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最前面的一点叨叨叨
首先,很感谢您来看我的书。
写一本书是很多人的梦想,诚然,我也是。
说说这本书。
故事情节大概是糅合了我前半生的一些重要经历和思想感情,以及一些梦想,甚至幻想。之所以称之为“前半生”,人嘛,没有定型那就是前半生,反之则是后半生。
金石学和书中用字母代替掉的地名,不便太过真实,所以故事也干脆发生在古代好了。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没有必要去计较这些。
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对于考古文物学有相对深刻的了解,专业知识丰富。所以我希望自己能用这个优势,给大家还原一些接近真实的合理想象,让故事既有据可循,又能精彩起来。不过既然是想象,神器现世的那一天会有的,拯救world的那一天会有的。
我是一个不怎么看网文的人,所以书的风格可能会更很多作者不大一样,会更接近我读过的其他作品。也许有的章节废话多了点,但是没准就是后面的伏笔呢?如果只想看盗墓,可以根据章节名称找到对应故事,章节分得很细了。但是想要了解最完整的故事发展,我的建议还是不要放过每个铺垫情节,毕竟我不想开局就离奇,事物的发展需要时间和各种因素。
虽然界内老先生倘若知道圈子里有人去写盗墓小说,大概要发火吧~但是小说里盗墓归盗墓,作为从业者还是希望各位读者能够树立正确的文物保护观念。中华文明传承了这么久,还需要我们这些后继者去守护。
最后,如果现在或者将来,有读者站在人生十字路口,考虑学不学考古、文物,或者有其他问题(比如就业)的读者,可以留言联系我,作为过来人尽力会给一些指导。
感谢!
写在完本的话
今年早些时候,这本书写完了,心里的石头落地,人都有些变懒了。
原本我准备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打飞的到大草原,纵马驰骋,顺便去看看辽代城址;或者再去敦煌,游览莫高窟,问问初心;或者到陕西看看兵马俑,拜谒周公、黄帝、始皇、高祖…想得都挺好,就是都没去,反而是和大部分人一样,一边同心抗疫,一边让自己活着。
遥想毕业的时候,我真没想到自己可以写完一本六十余万字的书,因为本科论文一万字都差点要了我的命,答辩之景历历在目,在这里怀念一下母校和可爱的老师、同学。写这本书,也确实有些脑子发热,有一天忽然就想写了,就写了个开头,继而虚构出黄帝血脉、三件神器、萧家、阴阳家等等故事,再逐步理清他们的关系,构建了完整的故事体系,当然还掺杂了个人的一些经历。不管怎么说,这本书是完本了,虽然没多少人看,但是我内心是欢喜的,就像最前面我写的,这也是我的一个梦想,实现的过程既简单,也不简单。
读大学的时候,我一直思考自己的兴趣到底在什么东西上。其实能自己挑考古这个大冷门专业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真的喜欢考古文物的;二,喜欢“这类东西”,但只能学到考古文物的。我本质上一定属于后者。整个学校我最喜欢的地方,在图书馆,也不是二楼大阅览室里K字头那些考古学的书目,而是二楼小阅览室最深、最隐秘的地方:走进B2xx的门,曲径通幽,一路走过美学、心理学、宗教学等等数个十分冷门的学科话题,才能来到我知识的天堂——这里《罗盘使用指南》、《数术入门》、《撼龙经》、《奇门遁甲》等等书籍,摆满整整两个五层的书架。从这一点来说,我是真的喜欢母校的。也不知是哪位先辈采购并留下了这批书,造福了我这后来者,我想对他表示崇高的敬意,真的给我省了好多钱和麻烦。无数个日子,包括逃课的时间,我经常坐在那里的小板凳上,借着唯一一扇小窗透进来的光线,看那些书。三年的时间,甚至没有见到第二个人来过这里,倒也是难得的清净。
但人嘛,大多数时候是被生活推着向前走,如某位师长所言,搞考古的道路就像是修行一样。考古是一门值得用心对待的学科,即使在工作中,也是在不断学习,因为几乎每天都有新发现,这是以前信息闭塞时代不可想象的。这个专业就业,确实也就那样儿,收入不高,顾不到家。当然工作和学科是两码事,几多顺心,几多不顺心,无所谓了。但这真的是一个归属感非常强的专业,行内的人大多亲如家人,这已经足够使人感动了。虽然今年大家都很难,但对于考古文物工作者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振奋、激励之年,从未有一个人像大大一样,关心、重视考古学。会议上多次讲到考古工作的重大意义和重大贡献,这足够能让每一个有理想抱负的考古文物工作者激动不已。
“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更好认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这句话在我脑海萦绕数日,好一个中国特色!好一个中国风格!好一个中国气派!我之所以取这个笔名,也是这个道理。虽然“神秘学”一词我是从《夺宝奇兵》系列电影里学来的,印第安纳琼斯同志是考古学家兼神秘学家,在我们这儿是没有“神秘学”这一说的,我仔细想来它和考古学的最大差异,是更偏向于研究和追寻传说中的、未被发现的、未被认知的事物,而不是用科学的方法去发掘研究某个具体的遗址。自萨满教等原始信仰产生的时候开始,咱们的在这方面就是西方的大哥,我们的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绝对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只可惜这方面的研究和追求,目前大概只能出现在文学艺术作品里。
先祖们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的脚步未停,才让我们走到今天的繁荣。古老的一切都等着人去发现,去保护,去研究,去利用。希望读到这段话的人,至少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感谢!
或许以后我会逐渐忘了很多和考古有关的东西,甚至是人,而是更多地记着我感兴趣的东西。那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这本书,会觉得很有意思吧,也许就会像结尾的章节,周华推开窗户,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脑子再次发热,写点别的东西。
最后,感谢所有读者,感谢编辑老师,感谢平台!祝大家身体健康,事业有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2020年12月5日
第一章 尸骨扰梦
背景:此书故事发生在古代某时,人物、内容、情节皆为虚构(所以请勿纠结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彼时社会安定,正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因此金石学发展出了相对成熟的体系。金石学虽以青铜器和石刻碑碣为主要研究对象且偏重于著录和考证文字,但在其分支中,有一门田野金石学较为特殊,以发掘地下古物见长,为当时各位金石专家提供了第一手研究资料。各地田野金石学发掘所得全部归于官衙及收藏馆,择其上者岁岁进贡,当时著名的金石大家也多为社会名流,所以该学问一向得到他们的支持,受到应有的保护,并且区别于盗墓行当。
下面故事正式开始:
“醒醒,快醒醒,你丫再不起来我扇你了。”
我微微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一个巴掌正朝我脸上呼过来,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立马缩住脖子。还好,那手也十分识相,恰到好处地停住了。
“你咋回事儿啊,这几天这么能睡,以前不都起挺早的吗?”站在床头的大腰子一脸看孙子的表情看着我:“他们都出发了,你还没起来吃早饭,沈老师让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死了。”
“去你的,老子活的好好的。”我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
大腰子递过来一个馒头:“你这个哈欠再大一点,屋顶就被你吹掉了。走吧,周大爷,再不出发赶不上上工了。”
我左手接过他的馒头,右手穿上衣服,又抄起水抹了一把脸,就跟他出了门,坐上推车朝工地去了。
我叫周华,在北方的某大学堂里学习金石学,今年是第三年,正在跟着老师进行田野金石学实习,沈老师是我们学堂派出来带队的老师。大腰子是我好朋友,原名叫高鑫,长了一张标准的猪腰子脸,因此得的外号,但是这个并不影响他勾搭女同学。而我周大爷这个外号,也是这个家伙所赐。
“哎我说,你小子,最近是不是得病了?”正在推推车的大腰子问我。
我啃了一口馒头,干噎了下去:“没啊,就是最近老做噩梦。”
“噩梦?大小伙子血气方刚的不是该做做春天的梦吗,做啥噩梦啊?”
“老子说正经的,而且好几天了,都是梦到一个女人...”
“我就说是春天的梦吧!”
“别胡说,不跟你开玩笑,这女人好几天连着出现在我梦里了,但是站得老远我看不清,衣服和脸都看不清,只知道是个女人。”
“都看不清你还知道是女人,我看你就是想女人想多了。”
“我呸,你以为我像你啊,跟你那娘子一晚上不见面跟要死似的。”
“你他妈别好心当做驴肝肺,老子早上连我媳妇儿都没驮,就等着推你个臭老爷们儿,你还别不知足。”
“得得得,谢谢您呐。”说完我继续啃那半个馒头。
没多会儿,我们就到了田野金石学的发掘工地。
工地,就是地下可能有一些古物,我们或是帮着学堂,或是帮着官府衙门弄出来,再给别人去做一些研究。
沈老师来之前就说,这一次的工地位置不错,不是很偏僻,就在一个村子南边靠着林子的地方。但其实这个“不错”可能是和他过去待过的金石工地比的,我们看来也就那样儿,去附近镇上坐马车也要个把小时,跟城镇里生活是没法比教的。
“周华!你还活着啊!”沈老师看见我到了,大声嘲讽。
这个老不正经,一句话又把女同学和来干活的民工都给逗乐了。
“回大人,我没死!”
“没死就赶紧去干活!我要是包工头早把你开了。”
我跳下了推车,提着自己的家伙就向着自己的探方过去了。我们学生一人分了四个5*5的探方,也就是100平米。有年富力强的,比如大腰子,他就要帮他女朋友也干了,就是一个人承包200平米。
他那女朋友,不是我说,不知道本来就忒娇气了,还是大腰子惯得,天天坐在探方边上看着就是不干活儿。
但为了爱情,男人总是要苦点累点,大腰子还真是兢兢业业当起了劳模。
这里的夏天还是蛮热的,虽然不像我家乡南方那样潮气,不过也很难受,过了不多久,太阳就高照了。我跟帮我干活儿的四个民工都处的不错,平时喝水都不用自己带,喝完都是他们给我续杯的。
我拿着手铲,在一个方里刮了一会儿面,就到了上午的休息时间,我跑进方里民工老朱架的遮阳棚里,铺了张布麻袋就坐下了。
一会儿,老朱也笑呵呵的过来坐下了,问我:“小华啊,最近怎么老迟到啊,我们都猜你谈小媳妇儿了晚上睡不好呢。”
我心想现在怎么老年人也这么八卦了?本来想随便搪塞过去,不过想想老朱也不是生人,而且一般老年人也是见多识广,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算了,我就如实相告。
老朱听着听着,那张本来笑呵呵的脸就变色了,他低声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梦的,是不是出了那棺材以后?”
我仔细一想,还真是,四天之前,我探方里的近些年地层里出了一个近些年的墓,虽然棺材烂了一大半,不过人骨还有不少,尤其是头骨、脊椎骨和肋骨啥的都保存得很好,虽然造型有点不像正常摆进去的。
头骨底下压了一根雕花鎏金的银簪子,因此墓主人应该是个爱美的女人。这些东西都被我用正规的发掘流程收回去了。
但这么一想,难不成真有关系?不会吧。
老朱又问:“你把骨头放在哪儿了?”
“床底下。”
老朱听了差点儿没站起来“你胆子可真大啊,阴气这么重的东西,我们村里人要不是为了挣钱根本不会碰,你竟然放在床底下?”
我默然无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稍稍平静了一下:“孩子,听我的,回去找个地方埋起来。”
我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又和老朱扯了点别的,但是脑子里反复思考着他的话。
虽然我不是个相信那些奇奇怪怪东西的人,但是这几天晚上被噩梦折腾,也着实让我很难受。但是田野金石学有原则,出土物连陶片都不让乱扔,人骨哪儿是说埋就埋的,一般都是要带走做体质人类学研究的。然而驻地本来库房就不多,人骨又脆,扔库房折腾两天全给挤碎了。
一个上午就很快就过去了,返回驻地午休的路上,我还是想着老朱的话,心里琢磨着对策。吃完午饭,我回去宿舍,这宿舍是四人间,四张床,其他地方堆放着东西。我因为胃口不好第一个吃完回来了。看到四张床,我灵机一动,要真是放床底下的尸骨的问题,那就...对不住了。
果然,到了半夜,我就被大腰子扯起来了,不过这次他有点怂样。先得说清楚,他从来是个不怕那些东西的人,我们从一到学堂处到现在,方方面面他都是这么表现的。
可是今晚他却把我拉到宿舍外头,跟我说:“坏了,你今天早上说的梦我也梦到了。”
“那你也不至于把我叫起来吧?”
“不,这梦太真了,而且那娘们不停喊着你的名字。”
“啥玩意儿?”我差点没叫出来,但是理智阻止了我影响其他人睡觉。我跟他把昨天老朱的话说了一遍,又告诉他我把骨头放在他床底下的事实。
他听了明显有点生气:“你他妈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下?”
“你别生气,我跟你说了那你心里有这事儿,那梦到就不能证明是她在作怪了,况且我都梦了四五天了也没啥危险,别害怕。”
“也是,”大腰子听完稍微平静了一点儿,但是他突然一瞪眼,明显紧张起来:“不对啊,那意思就是这玩意儿真能作妖儿?”
“可能真是这样儿,”我也有些紧张,而且毕竟是我清理出来的,她如果要害人也是第一个找我呀,我接着跟他说:“今天我也告诉老朱了,他让我去把她埋了。”
“那你还等啥,按老朱说的埋了去啊。”
“我也想啊,但是这么做回头整理这么一堆人骨没了怎么解释?”
“解释个屁,”大腰子拉着我就去拿骨头:“到时候装不知道呗,大不了挨老沈一顿批,这玩意儿留着你不怕死啊?”
