂堂一代天之骄子。你我虽为兄弟,但是这礼节今后却是万万不能少了的啊!”

    李存勖遥望着安继业身后李嗣源的大营,随即恍然大悟道:“一定是李嗣源那个老家伙跟你说的吧?我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却让李嗣源这个老东西捷足先登了!这下可好,惊喜没给你,反倒让你这突然的一个大礼把我惊吓到了!眼下我还未登基,你还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也还是你的结义大哥。咱们兄弟之间今后千万不要再弄这些虚礼,没得让人觉得疏远了许多!”

    安继业笑道:“大哥有令,小弟怎敢不从?”说罢仔细的端详了一遍眼前的李存勖,不无感慨的说道:“幽州一别,转眼间已经是九个多月了。大哥为了国事整日夙兴夜寐,着实消瘦了不少啊。”

    李存勖笑道:“只要能够尽快消灭了梁国逆贼一统中原,然后尽快实现咱们当日在聚缘楼立下的结束这个乱世的理想,莫说是瘦了些斤两,便是让我减寿十年我都愿意啊!”

    安继业闻言,动容说道:“大哥有如此为国为民之心,这乱世何愁没有终结的那一刻?小弟能够有幸追随大哥左右,有机会实现荡平乱世的理想,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李存勖摇了摇头道:“贤弟过奖了啊,你若是再这么夸下去,当哥哥的可是真的无地自容了!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站在我这个位子上如果连忧国忧民都做不到的话,那和一届昏君又有什么区别?分内之事罢了。”说罢看了看安继业的身后,诧异的问道:“茹妹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呢?”

    安继业早就料到李存勖会有此一问,随口答道:“茹妹在江南巧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时间无法抽身一起回来。加上大哥让钱元瓘传话的时候也没有说明是什么事,小弟担心大哥便只身一人火速赶回了中原。”

    “哦。”李存勖随口应了一声,随后笑道:“眼下中原战局如火如荼,战场更是随处可见,想必二弟也因此没少耽误时辰吧?”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我也着实没有想到中原战局竟然混乱如斯,路上确实没少受到阻碍。”

    李存勖哈哈笑道:“不过这场混乱不堪的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中原百姓很快就能迎来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了!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哥我已经为你准备了酒宴接风,咱们回城去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

第一百零四章

    魏州城,晋王李存勖的行宫内。

    此时,宫外天色刚刚擦黑,宫内已是华灯初上,一派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景象。为了给自己的结义兄弟安继业接风洗尘,李存勖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晚宴,不仅整个魏州城内的大小将校尽数到场,甚至还请来了一群梨园伶人现场表演助兴。

    在一众伶人咿咿呀呀的歌舞声中,宴席上的众人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看着所在的这座金碧辉煌的临时行宫,看着眼前的这番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热闹场景,再联想到外面烽烟四起残破不堪的中原大地,还有那些在战乱之中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中原百姓。这种宛如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对比,让安继业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反感。他突然发现,此刻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结义大哥李存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显得那样的陌生。

    恍惚间,忽听一旁的李存勖说道:“二弟在江南做得好大事啊!”

    “哦,嗯?”突然听到李存勖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安继业不由得一愣,随即问道:“呃,不知大哥所指何事?”

    李存勖哈哈笑道:“之前我已经听冯道说过了,你不仅在吴国一举挫败了耶律德光企图勾结江南吴国南北夹击中原的阴谋,更是一举帮助冯道促成了我们晋国与吴国的结盟,了却了我一统中原的后顾之忧。此番功劳与定州之战时你所立下的汗马功劳不遑相让啊!而且在你来魏州之前,我新进听说你还在吴越又一次挫败了耶律德光企图煽动丐帮扯旗造反祸乱我华夏大地的诡计。二弟啊,耶律德光这条阴谋实在是狠毒无比啊,若是真的煽动起丐帮扯旗造反的话,那么这场祸乱将不啻于当年的黄巢之乱,不仅整个华夏大地将永无宁日,契丹人更是可以有机可乘实现他们妄图侵占华夏的野心!所以二弟你这次阻止了耶律德光的阴谋,对于我们华夏苍生而言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啊!

    “先是定州之战、再是吴国结盟、然后是平定丐帮,哦对!再加上洛阳城挫败了耶律德光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二弟你三翻四次的挫败了契丹人一起有一起企图祸乱我华夏大地的阴谋,简直就像是是契丹人天生的克星一般!哈哈哈,我中原华夏有二弟在此,任他契丹人如何的绞尽脑汁也休想撼动我华夏根基啊!”

    安继业闻言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心中暗道:“想不到大哥的耳目竟然如此众多?吴国的事也就罢了,毕竟冯道在场,回来之后肯定会把所见所闻说给大哥。但是吴越丐帮一事,此事就连钱元瓘都不知情,想不到大哥他竟然也能够这么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还真的像冯道所说的那样,伴君如伴虎。在深通帝王之术的大哥面前,我当真是没有丝毫的秘密可言啊!如此一来,大哥是不是也早就猜到了我为什么要远遁江南的原因了呢?是不是也猜到了茹妹的身份了呢?!”想到这里,安继业的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开始隐隐的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有些担忧了。

    看到安继业愣在那里沉默不语,李存勖笑道:“二弟想什么呢?”

    “唔?哦!”安继业回过神来,随后觍颜一笑道:“大哥您过奖了,一切都是巧合罢了。更何况身为华夏子民这也是我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我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契丹人心存亡我华夏的狼子野心而置之不理呢?”

    李存勖笑道:“二弟也不必过于自谦,你大哥我为人处事想来讲求的是功过分明!你有如此大功于我晋国,当大哥的是绝对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尽管李存勖似乎是在强调安继业的功劳,但是那句“功过分明”在安继业听来显得格外的刺耳,似乎更像是在提醒安继业不要犯错一样。否则的话有功当然会赏,有过也自然必罚!想到这里,安继业心中苦笑一声,越发的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结义大哥有些高深莫测难以琢磨了。

    此刻,安继业着实不想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大哥既然已经决定登基称帝,那么选好了良辰吉日了吗?”

