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死人井
早说在水底,人真的会像喝了酒一样,精神兴奋,但是智商下降,我把手伸过去的时候,自己就开始后悔了,但是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手了,来不及把手抽回来。
一边担心着会不会莽撞地碰到什么东西,我的手已经插进细腻有凉爽的泥沙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摸起来是个死物。我心里放松了一半儿,甚至有点高兴,心说终于不是空手而归了。
我攥紧拳头,感觉到手上握的是一根棍状的东西,我用力往出一拽,没费多大力气就弄了出来,也就筷子那么长。我拿到跟前一看,我脑子速度再慢我也认出来它是骨头。随之,我眼睛的余光看到泥沙上还有几个被我一起带上来的小骨头,应该都是指骨的大小。那这个……想必是手臂上的骨头了。
虽然金石的时候看到这种东西并不稀奇,但是我还是觉得挺晦气。别人掏宝贝,我又来掏死人。
眼看底下还有更多骨头状的东西渐渐显露到泥沙表面,我心说:妈的,这事儿老子不管了。于是我关了泵,回到井口,跟那两位摊了个手,就上浮了。
回到水面上,老殷果然看着我们手里空空的,笑了出来,说道:“不意外不意外,我刚刚就知道了。”
本来我就觉得很晦气,加上又被嘲笑,我不由怼了一句:“下面还有好宝贝,留给你们呢,甭客气,别忘了带麻袋去装。”
正在穿潜水服的那一队,听我这么说,还显得挺高兴,真就一人拿起了一个麻袋下了水。我一边脱潜水服,一边心想,看一会儿这帮倒霉蛋能弄上了些什么。
正当我坐在船甲板上,脑子刚刚彻底恢复了正常运转时,船边就有人大叫:“上来了!”听着非常兴奋。
我心里冷笑一声,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也把头凑了过去。结果水里这三个家伙,还真是一人搬了一个麻袋上来了。看到这场面,老殷脸上明显非常高兴,但是我观察到了底下三个人并不是很开心。那看来……
果然,当麻袋里的东西被到出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当然除我以外,脸上都换了一副表情。
整整三麻袋,都是骨头,还都是在烂泥里泡了二千年的人骨头,各个部位都有,只不过十分凌乱。
所有人开始面面相觑。这么多人骨,一定不是失足落井的,而且可能得情况其实很少——显然他们都是死后抛尸的。但是我们检查了很多骨头,上面并没有钝器制造的致命伤,所有伤口都是“粉碎性”的,这个很好理解,颅骨上被开个洞和整个拍变形了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而且,从骨骼发育和牙齿情况来看,这些人的年龄也是有老有少。
这就很奇怪了,莫非这些人先被某种因素弄得惨死,然后都被扔进了这口井?如果结合之前老殷给我讲的传说,这因素会不会就是那场巨大的灾难?不过又是谁能够在“陷C州”之后把这么多尸体扔进井里,又扔了这么多金银珠宝青铜器?
金石有时就是这样,有些谜团只能靠猜。我这个想法虽然有些难以做到,不过我觉得很合理。
金石工作可不会因为挖出来三麻袋人骨就停止,但是下一队从水里冒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没有了昨天的兴奋劲儿,又是满满三麻袋的人骨。
下工之前,一共十二袋人骨被我们从井里打捞了出来,回去的船上,大家明显都跟昨天有了很大的情绪转折,可能只有我们组的三个人比较幸灾乐祸。
晚饭的时候,做饭的师傅把那条巨大的黑鱼给切块儿煮了,味道十分鲜美还没什么鱼刺,但是在好吃的食物似乎无法改善氛围,所有人基本在低头吃饭,也不言语。
人骨这种东西,确实在某种意义上比较让人头疼,金石学家一向喜欢用“科学”来标榜自己的金石发掘,所以人骨自然也就有它在体质人类学上的研究价值。甚至有的学者说能通过检验人骨,还原这帮古人的食谱和健康状况等等,听着很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人骨不仅不能丢,还得妥善保管,拖回库房。
吃完晚饭老殷又把大家聚到一起,开始研究这口井的埋藏问题。现在毋庸置疑的是——人先进去的,然后是那鼎,再然后是金银财宝,再然后是那些奇怪的青铜器。老殷告诉我们,昨天那个鼎有关专家鉴定过了,是西周的。那按照上晚下早的堆积原理,这些人骨是西周及以前的?可是这口井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口汉代的井,那就只能是从西周沿用到汉代?
这也太牛逼了,虽说七八百年的时间跨度不大,但是早期古井一般是没井壁砖的,井口堆点瓦片都算是客气的,而没有任何砖瓦的“土井”,才是新石器时代以来的主流,这口井用了七百多年没坏,到了汉代又给加了井壁?哎不对,那不可能!