“成。不过你不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嘛?”我看他这么着急,居然有一丝喜感。
“老子怕你出事儿,”大腰子却是一脸正经,“她在我梦里都喊你,你自己想想吧。”
我听罢也是背后有凉意。“行,事不宜迟,快走。”
我去他床底下翻出来装骨头的袋子,他去院子里找了两把铁锹,这时候宿舍里细竹竿也被闹醒了。细竹竿叫范志永,名字硬气人长得瘦,平时干活儿没啥力气,睡得也不是很实,据他说经常半夜醒。
他看见我要出去的样子,小声问我咋回事儿,我提着袋子把他带到屋外,跟他简单说了一下,他说也一起去。这样一来宿舍里就一个还睡着的罗刚,外号刚骡子,心宽体胖,睡得最死,我们也就没叫他。
于是他俩扛着铁锹,我提溜着半麻袋人骨头,就这样走出了驻地院子,门口养着看门的大黄看见我们只是摇了摇尾巴,没出声,就夹着尾巴缩回了窝里。这有点不大正常,这狗平时平活泼的,这会儿看样子,是被吓着了。
我们出了大门,看看天,估计差不多是半夜十二点。
第二章 夺颅
这地方四月份虽然白天开始热起来,但是半夜温度还是相当低的。
一出门,向来长得弱不禁风的细竹竿儿就打了个喷嚏。我心想这将近一米九的人却只有一百二十多斤,没点脂肪果然是扛不住冻。
我和大腰子都是比较壮实的人,相视一笑,同时回头看了细竹竿儿一眼,这小子似乎预感到要被嘲讽了,先开口说到:“哎哎哎,看什么看,不是为了你俩我至于冻着吗?我说,你俩准备把她埋哪儿去啊?”
这还真是个问题,虽说来村里也个把月了,大腰子连女朋友都勾搭上了,但是似乎天天也就从驻地到工地两点一线,没去过村里其他地方。
“这一定不能埋附近,”大腰子说,“得送得远一点儿,不能让她再回来打扰我们周大爷睡觉。”
我苦笑着说:“这倒没错,驻地附近不行,工地附近就更不行了,回头被村民发现有地方动了土就麻烦了。去工地路上也没啥地方可以埋,要不咱们反着走,去村北边的林子里?”我寻思着工地在村南边,这以后眼不见心不烦,应该就没事儿了吧。
“这深更半夜的,跑那么远不好吧?”细竹竿就怂了。
“你怕啥,咱三个人呢,而且这小村子有没几个人。现在治安这么好,又没啥土匪强盗的。”大腰子安慰道。
“可是半夜里去林子里总觉得......”细竹竿还是有些怕。
“行了小子,今天两位大哥哥就带你练练胆儿。”说罢大腰子眼睛一撇旁边的推车,我会意,拉着细竹竿把东西先放上,这小子一脸上了贼船的表情。
我们仨就推着推车出发了,村里的狗都熟悉我们了,听见这动静倒是不会叫了,只怕惊动沈老师那就麻烦了。
细竹竿儿在路上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我让他挪到我和大腰子中间,挡着风能暖和些。
有那么一瞬间,我出神,产生一种错觉,风萧萧兮易水寒,三个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村子小,没一会儿就到了林子边上。我们把车停下,用油灯当照明光,还是各拿各家伙,向林子里稍微走了一点儿。细竹竿儿这时候明显有点怕。
也可以理解,林子里黑灯瞎火,阴森得很,他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我说,就这儿吧。”大腰子指了指一颗树底下,看着挺空旷。
我们走过去试了一铁锹,还行,泥土不硬。
“那就这儿吧,咱们开工。”说完我把骨头放在一边儿地上,示意细竹竿把铁锹给我,拿到之后,我就和大腰子左右开弓,很快在地上弄了个坑,金石挖地的技术是没白练,将来失业了去工地可能也是一把好手。
“差不多了,就这样吧。”大腰子有点喘。
“行。”我也累够呛,把铁锹递给一边的细竹竿,拿起麻袋就往坑里放。
“哎等等,”大腰子说,“你见过谁用麻袋装着下葬的,有你这样不尊重人的吗?”
我一脸无奈,“哎呦我的爷,都这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不,你不懂,你哪怕把她散着埋了,那也算入土为安,你把她装在收金石遗物的麻袋里,那就是不放她一条生路。”
“成成成,你说得对,听你的。”我哭笑不得地把袋子解开,把骨头倒进坑里。
“啊!”细竹竿突然一声大叫,我和大腰子都抖一机灵,头皮发麻,冷汗起了一背。
“你喊什么!”大腰子明显带有怒气地问,他和我都被这声喊吓了一跳。我转身看过去,细竹竿明显被吓到了。
“有有有...啊..没,没什么...”他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可能是这骨头太白了,刚倒出来一瞬间眼睛反光,我以为...”
“行行行,别说了,”大腰子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人说人吓人吓死人,还真是这道理。”转身准备用铁锹开始盖土了。可是突然间,他紧张地低声叫道:“不好!”
我转头一看,发现那堆遗骸确实有些异样,仔细一看,头!那个头哪儿去了?显然我们三个都发现了,面面相觑。
“不可能啊,这突然就消失了?”大腰子的声音也有点抖了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倒出来的时候我也看见颅骨了,怎么回头看了下细竹竿就不见了呢?
我又回头看了看细竹竿,问道:“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真没看清,但是应该是有东西的。”他明显是最害怕的,已经全身发抖了,他脑子里一定想是出怪事了,不过说实话我在这一刻也是这么想的。
“别怕,看看周围,是不是滚到别处去了。”我强作镇定,试图安慰他们两个。却只见大腰子突然瞪住了眼睛看向林子里,大叫一声:“看,在那儿!”
我们看过去,只发现一只跟狗一般大小的动物抱着头骨往林子里钻进去了。“他奶奶的,吓老子一跳。”大腰子骂完就抄着铁锹追了过去。
我心里暗叫不妙,急忙追上去喊道:“别去,半夜往林子里追,不安全!”
这里的林子没遭到什么开发破坏,生态系统比较原始,虽然靠近村子的地方很少有猛兽出没,但是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但是大腰子已经冲出去了,跑得还比我快,我又拉不到他。情急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跑,不停喊他停下,但没啥用,他还是报复性地向那只动物冲了过去。
眼见前面没亮了,油灯的光照不了多远,我正暗自叫苦,不知所措。但身后却突然亮起来一束光,我回头一看,细竹竿居然拿着油灯也追了上来。我心想,这小子,这会儿一个人在那儿害怕于是也来追我们了。不过也算是帮上了大忙。
可是有了油灯亮,看清了路,大腰子更加追得起劲,我和细竹竿叫不停他,没办法只能跟着跑。
跑了大概四五百米,我们喘得不行,大腰子突然停下来,我和细竹竿差点撞上去,这时候油灯光一照,我们也知道他为啥突然停下了,在我们面前,有五只尖嘴的狐狸,刚才那只和土狗大黄差不多的是最小的,最大的那只不算尾巴估计能有半个人大小。
我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拉着呆立的俩人往后退,并且让细竹竿灭了油灯。今天的月色也还不错,狐狸们在的地方相对空旷,月光没被挡住,灭了灯我们还能看得挺清楚。
但是也奇怪,那五只狐狸根本就是无视了我们的存在,刚刚那个捧着头回来的狐狸把头递给了最大的狐狸,然后坐在它南边的地上。那只大狐狸手捧头骨,面朝月亮。剩下三只狐狸逐个儿挪挪屁股,分坐在它东西北三面,井然有序。
“不好,这几只杂种是想化人啊,”大腰子低声说,“我小时候听老一辈儿讲故事,狐狸举着骷髅头拜月亮,就是想化人。”
“啊?那...”我刚想问要怎么办,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看我的!”说时迟那时快,大腰子突然起身,飞过去一铁锹,直接干翻了中间的那只大个儿的狐狸。那狐狸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打得一声惨叫,丢下头骨连滚带爬就窜进了林子深处,那四只狐狸也跟着它也跑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脸骇然地盯着大腰子:“你你你疯了吧,它们要是冲过来我们怎么办?”
“行了,没事了,走吧。”大腰子这时候却出奇冷静地走过去,捡起头骨和铁锹,带头往刚才挖坑的地方走了。
我和细竹竿也跟了上去,但是我们明显都被他吓了一跳。
大腰子说:“别怕,狐狸这东西看着凶,胆子也很小的,一般不敢攻击人的,相信我。”
他都这么说了,我和细竹竿没法多说什么。
一路无话。回到刚才挖的坑,把头骨放进去,也算是还了这位女士的全尸。
我们麻溜地填上了土,拍拍平,尽量不搞得像个坟包,以免村民起疑。
这过程中三个人都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配合却默契得很。
一切搞定之后,大腰子说:“大功告成了,回去睡觉吧。”
至此,我也是一个深呼吸,感觉好了很多。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在作祟。
我们仨又推着推车回了驻地,所幸今天的行动全程都没被发现。回到屋里睡觉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但是第二天,我又迟到了,而且是带着两个人一起迟到的。太阳都高升了,我们三个人在床上睡觉,被去了工地又被沈老师派回来找人的罗刚拽起来了。
不过早上起来之后我们都确认过,晚上都没做噩梦。
路上我们把昨晚上的事情说给罗刚听,他也是听得很起劲儿,并且我们说好了不能告诉别人,毕竟也是不合规矩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后来老朱又问起来,我只告诉他换了个地方放着,没事儿了,他也没多问什么。
去了工地挨了沈老师一顿训,但是这也不影响干活儿,他也是分得明明白白的人,该指导还是认真指导。
只是我们忘了一件事,对女朋友无话不说的大腰子,当然不会漏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第三章 被吓的情侣
这一天过得很平常,白天在探方里刮刮面儿,做做新发现的灰坑,画了两张平剖面图,晚饭吃完打了会儿牌就散伙儿了,各回宿舍睡觉。
我本以为今晚能睡个好觉。但是就在半夜,我们又被吵醒了。
我最先听到的是不停的狗叫,然后朦胧中听见外面嘈杂,有人在喊叫,等我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细竹竿儿已经先爬起来了,打开门朝外看,我也赶紧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只见大腰子的女朋友李若梅躺在驻地院子门口的推车里,脸色惨白,是我除了死人之外都没见过的白。大腰子和几个村民十分慌张地站在旁边,沈老师已经穿好衣服走到了大腰子近前。
只见他上去一嘴巴子就呼在大腰子脸上,那一声响,在场的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肯定是知道,这是半夜大腰子带着女朋友出去出了事。
“沈老师,快送她去大医馆,求你了,快呀!”大腰子此时慌神至极,挨了这么一巴掌我们都没看出来他觉得疼,只是不停哀求着沈老师赶紧驾马车送人。
沈老师平时也是不会动手打人的,骂人几乎都不会,训我们也不怎么带脏,这次也是被气到了。不过他毕竟很成熟,立即冷静下来做出判断,让几个女生回去立马拿了几床被子,自己飞奔过去把工地唯一那辆用来运送物资的马车拉了过来,让女生把被褥铺在后面,然后招呼我过去,和大腰子三个人跟几个村民一起把李若梅搬到被褥上。
然后示意我去他旁边,让女生队长赵燕上了后面跟大腰子一起照顾李若梅。赵燕毕竟是女孩子,估计他也是考虑到在大医馆有时候三个大老爷们儿不好插手。
马车刚走动,沈老师把头向后探去,对其他人喊:“都回去睡觉,明天我没回来就休息一天。去几个男生看着工地。”说罢立即坐回座位,发动了马车。
一开始车上是寂静的,去最近的镇上大医馆,坐马车也是要一个多小时的。
刚出了村,沈老师就跟赵燕说:“你心思细,这路上颠,多看着点,别让她磕着碰着。”
“好的”我明显看到赵燕的眼里显然还满是困意,只是强打着精神。
“高鑫,你他妈老实交代,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她她....她被不干净的东西吓到了,”一听这话,我看见赵燕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我反而心里不是那么害怕,大致上琢磨出来是个什么情况。
“哦?说详细点。”沈老师却很平静,似乎没有一点儿愤怒的情绪了,这倒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说...他都压制在心里呢?
大腰子想了想,才开始讲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说他今晚跟李若梅约会的时候,说北边林子里有狐狸,李若梅说从来没见过狐狸,就撒娇着让他带她去看狐狸。结果俩人约好了半夜跑出去,用推车推着她到了林子边上。
下了推车,大腰子带李若梅就往林子里走,起初李若梅有点害怕,但是大腰子为了彰显自己的英雄气概,吹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皮就拉着李若梅的手往前走。
听到这儿我就觉得这个家伙是想趁机“图谋不轨”吧...
大腰子接着讲,但是没走几步,就看见一颗树底下突然出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带着一根发亮的银簪子,背朝着他们。李若梅当时吓得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这一声喊是撕心裂肺的,随着她这一喊那女人又瞬间消失了,靠近的几户人家都亮了灯,都被惊醒了。
大腰子也是先被这女人吓了一跳,又被女友吓了一跳,随后女友昏了过去,这下子他彻底失魂了,扛起来晕过去的李若梅就往外跑,这时候正好有村民赶过来看发生了啥事儿,看见这俩学生都认识,就让他把李若梅放在推车后面,上去托着头掐人中,村民赶着推车把他们送回了驻地。
我听完背后真是又出了好多冷汗。他不说我还真想不出来,之前在我梦里出现好几次我却记不清的女人,现在一想不就是这幅模样吗!
我几乎不自主地就转头看着大腰子,但是这时候我知道他和我都还想瞒着昨晚上那件事儿。
不过还是暴露了,沈老师虽然不算老狐狸,但是余光看见我写满惊恐的表情,也就懂了一半了。
“你呢?”他把头朝我一转:“你把你的事情也交代一下。”
无奈,我只好从头讲了一遍。心里想着估计要挨顿批,毕竟按照田野金石工作的严格要求,重要遗迹或者地层里的陶片都要记录后妥善保管,别说墓葬里的人骨了。
然而沈老师听完依然很平静,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赶着马车。我和大腰子自然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估计我们心里想得一样,觉得沈老师这是憋住了,别给他一点火星儿....