    李存勖笑道:“已经找五台山的大师算过了,六天后四月二十五日辰时,乃是六十年难得一遇的上吉之时。”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大哥为了天下苍生戎马一生,此刻顺应天意终于克成大统,着实是天命所归、民心所望啊!小弟能够有幸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心中也实在是激动不已!”

    李存勖哈哈笑道:“二弟说的没错啊!不过做哥哥的我却不能独揽所有的功绩!若非麾下众将士们的誓死效命,若非二弟和三弟还有其他兄弟们的鼎力协助,我李存勖又有何德何能坐上这个宝座呢?待我称帝改元之后,绝不会仅仅局限于中原一地,我发誓一定要一扫六合尽灭那些割据于华夏大地的诸国,重现大唐盛世雄风,让华夏子民尽享天下太平!”

    安继业闻言肃然起身,端着酒杯对李存勖说道:“大哥有如此雄心壮志,这乱世何愁不能一举平定?天下百姓又何愁不能迎来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盛世?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愚弟愿尽生平所能誓死追随大哥左右!小弟敬大哥一杯!”

    安继业的话让李存勖激动不已,动容说道:“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定州一战我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有二弟这样的良臣猛将在侧辅佐,我李存勖实现生平理想指日可待!干!”

    说罢,兄弟二人同时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坐定之后,安继业咂了咂嘴正待说话,忽见场内的两个伶人扭动着妙曼的腰肢,风情万种的来到了李存勖的身前,嗲着嗓子说道:“晋王殿下只顾着和您的好兄弟开怀畅饮,却置奴家等不顾,着实让奴家好生心酸啊。”

    听到这两个伶人的声音后,安继业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两个女相装扮的男人?!

    看到安继业一脸不解之色,李存勖笑道:“二弟有所不知,这两个伶人一个叫陈俊,一个叫储德源,坐唱念打样样精通,实为梨园中的精英啊。而且他们二人虽为梨园戏子,却也有一颗忧国忧民、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侠义之心!当日胡柳陂一战,他们的同伴被梁军俘获,幸得他们二人的保护才免一死。我本欲因此封他们二人为刺史,可是郭崇韬等人却极力反对,无奈之下才不得已作罢啊!”

    听完李存勖的介绍,安继业再一次愣在了当地。当前晋梁两国的决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晋军之中有多少为了这场战争抛头颅洒热血身经百战的将士尚且难以得到刺史之职的封赏。而这两个伶人仗义救友虽然义气可嘉,但是终究不过是救了一个同为伶人的同伴而已,言语上的鼓励和金钱上的赏赐就已经足够了,李存勖竟然想要以刺史一职封赏?如此厚此薄彼的做法怎能让军中将士信服?想到这里,安继业的脸上不由得带出了一丝不满的表情。

    而李存勖和那两个伶人此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安继业的表情变化,犹在在那里有说有笑。

    李存勖笑道:“你们俩这是怪本王厚此薄彼了不成?也罢!本王自罚一杯便是!”

    陈俊和储德源浪笑道:“不行!奴家唱了半晌此刻早已口渴不已,这杯酒晋王殿下还是赏了奴家们吧。殿下也不必自罚,只需和奴家们一道下去唱一出,奴家们就心满意……”

    “放肆!”安继业听到这里,早已怒不可遏,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墩,厉声说道:“朝堂之上岂能容你们两个伶人戏子在这里胡作非为?更何况我大哥乃是堂堂一代晋王,不日将克成大统登基称帝,跟你们这些个伶人戏子一起胡闹成何体统?!”

    安继业盛怒之下,声音极大。这一嗓子呵斥,顿时让整个喧闹不堪的行宫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众伶人不知所措的楞在当地,一个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唱演下去了,只能一言不发的怔怔的看着怒气勃发的安继业。而座下的一众将校虽然也被安继业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但是回过神后却人人感到痛快不已!军中百官早已对李存勖如此宠信这帮伶人心生不满,只不过是碍于李存勖的身份和地位,一个个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此刻看到安继业竟然当众呵斥这两个最受李存勖宠信的伶人,在场一众将校人人心中感到痛快无比,只觉得胸中这口恶气终于顺畅了不少!但是同时,在心中也为安继业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李存勖也被安继业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唬的一愣,看着因为愤怒而脸颊涨得通红的安继业正在怒视着身边这两个伶人后,李存勖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摇了摇头自失一笑道:“二弟怎得突然发的这么大的火呢?着实让……本王吓了一跳啊!”说罢对身边那两个被唬的楞在当地一言不发的伶人嗔道:“你俩也忒是胡闹了!平日里本王私下和你们胡闹一下也就罢了,可是这里是什么场合?你俩又怎能如此不知分寸呢?退下吧!”

    待二人悻悻的退下之后,李存勖笑道:“二弟也不要生气了,都怪我这个当大哥的平日里对这帮伶人实在是太过于骄纵了,回头我一定会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的!”说到这,李存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贤弟此举也未免有些孟浪了吧?虽然现在是一场给你接风的宴席,但是毕竟这里也是百官集会的朝堂,你不顾本王的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声呵斥,此举着实有些不妥啊!若是人人都像二弟你这样有什么不满不分场合当众说出来的话,那么我这个晋王今后又该如何驾驭这些战场上的厮杀汉呢?”

    安继业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愚弟此举确有不妥,但是大哥又怎能任由这些优伶娼妓在朝堂之上如此放肆呢?眼下晋梁两国之间的大战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境地,军中将士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中原百姓在战火中苦苦挣扎!在如此关键的时节,咱们不仅坐在这里纵情于声色之中尽情享乐,而且还要纵容这帮伶人在朝堂之上如此肆意妄为,这就妥了吗?!”