我突然想起来下到的深度还有井壁砖呢,汉代人如果做砖壁看到这个鼎他不可能绕下去接着干活儿,一来呢体积不可能,二来,汉代人要是从地里刨出来个青铜器都是当宝贝的,这绝不是个例,所以也不会就这么把它留在井底。唯一的可能就是——鼎是汉代修好了井才下来的。
我把这个想法说与众人听,大家都觉得有理,但是现在时代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口井的性质。还是那句话,文物是不可能自己长脚往这里跑的,同样人也不会自己跳进去,所以这种奇怪的堆积方式会给人很大的疑惑。
不过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就像有人给了我一点提示一样,之前那个“抽水马桶”的模型再一次出现,但是这会儿我觉得没那么好笑了——十分有可能!这是一处难得的风水龙穴,只可惜没埋人,而是被打了口井。
深埋在水下的之后,先吸生气,而人是自然界中生气的一个个小小的汇聚点,哪怕是刚刚遭遇不幸的人,生气未散,于是被井“吞噬”;接着再聚宝气,自然把这些“值钱”的物件儿都给吸进来了,所以这井里的宝贝,可能就是这座城陷落之前城里所有的好东西。而且这么多年井和它周围都不积泥沙,足可见此地的风水。
想清楚这个结论,我自己是越想越相信,真有如醍醐灌顶。但是这个我却没法跟他们说,毕竟有些“不科学”,不过我也心知,按照我的推断来的话,底下是不会有更多的文物,或者称之为宝贝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洗漱,发现外面又有点不对劲,急忙探头看去,昨天那座海市蜃楼的山又出现了!而且看样子,非常像。我把画板拿在手上就开始翻画儿,翻到昨天我画的那几张,站在门口一对比,果真一模一样。而且不光是形状,就连出现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样的——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我认为它就在那口井的上面。
这下我高兴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口井,无疑是一处风水龙穴。
老殷也起了床,看到这景象也是惊奇不已。显然,他也知道海市蜃楼这种自然现象本来就是难得一见的,如今这两天接连出现,而且形成的景象一模一样,这一定很不对劲。但我觉得他可能不会联想到风水这个问题。
就这样,我看了看他,他看了看我,我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去各忙各的了。谁知,对金石队而言更加“残酷”的事情从今天开始发生的。
人骨,人骨,还是人骨,这人骨似乎是无穷无尽,井也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深,不论怎么掏,底下又会出现一层一层的人骨。
后来,我们索性忘记了这口井里出土的文物,把它称作“死人井”,虽然听着不吉利,但是十足地表现了它对我们的精神摧残,不是亲身经历的人也许无法理解一次次潜到深水,一次次挖掘先民残骸,那种压抑与失望。
经历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清理,这口死人井里的骨头总算是接近尾声了——从之前层层叠压,密密麻麻堆着,逐渐减少,最后只同一个深度只有一个两个人,到后来只有几根骨头。我们才逐渐安了心。
但是,死人井现在不是我们最怵的地方,现在最阴森恐怖的地方,要属库房,里面是很多袋用麻袋装着的人骨,堆积如山,这不由让我想起来了草原墓里的殉葬坑。
这天下午,又轮到我们第一组下水了,现在我们下水,索性都是手拿手铲下去的,连挖带撬,其实井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偶尔只有一些骨头和石头,但是井壁还没到底,老殷就还不让我们放弃。
然而今天,我一铲子捅下去,就感觉出了异样。
第九十章 井下的世界
用手铲捅是我们最新发明的水下“金石”方法,边捅边抽沙,不仅能加快抽沙的速度,而且有没有东西一捅便知。
然而我这一铲子下去,捅下去不是平时的实在感,而且就像是一层薄沙。铲子的另一头儿,像是空气或者水,可以自由搅动。
我就奇了怪了,你说底下有水,泥沙怎么会不下沉?如果底下是空气,那也太离谱了。
但是我也没想太多,是什么一看不就知道了,于是我直接拔起了手铲,这真是个让我后悔的做法!
一瞬间,那层泥沙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裂开,眼前真的是个空洞,但在同时水似乎失去了这一层泥沙的支撑,向里面灌进去。
这他妈什么情况!我脑子里一片浆糊的时候,水已经带着我在往下冲,我意识到了危险,急忙用手扣住井壁上的砖头缝,才稳住了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在这种水流里逆流游上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这儿等,要么到了时间上面的人发现不对劲开始拽我,我借力上去;要么,就只能等这水流缓下来。
支撑了一会儿,我逐渐觉得自己双手的酸痛,而且越来越厉害。这动作就是两个手支撑了体重,而且加上水流的冲力,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我心里越来越急,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老赵教我们潜水,也没教过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我心里十分害怕自己被这水流冲下去,下去是什么地方,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情急之下,我想到去拽绳子,没准上面看着安全绳的察觉到绳子的异样,就会救我。
事不宜迟,我试着略微松了右手,还好,虽然水流力量非常之大,但是我应该还能撑十几秒。我急忙把右手伸到身后,去找那根救命的绳子,然而它在水流中左右摇摆,非常难以抓到,我右手几次都摸到了,但是没拽住。
我把手收回来,缓解一下左手的压力,努力让自己又“醉”又乱的脑子清醒一点,不然很难逃出去。
我冷静了一点,意识到,绳子不就系在我腰上吗?俗话说顺藤摸瓜,既然藤摸不到,就从瓜往藤上摸。
想到这儿,我立即换用左手,把手伸到腰部,顺利摸到了安全绳的金属扣,我这下高兴了,顺着往上一摸,然而事与愿违,因为我不是左撇子,左手不是特别灵活,这一下往上摸到绳子,却一下就把扣儿给打开了。我伸手去抓绳子,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它被水流冲得更欢了,在浑水中时隐时现。
我知道此时再想抓住它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我只能努力用两只手抓住砖头缝,人紧紧贴住井壁减小阻力,等待水流变小。
我心里比刚才更着急了,也骂自己不争气,这下子情况比刚才更糟糕了,刚才老老实实等救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绝境。
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如果他们把绳子拽上去发现人没了,是什么反应。
我抬头向上看,本来浑水里什么都看不见,加上流速如此之快,更加没法看到东西。我尝试着往上爬,但是一曲臂用力,我就觉得自己快被水流带下去了,赶紧又恢复了直臂的状态,不敢再轻举妄动。
等了非常久,我的两只手臂麻木得不行,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水流却没有减缓的意思。我回头看我那根绳子,看了好几秒也没看到,莫非它已经被拉上去了?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上面看见这根空绳子,应该会下来救我!