过了一会儿,沈老师说:“赵燕儿,你唱个歌我听听吧,随便什么歌都行,赶马车挺困的。”
到此时,我心里算是服了这老师了。
赵燕平时也大大咧咧的,此时也不顾车上还躺着一个呢,就这么唱了起来,不过倒也打消了车上的沉闷和无聊。只不过不知若有行人打这儿路过,听到这半夜歌声,是何种心情。
经过一段长途跋涉,我们终于把李若梅送到大医馆,大医馆的大夫检查过了说只是惊吓过度,没啥大碍,就先弄了一张病床睡下了。
沈老师不放心,硬是一边求一边拉地让值班大夫又过来重新检查了一遍,可怜的大夫给输上液而且打了包票才被放走。
沈老师这时候放下心来,让大腰子自己守着李若梅,跟他交代:“你别睡,有情况立马喊大夫。”说完自己带着我跟李燕出去找地方休息。
出了大医馆,周围小客栈倒是不少,但是赵燕是女孩子,只能一个人住,为了她的安全,沈老师坐马车去了一家有点远的大客栈,并且要了相邻的两间,因为出来太紧急,都没带身份证明文书,还被多收了钱。
进了房间,估计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我经历了这一夜就像是打了一宿牌,到了凌晨却睡意全无。沈老师好像也是,盖着被子瞪着眼睛。
我见此时也没其他人,没憋住心里的问题,就问他:“沈老师啊,你一点儿不怀疑我和高鑫说的话吗,你难道相信....不干净的东西?”
沈老师微微一笑:“我信。别多想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过会儿我们去换大腰子歇会儿。”
我心里想着,我信,是哪种意思呢,这是一种宽容呢,还是他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那些东西?但是可能数日没睡好,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好像只过了几秒就被沈老师拽起来了。
我醒过来,发现太阳已经挺大了,一看表居然已经九点了。
沈老师见我起来了,让我去洗漱一下再把桌子上的粥喝了,然后就出门去喊隔壁的赵燕。
大概九点半,我们仨出门去到大医馆。进大医馆之前,又在旁边店里买了点儿早点,说是带给那对儿小情侣。
一进病房,我们就看见大腰子坐在椅子上,趴在病床边儿上睡着了,而一旁的李若梅也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没醒还是只是在睡觉。
沈老师过去把大腰子提了起来,大腰子睁开睡眼,看见是我们几个,立马比了个静声的手势。把我们引到外面,才说:“没事儿了,昨天夜里我一直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醒过来好一通哭,我刚安慰好了睡下了。我看她已经没事了,精神一松懈我就…”
沈老师假装要揍他,但还是收了手,把早饭递了过去:“吃点儿吧,吃完拿着马草喂马,再去马车里睡会儿。”
大腰子笑呵呵儿的接过早饭说:“不要紧,我熬一宿不睡觉不是事儿,一会儿等她醒了我们就回去吧。”
之后我们四个就坐在病房里的空床上,干等了好一会儿,李若梅终于是睡醒了。沈老师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没事儿了。
沈老师又去把大夫喊了过来,确认了一遍李若梅已经没事儿了,才付账走人。出了大医馆,一看已经快中午了,正好在外面改善一下伙食。
在金石工地,吃的都是正真的农家土菜,而且学堂还给限定了伙食标准,所以吃不到啥好东西。我吃的几顿红烧肉,还都是去老乡家里蹭的。历史果真反复证明,和群众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乡下的老人们也实在,你对他们尊重,他们就把你当自己人。
沈老师说这镇上有一家馆子他吃过,还不错,就驾着马车带我们去了。所幸路上我是坐在副驾驶上的,车子后面大腰子和李若梅经历了这么件事情,感情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在后面就腻歪上了,赵燕坐在旁边脸上的尴尬得要命,歪着头够着脖子看外面。还好一会儿就到了馆子。点菜吃饭自不必讲,五个人吃饱喝足就出发往回走。
第四章 奇怪的本事
返程的时候,沈老师估计也注意到刚才赵燕的尴尬,就以身体虚弱为借口让李若梅坐马车副驾,让我们仨没事儿的人在后面挤挤。
车走出去没多久,沈老师开口跟我们说:“回去之后,你们都不要乱说,有人问怎么回事,你们就说若梅突发低血糖晕倒了,其他事情,我们五个人知道就行,听见没有?”
大家都嗯嗯地点点头。
沈老师打后视镜里看着赵燕:“尤其是你,赵燕,作为队长一定要打消同学们的猜疑和顾虑。”
赵燕答道:“好的。”
沈老师转头看了一眼李若梅,接着说:“你别害怕了,以后不会有事的,我会找个人把问题解决的。我只是不希望别的人知道,因为就算你俩看见的是真的,也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懂吗?我们在这里是客,早点做完工地早点平安无事地收工回学堂就好了。”
李若梅又点点头。
沈老师接着说:“周华,你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整理的时候就当那个墓葬没出东西吧。但是高鑫你!回去给我写一份检查,不得少于一千字,检讨半夜带女生出去玩的错误,晚上吃饭当着全班念一遍,听见没。”
“啊?沈老师,这不好吧,太让人害臊了,就给您一人儿看,行不行?”大腰子还想讨价还价。
“不行!”沈老师却很坚定,“你要知道重点要落在若梅犯低血糖上,没问题吧?”
大腰子还是害臊的,但想想这事儿确实也是自己惹的祸,沈老师这么做也是为大家好,就答应了。我仿佛已经看到晚上大家脸上带笑,窃窃私语地听他念检讨的样子。
之后路上大家偶尔扯扯闲篇儿,但更多的是发呆或者看着周围发呆,可能是因为这么折腾一趟又累又困。
回到驻地,看到同学们为了这一天难得的假期高兴不已,晒被子的,洗衣服的,喝酒打长牌的,没有细竹竿和刚骡子,应该是去看工地了。沈老师看罢回头跟我们说:“平时不是我不让你们歇,但多出来一天学堂就会增加很多开支,咱这么多人食住行,一天算算也是不少银子。早点完工,咱就早点回去。”接着就让我们回去歇着,催了大腰子写检查,自己也回宿舍了。
我们回去之后,对细竹竿和刚骡子俩人如实说了,因为我们兄弟四个来学堂之后,是一直是一起的,铁的很,不会有啥秘密的,但我俩也告诉他们两个沈老师的意思,他们也点头说沈老师是对的,毕竟我们工地金石男少女多,传出去有问题,我们是没啥,毕竟一起睡了好几宿了,女生们晚上能不能睡好就不一定了。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大腰子念检讨,果然台下的女生好些个都看着李若梅笑,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好在大家确实都没多想什么,沈老师听完象征性地批评了大腰子一通,反复强调以后晚上不允许出门,被发现就要记过处分之类的话。不过平时没事儿也没人往外跑,大家白天都累得要死,有时间还不抓紧了睡觉。
谁知道吃完饭,沈老师却叫我到他屋里去,悄悄跟我说:“你带上那个墓地里出的银簪子,到门口等我。”
我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到仓库里一顿翻,把东西找到了。
我们一起出发的时候大概七点开外,天差不多黑了,村里没亮光,沈老师右手拿个油灯,左手拿了个小袋子,一看就知道塞的是银两,带着我就往前走,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问问,刚说出“沈老师”的沈字儿,他就回头跟我比划一个噤声。我也就只好跟他走。但是我又一种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村子不大,不一会儿就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村儿里都是熟人,家家户户都是睡觉才关门的,平时从早到晚都懒得关,沈老师直接开门儿进去了。
进门之后,我们径直往里进,穿过了院子进了屋里才招呼一声:“老刘,老刘在家不?”
老刘?谁啊?我心里想着,他带我来找什么老刘干嘛。我们工地上,好像没有姓刘的民工。
这客厅也是很简单,中间一张老式木匠打的八仙桌,四张椅子各放一边,正对着门儿的地方一张案台上摆着香炉蜡烛,侧墙上挂着一个灰比玻璃还多的时钟,这东西在寻常百姓家可不多见。后面墙上挂着两张彩画儿,像是画的什么人,没开灯也没看清是些啥。
“呦,沈老师啊,还有个小伙子,来来来快请坐。”随着客厅中间油灯突然亮起来,一个中老年男人出现在我们前。
我打量了一眼老刘,肯定不是我们工地上干活儿的人。
我跟沈老师坐到八仙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去我才后悔没先看看有没有灰。
老刘不知从哪儿提过来一个很老旧的水壶和两微微带着土色的杯子,给我们倒上水。
“老刘,我们来找你是有事情要麻烦你。”沈老师先开了口。
“哦,好说好说。”他倒是一脸和气,看起来有点儿知道沈老师的意思。
接着沈老师让我把簪子递给老刘,又把之前我和大腰子的事情说给他听。老刘听罢拿着簪子仔细端详一番,便抬起头对沈老师说:“您放心,这活儿我能接。”
沈老师高兴地站起来,把小袋子递给老刘,老刘也没推辞,拿着小袋子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揣着一个小布兜儿,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团破抹布,但是上面密密麻麻地绣了很多东西,不仔细看难以分辨。
老刘走过来跟我说:“小伙子,你带路,我们去你们埋那女人的地方。”
一路无话。当我们三人快走到林子边上时,老刘点燃油灯,照了照林子,很快就把目光定在那棵树上,指了指问我:“小伙子,就是这里吧?”
我点点头,心里也略有惊讶,看来这位真有些能耐,这么多树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一颗旁边有问题。
我正想问他想怎么办,老刘却先开口了:“你们俩就呆在这儿,别乱走动。”
沈老师闻言,拉着我,往路旁边的墙根附近站了站。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所幸月色还是很好,我们离得也不算远,对老刘之后的动作看得还算清楚。
老刘径直向那棵树走去,大概就到了我们第一次来停推车的地方,停下脚步,关了油灯小心放在脚边地上,开始从布兜里掏东西。因为是背朝我们的,掏了些什么倒是能没看清。
不一会儿,老刘像是举着把伞柄一样,左手举着那根银簪子高过头顶,我们隐约听到他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
说实话,此时我心中虽然略有紧张,但更多还是有点怀疑,这是不是这个骗钱的老江湖?以前我在农村也见过人家做法事驱妖之类的,看样子有点相似。
但是很快我的想法就变了,眼前看到的情景让我屏住呼吸,只见在月光下,那个多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红衣女子,竟然从无到有,慢慢出现在树下,那场景真像凭空画出来的。
正当我盯着女人仔细看时,那魂一样的身躯猛地转身,露出一张煞白的脸,拿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我。沈老师似乎有预感地从后面一把捂住我的嘴,我才没能喊出声来。
月光下这红衣白脸实在是太瘆人了,而且这场面跟我梦中太像了,每次做梦醒过来都记不清她的样子,现在却是跟真人一样杵在离我不到百米处。
这时,我却听到我们中间的老刘一边晃着银簪子,一边低吼一声:“来!”
那女人,就不由自主地朝老刘缓缓飘过去,身上的衣服也在摆动。
我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场面我是从来没见过,也忒刺激了。
女人飘得虽慢,没了刚才转身那股猛的劲头儿,但两人本身就没间隔多远。我替老刘紧张起来。
但是老刘是一点不慌张,大概还剩两米的时候,只见老刘右手快速张开布兜,左手便将银簪扔了进去,那女人竟然在银簪进去的同时,也飞快地散形成气,跟着就飞进了布兜。
老刘连忙将口子扎住,又将手中快速掏出的符纸贴了上去,便回头向我们走来。
虽然隔得远,但是从他走路的姿势看来他是有点得意的。
之后,我们三人就像先前过来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老刘家里。我很沈老师依然先坐到了那两把椅子上,老刘先把布兜拿回房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坐下跟我们细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他说他刚刚收住的是女人的阴魂,这女人活着的时候死得很惨,死后阴魂未散,但是她没什么大本事,最多也就在人梦里现形。而村子边上林深丛茂,难免有几只动物修行有了些道行,可能就是我和大腰子一行人当天晚上得罪了的狐狸,是它们想法子报复来了。女魂化形,其实是狐狸施法做的手脚,为的就是吓大腰子他们以作报复。
老刘接着跟沈老师嘱咐,日后一定不要让那天晚上得罪过狐狸的学生去北边林子了,村子里人多畜生不敢进,但到了那附近就是它们的地盘了,沈老师点头称谢。
我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是今晚的所见所闻,却改变了我这二十年的认知。我心里除了兴奋、惊恐、好奇等等,还有各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五章 故书相赠
平了这件事,时间也不早了,沈老师带着我准备告辞。
但是老刘突然跟沈老师说:“沈老师,我跟这个小伙子有几句话说,您看方便不?”