    眼见着安继业竟然为了此事越来越激愤,丝毫不顾他这个晋王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呵斥,李存勖的脸上也渐渐地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有心想要发作,但是看到坐下百官人等,为了顾全自己和安继业的面子,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一挥手冷冷的说道:“所有人都退下吧!”

    此刻,座下百官众人早已感到如坐针毡一般。听到李存勖让他们退下,如获大赦一般急忙起身离席,顷刻之间偌大的行宫之中只剩下了安继业和李存勖两个人了。

    看着眼前犹自怒气冲冲的安继业,李存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沉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平心而论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为了取得今日的成就,三十八年倒有三十年是在军营里度过的!时至今日眼见着大业已成,我偶尔放松一下又能如何?再者说了,今日之事乃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乃是为了咱们兄弟之间久别重逢才有此一举。二弟你既然不喜欢尽管可以跟我明说,却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让我这么下不了台又是何意?”

    安继业据理力争道:“冒犯了大哥的威严,是小弟不对!可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大哥在这个眼瞅着即将功成名就的关键时刻,却因为贪图一时的安逸而断送了你为之奋斗了半生的宏图伟业啊!眼下你胜利在望确实不假,但是大哥你不要忘了,打败梁国一统中原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现在北有契丹国虎视眈眈觊觎中原,南有江南诸国心怀叵测盘踞四周,难道大哥你只想一统中原就心满意足了吗?眼下大业未半,离大哥你一统华夏重振大唐雄风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偶尔放松确实无可厚非,但是纵容伶优却是另当别论。唐玄宗先明而后暗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大唐盛世不就是因为他一时的纵情声色、纵容伶优、信任佞臣、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最终才毁于一旦的吗?!大哥一心以重振大唐盛世为己任,又怎能不以史为鉴,时刻警醒着自己不要重蹈唐玄宗的覆辙呢?今日之话,实乃我安继业的一番肺腑之言,如果大哥觉得我的举动和话语冒犯了你的威严,那么小弟甘愿引颈就戮!”

    面对着安继业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李存勖一时间感到有些难以作答。平日里他所听到的不过是文武百官满是阿谀奉承的话语,似安继业这般推心置腹的谏言他没有听到过,或者说他也曾听过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往心里去。此时此刻,从安继业的口中听到这番话语后,顿时让李存勖幡然醒悟。安继业说的没错,长久以来自己一向以重振大唐盛世为己任,也一直都以唐玄宗的历史教训时刻的警醒着自己。但是真的在这个时节就开始纵情享受的话,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将会变成第二个唐玄宗!不仅能不能实现重振大唐雄风这个理想是个未知数,恐怕就连他们父子两代人历经四十余年才辛苦打拼下来的这份基业都难以长久!想到这里,李存勖竟然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良久之后,李存勖缓缓地说道:“有道是国有铮臣不亡,家有犟子不败!若非二弟今日一番推心置腹的谏言,我险些铸成难以挽回的大错啊!我若是想要重振大唐开元盛世的局面,必须要以励精图治的唐太宗为榜样才行,断然不能去学那个先明后暗的唐玄宗!二弟今日这番诤言,大哥我一定会铭记在心!”

    然而,李存勖的这番话虽然说得掷地有声,但是在他的心中却仍然对眼下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感到有些难以割舍。毕竟人一旦有了沉湎于享乐的想法,一旦沾染上了纵情声色的生活之后,想要改变谈何容易?历史上但凡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无一不被后人称之为圣贤。尽管李存勖可以称得上是一代雄主,然而他毕竟不是一个圣贤!

    可是安继业此刻又怎能理解得了李存勖心中复杂的心情呢?眼见着李存勖说出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誓言后,安继业的心中顿感踏实了不少。紧紧地握着李存勖的双手,激动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哥虽然一时间有了沉湎享乐的想法,但是能够就此悬崖勒马及时改过的话,咱们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这个乱世的理想就一定可以实现!到那个时候,不仅我们可以安享太平,就连天下的兆亿苍生都可以和我们一起共享这个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了!”说罢,安继业竟然撩袍拜倒,单膝跪地诚心诚意的说道:“今日小弟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冒犯了大哥的威严,还请大哥责罚!”

    李存勖见状,一把扶起了安继业,连连摇头不无动情的说道:“二弟快快请起!贤弟你若非是为了大哥的未来着想,又怎会如此呢?如果你不是我的兄弟,又何苦为了我的事情惹得满心的不快呢?正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所以你才能够对我如此的推心置腹。二弟对我的一番发自肺腑的好意,大哥又怎么会责罚你呢?昔日,大唐太宗皇帝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从今往后,二弟只要看到大哥有什么做的出格的地方尽管直言不讳便是,大哥身边实在是太需要你这面能够正身明智的明镜了啊!”

    经过了这一番让人略感不快的波折,经过了两人之间推心置腹的交流之后,安继业终于放下了对李存勖所有的不满。在安继业看来,眼前这个李存勖虽然曾一度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但是现在经过了这一番的深入交流后,安继业发现他大哥还是他大哥,也许还有一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至少还是那个初心未变的李存勖!

    这一刻,安继业紧紧地握着李存勖的双手,虽然没有更多的话语,但是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可是,安继业却忘了一点。如果李存勖还是当初的那个李存勖的话,那么当日在定州城他所看到的李存勖那刚愎自用的性格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尽管在安继业看来李存勖似乎已经悔过自新了,可是以李存勖那种刚愎自用的性格,安继业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不愉快的种子。当这颗种子在李存勖的心中生根发芽之后,他们之间这种看似牢不可分的兄弟情义也必将出现裂隙!