我醒了醒神,让自己千万不能放弃,也许再坚持一会儿,救我的人就会过来。
直到我的双臂疼得抖了起来,我的头上才出现了另外一个光源,我知道,这一定是人来救我了。我非常高兴,高兴得都快哭了,再过一会儿,哪怕是几秒,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
这时,我看到一只蹼脚像我伸了过来,好嘛,这个家伙居然是正着下来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看它靠我近了,我一把伸出手就去抓它。
然而,水流氮醉加上肌肉的酸痛,让我这一把抓了个空。因为用力太大,我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水流直接打在我的面部和身体上,这下得力量我一只手根本把不住了,瞬间失去控制,被水流卷着往下窜。
我用手乱抓,此时若能在抓到一个空隙我必将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抓,可惜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这才感受到水流的速度如此之快,四周是什么东西根本看不清,身体也被卷得不停变换着姿势,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突然,我的头不知道磕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阵剧痛传来,我整个人差点就晕过去,我明显感觉自己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又是一下,不知道大腿又磕在了什么东西上,从肌肉痛到骨头,整只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还没来得及顾到腿上,我只看见水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接近我的面门,闪避不及,只觉一阵眩晕,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到我再次总有意识,只觉得头痛欲裂,天昏地暗。我感觉到自己像是趴在地上,而不是泡在水里了。
我没死,看来我没死……我脑海里不停提醒自己这件事。
等稍微再清醒一点,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有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动,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我想,为什么我是趴在地上呢?莫非我得救了?
我几乎是逼迫着自己睁开眼睛,忍着剧痛和模糊,我只看到以前漆黑,任何光线也没有。我根本没有力气说话,没有力气爬起来。就算不知处境究竟怎么样,也无力去做斗争。至少我暂时脱险了,我闭上眼睛,立即就睡了过去。
等这一觉醒来,我都差点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直到身上的痛感袭来,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我努力翻了个身,躺着的地方一定是一片泥土,这感觉没错的。我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举起已经疼得狂抖不停的手在面前很近的位置晃了晃,还能看得见,这至少说明我的两个眼睛没瞎。
我知道自己受了很多伤,但是全身上下都在疼,根本不知道从哪个检查起,索性不去管它。
又躺了一会儿,我试着让自己坐起身,双手是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了,最后还是靠腰力强行坐了起来。我用左手把着右手的手腕,用右手去摸水油灯,突然又是一阵疼痛袭来,一定颤抖的手指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这下我知道,水油灯在刚才的撞击里已经坏了。
我侧耳静听,周围出奇的安静,居然连水流声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我真想大喊一声,但是却觉得嘴里也非常疼,也就没动嘴,反正如果有人来寻我,一要有光,二来他们也会喊,我不用白费力气。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勉强能够看到身边东西的一点轮廓。但是周围的地方还是看不清。我这是在地下吗?刚才的水流一定是把我冲到这儿了,但是水呢?
我满脑子都是疑问,扶着旁边的石头努力站了起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就快散架的结构。我试了试自己的腿,应该没有什么骨折之类的,或者有也不是特别严重,我至少还能走。但是我又能去哪里呢?这地方真像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但是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能坐着等死。
我把头上的水油灯给解了下来扔到一边,这才发现背后的氧气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我费力地把潜水服也从身上扒下来,觉得轻松了不少,但是我也摸到我身上到处是伤痕,不少地方还有滑腻腻的血。
脱完潜水服,我试着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慢慢向前挪步,之所以说它奇怪,我越来越觉得它不对劲,无论是听觉、视觉还是感觉,但是究竟不对劲在哪里,我又说不出来。
就这么努力往前挪了两步,我正在努力观察周围,突然脚下就是一空。我的反应速度已经根本来不及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身子只得由它向前倾倒,一边啊地一声叫出来,一边心说这下子完了。
不过好在这不是一个悬崖峭壁,只是一个很陡的下坡,虽然不至于直接摔死,但是向下滚了一番也要了我半条命。
但是奇怪的是,我的身上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怎么,居然没有刚才那么疼了。趴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我努力跪着起了身,用两只手玩儿命把自己撑起来,就这么直直跪在那里有歇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不是累到极点的无力,而是力气用尽的无力,但是我还是很想继续前进去找一条生路。
“啊!”我大喊一声,借声使力,我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我玩玩没想到,这一声叫喊居然引来回应。
从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来者何人!”