沈老师看了看他,点点头,示意我跟着老刘走,自己站起身来到院子里去了。
我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因为今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好说的?但此时我也是相信老刘是有能耐的,便随他进了房间。
老刘从他的衣柜里翻出来一个东西,是用一老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他放在床上,打开包裹,里面出来的是一本书,书页泛黄,还有不少斑点,看着很脏,应该也是修了好些回,才勉勉强强才没有散页。
第一面儿是空的,显然也不是封皮。他递到我手上,笑着跟我说:“翻翻看。”我大致翻了一下,看着应该是本古书,都是用隶书写的毛笔字,还有一些图,画的是山川、符咒之类的东西。
老刘说:“这本书送给你了小伙子。”
“啊?”头回见面就送我一本古书,这有点让我受宠若惊。
我还没反应过来该说点啥,该不该要,老刘就接着说:“你们上过学堂,教育程度高,本来不会信这些东西的,但是过了今晚你也许就信了吧,”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得出你身上有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气,这本书你有空就看看,要是以后还做金石工作,没准儿什么时候能用上。”
我一时脑子有点发蒙,气?与众不同的气?啥意思?不懂。
老刘接着说:“它原名叫啥我也不知道了,当年有段特殊时期,那时候封面儿被我师傅给撕了,不然一定留不到今天。老祖宗们留下来的东西,但凡能留到今天,一定有它的道理,你们搞金石的一定是知道这个理儿的。我这一把年纪了,本来都以为这手艺要失传,今天遇到你这小伙子也算是缘分。这本书不难懂,我的文化水平都可以学,别说你了。”此时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欣慰,这个一开始让我觉得有些颓气的小老头,居然有些可爱,有些可敬。
他都这么说了,不收下倒显得我不是东西。我把书小心地放进原本的布里裹了起来,对老刘也不知道要说些啥,想了半天只从嘴里冒出来两个字:“谢谢。”
老刘送我和沈老师出了家门,一路上沈老师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叮嘱我回去要跟宿舍里那几个说,别再去北边的林子惹那些狐狸,有些东西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对付的,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我边听边答应,心里却盘算:大腰子经历这一通一定不敢去了,细竹竿儿本来就那胆子,刚骡子没经历估计也不感兴趣,说不说大概区别也不大。
回到宿舍,我跟其他三个把晚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叫他们以后边去那边儿了。果然如我所料,都说谁没事做还去那地方啊。
我又给他们看了看老刘送给我的书,他们挨个儿翻看了一遍,都确定是古书,而且年代一定不少,说我是发了一笔横财,因为我们在学堂也经常听说古籍卖出天价的新闻,有不少名家学者的书社在收这些古籍。
我却想着人家跟传给徒弟似的传给我的书,再贵那也不能卖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工干活儿,把书小心收好,不能让它在破损了,也就洗洗睡了。
那天晚上可能是连日都太累了,也可能是心事得解决,睡得很安稳,第二天准时就爬了起来。终于不用去工地挨批了。
日子还想往常一样,大家吃完早饭,一起去金石工地干活儿,各自在一亩三分地里挥洒汗水,田野金石和种田很像,面朝黄土背朝天,其实用的家伙也都差不多。
到了休息的时候,老朱问我那天晚上是咋回事儿,其他有好几个民工也挺热闹一样凑了过了,我就说:“啊,没啥大事儿,有个女学生半夜犯了低血糖,我们送她去镇上看病去了。”
“不可能,”旁边一个妇女立马大声抢着就说,“昨天村北头的都跟我们说了,你们有两个学生跑过去玩儿,那个丫头大叫一声就倒了,脸色难看得跟死了一样。”
“哎你咋说话呢!”因为我和大腰子关系好,探方都是挨着的,他正在里头加班加点呢,听到这话,直接站起来吼起来。
这一声声响很大,工地上几乎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我心说这妇人嘴上也真是没个把门的,但还是要立马打个圆场,我对那妇人说:“喂,不兴你这么咒别人的,而且哪像你还说的那么严重,别听他们胡说,就是犯了低血糖,脸色当然好不了,这病来得快去得快,今天不跟没事儿一样吗,你们想太多了。”一边示意他们散了吧。
大腰子毕竟也不是小孩儿,也沉住了气,没再与那妇人理论,毕竟在工地和村民闹僵了会变得很麻烦。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村民们不能再面儿上胡乱猜疑了,我颇有一种行使了官方解释权的意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从日升到日落,下工之后吃完饭,我早早回到宿舍,拿出来老刘送给我的古书,开始翻阅起来。我被书中所讲的各种之前未曾听过的东西所吸引,看起来津津有味。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是在晚饭后独自研究书中的东西。很多东西看着很离谱,但是仔细想想没准儿也有可能,比如这本书对人的定义大致是这样的:人是气和形的统一体,人的死亡有的是气灭,有的是形灭,二者是不同的。
我对这所谓气的理解,可能就像是西方传教士给的画本儿里说的灵魂,而形就是肉体吧。中西方都有这样的说法,而且那不干净的东西是我亲眼所见,那是不是说…
这一段儿的后面,有人用工整的笔迹写了一句别有意味的话:“人若忙于俗事,不对气修炼,老死的人大多是气灭,形灭的人气也不能留存。”不知道老刘还是他师傅还是其他什么人写的,不过这样解释得话,还真是应了那句“信则有之,不信则无。”
除了“气”的理论之外,这书上还有一大把东西,杂乱地讲了不少风水符咒星象什么的,虽然不知道实际用处有多大,不过我还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且当是休闲,基本上也没记住多少。再说世界上诸子百家各种论述都很多,看看别家的新鲜事物也是有趣的,毕竟博采众长,融汇贯通,才能成大家,虽然我不大可能成为那种人。
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因为我们是四月初土地化冻来的工地,也忙了一段时间了,终于到了学堂定下的休息日。大家都没事儿,白天就洗洗衣服打打牌啥的,下午沈老师特地带了我和大腰子两个“苦力”去镇上买了好些菜,大都是肉菜,还买了几瓶白酒,一大桶米酒,准备今天回去好好享受一下子。
回去我还去厨房帮着忙活,很快天也要黑了,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今天大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是每个同学看到都是哇得一声。等人来齐,大家纷纷开动。女生喝米酒,男生喝白酒,男生其实就我们宿舍再加上沈老师,没错,金石专业是女学生多的。
俗话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说话吹牛逼的时间就到了。但这个时候细竹竿儿因为太瘦,酒量不行,已经被扶回去歇息了,反而女生那边还在嗨得起劲。白酒区这儿就剩了我,大腰子和刚骡子在陪沈老师喝酒吹牛逼,沈老师一遍一遍地讲他之前参加什么SX文物大抢救,QHL金石大勘探之类的事迹,虽然带着不少夸大,但是有些内容是货真价实的。
突然,他眼睛一转,不再说那些光辉岁月,反而问我们道:“啊,你们仨,是不是只有高鑫有对象了?”
之前听师兄师姐说过,沈老师之所以是“老不正经”,有一样事儿是他最喜欢干的,那就是大庭广众乱点鸳鸯谱。但是奇妙的是,他点的,后来还有不少真成了的,也许因为金石这圈子本来就很小,有机会一了解,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还真就保不准。今天这家伙喝了不少,果然就要开始了。
当时可能只有我知道这茬儿,大腰子先答话了:“是呀,这两光棍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嘛,就是不找对象。”
我心道兄弟你这话要坑人了,果然,沈老师把头转向女生那边:“哎姑娘们,你们静一静!”
女生们不知道有啥事儿很快安静下来,朝这边看过来,沈老师把手指向我俩:“我这里有两个优质单身男青年,有没有谁考虑一下啊?你看这周华,人高马大一米八,长得也凑合,现在谈着年底过年就可以带回老家了,你们爸妈一看绝对就喜欢。还有这罗刚,看看,人憨厚老实,这年头老实靠谱的男孩儿可不好找!有兴趣的快坐到这边来,先到先得啊!”
女生们听罢几乎全乐了,还有互相作势往这边推的。这场面,怎么可能有人过来呢?
而我只看见,在人群之中,萧芳不是那么高兴的。
萧芳是我一直喜欢的人,她也知道我的心意,但是一直是拒绝我的。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现在我们有些尴尬,她也抬头看了这边一眼,但是眼神相对之后很快就缩回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沈老师并不肯罢休,说道:“哎,那个谁,若梅啊,你先过来给她们做个示范。让她们看看爱情的力量。”李若梅听了,略有害羞,不过还是起身走到大腰子身边坐下,女生们一阵起哄。
沈老师接着对女生们说:“你们看看,你们这一届就成了一对儿,我回去要被笑话啊,那都要说我这个老媒人不行了。快快快,再不来人的话我可要点名了!”
第六章 迁坟
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有人过来。沈老师不知是装醉,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指着女生里反应最小的萧芳就喊道:“萧芳,你过来。”
我心说不好,一定是这老家伙察言观色的本事到了一个境界,这都发现了问题,这种场合下,最矜持的一定是最有问题的。
萧芳听见,正不知所措,旁边几个平时和她处的好的女生就把她架着往这边推,我估计她们也是知道我和萧芳的事情的,趁机起哄。
萧芳推搡几下,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向这边走了过来,不一会儿就被安置在我旁边的凳子上。那群女生才回了原位上。
说实话,整个过程,我的心都是砰砰直跳的。
沈老师此时却发挥了老不正经的本质,问萧芳:“既然都坐下了,这两个男娃你选谁呀?”
但是萧芳不是一害羞就说不出话的那种:“沈老师,我现在不想谈对象。”
萧芳倒也直接,就这么回过去了。我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我真正期待的事情没发生,不过这样也不算太尴尬,我甚至知道她差不多会这么说。
沈老师却不依不饶,正想要开始教科书般的说教,跟萧芳讲一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情,让我们颇为尴尬。我朝大腰子使一眼色,大腰子也是明白有这档子事儿的,立即会意,说:“沈老师,你醉了,我们扶您回去休息吧。”
我也起身去扶他:“对呀对呀,您该歇会儿了。”之后就和大腰子俩人连搀着带拽地把他送回了宿舍。他也确实喝了不少,被撂在床上之后也没想爬起来。就是嘴里还在念个不停。
我们给他盖上被子,就把门关好,就一起回了桌子上,想再吃点东西,毕竟刚才一直喝酒,没正经吃饱,一走动就饿了。
回来的时候,萧芳已经回宿舍休息了,我心内一声叹息。
我是在学堂第二年分完方向时遇到的她,第一节上古代汉字课,见到她就喜欢上了,而且有一种一见如故的错觉,当时都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对着座位表才找到她叫萧芳。我相信这是一种缘,在此之前,我从未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
我也有追求过她,不过她始终是拒绝我的,跟我保持着同学的距离,但是她也一直没有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我一直没有放弃,只是性格决定了是不会天天盯着死缠烂打,更多的时候,是默默地喜欢着,偶尔让她知道一下。
大腰子以前常劝我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说人家谁谁谁到了学堂以来到手的妞儿都三四个了,你都被拒绝了还不死心之类的,后来见没啥用也就没说过了。当然,也可能是李若梅让他体会到了真爱的可贵。李若梅虽然在工地不干活儿,但其他方面看来确实是个挺好的姑娘,大腰子常说毕业就娶她做娘子。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探方照常挖掘。接着也是过了十几天平静的日子。
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真是可怕,大腰子用神仙一样的速度最先完成了自己的四个方,以后可以专心待在李若梅那边儿了,沈老师自然也懒得管,看在眼里,这个老不正经心里没准还偷着乐呢。
我这边虽然没大腰子快,但是也不慢,第三个方也快结方了。刚骡子心宽体胖,平时也是有点拖拉的人,他的第三个方才开始;细竹竿儿也一样,他是因为自个儿瘦,从不动锄头这些东西,所以速度也比大部分女生都慢了。我都想好了,反正我完事儿了又没对象可帮,就帮帮这俩兄弟吧。
今天上午我正在第三个方探方壁划地层线呢,刚骡子突然从隔梁上伸出头来对我说:“周大爷,你来看看,我这儿好像出了个墓。”
“哦?我去瞧瞧。”我心里寻思,你这才在挖耕土,就出墓了?难不成比我的近些年那位女士还要早?
我从土台阶走上去,去了他方里,可不,已经不用刮面儿看了,棺材板儿都出来了。我心道不妙,这么浅,这最多是个年头很近的墓,甚至极有可能是最近几年的。
那麻烦就大了,要知道,在这儿,年头儿近的墓没准在村里就能很简单地找到开的枝,散的叶。挖了人家祖坟麻烦可就大了,因为大半个村子可能都是一个姓。不想被人拿着菜刀砍,这事儿就要特殊处理。
我小声跟他说:“你先别动了,先带民工去做第四个方。”刚骡子也不傻,点头会意。
说罢我去找沈老师。沈老师听说这事儿,过来瞧了瞧。跟罗刚说:“你就先做那个方吧,我这会儿没空。”说罢就走了。
我听着明白,这分明是缓兵之计。
果然,今天下午快下工的时候,沈老师过来跟我说:“一会儿你们几个先别走,去跟几个男生都说一下。”我按他说的一个个通知到了。
下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不要多会儿就会天黑。沈老师等了一会儿,见民工都走了,跟我们说:“罗刚方里这个墓,我看深浅,最多不会超过50年,不知道坟包儿咋就没了。这事儿让村民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一会儿咱们趁天黑,把它掘了,迁到林子里深一点的地方。”
“就咱们四个?”细竹竿儿明显有点不乐意,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害怕。
“人多嘴杂,民工是不能带,这个点儿带大姑娘出来不合适吧,就你们几个了。”
我们又倚着铁锹,坐在堆土的小土坡儿上,看着夕阳发了一会儿呆。沈老师过去拉了一辆推车到旁边,说:“差不多了,来,动手吧。”
接着我和大腰子仨人用锄头往下破土,他和刚骡子用铁锨把土往旁边堆,细竹竿儿去找了好些布麻袋过来。
不一会儿,表层土已经没了,棺材整个露出来,已经开始腐烂了,因为不是啥好木头,我们三两下就把板儿给弄碎了。
一股难闻的气味儿瞬间冒了出来,虽然天已经快黑了,棺材里的白骨还是清晰可见。沈老师手势提醒我们后退一点,让味道散一散。然后,就跟刚骡子把棺材碎块儿捡出来装进大麻袋。
接着是人骨,这才是最恶心麻烦的,这副骨架还是比较完整的,肉烂得差不多了,但是有地骨肉上包括挨得近的棺材上,都还有很多蛆虫,把我们恶心得够呛。
“可惜了啊,要是古墓里的人骨保存这么好,我一定把他带回去搞人类学研究去。”沈老师不知道是在看玩笑还是说真的。手却没闲着,一根根儿捡着骨头就往麻袋里塞。沈老师真是个好老师,最恶心的那些他是抢着捡。
刚骡子有点怵,下手速度明显比沈老师慢很多。我见暂时没我们的事儿,就招呼大腰子一起去帮细竹竿儿把麻袋往车上装。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人骨都给捡完了。接着是搞碎棺材的板儿再装袋。
棺材的底板倒是烂得差不多了,沈老师就用掀把痕迹做掉,我们四个就把麻袋和几样家伙都装上推车儿。事情都差不多了,沈老师就把推车推到林子边上,由于林子里没路,还有不少树,只能慢慢推着走。沈老师就让细竹竿儿在前头点着油灯带路,他和我们仨在后面推。
于是就这样,我们五个人带着这个可怜人进了林子。可能沈老师在旁边的缘故,我心里没有什么慌张的感觉,不知道其他几位是不是这样。
大概推着车走了两百米,沈老师说:“行,就这儿吧,看看这地方多清秀,那边儿还有条小溪,就是藏风聚气啊,风水多好,咱也不算亏待他。周华高鑫,你俩再加把劲儿,在地上刨个坑出来吧。”
我打趣他道:“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难道您也信这个?”
沈老师摆手笑了笑。我在老刘给的那本书里也看到过“藏风聚气”的说法,但是具体有些啥我是记不清了。看来沈老师对这些东西也是有所知晓的。
我跟大腰子就拿着锄头,很快就挖了个坑,这场面还真和上次我们出来埋骨头有点像。不过沈老师还在旁边说:“再深点儿、再深点儿...”