第一百零五章

    经历了一场不甚愉快的小插曲后,安继业和李存勖这对义结金兰的好兄弟终于冰释前嫌,至少在安继业看来是这样的。就这样,安继业暂时的在李存勖的行宫里住了下来,单等着六日后李存勖登基称帝了。

    时间的过的飞快,一晃之间安继业已经在魏州城住了五天。眼瞅着明天就是李存勖克成大统登基称帝的日子了。此时的魏州城,虽有重军驻守却没有丝毫的肃杀之气,所见之处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一大早,安继业刚刚洗漱完毕,忽见一名王府下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这名下人一脸匆忙的神色,安继业不解的问道:“怎么?晋王殿下有事找我吗?”

    下人先是麻利的单膝跪地向安继业行了个礼,随后摇了摇头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是晋王殿下找你,晋王殿下此刻正忙着张罗明日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根本无暇他顾。”

    安继业诧异的问道:“那你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下人起身说道:“一大早,郭校尉便从前线赶了回来,见过了晋王殿下后,这就来找您了。此刻正在门外候着呢!”

    安继业闻言大喜,笑道:“我三弟回来了?!这个浑小子!来了直接进来就好了,怎么还在门外候着?”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一到门口,只见门前一名身材魁梧的虬髯汉子,身披重甲满脸油汗正倚坐在门前的阴凉处乘凉,不是郭威是谁?看到安继业走了出来,郭威急忙站起身来,正要行礼,却见安继业早已快步来到近前。左手一把抓住了郭威的手臂,右手在郭威厚实的胸膛上轻轻地捶了一拳,嘴上笑着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来了不滚进来找我,怎么想起来在门口当门神了?无缘无故的你这是跟你二哥闹得哪门子虚文?!”

    郭威一脸憨笑道:“这不是时间太早了嘛,小弟也是怕扰了二哥的美梦这才不得已在门口候着了。”

    安继业仔细的端详着郭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八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好像又长个儿了?人也越发的壮实了!红光满面的,看来军中的伙食很好啊!就是这一脸的大胡子也不说收拾收拾,看着跟个土匪似的。”

    郭威捋了捋下颌蓬松的络腮胡子,笑着说道:“没办法啊,谁让小弟生就一副白净的面皮,看起来跟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似的站在战场上显得那样的突兀。留起胡子好歹也看着像一个厮杀汉了,虽然不能吓得敌人望风而逃,但是至少也能给他们留下一个望而生畏的印象嘛。至于军中的伙食那可是真的是不敢恭维啊!那帮狗日的伙夫提起来就让人生气,老子们一个个在前线玩儿命杀敌,他们倒好跟喂猪似的乱七八糟的搅和上一大锅就算是一顿饭了,跟猪食似的,看着都反胃。再加上上官的层层克扣,本来说好的至少两天一顿肉,可是一层层的扒下皮来,到了军中他娘的七天吃顿猪皮煮白菜就算是开了荤了!还好小弟一向不挑食,管它好吃赖吃只要能填桑饱了就行,因此几个月下来倒也胖了些。”

    听道郭威的军中竟然会发生克扣军饷的事情,安继业不由得锁紧了眉头。有心想要细问,但是考虑到这里是王府所在,有些事情实在不宜太过张扬,只能按住了心思。片刻之后,安继业说道:“走,先进屋再说。把你这层狗皮扒了好好洗涮洗涮,好家伙隔着老远都能闻着一股子馊味儿!就你这副样子要是回了家,弟妹恐怕连门都不让你进了!”说罢,紧紧地握着郭威粗糙的大手并肩回到了屋中。

    进屋后,郭威脱下了身上厚重的盔甲,长出一口气道:“直娘贼!这回总算是舒服了!一接到大哥要登基称帝的消息,我便马不停蹄的从前线赶了回来。天儿倒是不冷不热刚刚好,但是穿上这层厚重的盔甲着实让人不舒服。锁子甲倒也罢了,这层皮甲实在是密不透风把人捂得都快臭了!”

    安继业掩着鼻子笑道:“什么叫都快臭了?已经臭了好不好!你往屋子里这么一站,苍蝇都给我招进来了!正好我刚准备好的洗澡水,咱哥儿俩一起洗了!”

    泡进了温热的洗澡水中,郭威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和舒坦,满身的倦意也被一扫而光。靠在洗澡桶的桶壁上,郭威惬意的说道:“舒坦!大哥这儿的条件就是好,这么大的洗澡桶泡三个人都没问题啊!”

    看着郭威满身的伤疤,安继业不无心疼的说道:“怎么这么多伤痕?有些还是新结的伤疤!”

    郭威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的了。更何况这么大的一场战争,敌我双方投入的总兵力都是十几万起步,整个战场就像个绞肉机似的!那些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多少都是上去了再就没回来啊!”说到这,郭威的声音显得有些喑哑。稳了稳伤感的情绪后,郭威看着安继业满身的伤痕,一脸不解的反问道:“别光说我,今儿个我才发现二哥你怎么也满身伤痕累累的啊?二哥你这么高的武功,这天底下还有能伤的了你的人?”

    安继业轻抚着身上的伤疤,不由得又回想起了那日在洛阳云啸天家中的那一幕,也不由得想到了林红颜。随后苦笑着说道:“这些伤都是红云山庄的孟氏兄弟给我留下的。因为红颜的惨死,我一时怒火攻心导致走火入魔,结果落入了孟明他们兄弟五人的手中。为了从我身上拷问出《太玄神功》的秘密,他们足足严刑拷打了我十五天。如果不是王彦章老英雄和茹妹他们父女二人舍身相救的话,恐怕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啊!”

    郭威闻言,咬牙切齿的说道:“红云山庄这些贼厮鸟!有朝一日让他们落入小爷的手中,非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了不可!”

    一提起这件事,安继业就忍不住的想到了林红颜。为了转移思绪,安继业岔开话题问道:“刚才听你说军中层层克扣,怎么大哥的军队也有克扣军饷的事情发生了?再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军官,怎么还克扣到你头上了?”