第九十一章 神话生物
我尽量稳定着自己的心神,刚才这声音一定不是幻觉,吐字清晰,必然是人。但谁他妈说话这么大声,难道用喇叭喊的?
不过顾不得那么多了,有人我就有救了,我朝着声音,憋足了一口气,用我能发出的最大声喊到:“我在这儿!救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大对,嘴巴像兜不住风一样。我靠,不是吧?我用手摸了摸,嘴巴没破洞,不过门牙好像少了两颗,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嘴里一直这么疼,不知道刚才哪一下撞击居然把我的俩门牙整个撞没了。
但是此时最重要的是活命,两颗牙已经不是大问题了。我本以为那边会再传来声音,但是等了一会儿,那边并无声响。我可以确定,刚刚的动静一定是真的,所以我摸索着向那边走去。
有了刚才的教训,我万分注意脚底,几乎是脚在湿软的泥土上滑着走,我知道这样是最安全的,一旦发现路没了,能及时刹车。
我朝刚刚声音的方向摸过去,那个声音却一直不出现,我心里有点着急。但是过了刚才的兴奋劲儿,我却有了一些恐惧,他刚才说,来者何人?这什么意思。
他如果是来救我的,一定会说:“周华,是你吗!”不可能没头没脑问这么一句。难不成,这地方还住了别的人?但是放现在我要是闯进别人家里,最多也就问一句:“谁”,“来者何人”这四个字像是古人一般。
这下我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脚步也放缓了一些,强打精神注意着周围的一切,生怕遭遇危险。
正当我慢慢向前挪动时,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者何人!”声音比刚才更大,似乎还夹杂着愤怒,整个地方再次被这声音震得颤动。
“我说,是我啊!”我是那种人强我愈强的人,尤其在这种时候,我被这不明不白的东西弄得很火,也大喊出来。
然而,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应,我真的是一头雾水,搞得这么牛逼,又不肯现身,到底是什么企图。
我只得寻着声音的方向继续向前,不管是好人坏人,起码他是人,我现在这样子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突然,眼前骤然亮起,一道闪电劈在我的面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地面的剧烈晃动,我被吓得不轻,加上地面晃动不已,直接跌坐在地上。
这雷声震的我头脑发懵,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不过借助瞬间的光亮,我看清这似乎是一个山洞,脚下是泥土,周围都是石头,没有其他东西。
我稍微冷静了一点儿,不对啊,这上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会有雷电?还劈在我面前,刚才多往前走一步,就灰飞烟灭了。
不料我正在思考之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但是这次听起来情绪好多了:“原来是轩辕氏后人,来此何干?”
轩辕……后人?轩辕氏,轩辕黄帝?那可不是吗,谁还不是炎黄子孙呢?
但是我转念一想,就发现事情可能不是这么简单的,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就像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人,也不会说别人:“原来是人啊”,同一个物种这么问会很奇怪。那难道?我联想到刚才这平地一声雷,莫非这……这不是人?
“向前数步,来吾近前!”里面这个家伙每次说话,都非常的响。我站起身,用试探的语气问他:“您说话声音可以小点吗,我耳朵承受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里面有传来一阵笑声,震得我不禁堵住了耳朵。随后,那个声音又说:“好好好,没想到,你已经如此肉体凡胎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这话说得什么意思,但是话语间的敌意已经少了很多。我慢慢向前摸去,不知道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憋了好一会儿,我还是问出了那个我十分想知道的问题:“你究竟是谁?”
他故意压低了音量,反问我道:“你看不到我吗?”
“这到处是黑的,我怎么看得见你。”
“你体内有魇幻珠,这可是能让你黑夜见物的宝物,你为何不用?”
嗯?这事儿他怎么知道的,要知道这个事情只有我和老瞎子知道,傻子那根本不用算。我越来越怀疑黑暗中他的身份。但是显然他不可能是老瞎子,或者傻子,那这,难道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那些我也见过不少了,没什么可以怂的,而且听起来他现在敌意不是很强,我便问他:“要怎么用?”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随后他说:“我来帮你。”
说罢,我只觉得腹内一阵发烫,接着是翻滚,周围居然慢慢变亮,东西也清晰了起来,眼前是!是!
天呐,这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会有龙!
我只见,面前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洞口骤然变宽,一颗龙头两颗龙眼正对着我,身子盘桓在后面,看不全,所以不知道它究竟有多么巨大,不过龙头已经比我还要高大了,相貌也和传说中的非常相像,所以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明显感受到自己腿肚子发软,不断颤抖,心跳非常之快,几乎无法呼吸。这是神兽啊!我不曾想过,世间真有这种东西。我可以感觉到,我在它面前,就像一只蝼蚁。
“你是,龙?”我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了,问了这么一句不需要问的话。
“不错!哈哈哈”它又开始狂笑起来,这次我连耳朵都没想到去捂,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我脑子里一通浆糊,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找到了,龙?