过了好久他才满意了:“嗯...行了,这样差不多了。”我俩都快累死了,不过也能理解,今天除了骨头还有不少棺材块儿。
接着我们就把那些麻袋从推车上提过来往坑里扔。别说,沈老师是真的有点眼光的,正好填了个满。接着我们就用掀堆堆土,拍拍平,大功告成。接下来我们几个把推车又推出树林,再回驻地自不必细说。
回到驻地,先回来的女生们都已经吃完晚饭了,不过倒是还给我们留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一碗肉几乎没动。
沈老师指着那碗肉说说:“看看,咱的姑娘多有良心,早点带一个回家多好啊。”
细竹竿儿向来也不多吃肉的,回道:“我看啊,她们是怕长胖。”
“就你小子这体型最应该吃肉,今晚上我们委屈一下,你吃半碗!”沈老师说着端起肉碗把手朝细竹竿儿伸过去。
细竹竿儿麻溜滴端起饭碗就跑了,剩下我们几个哈哈大笑。
第七章 痞子闹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就见沈老师精神明显很差。
去工地之后他也只是转了转,就坐在一个土坡上晒太阳打起了瞌睡。我只以为他昨晚上没休息好,也就没多注意,还是干着自己手上的活儿。
工地上的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毕竟来了这么就,大家也都比较有经验了,遇到一般的问题自己都能解决了。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辆马车的声响,很快就到了我们工地附近停下。只见马车上下来的男子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身穿得十分邋遢,下车走到一个民工旁边说了些什么。我本以为是家里人有事儿来找呢,但那民工随后往沈老师那边儿指了指,那个男子就朝沈老师走了过去。
我心想,难道这是准备来打短工的?我看着还在瞌睡的沈老师,朝他喊了喊:“沈老师,沈老师。”他听见我叫他,睁开眼转头看向我,我指了指那边大步走过来的男人。
沈老师顺着看过去,也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就站起身拍拍土,向他迎了过去。金石工地一向是闲人免进的,不管是来干嘛的,沈老师都要过去问问。
虽然民工们向来很喜欢看热闹,一个个抬头看着,但是今天的气氛却让我觉得很不对头。很快那人就很靠近了,沈老师还没开口,那男子忽然从腰里掏出一把刀,快步冲上来就向沈老师挥过来。
旁边不知道哪个女生反应够快,先喊了一声:“小心!”
沈老师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还算健壮,反应也挺快,侧过身一把揪住了男子拿刀的手,二人僵持起来。我见势不好,赶紧从探方里翻身上来,抄起一边的探铲,就朝那男子身后冲过去。
探铲就是俗话说的洛阳铲,一根木棍头上是略微锋利的环形铁铲头儿,工地上遗迹不多,就没准备铁棍的。
我虽然急,但是没疯,我知道用铲头捅一下这家伙不骨折也得内伤,就把洛阳铲当木棍,一下子抡在那个家伙的后腿窝上。打腿窝最好的效果就让能让人跪下。这一下力度还是不小的,而且他对身后的事情毫无防备,下盘突然就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一仰。在沈老师的方向看我看得清楚,早有准备,顺势往地上一压,用胳膊肘顶住那男子胸口用力一推,俩人就顺势都倒下,只不过沈老师是压在那男子身上的。
这时候几个年轻点的民工也赶了过来,抢过男子手里的刀扔在一边,接着换下沈老师把男子控制住。这时我才看见整个工地的人都在愣愣地看向这边。
沈老师被换下来之后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我扶着他非常吃力地站了起来。沈老师问周围几个村民,几乎喘着气问道:“这谁啊,你们认识吗?”
旁边一个说:“我们村的,就是一痞子,平时游手好闲,欺软怕硬,年轻的时候就经常被我们打,今天还敢到这儿来撒野了。我们也没想到他敢拿刀捅人,不然说啥也不让他靠近沈老师啊。”
那男子听了,回过头不屑地看了那民工一眼,那位也是狠人,一巴掌把他脸给抡了回去。
“行了,请你们几位辛苦一下,我请衙役来处理。”说着沈老师就拜托村民告知村长,再去镇上官衙报告。
接着对大家说:“没事儿了,接着干活儿吧。”大家见也就这样了,便各自干起手上的活儿。
沈老师对我说:“行啊,刚才那一下打得好!”
我呵呵一笑,见他也没受伤,也回自己方里去了,不过还时不时起身看看那个男子。沈老师还是坐在一边的土堆上晒太阳,头时高时低,似乎又在打瞌睡?
那几个民工正真也是很恪尽职守,衙役来之前都没撒手,牢牢地控制住了痞子。
今天下午工地又要休息了。因为衙役来了之后听完事情大致经过,就把痞子、沈老师、我还有一个作证的民工一马车拖回去做口供笔录了。
原来,男子刚来工地找的那个民工是他的“线人”,那天我们发现刚骡子方里那座墓的事情被他那边儿的几个民工说漏了嘴,被这“线人”听了去,晚上就跟这痞子说了,痞子本来只想借此来说金石队挖了他家祖坟讹点钱了事儿,没想到被收拾了一顿,还落得二十大板的下场。
我仔细想想也是,他当时与沈老师的距离,拔刀就刺的话,沈老师怕就凶多吉少了,他可能也就是要耍狠,没想到演砸了。
我们一行人从衙门出来,沈老师谢过作证的那名民工,招呼了辆马车付了钱先把他从回去了。
沈老师跟我说:“你反正没啥事儿,跟我去大医馆一趟吧,我今天像是感冒了,去看看大夫买点药回去。”
“成,走吧。”我俩就招呼了一驴车,一路吹着“凉爽”的风就到了大医馆,这凉爽对沈老师来说似乎更像是寒冷。
去大医馆,急诊的大夫给看了,说症状就是寻常感冒,抓了点儿药就把我们打发走了。出来之后沈老师感叹:“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一天晚上就能病成这样,我以前从来没有过。”
“您昨晚上喝多了,睡觉是不是踹被子了,着凉冻得?”
“不应该啊,我活这么大就没这习惯,而且早上起来被子就盖得好好儿的,我也不知道咋就感冒了。”
我们也找了一赶马车的把我们送回村里,路上沈老师还假装抱怨衙役们做事不够周到,只管拿人不管送人的,听得那车夫以为我俩刚从官衙里出来,不是啥好东西。
我安慰他道:“得了吧,不是衙役,谁来管束那个痞子保护我们平安?总不能找几个人一天到晚押着他吧,一天的工钱就够车费了。”
沈老师只笑了笑,没什么力气再说话。
感冒,最重要的还是休息。回来之后是下午两点多,我让沈老师就着热茶吃了药,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没准儿一睡一发汗晚饭的时候就好了。沈老师只点点头,就向宿舍走去,他那样子比早上晒太阳的时候还显得无力一些,我心里想他这下子是真病的不轻啊。
谁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屋四个人一起去喊他,他居然没醒,嘴里只呜呜囔囔说了些啥,我们也听不清,只以为他现在难受呢,不想起,就帮他把被子捂捂严实,便吃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大腰子问我咋回事儿,我说大夫看了是感冒发烧了,已经开药吃了,估计没啥大碍,大家也就没再多问。吃完之后,我给他烧了一瓶热水放在他桌子边上,又捡了俩馒头放在桌上,他要是夜里起来渴了饿了都能自个儿解决了。
正当我出门儿来到院子,我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是之前见过的一个村民,是来报信的。
原来,今天被送进去打了板子的痞子居然死了,而且是暴毙身亡,村里有人怀疑是我们上午把他弄出内伤了,现在让我们随时听候通知,不允许擅自离开这边。
我心说这可真是倒霉催的,一边继续喊沈老师,但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我这下子觉得不对劲了,按理说感冒发烧的人不至于叫不醒吧?心里隐隐产生不祥的预感。
我赶紧回宿舍跟他们几个说这事儿,问问大家有什么办法。大腰子说:“衙门那边儿暂时不用担心,没证据他们不能怎么样的,反正我们也没打算跑哪儿去,现在咱应该去村里找个赤脚大夫来,不行的话还得把人送大医馆去。”
大家都同意,于是立即出门去了离驻地最近的一户人家打听村里有没有赤脚大夫在,这大爷在家门口平时看见我们也都和和气气的,这会儿见我们来说明来意,他就好心地领着我们去了村里的土郎中家里,但是敲了半天的门,里头没动静,大爷说:“不好,这老头儿怕是不在家,他儿子最近新搬去城里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接去了。”
我们谢过大爷,但我心里比刚才更加着急了,今天这背字儿也是走得有点厉害。
不过,慌忙之际,我脑中灵机一动,还有一个人也许可以找一下——老刘,他说不定有办法!
拖沓不得,我立马带着这仨人往老刘家里去了,老刘家里还是没关门儿,我进去就像上次沈老师那样儿大喊:“老刘,老刘在家吗?”
但是我立马意识到自己也是急昏了头,这样也太不礼貌了,人家好歹有恩于我,于是我立马改了口:“刘师傅,您在家里吗?”
第八章 寻找帮手
客厅的灯又突然亮了,我心里稍安,他在家总算是有个靠头。
老刘出来见到我们来了四个,各个都还挺慌张,他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就问我,我就把沈老师的情况和移棺材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还说了上午来讹人的痞子,因为我隐隐感觉这其中搞不好有问题。
老刘听完眉头微沉,片刻之后就说:“好,我跟你们去,你们等一下。”说罢转身又向屋里走去。我知道他是去拿家伙了,在场其他三位不了解老刘的做事程序,都探头探脑地张望。不一会儿,老刘还是带着那个布兜子做了出来:“走吧。”
于是我们一行五人向着驻地赶去。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女生们基本上都回屋歇休息了,这些姑娘每天也要承受相当多的体力劳动,非常辛苦,不过倒也好,让她们看见我们这么慌张还有老刘,又多了担心。
我们几个径直走到沈老师宿舍,老刘一进屋看见床上的沈老师,就说了一声:“不好!”语气里带着惊讶和焦急。
此时我们也慌了神,但是只是看见他还躺在那儿,与刚才没什么两样。我准备过去摇摇他,给老刘表演个闭眼嘟囔,老刘却一把拽住了我:“别动他,他现在虚弱得很,经不住折腾。”
接着老刘让大腰子他们仨退到屋外,跟我说:“小伙子,你和寻常人不同,一会儿我做法你应该不会有事儿,你就留在这儿帮我的忙。”我点头答应。
老刘又说:“现在有个东西在吸沈老师体内的生气,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不外乎两种可能,一个是上午来的那个痞子死后的东西,另一个就是你们昨晚上迁坟的坟主。如果是前者我一会儿做法就能收服他,但如果是后者,我不一定能行。”
按沈老师不正常的时间来说,应该是后者。但我还是回答道:“成,您说,我要怎么做。”
“拿着”老刘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黄纸画的符给我,“你站在我旁边,如果是那痞子,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在对付他,难免上沈老师身,冲过来对我们动手,那时候我手上可能没闲,你看准了把这符贴他头上就行。”我点点头。
接着,我们俩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将桌子挪到床的近前,老刘从兜里依次拿出三根白蜡烛,一条暗红的线,一枚生了锈的老铜钱,几张不同内容的符纸也依次摆在桌上。他站到桌子后头,对着沈老师,将蜡烛摆成一个正三角形的三顶点,用红线围了一圈,将铜钱放在正中心。对我说:“注意了。”
我点点头,集中精神,屏气凝神看着沈老师那边,说实话是有点紧张的,我不知道他等一下是不是真会像老刘说的蹦起来。门外的三个似乎也很紧张,我听不到他们一点声响。
我眼睛的余光看到老刘将蜡烛一一点燃,又灭掉了房间里的油光,这时蜡烛就成了屋里的光源,我看见沈老师的身体裹着薄被子在烛光里依然一动不动。忽然,老刘左手将一张符纸引燃放在铜钱上,右手在胸前掐诀,口中念咒,我更加紧张了,我知道这会儿是真的开始了,如果要有危险也就很近了!
随着符纸的燃烧,我看见沈老师的头上有丝丝汗水渗出。但是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仔细一看,我着实吓了一跳,沈老师投在墙面的影子上,还有一个人形的影子,正弓腰压在他的影子上,嘴似乎咬在沈老师脖子上,又似乎是和沈老师嘴对着嘴。我知道,这一定就是老刘刚说的吸食生气的东西。
我的手居然不争气地抖了起来,一时也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紧张。只见老刘右手不动,左手又拿起一张符纸,在蜡烛上点燃之后猛地向影子的方向指去。
符纸燃烧的火光似乎顺着一阵风射了出去,直指向墙上的影子,但就在那只在一瞬间,蜡烛灭了,火光也消了。
我的心开始狂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黑暗中我听见老刘似乎叹了一声气,接着他就重新燃起了油灯。有了光亮我瞬时安定许多,看见沈老师躺在床上得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摇摆着头,嘴巴微微颤动。
我回头看见蜡烛上还冒着细烟儿,桌上却有血的颜色!我看向老刘,他的左手上却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鲜血依然出得很多,就像是直接迸溅出来的。
老刘却没说话,示意我先出去。我们一起走到门外,他们仨见老刘手上这破口也慌了神。老刘右手捏着那处口子,问我们:“你们这里还有白酒没,有赶紧给我拿点。”
“我过去。”细竹竿儿立即向厨房跑过去。
酒水来了,老刘打开喝了一口:“嗯,度数不错。”就又含了一口,朝伤口处喷上去。
“别担心,不要紧,我这只是皮肉伤,现在危险的是沈老师,我们得马上带他去镇上找一个人,你们有谁会驾马车吗?”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事儿还真只有沈老师会。
老刘看出来我们都不会,就跟我说:“没事,正好今晚我儿子也在家,你们谁去喊他一下。”
他们家也是我最熟,当然是我过去了,于是我到了他们家,找到老刘儿子,直言有事要他帮忙。老刘的儿子也是好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时候外头已经彻底黑了,起码八点多。
接下来,我们又拿了些床单被褥,像上次安置李若梅一样把沈老师放在车后面,然后挨个上了马车。
老刘上了马车副驾位置,我则在后面看着沈老师,走之前我跟那哥仨说:“明天估计又不要上工了,这情况目前就咱们知道,你们就跟丫头们说沈老师去镇上输液去了,别的先别说吧。”
“你放心吧,”大腰子说,“有啥情况你人带信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点点头,老刘的儿子发动马车驰向镇上。
“咱们是要去镇上大医馆吗?”我问老刘。
老刘回答:“不,咱去找镇上找高人帮忙。这家伙已经有一定的气候了,我对付不了。”
“今天这个比上次您收的那女的还厉害?”我说完才意识到似乎问了句废话,这手上的口子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老刘说:“上次那个其实气已经很弱了,因为有狐狸作法才能显形。今天这个家伙似乎已经吸收了很大的活人生气,能力非同寻常,不是只扰人梦境这么简单了,那痞子的死八成也和它有关的。不过现在它是在祸害沈老师,后面难免会危及其他人。”
我心下一凉,村里说那痞子是暴毙的,如果真是老刘说的那样,沈老师岂不是特别危险了?”