    郭威长叹一声道:“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这帮狗日的又岂有不趁机大发战争财的道理?克扣军饷早已是各级军官的心照不宣的发财之路了!我不过是一个中下级的军官,我的上官刘知远倒也是一个体恤士兵的好官,可是我们那个石敬瑭将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再加上……”说到这,郭威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再加上大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军饷上面竟然极其的吝啬。不仅不足额发饷,而且还经常一拖数月,军中早已是怨声载道了!正因如此,石敬瑭那个混账行子不仅克扣我们的军饷,更是在大战之后纵容属下烧杀掳掠,以此来中饱私囊!眼下别的军队是啥情况咱也不敢说,但是石敬瑭的这支军队俨然已经变成了祸乱一方的匪患了!只可惜我和刘知远人微言轻,有心要管也是无能无力,只能竭力的约束自己的手下,勉强的扭转一下这股歪风邪气了。”

    安继业说道:“石敬瑭的事在来魏州的路上我也亲身经历了。对了,你见到那个少年和那对母子了吗?”

    郭威点了点头道:“见到了,那个少年我已经安置到我的亲军了,至于那对母子倒是有些棘手。你也知道军中的规矩,是严格禁止带女人的。不过好在石敬瑭为了在军营里也能过得舒坦一些,随身带了几个使唤的老妈子。我托我的上官刘知远走动了一下关系,那对母子现在已经去伺候石敬瑭去了。虽然干的是些粗活累了点,但是总好过于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任人宰割了。”

    听到那对母子现在已经有了着落,安继业长舒一口气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就是没少给三弟添麻烦啊。”

    郭威笑道:“二哥这话说的!咱们兄弟异体同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叫添麻烦啊?再者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积德的好事。我郭威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做点好事也算是给自己赎罪了不是?”

    安继业也笑道:“你呀,这么久没见果然成长了许多,最起码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了!”说到这,安继业顿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克扣军饷的事咱们暂且不去说它,但是大哥怎么会吝啬军饷呢?晋梁两国的决战如火如荼,稳定军心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这种事大哥不会不知道啊?不过……说起来眼下的这场大战到处都要花钱,也许是大哥真的有些周转不过来了呢?”

    郭威撇了撇嘴说道:“如果真的是周转不过来,那咱们也无话可说。但是……二哥你看看咱们现在所在的这座行宫!这里不过是大哥的一个临时居所而已,你瞅瞅弄得金碧辉煌的,跟太原的王宫已经不遑相让了!还有咱俩现在洗澡的这个大桶,一个人洗澡用这么大的桶干嘛?一个大头兵一个月的军饷才几吊钱?这一个桶的造价至少能顶的上十五个士兵一个月的军饷了!你看看大哥这奢华的生活,他像是没钱的样子吗?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在背后里说大哥的不是,实在是大哥他真的不是没钱啊!

    “定州之战以后,你一直在江南不知道大哥这边的事也情有可原。据我所知,大哥吝啬银子不发军饷这事,跟他的家人也有很大的关系!大哥共有妻妾三人,其中刘氏居末,而这个刘氏偏生又最受大哥的宠爱。这个刘氏本来就生性贪婪吝啬,在大哥的纵容下更是大肆聚敛钱财,恨不得把全天下的钱财都据为己有!前段时间,因为军饷问题李嗣源和郭崇韬二人联名上表请筹军饷,结果被这个刘氏躲在屏风后面听到了。你猜怎么着?这个刘氏竟然将自己的梳妆用具、两口银盆,以及三个年幼的王子一并送到两位将军的面前,称宫中只剩这些了,让他们拿去卖了以筹备军饷。吓得李嗣源和郭崇韬二人惶恐而退,再也不敢提军饷的事了!

    “眼下军中上下皆已对大哥如此做法感到不服,军心不稳、人心涣散,长此以往,大哥这江山只怕是……”

    听完这些,安继业眉头紧锁沉声不语。良久之后缓缓地说道:“两天前在大哥给我准备的接风宴上,因为大哥纵容伶优的事情,我和大哥大吵一架。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结合你现在所说的话,我发现大哥他……真的是变了!”

    郭威却摇了摇头道:“变了吗?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当初因为立志荡平乱世这个共同的理想,我们兄弟三人在聚缘楼义结金兰。但是说到底,那么短的时间我们能够了解彼此吗?尤其是大哥这样一个身居高位城府极深的一代雄主!到底是大哥变了呢?还是我们太不了解大哥了呢?!”

    郭威的话顿时让安继业陷入了沉思之中。郭威说的没错,到底是李存勖变了呢?还是他们压根就不了解真正的李存勖呢?答案是肯定的!所谓日久见人心,恐怕李存勖今天的种种表现正是他内心真正自我的真实写照!

    想到这里,安继业长叹一声道:“不管怎样,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些事情,那么作为兄弟咱们就义务给大哥提个醒!等大哥回来以后,我一定要和大哥好好地聊一聊才是。”

    郭威摇了摇头道:“二哥,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论兄弟情义,咱们确实有这个义务去辅佐大哥,但是前提是大哥能够听得进去才行!那日在定州城里,你忘了大哥那刚愎自用说一不二的性格了吗?你觉得他会听得进去我们的话吗?”

    安继业沉声说道:“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进去,我都要说。毕竟这不是为了我们个人,而是为了大哥的长远未来。我在江南吴国的时候曾经偶遇到了大哥的手下冯道,他曾对我说过,当今天下有可能结束这个乱世的只有大哥一人!为了能够尽快的结束这个乱世,我也有义务去劝诫大哥。”

    郭威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安继业,一字一句的问道:“当今世上当真只有大哥一人有可能结束这个乱世吗?”

    安继业闻言不由一愣,诧异的问道:“三弟的意思是……?”

    郭威小声说道:“你!”

    “我?”

    郭威接着说道:“二哥你不仅心怀荡平乱世的理想,更有一身惊世绝伦的武功,更为难得的是还有一颗济世安民的侠义之心!凡此种种,二哥你才是真正能够结束这个乱世的不二人选啊!”