他见我在原地一动不动,又说:“过来,到我进前来。”
我心里其实压根不想过去,别说龙了,一条巨蛇放我跟前我都得吓得够呛,靠近这种巨物谁知道有多大的危险。但是不去又不行,就算他不用电劈我,扯着嗓子对我喊两声我也受不了。
再说了,现在我是被困在别人的地盘儿了,如果不听它的,我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想到这儿,我心说:算了,过去吧,把它惹毛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便迈开步子,慢慢向它那边挪过去。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它又开始与我说话,我这才发现它并不动嘴,但声音就这么真真儿的跑进了我耳膜,有些不可思议。
我一边走,一边喘着气,把我如何掉下来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他听完又是一阵笑,笑完还说:“难怪你弄得如此狼狈。”
我心想,妈的,这龙还挺开朗,笑个不停。脸上也憋出来一个苦笑:“是啊,两颗门牙都没了。”
它两只巨大的眼睛盯着我看,突然就须发开始在空中飘荡起来。我不知道他要干嘛,下意识停住了脚。只见两道金光闪起,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别害怕,你再看看你的牙。”我纳闷儿了,举起手摸了摸,哎?真的长回来了?
这他妈够神奇的,果然他能打雷,施展这么一个法术也不是问题。我想让他要不帮我把身上也治疗一下吧?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我跟他不熟,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我都不明白,还是不要多提要求了。
“谢谢,这下说话不漏风了。您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里,已经两千年了。只因我当年意气用事,水淹C州,涂炭生灵,被镇压在这湖底,不得脱身。”
水淹C州……神话传说居然是真的?
他看我一脸茫然,继续说:“当年我看到人间的热闹景象,就下凡游玩,不想第二天有人趁我熟睡将我宰杀,还吃了我的肉。后来我靠父亲的灵力得以重生,才起报复之心……”
我听他讲着这些事,完全就像故事一样。但是这些东西从一个只应该存在在故事里的生物嘴里讲出来,又像是一件真事儿。
我听完他如何把一城的百姓淹死,又如何把C州搞沉入水底,内心十分震撼。所以我的感觉没错,他要弄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直到他说到遭了天谴,被镇压湖底,才停止了讲述。
就这样陷入了冷场,他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努力消化他说的话,联系到刚才我的所有遭遇以及这么多天金石工作的收获,我逐渐有了一个推测。那口井的位置,十分靠近这个镇龙的洞,或者很有可能就在这上面,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处真正的风水“龙穴”。跟我之前的推测一样,先聚气再聚财。
那些人骨……可能都是当年C州城的老百姓,都是被这家伙害死的。想到这儿,我不禁为同类感到悲伤。
但是现在我很清醒,我最大的任务是从这里到外面去,我可不能留在这儿,跟这个被镇了两千年的老古董一起待着,我可没有这种寿命。
因为我眼睛看得清周围的情况了,所以我有意无意地用余光观察上下左右,思考着出去的办法。
但是我这些小动作,似乎被他尽收眼底,他冷哼一声,问我道:“你想出去吗?”
第九十二章 谈判条件
我经过一番心里挣扎,还是慢慢点了点头。我是有点怂的,或者说非常怂,这跟面对一群歹徒不一样,那时候最起码还有一战的机会,而面对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他对我的态度究竟怎样,似乎时好时坏,而且我也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
点完头我就这么心里一边打鼓,一边等他的回应。
“不要急,”他沉默了数秒之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两千年了,也没人与我交谈,多待一会儿你不会损失什么。”
我心里浮起无数个脏话,这算什么事儿,你寂寞了就把我强留在这儿,但是脸上却要装得很乐意。不过我知道得不到他的“允许”我是绝不可能从这个地方出来的,所以,我索性摸着石壁坐了下来,因为站着身上又疼又累,不如坐着唠嗑补充体力。
他看我坐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没头没脑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九州神鼎吗?”
九州神鼎?那不是夏禹铸造出来象征天下九州的东西吗?应该是是益州鼎,兖州鼎,青州鼎,徐州鼎,扬州鼎,荆州鼎,豫州鼎,梁州鼎和雍州鼎九鼎,他还命人将全国各地山川奇异之物画成图形,然后分别刻于鼎身。
但是这尼玛都是传说,现在金石界对是否发现了夏朝还有争议,甚至一帮外国佬根本不承认有夏朝,九鼎如今在哪儿更是无从说起。
“我只听说过那是夏禹铸造的,你要说记得我也只记得这么多。”
“不错,的确是禹神铸造的,你知道它们在哪儿吗?”