老刘似乎知我顾虑,回过头跟我说:“不要担心,咱们到了镇上找到他,他一定有办法。”
我不禁想,幸好村里有老刘在,不然我们的种种事情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一路无话。到镇上后,车子很快停在了一户民居门外,看着并无什么奇特之处。老刘下车叫门,我也打开后门下了车,屋里面有人应了一声,不久大门打开,一个束着道士髻的人探出头来,一看是老刘,有些惊讶,但立马就笑了:“师弟,你怎么来了啊?”
那道人迎出门来,我见他此时没穿外褂,只是素衫一件,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那道士也看见了我,打量了我一阵儿,我都被看得有点毛毛的,直到老刘招呼他一起把沈老师抬进了屋,他才又行动起来。
沈老师被我们四个抬进屋,放在一间屋里的床上,我明显感觉他身体的温度升高,一定是烧了,心内担心更重一分。老刘让儿子回家休息,今儿晚上没他啥事情了。
我刚才进门之后看了看,这家里的东西也十分简单,布局和老刘家里差不多,不过更多了几样新式的物件儿。这人年岁看着比老刘年轻不少,却叫老刘为师弟,我不禁好奇这二人的关系。
道士又看了我几眼,但没说什么,反而是开口问老刘怎么回事儿。老刘对他的师兄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在旁边补充了些来龙去脉。那道士听罢沉思片刻,对老刘吩咐道:“没事儿,你在这儿看着点,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我问老刘:“这是您的师兄?”
老刘说:“对,他姓马,你可以叫他马道人,马先生,都无所谓,他从小就跟在师傅门下,道行比我深,我入门没过多久师傅就去了,论资排辈自然是他的师弟。”
我点点头,老刘接着说:“放心,他说没事儿,那就一定没事儿的。”
第九章 破除之法
没过多久,马道人捧着不少家伙事儿进了门,同样有好几根白蜡烛,几张符纸,特别还有其他一些像是手持法器的东西,不过有其中最吸引人眼睛的要属那好几根明晃晃的银针,每根都比手指要长,我心想沈老师今天难不成要试试针灸?
我正想着马道人要如何施展“神通”呢,马道人却跟老刘说:“师弟,你和这位小兄弟先退到门外吧。”
“马先生,我能留在这儿看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可能有些对沈老师的关心,不过更多的应该是好奇。
马道人笑了两声:“小兄弟,在门外看一样看得清,但你非要在这儿看也无妨,但万万不要随便出声。”
我答应下来,老刘自然就也没出去,于是我们俩站在一旁,看马道人如何对付那个东西。我往沈老师那边瞥了几眼,这个可爱可敬的老顽童,平时活蹦乱跳的,相比起来现在的样子太可怜了。
马道人转头看看我们,又露出些许微笑:“不用担心,看我的。”
他手里点起蜡烛,让老刘关了灯。我心想这俩人果真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这前面的事儿都是一样的。
马道人看向沈老师,左手拿起一件圆环形的“法器”,从蜡烛上过了两下,平放胸前,念了一句什么,那圆环竟然就不用手拿,自己就悬浮在他胸前。
马道人右手掏出符纸,猛地将符纸从环形中央向沈老师掷了过去,那符纸穿过圆环之时竟自己噗地点燃了,霎时间映出沈老师影子的那面墙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形,依然是趴在沈老师影子上的。
这时候马道人双掌拍在桌子上,拍的很用力,虽然看着他的动作我还是有点被声响吓到,没想到他的力气有这么大。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几秒钟后,桌上的几根长针居然自己腾空而起,纷纷自己穿过圆环,径直向沈老师那边飞了过去,速度极其的快,就像是羽箭出弓的速度,随着咚咚咚几声沉闷的响声,居然钉在了那面墙上的扑在沈老师影子上的黑影上,那声音明显是在墙上都打了几个眼儿。
我还处在目瞪口呆的状态里,马道人就回头对老刘说:“好了,把灯打开吧。”老刘去点了油灯,马道人吹灭蜡烛,我看见墙上的黑影形状还在,不过像是刚刚符纸的纸灰凝聚而成,那几根针结结实实地钉在墙上,位置分别在那人影的头、心脏、手心和脚心上。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到底是啥本事啊?
马道人带我和老刘出了屋子回到客厅,他请我们先坐下,又给我们一人泡了一杯茶叶茶,我不是很懂茶叶,不过这会儿喝口茶还真是很醒脑。
马道人看我的样子,只是笑笑,老刘说:“小伙子,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师兄的本事。”马道人只摆摆手:“哈哈,师弟你过奖了,要不是你先试试水,我也不会这么顺利把它定住的。”
马道人也喝了口茶,接着说:“我只是把它定住了,后面的事情还要劳烦你们去做才行。”说罢看了看我和老刘。
我说:“要做什么您只管交代,请您务必救救沈老师吧。”
“小兄弟你莫急,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且听我慢慢说。”马道人跟我们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亲眼见了他的本事,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他这种说法的。
他说我们昨天确实掘了痞子的祖坟,不仅让他的骨头触了阳气,又意外地帮他祖宗选了一处风水很好的地方,那边地中生气本来就很足,又歪打正着地符合了平地浅葬的葬法,致使生气重聚。
这与一开始就埋在风水好的地方不一样,选好风水下葬生气不散,福荫子孙,而这位祖宗的生气本就已经消散殆尽,重聚完全是反自然的现象,受其危害最大的就是那痞子,因为是亲人,血脉相连,一气相感,所以祖宗很快吸干了他的生气。
沈老师因为是那天拣他骨头的人,八成就是那会儿不小心给他触的阳气,所以他也受了害,但因为非亲非故,并没有像痞子一样紧密的联系,所以吸食生气的速度比较慢,这才给了我们救沈老师的时间。
我听罢心想这一切还真可谓是无巧不成书,也太巧合了,如果那天我们直接把他刨了扔掉也不会有这种事儿,如果第二天痞子不来闹事儿死在村里也不会和我们扯上关系。
马道人接着说:“我定住的不过是它吸干痞子之后生出的虚形,要想彻底消除这个东西的危害,还需要你们去破了他的风水,让生气散了。”
我想了想,问道:“按您这么说,我们直接把他再刨了不就行了?”马道人和老刘听完都笑了,老刘说:“你还没听明白,现在有威胁的不是尸骨,而是重聚的生气,你可以理解它已经成了一种形态。你想那玩意儿会怕你刨了他的坟吗?刨坟地的做法只有对一开始就埋在风水好、生气足的坟有用。”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实话,我还是似懂非懂。
马道人问老刘:“师弟,你在那边生活得久,那边的风水形势你知道吧?”
老刘答道:“这点儿事儿还是没问题的。”
“好,”马道人接着说:“今天天色已晚,沈老师也没有危险,不必着急,但我家里就这两张床,你们一会儿先去街上老何家客栈住着,就说是我师弟,他不会收钱的。明天早上你们回去,把风水破了,再来我这儿接人吧。”
老刘答应着,带着我出了门,马道士笑着目送我们。来到老何家的客栈,老刘说是马道人的师弟,老何非常热情地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屋,还给烧了热水,闲聊之中我们才知马道人曾经不止一次帮过老何解决家里的“难事儿”,乡里乡亲住得不远也没肯要钱,于是老何对马道人一向十分感激。
谢过并送走了老何,屋里就剩老刘和我俩人了。我跟老刘说:“刘师傅,谢谢您了,要不是您,今天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老刘笑着摆摆手,意思不要客气。
我问他:“您左手的伤好了吧,不要紧吧?”
老刘说:“没事儿啦,就是个小口子,别多想了,快休息吧,明天咱回去还得一通忙活。”
我心中对老刘和马道人十分感激,却也无法多言,便听其安排,洗洗睡下了,思索着马道人口中所谓的“风水”,还有他说的破风水好像很简单一样,不知道是否真的奏效。第二天早上,老刘带我坐驴车去他儿子家吃了点早饭,又让他儿子请假驾马车把我们送回镇上。
在路上,老刘跟我讲,破风水的方法无非就是破了藏风聚气的局。气生于天,行于地中,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我们埋尸骨的地方在一片林子里,平时本就没什么风,而又恰好在旁边有条小溪,所以生气聚集。
“风”是老天爷做主的,我们无能为力,所以对我们而言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法子就是破了“水”。既然小溪是阻拦生气外散的“水”,咱就得在溪流上开一条道出来,让气走出去。具体的做法,老刘说了,很简单,就是咱去搞几车土,把小溪填掉一段。
当然,这个车不是别的,而是金石工地上运土的手推车,一车土大概有三分之一个土方,那小溪本就不是很宽,我估计四五车就能阻流了,再多几车就能填出一跳道来。
马车来到村口时,太阳高悬,正是中午。我们远远地就看见村里有一辆衙役的马车,而且应该就是我们驻地的方向。我知道这估计就是来拿沈老师和我的,赶紧叫老刘的儿子把马车赶到另一个方向去,别朝驻地去了。我们仨寻思着其他也没地方去,我们只好先绕道进了老刘家。
到了老刘家里,老刘给我们找来几个馒头垫吧垫吧,说:“今天这事儿拖不得,师兄没说能定住那玩意儿多久,时间越长对沈老师越不利。”
我想着怎么办才行,现在回是不能回了,但是就靠我们仨也不行,不说人力太少,挖土的家伙有一部分放在驻地,还有一步部分跟所有推土的车都存放在各家各户,民工上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
我看此时已经大约要到下午上工的时候了,便多老刘说:“刘师傅,麻烦您去跟村长说一声,让他在安排通知一下,就说沈老师生病了在大医馆治病,但是下午照常上工,工钱按全工的算!一会儿再麻烦您叫上我们那几个男生,直接去工地南边儿的林子里,我们到那儿会和。”
老刘答了一声好,就出门去了。我有跟老刘的儿子说:“大哥,您下午要没事,能去帮帮我们的忙吗?”
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小事儿一件,我反正是跟工头儿请了一天的假。”
第十章 内心的伤疤
我们就坐在老刘家客厅等了一会儿,直到村里响起敲锣声,随之传来村长那浓厚的口音:“喂喂,喂,帮金石队干活儿的注意听了,沈老师今天去大医馆看病了,但是他说了下午继续上工,半天也记全功。做工的相互转告一下。”
我一看墙上的钟,中午十二点四十五,一般都是一点开工的,我估计这时候大腰子他们应该回宿舍拿家伙出发了,便也出了老刘的家门,和老刘的儿子一起先去了工地那边。
老刘走得还真快,已经先到了地方,他一边指给我看,一边给我讲一些风水知识,还有生气走向之类的,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我们到之后没多久,将近20人的“浩荡大军”也向这边走来,老刘见他们来了,指向溪流的一个拐弯处,说:“依我看,咱就把那儿堵了吧,效果就能达到了。”
“堵住这水对村里没影响吧?”我虽然不种田,但是好歹也知道水对农业的重要性。
老刘笑了,说:“不要紧,这条溪流说是溪流,其实更像是一条臭水沟子,水不怎么流的,往下游一段也就没了,村里不用这水的,只是你们挑得好挑了这么个地方。”
我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招呼着大家往这边来。填过沟的人都知道,我们之所以要用推车倒土,是因为一堆土倒下去比一铲子一铲子下去效果好得多,因为土不会散在水里,能一下子给堵个结实。
我招呼他们哥仨儿过来,跟他们大概说了一下我们要怎么弄,就各自带着民工挖土去了。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一点儿不错,四辆推车来回两趟,很快就完事儿了。一些村民问我们为啥这么弄,我就说沈老师想在这溪流以南再开几个方,弄出一条土道儿来方便人和车的走动。虽然骗人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我知道这样说也是为他们心里少点顾虑。
完事儿之后,老刘跟我说:“这样应该就没事了,我们先回去,晚上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去镇上,到时候沈老师估计能醒了。”
我点点头,我带着几个民工还回方里干活了。有女生见我们回来了问怎么这么快,不是去试掘吗?我只还是一样的说法,今天造了个桥为以后打好基础。
这样的事儿还是暂时不要让姑娘们知道的好,产生恐惧感那都是小的,万一把几个很胆小,连墓葬都不敢挖的女孩子吓得不敢上工了,那也是罪过一件,到时候沈老师找我追责我就完蛋了。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衙役已经走了。我吃完晚饭,回宿舍跟大伙儿大概说了一下经过,就去了老刘家。老刘说想必这下子沈老师不用再躺着了,就让儿子驾着马车,载上我们俩就去了镇上。
马道士将我们引入房中,墙上的影子和针都没了,沈老师也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呢,我长舒一口气,连声感谢马道人。
马道人说:“小兄弟不必客气了,感谢的话您老师已经说了不少了。”
我转头看向沈老师,他也看着我,冲我笑笑,眼神中除了无力,还有几分无奈。
马道人接着说:“他现在已无大碍了,风水被你们破了,那东西自然也成不了气候,不用多久自己就会彻底消散的。沈老师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发过一次很高的烧,刚刚喝了点稀粥,人还是很虚弱,你们今晚就让他在这儿歇息吧,明天带他去大医馆开点退烧药吃吃,过两天就没好了。”
我还是连声感谢马道人,他只是笑着摆摆手。我看沈老师已无大碍,就随老刘坐车去他儿子家里住了。
老刘的儿子虽然不是啥富贵人,但是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家里的装修摆设让我这个离开城里好久的人顿生一种亲切的感觉。那晚上,一觉真是睡得舒坦。
第二天早上,老刘请我去街上的包子铺吃了一顿早饭,还给沈老师带了两个,他说他师兄马道人家里只有米和粥,最多有点蔬菜,沈老师需要吃肉包子给补补。镇子本来也不大,我们坐了一会儿驴车就到了。进屋看见沈老师已经下地了,正坐在桌边上跟马道人喝粥呢。
老刘就笑了,对我说:“你看看,我说啥,沈老师在这儿可没有肉吃。”说着把俩包子递给沈老师,马道人听了还是喝着自己的粥,只嘴上笑了笑。
沈老师接过包子,道了声谢,把包子泡进粥里,然后一口一口全给吃了,我们坐在旁边看着他吃,他那样子不像病人,只像饿了两天的正常爷们儿。
沈老师吃完之后用手擦擦嘴,见我们还看着他,他站起身来蹦跶了两下,跟我们说:“别看了,没啥好看的,全好了。”
马道人说:“沈老师身体挺健壮的,恢复一晚上已无大碍,现在看来连退烧药都不用吃了。”
就在这时,老刘的儿子忽然过来找我们,说刚刚有村里人来找他,衙役又去驻地找沈老师了。
我想是啊,昨天没见到人,估计去大医馆又没找到人,一看连就诊记录都没有,会不会以为沈老师做逃犯去了?