    听完郭威的话,安继业似乎是不认识郭威一般盯着他看了半天。随后恍然大悟道:“三弟的话竟然和那日冯道所说的如出一辙?莫非你也见过冯道了不成?”

    郭威点了点头道:“冯道出使吴国返回中原后,第一站便来到了军中找到了我。不仅跟我分析了天下的形势,也让我看清了这个乱世的本质。我认为冯道说的没错,既然二哥你有如此出众的能力,何不自己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为什么非要寄人篱下,去指望着依附他人来实现自己荡平乱世的理想呢?”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才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我绝对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一个能成大事之人!我也绝对不会在这个四分五裂的乱世之中另起炉灶为这个乱世再添一份混乱!不管大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管大哥现在有什么样的缺点,但是至少大哥现在还是当前有机会结束这个乱世的不二人选。就凭着这一点,辅佐大哥结束这个乱世的初衷我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郭威问道:“那么如果大哥真的变了呢?如果我们真的看走了眼了呢?”

    安继业沉声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当日咱们兄弟三人在聚缘楼义结金兰时的誓言犹在耳畔回响,誓言犹在,此心不改!”

    郭威长叹一声后,自失一笑道:“以我对二哥你的了解,我就知道我根本劝不动你的。既然二哥你主意已定,那么小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叫一声大哥一辈子都是大哥,就像二哥说的那样,既然大哥是当前世上唯一一个有可能结束这个乱世的不二人选,那么小弟就誓死追随大哥和二哥你们的左右便是。”

    安继业轻抚着有些发烫的脑门说道:“不管怎样,眼下咱们都必须尽快把大哥拉回正轨才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哥身上种种不良做法消灭于萌芽才行!你说的没错,叫一声大哥便终生为大哥,为了天下兆亿黎民百姓,为了能够今早的结束这个乱世,同时也是为了大哥的未来,咱们绝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走向歧途而置之不理!”

    郭威不无担忧的说道:“可是忠言虽然正确,却永远都是逆耳之言啊!我还是那句话,以大哥那种刚愎自用的性格,他能听得进去咱们的规劝吗?”

    安继业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进去,我都要说!作为他的结义兄弟,这是我们应尽之义。结义、结义,何为义?能够始终陪在大哥身边帮助他实现重振大唐盛世雄风的理想,能够尽快的结束这个四分五裂的乱世,能够为天下兆亿黎民百姓开创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依我看这就是真正的大义所在!”

    安继业的一番话,顿时点燃了郭威心中的那份热忱。只见郭威一拍满是胸毛的宽厚的胸膛,朗声说道:“二哥说的好!既是为了大哥的未来,也是为了我们的理想,同时更是为了天下兆亿黎民百姓能够早日脱离这片乱世的苦海!为了这份大义,小弟愿意紧随二哥你的脚步,义无反顾!”

    经过这一番长谈之后,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有为、豪情万丈的好兄弟,安继业突然觉得跟郭威相比,尽管自己只比郭威大了四岁,可是之前的自己竟然显得有些英雄迟暮的沧桑感。此刻,在郭威的感染下,安继业那颗纷乱不堪的内心此刻终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第一百零六章

    明天就是李存勖登基称帝的日子了。为了能够亲眼见证自己的结义大哥这一足以彪炳史册的伟大时刻,安继业和郭威分别从江南和战场前线赶到了魏州。然而,这次的重逢却没有让安继业感到太多的久别重逢的喜悦。虽然郭威还是那个豪爽直率的三弟没变,但是李存勖似乎已经不再是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大哥了。因为宠信伶人和克扣军饷这两件事,安继业对李存勖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也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一份隐忧。

    在浴室中安继业和郭威经过一番长谈之后,兄弟二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李存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毕竟他还是他们的大哥,毕竟他还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有可能终结这个乱世的一代雄主。只要在李存勖的身上还能看到一点希望,安继业和郭威都要义无反顾的去支持他、纠正他!

    也是经过了这一番长谈之后,安继业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平日里看似率直不羁的三弟竟然也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看来这个年轻的小兄弟在军中磨练了一年多的光景后,果然是大有进步,这让安继业不由得大感欣慰。

    看到安继业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郭威倒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咱俩现在脱的赤精条条的,二哥这么盯着我看干嘛啊?怪不好意思的。”

    安继业笑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说罢转过身去趴在桶壁上,接着说道:“给我搓搓背。”

    一边给安继业搓着背,郭威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王茹姑娘和朱珠姑娘这次没有跟二哥一起回来吗?”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中原的局势现在乱成这样,她俩现在就算是跟着我回来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的。所以我把她俩留在江南了,等这边大哥登基称帝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回去找她们。”

    郭威叹了口气道:“唉!你们三个人这事儿也真是有些纠结,明明关系那么好,却又偏偏属于敌对的双方。说起来,我看这两个姑娘都对二哥你情有独钟,二哥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啊?总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依我看二哥索性把她们俩全都娶过门算了!”

    安继业笑道:“胡闹!感情这种事情岂能与他人分享?一颗心是不可能劈成两半的!那日在邢州我就跟你说过,此事若是换到你身上,就算是你愿意,弟妹她愿意吗?”

    郭威说道:“道理我都懂,但是二哥你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耗着啊?人的青春是短暂的,尤其是女人哪有那么多大好的光阴去等你呢?”

    安继业点了点头道:“其实在定州城我就已经拿定主意了,朱珠虽然跟我认识较早,而且对我也是痴心一片,但是在我心中却始终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倒是茹妹,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之后,我发现我对她着实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心情。尽管我俩还没有挑明这层关系,可是早已是心照不宣了。现在朱珠也看出来我俩的关系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默认了。”

    听完安继业的话后,郭威轻轻地在安继业的后背拍了一把,笑着说道:“枉我在这里替你瞎操心,没想到二哥你早已经拿定了主意了啊!其实我也觉得王茹姑娘好,既是武林中人,又是女中豪杰,跟二哥你最是般配不过了!依我看,既然你俩郎有情妾有意,索性挑个良辰吉日把你俩这终身大事定下来得了!”