“你在开玩笑吗,天底下那么多人想找都没找着。”说完我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轻浮了,我仔细观察它的反应,生怕激怒的它。但我这话确实不假,九鼎那可是无上权利的象征,历史上君王谁不想得?放到现在金石学家历史学家恐怕还有一帮人在绞尽脑汁寻找这华夏神器。
“哈哈哈哈哈。”石洞里又回想起他那放肆的笑声,“无妨,我来帮你!”他一说完,我只觉得脑壳一阵发麻,接着是脑子里又疼又晕,我用两只手抓住脑袋,紧闭双眼,非常难受。我大声问他;“你要干什么!”
然而,他还未回答,我的脑海中已经映射出一幅地图,是一处我有些似曾相识的山川地形,里面还有一撮儿东西闪着金光。
“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快停下!”我的脑子里只觉得被搅动,被撕裂,根本无法继续思考这是什么东西,只得如是哀求。
“这就是九州神鼎的位置,你可记住了!”他这句话说得非常大声,加上我刚才脑子里的混乱,我不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了意识,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但是我没有睁眼,我闭着眼睛回想刚才的事情,除了头疼之外,那副地图?嗯……我一定是见过,但是在哪儿见过呢?
我细想这些年我去过的地方,应该是没有这座山的,但是为什么它这么眼熟呢?莫非是照片见过?话本上见过?
我更加努力地回想,突然,他又说话了“你醒了?不用想了,那是骊山。”
对啊,骊山!我靠,QSH陵?
不知道他怎么察觉我已经醒了,但我心知再假装昏迷也没用了,于是我睁开眼,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一直在盘算这东西怎么会在QSH陵里呢?莫非秦灭周得了九鼎,又被千古一帝带进了坟墓?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也是配得上九鼎的人。我又不禁想起了沈老师挖QSH陵的心愿,现在看来里面的文物里还有一套上古神器。
不过短暂的兴奋后,我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九鼎的位置?”
“你果然很聪明,实不相瞒,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与这九州神鼎有关?
“帮我打烂九鼎。”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听了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什么叫“打烂九鼎”?这白龙究竟和九鼎有多大仇?
我问他:“打烂?你确定是破坏掉?”
“对,就是一个意思。”
我越发的不解了:“九鼎和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打烂?”
“多说无益,你答应帮我打烂九鼎,我就放你出去。”
我心说你个家伙,用这办法威胁我?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首先进QSH陵就是不可能的,上头出于无法很好保护文物的考虑,根本不会同意打开QSH陵。再者说,就算,就算哪天让发掘QSH陵了,找到了九鼎,那也是重要文物,可以说是历史上最重要的文物了。我去把它打烂?那跟今天死在这儿没什么区别,还不如今天少费点力气。
他见我一言不发,问我:“怎么,你不愿意吗?”
我心说,今天恐怕是出不去了,不如……我问他:“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打烂神鼎吗?”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
“你别着急,我给你分析一下,现在的九鼎藏在QSH陵里,我去开QSH陵要费很大的力气吧?我又不是你,我可没有神力。再说,九鼎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是文物,如果我不明不白地毁了九鼎,我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懂吗?我会死的。所以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弄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做了我有什么好处,至少让我愿意拼死去做这件事。”
“哈哈哈哈哈”,这龙真有点喜怒无常,刚才一副天威震怒的表情,现在又狂笑起来,接着他说:“那好,我便告诉你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你的祖先轩辕黄帝本是神,在人间为人皇时便带领我龙族征讨四方,一统天下后他就将龙族地位最高的九龙分封为四海龙王和五帝龙王,所以自那以后我龙族只听轩辕黄帝一脉调遣。但过五百年后,舜帝为人皇时,杀轩辕黄帝后人鲧,我族龙皆震怒,诛杀之,并奉鲧后人禹为人皇。却不想九龙之威过大,以至于水淹大地,禹神见百姓受苦,遂欲用神力收九龙之灵,我族向来以轩辕黄帝后人为神,故听凭处置。禹神的能为已经大不如黄帝了,他耗尽神力也不过将九龙龙灵封印了五千年,他铸九鼎是为了封存龙灵,所以九州神鼎也可以叫九龙神鼎。九龙失去龙灵便无甚深法力,被禹神按方位加封为九州龙王,各据一方,以保水土平安。而打烂九鼎,就可以释放龙灵了。”
什么?释放龙灵,让龙都恢复原来的神力,那不就说明我可能引发一场水淹天下吗?开什么玩笑?我越发知道自己不可能去做这样一件蠢事。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轩辕黄帝这一世的后人,只有你可以去毁掉九鼎,而九龙重获龙灵后会听你调遣,你就是我们的首领,我们会保护你。根本不会有人能伤到你。这就是你的好处。”
我像听神话故事一样听他讲完这些,有些不信,毕竟大禹夏朝什么的离现在至少四千年,那会儿的事情是不是神话传说还两说呢。不过我看着眼前的这条龙,想必就算是传说也有可能是真的。
面对这样“优厚”的条件,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如果真如他所言,九龙都听我号令……但是回到现实当中,这种事成功发生的可能性是多大呢?第一,神话的内容一定是真的吗?第二,能不能打烂九州神鼎呢?第三,龙族得到龙灵真的会听我调遣吗?目前我脑子里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如果把所有几率全部对半劈,那也就只剩下12.5%真正的对我有利的概率了,如果还有其他事情,那就是6.25%乃至更低。我没理由去做这么一个荒唐的事情。既然很大概率对我没好处,那么……
我继续问白龙:“不会只有这么简单吧?那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都告诉你这些了,再说一点也无妨。九龙是我龙族中能力最强的,其中也有我的父亲,我就是为了帮他老人家早日重获龙灵,才请你帮忙的。”
“等你父亲重获能力,你也能从这里逃出生天对吧?”