我把痞子的事儿和之后这些事情说给沈老师听,沈老师说想了想,跟老刘的儿子说:“谢谢你帮忙了。”又对我说:“我们现在马上回去,把衙役、村长跟李长阳一起带过来衙门,我们好当面把事情弄清楚。”李长阳就是那天扭住痞子的那位汉子。
接着他跟老刘说:“麻烦您一会儿去衙门跟我们一起去做个证人吧。”
老刘点头答应:“行,我反正没啥事儿,一起去吧,待会儿完了事儿还能顺道一起回去。”
此时,马道人却开口了:“你们先去吧,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一会儿就能走,让这位小兄弟留在我这儿坐会儿。”
我还没搞懂是个啥情况,沈老师就和老刘一起出门,沈老师驾着马车火急火燎地出发了,老刘走向衙门的方向。
屋里就剩了我和马道人二人,马道人走过去关上门,回来坐在刚刚喝粥的地方,请我坐到他的对面。
马道人见我有些不自在,便笑着说:“我们就唠唠家常,你去衙门里也帮不上忙的。”
我点头称是。
马道人又给我倒了一杯茶,接着就问我:“你是不是没有父亲?”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我有些措手不及。这件事我上大学之后不会有人知道的,因为学堂在北方,而我是南方人,在这里没我的老同学,更不会有家乡的熟人,这件事几乎是个秘密。因为我不想别人知道,从来也没提过。而马道人却这么问了。不过我冷静下来一想,他毕竟是有些道行的,能算出这个也不稀奇,只不过这么问有些失礼。只答了一个“是。”
但马道人接着说:“小兄弟,你莫要认为我是在揭你伤疤。这么多年,你的母亲有跟你提过你父亲吗?”
他紧跟的这一问,问得我竟然哑口无言。是啊,别说姓甚名谁我不知道,我甚至没有见过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甚至就爷爷奶奶我也是没有的,只有外公外婆,而且关系都还很冷淡。
“看来我没看错,你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马道人接着说,“你身上的气与寻常人不同,我从这气便能看出一二,刚刚的问题有些失礼,希望你勿要介意。”
我心说果然是一个师傅教的,老刘也是这么说的。我此时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问问马道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气究竟不同在哪里?”
“我不知道。”马道人这句话,让我心里居然有点愤怒。你不知道?那你说的是个啥?
他接着说:“寻常人的生气,都是那地中孕育万物的生气,与一早一木、一鸟一兽的气无异,而你,生气里夹杂着另一种气。一开始我遇到你,是一种我不知道的气。很有可能就是你父亲带给你的。”
第十一章 暂时的安宁
我听了一知半解,大概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个意思,但不是很能相信。说实话,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有较为成熟的思想之后,就默认我父亲跟我母亲怀上我之后就走人了,所以我也不和母亲提起此事,已经形成了默契。我想了想,问马道人:“你说的这种气,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你的生气比寻常人稍弱了一些,可能就是影响之一。所以你应该比常人更加容易碰上所谓的‘不正常的事’,不过你不用担心,就像我刚入门修习时一样,有些东西习惯了就好。说好听点,这甚至是一种天赋。”
我听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冷场了一小会儿,马道人接着说:“我师弟应该已经把书给你了吧?”
我答是,他笑着说:“我们虽然没做几年同门,但是彼此心性很像,估计师傅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收了他,我俩经常能想到一处去,换做是我,那本书也会送给你。当年师傅去世,书中文字我早已烂熟于心,就把书让给了师弟,让他继续修习。如今你得了书,师傅说过那本书就是他一生本领最初来源,你好好修习一番,自然也会有些眼力和本事。”
我点点头,马道人接着说:“对了,我师弟只是把书给你,其他没有教你什么吧?”我摇摇头。
他笑了笑,继续说:“如此甚好,那你就可以算是我门之中的小师弟了,以后叫我和老刘你都可以叫师兄了。他要是做了你师傅,你可就要叫我师伯了哈哈。”
我也笑了,没想到他们的规矩是如此的江湖,也就回敬一声:“师兄。”他笑着答应。
接着我又和马道人聊了我记得的一些书中所写的内容,马道人给我详细地讲解了不少知识,有些东西就这样儿,自己看难领会,但是一串联一点拨,就会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放到之前我是不怎么可能相信这些的,但是毕竟这些天的见闻是我之前编故事都编不出来的,还是听得有些入了神。
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小时,沈老师他们也回来了,而且这一次是和一辆衙役的车马来的,进来谢了马道人这几天来给我们的帮助,就招呼我上车回去了。
我跟马道人说:“师兄,再会了。”他笑着挥挥手。
我跟着沈老师上了马车,这次还有衙役的马车把我们五个人送回村里。我问沈老师怎么回事,他说:“这次我跟衙役说明上次咱自己回去的困难,他们也体谅我们不容易,就派了一辆车送我们呗,衙役为百姓,你以为是开玩笑的?”
我又问他在那边痞子什么个情况,他说:“没啥事儿,现在仵作说他是猝死的,而且村里的人都给我们做证了,他刀差点就捅进我肚子了,就算有关系咱也是正当防卫,自然就没我们的事儿了。”
赶马车只要一个衙役,所以有另一位同行的,坐在我们马车上,他是个年轻人,一路上好奇地问我们金石的各种事情,显得十分感兴趣,沈老师也神采飞扬地给他解答,但是话里面有不少吹牛和忽悠。讲道开心处,沈老师还邀请他们下午去工地看看。我心说这家伙的样子必然是好全了。
我们回到驻地已经过了中午饭的时间了,沈老师招呼做饭的大妈把饭菜热了热,请两位衙役一起吃了点便饭,然后让我去通知大家下午继续正常上工。
下午我跟着大腰子先到了工地,沈老师随后真就很有牌面地坐着辆衙门的马车来了工地,然后带着两位衙役在探方之间窜上窜下,讲遗迹讲地层,跟给我们上课似的,那俩衙役也是听得很入神,临走时还很依依不舍,互相都留了联系方式。
他送走衙役过来我就跟他开玩笑:“您这是要鼓动人家改行?”
他却说:“你懂个屁,你以后学着点,去哪儿搞田野金石,跟当地衙役搞好关系都是安全的保障。没有地痞,还有流氓;没有流氓,还有盗墓贼。只有他们能保护我们安全。”
下工之后,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驻地。晚上沈老师特意让大妈多整了好几个菜,十分丰盛,跟过节似的。吃完饭,沈老师让我去他那宿舍里。
进门他坐我做椅子上,自己坐到床上,叹了一口气,跟我说了声:“谢谢啊。”
我也并不是很意外。
沈老师接着说:“这几天多亏了你跑来跑去,不然我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带你们出来实习本应该是我照顾你们,没想到到头来却被你们照顾了。一会儿回去也替我跟他们说一声谢谢。”
我笑着说:“好,没问题。”
沈老师继续说:“我本来不应该说这些,但是这些事你也经历过了,有些东西也许不应该相信,但它们确实就是这样存在的。”他顿了顿,“你,既然他们认为有这样的机缘,就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吧,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支持你的。”说完,他又冲我笑了笑。
我知道,沈老师作为多年的田野金石工作者,见识一定少不了。但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样,他只能这么对我说。说实话,这大半个月的事情,真的让我的观念有了很大的改变。
我对沈老师说:“您放心吧,我知道您的意思。”
沈老师点点头,“行了,早点休息去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回宿舍之后,我把这两天的事儿跟大家伙儿说了一遍,听完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放在以前,我也不会相信这些东西。
之后我躺回床上,一边回想着今天马道人教我的那些东西,一边比对着书里写的内容,慢慢地就睡着了。
所幸从那以后,一直比较平安,日子一天天地过,工地所有人都结方了,金石工作转入整理阶段。
所谓整理,无非是画图,洗陶片,整理小件儿之类的琐碎杂事,虽然没了一白天的体力劳动,但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依然会让人很累。以前到晚上回来我还能看看书,开始整理之后每天休息时间只想睡觉。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努力,书里的内容也看过了两三遍,还模仿着书里画过符纸,不过没啥机会试试有用没,因为都是一些镇邪的符纸。书里提到的各种理论虽然用当前眼光看来有些难辨真伪,但是自然万物的生长繁衍似乎确实可以用书中的“气理”来解释。
这一天,我、细竹竿儿和刚骡子仨人在一起排陶片呢,大腰子依然是去帮李若梅了,按着学堂的要求,沈老师让我们按照遗迹单位先洗干净,洗完晒干按照类型学排列出来,再一一画图以记录这里陶器的变化过程。所谓遗迹单位,举个例子,就像古人专门扔垃圾的一个垃圾坑就是一个遗迹单位,还有墓葬,水井这些,都是。
细竹竿儿因为一开始就不想这门手艺,是当年被学堂调剂来的,所以一直不是很乐意干这些活。类型学本身就是一个挺烦人的活儿,排着排着,他开始发起牢骚来:“哎你们说,排这玩意儿有啥用啊?”
我笑了一声儿,没说什么,我知道这小子又要开始发牢骚了。刚骡子人老实,不知道这么回事儿,居然给他解说起意义来。细竹竿儿听了没两句,就打断了他:“得得得,你说的这么细跟背课本儿似的,我上课已经听够了,甭说了。”刚骡子就不说了。
没过多一会儿,细竹竿儿又开始了:“你说这类型学谁第一个发明的,弄这么个玩意儿出来折腾人。”
我说:“你忘了,上课不是讲过吗,是以前那个谁来着提出来了的。”说实话这些什么名字考完试早忘了,没事儿记人名干嘛?
“嘿还说我,你小子不也记不得。”细竹竿儿挺高兴。
一边儿的刚骡子又插嘴了,跟我们背课本。
我和细竹竿儿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可爱又老实的学霸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又干了一会儿,细竹竿儿说:“这类型学理论虽然挺好的,但就一定是对的吗,你看啊。”说着他把他自个儿遗迹里出的几个豆排在我跟前,豆是一种像老油灯的器形,豆柄长短变化明显,照理说很容易就分出早晚类型了,他接着说:“我知道,按着课上讲的是该这样排,对吧”说着把几个豆按我所想的排成一列。
我说:“对呀,你小子没白上学呀。”
他立马道:“我不是这意思,你看啊,虽然豆柄是从长变短的,越短的时间越晚,但是你想,如果是你跟我两家工厂造这东西,我看见你家造的长,我家就故意造矮一点儿,这样顾客选购的时候有个对比,哪怕根据顾客不同爱好定制长短也是行的,咱俩造出来的豆虽然时代相同但一样是有长有短呀。”
我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道理是这个道理,而且因为地区原因,材质都是基本上相同的夹砂灰陶,放过其他细节来看的话,他居然说的有些道理。
第十二章 长出来的井口
“再说了,”细竹竿不依不挠起来,“你看着,万一有一个古人兄弟知道他生活年代之前500年的豆柄要长一些,他心血来潮,也做了几个长柄的,还正好被我们给挖到了,因此扰乱了我们的判断,你说这不倒霉催的吗?”
我听着感觉他似乎也没说错,今天的人会这么突发奇想,难说古人就不会。
我正不知道说点啥,沈老师笑着走过来了:“我说你小子,脑子听灵光,好好干金石一定有大作为。写几篇好文章,出几本书,干倒几个学术界老先生的论点,你就出名了。到时候别忘了指导老师加上我,啊。”
细竹竿儿略显尴尬,没想到发牢骚的话被沈老师全听了去。沈老师说:“你说的也没错儿,类型学是有局限性的,所以我们判断年代还是要以地层学为主,从上到下由晚及早,挖到到生土了事儿,生土以下就是没有人类生活遗迹的时代了。”
“那生土底下是啥?”细竹竿儿问道。
“对金石学来说生土就是原生土了,没有人为扰动的痕迹,你要问这个,我帮你联系学堂研究古生物的老师,他可能告诉你底下有恐龙化石。”我们都听乐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细竹竿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沈老师,您听说过奥帕茨现象吗?”