    安继业摇了摇头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眼下晋梁两国之间的决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大哥和茹妹的父亲王彦章老前辈在战场上势必会有一战。到那时我和茹妹夹在中间又该怎么取舍、怎么面对呢?成亲这件事眼下只能等这场战争结束了以后再说了!说起来,现在倒是有一件事情着实让我心烦不已。二弟你帮我分析分析,你说大哥他会不会让我在战场上面对王彦章老前辈呢?”

    “肯定会!”郭威毫不犹豫的说道,“王彦章老英雄不仅是堂堂一代武林盟主武功盖世,更是梁国的栋梁之臣,战场上骁勇无敌的猛将!现在因为梁国朝廷的猜忌,王彦章老英雄暂时赋闲在家,但是等到战局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后,梁国的皇帝一定会重新启用王彦章老英雄!到那个时候,试问大哥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是他的敌手?大哥又怎么会舍弃你这样杀手锏而不用呢?”

    安继业长叹一声道:“唉!我之所以远遁江南,为的就是想要逃避这件事。谁曾想大哥偏在此时登基称帝,我若是不回来于兄弟之间的情义又说不过去。之前和李嗣源大哥也曾跟我说过这件事,当时我倒是信心满满的说当以大义为重,一口拒绝便是。但是,如果大哥真的提起这件事的话,兄弟的情义摆在眼前我真的能够一口回绝吗?”

    郭威正色说道:“这有什么不能?”

    “嗯?”听到郭威说的如此肯定,安继业用满是询问的目光看着郭威,期待着他的进一步回答。

    郭威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是一场决定两国生死的战争,而不是武林之中的比武决胜负。王彦章老英雄现在已经是一个年过花甲高龄的老人,仅凭他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扭转的了梁国的败局?更何况梁国朝廷从上到下人人都对王老英雄抱有猜忌之心,在这样处处掣肘的局面下,就算是王老英雄这样的盖世无双的猛将又能在战场上有什么作为?诚然,有了你,大哥可以很轻松赢得这场战争。但是没有你,大哥就赢不了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大哥一样会赢,只不过赢得有些费事罢了。所以二哥你根本用不着为此事烦心,如果大哥真的提出了这个要求的话,你尽管一口回绝便是!毕竟不管你帮不帮大哥,都无法改变梁国灭亡的结局。但是如果你帮了大哥的话,那么你将来又该如何面对王茹姑娘和朱珠姑娘?她们不仅是你的恋人,更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大义为重,二哥你这句话说得很对!在这种时刻,即便大哥可能是在不知道你和王老英雄之间的关系的前提下会提出要你对阵王老英雄的要求,但是选择权却在二哥你自己的手中,你完全可以拒绝。因为对于你来说不能与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敌才是当前的大义所在!更何况,二哥你和王老英雄之间的这层关系完全可以和大哥说明的,又何必非要遮遮掩掩的呢?毕竟你又不是通敌叛国,大哥又怎么会不理解你的为难之处呢?”

    经过郭威这一番透彻的分析之后,安继业终于不再迷茫。笑着说道:“好我的三弟,经过军中这一年的历练你果真是成长不少啊!你这一番透彻的分析真是有如拨云见雾一般,顿时让我看清了未来!你说的没错,我之所以感到为难正是因为我怕大哥知道了我和王彦章老前辈之间的关系。但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又不是通敌叛国,这种事情就算是让大哥知道了又能如何?一味地隐瞒下去,不仅让我陷入了被动之中,更是让大哥对我产生了猜疑之心,何苦为之呢?等大哥回来了,我立刻就把这件事跟大哥说明了!”

    郭威笑道:“这就对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其实也不是我成长了,而是二哥你深陷于此山之中,不能像我这个局外人那样看的如此透彻罢了。说起来……”说到这,郭威顿了一顿,表情凝重的说道:“二哥,你不觉得……这洗澡水已经凉了吗?咱俩泡了这么久,人都泡的抽抽了!”

    安继业先是看到郭威表情如此凝重,只道郭威有什么大事要说。待到听完之后,不由得哈哈笑道:“臭小子!你这个弯转的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二人穿戴整齐后,安继业正要安排午饭,却听郭威说道:“早上我见过大哥后,大哥说咱们兄弟三人难得一聚,等他他忙完了,中午会回来和咱们一起吃饭的。左右离午时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了,我看咱俩还是等大哥回来了再说吧。”

    安继业不无关心的说道:“你奔波了一路,不饿吗?”

    郭威笑道:“我在军中本就没个正常的饭点,早就习惯了。再说了,二哥你这里不是有现成的点心吗?我凑合吃点垫吧垫吧就行了。”

    就这样,郭威狼吞虎咽的吃着点心,安继业则在一旁不断地询问着郭威在军中的生活。兄弟二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边等着李存勖回来。

    将近午时时分,忽听得院中传来一片人声。紧接着,门前人影一闪,李存勖已经满面春风的迈步走了进来。看到安继业和郭威二人后,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你们兄弟俩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不好意思,愚兄被明天这登基大典弄得头晕脑胀的,着实让二位贤弟久等了啊!”

    安继业和郭威见状急忙起身,异口同声道:“大哥是忙大事的人,更何况这登基大典如此庄重之事,又怎能有半点差池呢?我们俩多等一些不妨事,倒是大哥你要保重身体千万别累坏了啊!”

    感受着这两位结义兄弟言语之中诚恳的关切之意,李存勖一手拉住安继业,一手拉着郭威,不无感激的说道:“要不说还得是兄弟啊!这几日来,类似的关心的话我也听过不少,但是在我听来他们一个个都是为了拍我的马屁才这么说的。更有甚者还说出了保重龙体这种话。笑话!我李存勖明天才登基称帝,现在算哪门子的龙体呢?可是同样的话,从你们兄弟二人的口中说出来听的就让人觉得格外的暖心啊!”