“不错。好了,你知道得够多了,那你究竟答不答应?”
面对他的逼问,我非常紧张,心跳还是非常的快,我甚至已经没有底气去回答他了,因为我知道等待我的可能只有一个最坏的结局。
过了一会儿,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但是身体还是不自主地有些发抖,然后,我摇了摇头。
“哦?”他看到我的表态,又提高的说话的音量,“你如今就是一个凡人,竟敢违抗我?”
说着须发皆动,似乎就要动手。
看着他愤怒的样子,我心知多说无益,只得站立在原地,等待结局的到来。
第九十三章 龙颜怒
死就死吧,这一刻我觉得自己至少有一点伟大,没有屈服于淫威,甚至可能保护了很多人。虽然不是重于泰山,至少是重于鸿毛了。
但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除了九鼎,他的话里还有一个信息——他不能伤害我的,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能够帮他们获得自由。
“怎么,我是轩辕黄帝后人,我死了就没人能帮你们了,你还敢伤我吗?”我壮起胆子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哈哈哈”,他狂笑起来,“我如何不敢!”说完须发更加张扬,眼里更是金光闪烁。
我心中一颤,这家伙的话果然不能信。此时我却不像刚才那么淡定,转身就想跑。谁知,伴随山洞剧烈的颤抖,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又在我面前炸开,白光一闪,我身上所有的毛发尽数站立起来,身体耳朵都被震得发麻。
虽然已经一身冷汗,不过发现这个雷并没有打在我身上!这或多或少说明他不敢真的把我弄死,于是我更有逃出去的信心了。
然而,我正要继续跑,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响,不是刚才那轰鸣的雷声,而是剧烈的哗哗声,这是……水?!
我回头一看,我滴个乖乖,水流以极快的速度从龙的后面涌出,如果非要形容,就像在水管里放水一样,我却是水管里的一只蚂蚁,水位淹没整个山洞,很快吞没了龙那巨大的头向我涌来。
我还没来的及回头开跑,水流巨大的推力已经把我带了起来,我的双腿瞬间离地,双手胡乱地挥舞,希望能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但是在这种时候一切都是徒劳。
很快,我的身体直接失去了平衡,一头闷进水里,根本无法呼吸。我想挣扎着调整身体的姿势,无奈水流的力量太过强大,我越想挣扎身体在水里就翻滚得越厉害。
耳边除了水流不止的哗哗声,更是传来了他响亮又可恶的笑声:“死吧!哈哈哈哈哈哈!”我连喝了几口水,强逼自己在着水流里睁开眼,谁知刚看见东西,就是一面石壁,我来不及躲避或者防卫,直接被水正面砸在石壁上,这下是真的七荤八素了,又在水里打了几个转,连呛了几口水,终于觉得自己无力再支撑下去了。
我心说着这下真的要死了,没想到,我的结局,是被淹死的。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居然有了一些淡然,似乎把能放下的东西,都放下了,然后我就在窒息和不断的撞击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呜呜呜,呜呜呜。”
我的耳朵中传来一阵的哭声。
这谁啊?哭什么玩意儿,怪烦的。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朦胧中一丝灯光也刺激得我的眼睛受不了。
我又赶紧闭上眼,皱了皱眉。
旁边有几个人开始喊起来:“醒了!醒了!”
什么玩意儿啊?
我又一次奋力睁开眼,发现旁边的人都很熟悉,但是还没来得及认清是谁,随之而来的是脑子里一阵剧痛,我又一次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我睁开眼,天已经黑了,我在的地方也是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但是我却看的很清楚,我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在一医馆里,因为只有医馆才有这样布置,这样的墙面。
很快,我又感受到疼痛感向我袭来,这一次不光是脑子,有头皮,头脖子,有肩膀,有手有脚,有肋骨,有肚子,只要是我的地方没有不疼的。
我被疼得呻吟了起来,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旁边突然坐起来一个人,看身影是个女人,我一看,这是我母亲啊。
我想喊她妈但是嘴巴也不听使唤,只见她两个眼睛肿得跟什么似的,脸色也是差到了家。
她打开灯,看见我醒了,又哭了起来,一边用手摸着我的额头,问我:“怎么的,疼吗?”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此情此景,我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母亲一慢慢抚摸着我的头,边哭边跟我说:“没事了,没事了,你醒了就没事了。”
虽然她的出现让我感到安心,但是这一身的痛苦让我难以支撑,我呜咽着用嗓音告诉她:“疼。”
她擦了擦眼泪,跟我说:“你等妈妈一会儿,妈马上就回来。”说完就披上外套,向外走去。
我躺在床上,不住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弄得这个样子的。从我现在很能记得的,我不是应该在C湖边上金石,然后看到了海市蜃楼吗?