沈老师摇摇头。
细竹竿接着说:“奥帕茨现象就是发现与地层年代不符合的发现物,比如两亿年前的化石上有鞋印。已经在全世界有好几例了,我爸妈听洋人说了讲给我的。”
沈老师倒是很开明,想了想,说道:“虽然听起来造假的可能是有的,但是未必不是真的。科学永无止境,你可以研究这个现象。但是这个文章后面别署我的名字。”
接着他又跟我们扯了一会儿其他的,就过去看女生们整理得怎样了,临走不忘交代细竹竿儿:“好好干,别偷懒。要研究别的晚上回去再研究。”
我细想刚才沈老师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恐龙比咱人类早多了。那地层埋得一定更深,过那么些年人才出来活动,那地层不知道已经堆高了多少米了,踩在第一批人类脚底下的土被称为生土,底下没准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古生物。但是细竹竿说的什么现象,又很煞有其事。
见沈老师走远,细竹竿儿说:“切,反正老子出了学堂就不干这个了。早点完事儿就行了,我得回去准备考别的去。”细竹竿儿的梦想是发财。他一直就想着考到一所研究赚钱的学堂去深造,然后到富庶的地方,干一番大生意。
以前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吹,因为知识体系上差别不小,不过这小子一直努力准备。我挺希望他能成功,因为我知道他是真的一直这么想的,而且真的很努力,希望有所回报吧。
他接着念叨:“这学科没意思,后来人都是徒子徒孙,不敢质疑老一辈的观点,还别署我的名儿,怕被训吧。埋头死学是没用的,都过去多少年了,想法就不能变变?...”
我只是听着他说,没多说什么,争谁对谁错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得不到答案,何必费那力呢。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沈老师看像是要下雨,吃完晚饭让我们把衣服都收了,门窗关关好。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雨还真是“好雨知时节”,我们天天在工地晒太阳的时候不下,临了我们赶着整理好了回学堂的时候,来雨了。
不过下雨是老天爷管的事儿,人是没啥办法的,只好听天由命。我们把大黄牵到我们屋里来避雨,没事还能逗狗子玩玩。
晚上,随着突起的一阵大风,暴雨倾盆而下,还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我们几个在屋里就像是好多年没见过下雨的沙漠骆驼,看着窗外的大雨。
突然,眼前一黑,驻地的外面照明的油灯灭了,同时传来一声女生的尖叫,大黄也跟着吠起来。我下意识就叫道:“不好!”赶紧拉着几个家伙冲出门去,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但是女生宿舍离得不远,我们适应黑暗之后很快就摸到了门口,我一边敲门,一遍大声问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赵燕打开门,看着我们几个,脸上露出笑来:“刚才小雅被灯砸在地上吓到了,叫了一声,你们几个这么紧张干吗?”
小雅是个胆子挺小的女孩子,就是那几个不敢挖墓葬的小女生之一,没想到嗓门这么大。里面的女生见是我们在门口,也都笑起来。
我回头看看他们,就一起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宿舍。
我知道,是之前的那两次经历让我的神经变得紧张了,好好想想的话,这大院里关得好好的,就算停电了,又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我们把门窗关关好,也就各自去床上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雨已经不大了,我出宿舍一看,我的妈,这也太乱了:院子里是各种被风卷来的树叶子和麻袋,院子一角搭的临时棚子也倒了,院内院外到处都有积水,抬头一看,扯的各种线也被扯断了。
得了,我知道,今天必然是忙碌的一天了,而且是白忙的一天。淌着水打扫是免不了,还要帮着拉线,棚子还要不要重搭也不知道。
吃完了早饭,我问沈老师今天从哪一个先开始收拾。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沈老师没谈收拾的问题,只说要找俩人去工地看看,看看盖的雨布有没有被掀掉。我们的探方发掘结束之后要回填的,但在那之前先盖着雨布,防止有遗迹地层弄不清楚的还有去看,或者有上头的人来参观的时候,一揭开就能看到了。
我估计是沈老师有心撮合我和萧芳,直接喊了她,说:“萧芳啊,你去换上雨鞋,跟周华去工地看看雨布被风掀掉没。”
萧芳这次答应了一声就去换鞋了,我的心却加速了,沈老师饶有意味地拍拍我的肩膀:“你也去换鞋啊,愣着干啥?”
我火速赶回屋里换鞋,拿了一把伞就去门口等着萧芳。没多会儿,萧芳自己打着伞就出来了,看见我在门口,就向我走过来。
这一路上,有些尴尬,心跳的也很快。我喜欢她,她也心知肚明,也一直拒绝我,这样子的关系难免些说不清。
不过我们是这样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也有所适应,倒也没有太拘束,就像普通同学一样,闲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只不过很有默契地不会谈到感情,就这样淌着水向工地去了。
走着走着,当我眼睛看到工地时我就无奈地一笑,萧芳也随之抬头看过去,雨布?压根是没有的。工地上到处积着水,树林里飞来的叶子也是撒得到处都是,探方壁因为都是土墙,被水冲刷得面目全非,探方里的遗迹也被冲的稀烂,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可谓是一片狼藉。
但是就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我发现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哎?我方里怎么会有口井?转念一想不可能啊,那个探方里空得跟白纸似的,挖到生土就出了几个陶片,正经的遗迹都没一个,怎么会有口井呢?但是那黑漆漆的圆口儿,不是井会是个啥?
我盯着那边正纳闷呢,萧芳问我:“周华,你发什么呆呢?”
我笑着指向那个圆圆的井口,跟她说:“你看,我方里长出来一口井。那个方我做的时候连个陶片都没有,现在一下雨自己个儿冒新枝儿了?”
萧芳向那边看去,她的脸上也很疑惑。因为整个工地做完的时候沈老师带着我们转圈地讲了一遍,有些什么遗迹大家也差不多都记得。
我们又走近了一些,站在我探方旁边的隔梁上朝那边看,壁面挺整齐,真就像人挖的井。
我更加不明所以了,对萧芳说:“我怎么想都不应该呀,这个方里的生土和其他方是连在一起的,说明已经做到底了,这难道是后来有人挖的?”
萧芳想了想:“要不咱们先回去,把情况告诉沈老师吧。”
“我看行。”说着我们俩又一路踩着大大小小的泥水坑回了驻地。
沈老师正拉线呢,我顺手就去搭了把手,他见我回来了,就问和萧芳的情况怎么样,我把那发大水的景象告诉他,他说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
就很淡定地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想了一会儿说:“反正都挖完了,冲就冲了吧。”我又把我方里出了个井的事儿跟他一讲,他手里明显一停,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什么玩意儿?一会儿我跟你去看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沈老师忙完手上的东西,去换上雨鞋,又是故意叫上正在帮忙扫叶子的萧芳一起走,萧芳也没有说什么,放下扫把也就过来了。
我本以为,他在路上还想做媒婆,但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他跟我们没说一句话。最后还是我先憋不住了,我问他:“沈老师,你今天咋回事儿啊?”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十分的严肃,边走边说:“一会儿你们两个小心点,别靠近那个口儿,我们只是去看一眼而已。不瞒你们说,我以前见过这样的东西,还害死了一个手下,如果真是那种洞口,这工地得赶紧回填了。”
第十三章 萧芳不一般
我一听这话,不由紧张起来,因为我知道,沈老师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但是不会开这种玩笑,他的神情也完全不是在开玩笑。我想问他具体是什么洞口,但是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说:“萧芳,你先回去吧,我跟沈老师去就行。”
“没事儿,我们刚刚不是去了吗,没事儿的,对吧沈老师。”
“恩,不碍事儿,只要别靠太近,不会有危险的。我叫萧芳一起来,完全是为了让你小子听话点。”
我心说:老狐狸,真是老狐狸。萧芳听完也略有尴尬,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现场。沈老师站在我们刚才的位置,一看,就说:“不好,好像还真是。”
我问他是什么,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在金石研究所,没到学堂当老师呢,那次也在这一带搞发掘,也是都到生土结的方,也像昨天一样下过大雨,可是回填之前一天我们带上头来参观,结果发现多了这样子的一个圆洞,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只好先陪着人,让一个手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儿,结果他打着油灯朝低下照了照,又抬头跟我说,这是个直壁的圆洞,看不到底。那就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他说完沉默了。
我心想,直壁的圆洞?不应该呀,生土底下的东西按理说要么是动物所为,要么就是自然形成,能把洞搞成圆口的不少,但是能把洞搞成直壁的应该只有人类。所谓直壁,就是垂直向下的,平时老鼠、蛇包括蚂蚁在内,都不会直着向下打洞。再说了,能打洞的动物有井口这样体型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问沈老师。
“回填,我回去马上叫人过来回填。当年那边出事之后,回填了之后也没听说再有什么情况。”说着沈老师就指了指驻地,示意我们走吧。
我们都转身打算返回。然而,隔梁一开始就留了一米宽,加上被水一冲刷已经不足九十厘米了,我本身人高马大,一不小心,左脚踩塌了一片松软的探方壁,那感觉就像踩到空气了一样,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左边倒去,加上泥水本就湿滑,我的右脚也借不到力,整个人就从隔梁上摔向左边的探方里,而我知道那个洞就在我摔过去的方向。
我嘴上啊地一声喊,心中着实一凉,知道这下糟糕了,刚刚沈老师故事说到那儿,我就估计这下头要么是个无底洞,要么底下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反正那个倒霉的手下最后是遭遇了不测,而现在,轮到我了。.
就在这可能是人生最后的几秒里,我埋怨自己真是不争气,为什么就摔倒了,为什么不向右摔,为什么还对准了洞口摔?
就在我快要接近洞口时,我本能地伸出手,抓向一切可能抓到的东西,但那是徒劳的,我的角度设计好了似的,手和脚的长度都差了一点。
这时,我的眼睛是对着洞口的,确实把下面看了个清楚,这洞不光是直壁,而且非常的深,底下也确实是深不见底的。
我几乎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准备接受这命运的安排,而就在一瞬间,我似乎停止了移动,一种失重感出现在我身体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花了不知道几秒钟冷静下来,看见自己确实悬在洞口,没往下掉,不禁大为疑惑。而周围也是出奇地安静,我听不到一丝声响。
正当我开始朦胧起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我就向漂浮一样,慢慢移动到萧芳身旁的一块泥地上,然后就这么趴着落在泥水里。那冷冷的泥水突然就把给弄醒了,我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趴在地上仔细地捋了捋,我先朝洞口摔过去,又漂浮着回来,哎?这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只听得沈老师在一旁叫道:“你他妈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沈老师正看着我,手上却托着要看着有点虚弱的萧芳,我瞬间回过了精神,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闺女刚才救的你,不然你他妈就死了!”沈老师此时十分激动,上次见他这样还是那回大腰子带李若梅回来的时候。我定了定神,看着萧芳,她有气无力,似乎都有点站不稳了。但她却说:“没事,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和沈老师只得扶着她,远离了工地,在路边找了一块儿比较平整的石头,扶着她坐到石头上,我在一边打着伞,沈老师自己走到一旁抽起烟来。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萧芳突然起身,说:“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沈老师闻言,把烟灭了,过来看她确实恢复了,就跟我说:“你和高鑫两个兔崽子,我这一把年纪了,就不能让我少受点刺激?今天多亏了人家,你还不谢谢?”
“萧芳,我.....”其实我都不知道应该说点啥,萧芳笑着打断我:“不用了,我应该的。”
我们向驻地的方向走去,路上沈老师说刚才萧芳那一手看得他目瞪口呆,问是在哪儿学的。
萧芳只说:“我这是一点家学而已,你们回去就别跟其他同学说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我和沈老师都答应了,毕竟她平时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料谁都不会想到她会有这一手。
沈老师此时似乎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依然对我打趣道:“你要真有能耐就把她娶了,让她保护你这一辈子。”
我笑而不语,萧芳也是笑了笑而已。不得不提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大腰子常常怀疑我的眼光,说萧芳挺普通的,但我就是觉得萧芳笑起来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好看。
我们到了驻地,我先去换了一身泥泞的衣服,恰好也到了吃午饭的点儿,沈老师在吃午饭的时候跟大家说,工地最近要回填,为了大家的安全,不许再去工地了。大家说都在忙着整理,谁没事做去工地呀。
第二天,沈老师就带我去工地帮着指挥回填了。路上我跟他说:“您这效率很高啊。”
沈老师略带微笑回到:“废话,要真有学生跑过来出事儿了,我还有脸回学堂吗?”
我们到的时候,好多村民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沈老师跟他们唠了一会儿。我看见一旁有两块金属板,还有一块儿稍大点的方形的粗铁丝网,我大概就知道他们怎么干了。
这边的土吸水能力很强,昨天的雨水已经快被吸干了,地上虽然松软但已经没有那么湿滑,沈老师先跟几个师傅托着铁丝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口中的“井”边儿,将网盖上去,然后回来跟我们一起,几个人托着金属板盖到洞口上,至此应该算是安全了。
回填工作花了好几天,先把四周的探方填上土,再填中间的,来来回回反复压实了土地。我心想,生土之下的秘密,真的就此被掩埋了吗,以后还有机会弄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吗?
完工的那天傍晚,我和沈老师走在回驻地的路上,我问他:“您上次没说,那个手下是怎么死的?也是掉下去的吗?”
“你怎么对这事儿感兴趣?”
“我比较好奇那天要是萧芳没在场我会怎么样。”
沈老师深深叹息一口,接着说:“他跟我说完那句话,整个人不知怎么了,像失去意识一样瘫倒,侧摔进的洞,和你昨天那个场面太像了,所以我昨天差点被你个小王八蛋吓死,吃完饭我就找人来回填。”
沈老师顿了顿,接着说:“我跑到洞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只看见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开始我以为是地下水,太远了看不清。后来我就赶紧找专业的人过来救援,但是竖着下了将近一百米也没见人影,更离奇的连地下水都没有,救援的也都不敢下了,后来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听完没插嘴,看他要不要接着说什么,果然隔了十几秒,沈老师还是边走边说:“昨天你要是掉进去,我一定跟着跳下去。他妈的,我死也要搞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能害人。”
我听了有些惊讶,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的,沈老师骨子里是真真的汉子,对学生也是全心全意的。
两个人都沉静了一会儿,我问了他一个我想了很久的:“您有没有想过底下到底可能是什么?这样的直壁圆洞不是只有人可以打出来吗?”
沈老师说:“一开始我确实跟你想的一样,以为只有人可以做到,但是这洞偏偏在生土底下,我当初也困惑了很久。你还记得那天我跟志永说的吗?”
我心想,啊?古生物?不可能吧。
沈老师接着说:“我想到最后,只想到一种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地下有一种体型很大的生物,向上打的洞。虽然那小子跟我说道什么现象,我觉得是不靠谱的,但是这个我没骗他。”
“你是说,像大蚯蚓一样?粗细像井口一样的蚯蚓?”
沈老师点点头,表示默认,但他接着说道:“你就没想到,这个样子还有另一种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