    兄弟三人坐定后,李存勖问道:“等了这么长时间都饿了吧?还好我提前通知厨子让他们准备了。”说罢一拍手,对门外说道:“都端上来吧!”

    李存勖话音未落,四名宫人提着精美的食盒鱼贯而入,顷刻间便摆满了一桌。菜肴并算不上多么奢华,却也有鱼有肉,菜色齐全精致颇为丰盛。

    屏退了一众宫人后,李存勖端着酒杯笑道:“因为明天还有大事,所以我这个当大哥只能小酢几杯了,二位贤弟尽管敞开了吃喝!来来来,为我们兄弟三人的久别重逢,咱们共同满饮此杯!”

    兄弟三人饮尽杯中酒后,李存勖大致的询问了一下郭威有关前线的战事。兄弟三人就这样一边享用着这顿丰盛的午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酒至半酣后,想到之前郭威提起过的军饷的问题,安继业借着酒劲忍不住说道:“大哥,有句话小弟如鲠在喉,不知该不该问。”

    李存勖眼瞅着明天就要登基称帝了,此刻的心情着实好的不得了。看到安继业有话要说,想也没想就随口说道:“二弟有话尽管直说便是。”

    安继业犹豫了一下后,缓缓地说道:“我听说大哥你克扣了军饷?可有此事?”

    原本心情不错的李存勖听到这句话后,脸顿时沉了下来。瞟了一眼一旁的郭威,顿时明白了一定是郭威说给安继业的。满带着一脸不快之色沉声说道:“确有此事。怎么?二弟管完了伶人的事后,莫非还想插手本王的国事不成?!”

    虽然安继业也听出来李存勖语气中的不快,但是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么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说下去了。想到这,安继业摇了摇头道:“大哥,你我既然是结义兄弟,那么是大哥你的国事,也就是小弟我的家事。不管大哥你喜不喜欢听,小弟我都要继续说下去!”

    李存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盯着安继业说道:“哦?那么本王倒要听听我这结义兄弟又有什么高见了!”

    安继业直视着李存勖满是揶揄的目光,不管不顾的说道:“高见谈不上,不过是小弟的一点肺腑之言罢了。前方战士为了能够实现大哥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抛头颅洒热血,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大哥你怎么能拖欠他们的军饷呢?如此一来,势必会导致军心不稳,失了军心试问大哥还是谁愿意为您卖命呢?而且,大哥你知道吗?因为军饷不足的问题,大哥的军中已经出现了烧杀掳掠、残杀无辜百姓之事。”

    李存勖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军饷我确实偶有拖欠,但是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此刻又在大战之际,哪哪儿都是要钱的地方,我若不是因为钱紧又怎么会故意拖欠军饷?至于你说的军中烧杀掳掠、残害无辜百姓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是二弟你不要忘了,这是战争!既然我有困难发不出军饷,总不能让手下的士兵凭着满腔的热忱去为我一战吧?大战之后纵军劫掠甚至是屠城自古有之,你以为我们愿意这么做吗?不这么做我又怎么能调动起军队的士气?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帮我打胜仗?再者说了,哪有战争不死人的?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免不了会伤及无辜,我手下的军队死了成千上万我说过什么?现在不过是死了个把无辜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安继业闻言顿时感到怒从心起,大声说道:“战争?战争是国与国之间、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事,如此不管不顾的把无辜的百姓卷入战争,这已经算不上是战争,这是屠杀!”

    李存勖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冷笑道:“屠杀?荒谬!想要终结这个乱世,只能通过战争这个唯一的暴力手段!能够成为终结乱世的牺牲品,那是他们的荣幸!这怎么能叫屠杀?昔日,咱们曾在聚缘楼里立下了化身为乱世长风终结乱世的理想,虽然我也不想通过这种血腥暴力的手段来实现我们的理想,但是想要实现我们这个伟大的理想不通过战争这种唯一的手段我还能靠什么?难道你想让我用咱们的理想去感化我们的敌人,让他们放下刀枪立地成佛不成?”

    安继业不依不饶的反驳道:“我没有说你发动战争来结束这个乱世有错,我说的是大哥你拒发军饷,纵容手下军队大肆屠杀百姓有错!大哥你因为拒发军饷而导致军心不稳,又因为军心不稳导致他们祸乱百姓。如此一来,你不仅失掉了军心,更是失掉了民心!得民心者的天下,失去了民心那么大哥你就算是能够一统天下结束这个乱世,也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而已!又何来的重现大唐盛世可言?后世史书又将如何的评价你呢?!”

    李存勖冷笑道:“你这是在跟我说民心向背的问题了?在这个四分五裂的乱世,手里有刀就意味着你拥有话语权!成者王侯败者贼,只要我能一统天下,只要军队的大权还在我的手中,我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立于权力的顶峰!历史就会铭记我的功德!大权握在我的手中,我又何愁不能众望所归,赢得民心呢?!”

    听完李存勖这番强词夺理的争辩后,“军阀”这两个字在安继业的心中一闪而过。至此,安继业总算是看清楚了李存勖的真面目。什么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这个乱世,什么重现大唐盛世的辉煌,什么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存空间,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如此一来,眼前的这个结义大哥和那些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把这片大好江山弄的四分五裂、狼烟四起的军阀诸侯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分别!

    想到这里,安继业那颗立志要化为乱世长风的雄心突然变成了一团没有丝毫余温的死灰。

    安继业用充满了失望的眼神盯着李存勖看了良久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今天,我总算是看清楚了大哥你的本来面目。我很失望,我太失望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我们的理想信念有如此大的差距,那么从今往后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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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风啸江湖介绍:
生逢乱世,是随波逐流还是化身为乱世长风荡涤乱世?乱世之中的英雄儿女用自己的选择为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苍生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乱世英雄乱世情,乱世长风啸江湖!乱世长风啸江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长风啸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长风啸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