不一会儿,她带着一个护士就进了门,又坐回到我旁边,对我轻声说:“别怕,打止疼针,打完你能好受点。”
我点点头,但是心说我身上都跟刀割似的,我会害怕打个针?无奈根本没法说话。
不一会儿,我根本没感觉到护士在哪儿下的手,就已经打好了。母亲一边谢谢护士一边把她送了出去。
我脖子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这动静的吵醒了隔壁病床上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躺在床上朝这边看着,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母亲发现我在看她,也转过头去向老太太看,然后一边擦眼泪一边跟老太太说:“好不容易终于醒了。”
老太太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慈祥地看着我。
母亲坐回我的旁边,问我有没有好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跟老太太对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还是药效真的起作用了,我身上的疼痛感确实少了一些。
虽然身体不是那么疼了,但是我只想睡觉,我用我自己几乎都听不懂的话跟母亲说:“睡,睡。”
她听见立马就明白了,帮我把身上的被子捂好。
我跟她说:“你,你,你,也也。”
她也听明白了,跟我说:“你睡吧,你睡着我马上就睡。”
我嗯嗯了两下,就闭上了眼,我实在是太困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我发现旁边围着好些人,有老殷,老赵,还有跟我一起潜水的几个人。看见我醒了,就像看保护动物一样都在朝我看。
我看清了他们,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条龙,是他!我瞬间又晕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醒来得很快,而且我几乎把整个事情的过程全部记起来了。
我今天的状态明显比昨天好很多,最起码嘴能动了,我看到老殷正在我旁边,我看着他,跟他说:“老殷,井,不挖了。”
他把着我的手,一个劲摇头:“不挖了,不挖了。”
我在脸上挤出一个笑,然后喊:“妈,妈。”
母亲听到我的叫喊也来到我跟前。
我看着她,跟她说:“这,不怪他,不能怪,殷。”
她看着我,又看看老殷,俩人笑了起来,她对我说:“不怪,不怪,我一开始就不怪他。”
我点点头,不想再费力气去说话了。
天色也不早了,他们看我也不想说话了,便一一跟我,跟我母亲告辞离去。
夕阳下,母亲自己买了一份盒饭,坐在我旁边吃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她跟送我出来的时候想比削瘦了不少。
她看我看着她,笑着问我:“想吃吗?你现在想吃也不能吃,等你好起来,妈妈做好吃的给你吃。”
她自己吃完了,又去旁边的摇起老太太的床,给她喂饭。我知道她一向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也不奇怪。
那老太太吃完坐在床上,对我母亲说:“谢谢你闺女,我就说好人有好报吧,你家儿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母亲一边收拾,一边也高兴地说:“您说话这么灵验,那等他好了我可就盼着抱孙子了。”
一通忙活好,她又坐回我的身边,我问她:“你,怎么瘦?”
她微微笑着说:“不碍事,这些天没睡好没吃好,累的。回家养几天就好了。”
“我昏,几天?”
“老殷说的,那天把你从水里捞起来,你都快发黑了,还好当时岸边的医生已经被接到了船上,及时抢救又送了医馆,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他找我的时候你已经在医馆了,这么算起来,一个是三天两夜。”
我一想到自己当时“临死“前的感受,不禁想笑,龙又如何,我不是逃过一劫了吗。
我知道,他们所有人,包括我母亲,一定都想知道我是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的,换我当旁观者,我也会这么想。但是他们都没问,应该是考虑到我的身体问题,这倒是也给了我编瞎话的时间。
那天,母亲看我没问题先去睡觉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有魇幻珠的作用,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几乎是一样的了,我就这样想着如何跟所有人解释这些事。
不过到最后,我还是决定老殷那边可以骗,但要跟母亲说实话,因为这可能牵涉到我心里一个更大的谜团——我的父亲。
白龙跟我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什么轩辕黄帝后人,九州神鼎,龙灵,这些鸟事究竟是怎么跟我搭上关系的,无疑跟我那个父亲有很大的关联,也许只有母亲一个人知道。
第九十四章 面对新生
新的一天,我迷迷糊糊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睁开眼发现是医生和护士在和母亲交谈着什么。
我微微抬起头,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琳琅满目”。
他们看到我醒了,一个带头儿模样的医生走到我跟前,笑呵呵地跟我说:“先躺好,别急着起来。”
我听他的话把头又枕回枕头上。
他接着说:“向你这样的情况我真没见过几个,溺水还一身的伤,不过你是个坚强的人,已经挺过来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康复的。”
我笑着对他哼哼了两声,表示我知道了,无心再说更多的话。
他们几个人对我全身上下又是一通检查,才被连连道谢的母亲送走。
就这样,我在睡——醒——睡的循环中过了好些天,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身上各种管子也一一除去,我知道,“内伤”应该是差不多了,现在困扰我的是一身外伤。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身上的疼痛虽然有所缓解,但只要一使力,该疼的一个不会落下。不过我还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在母亲的搀扶下强行下床走动,不然一个人躺的时间太久,肌肉都废掉了。
我不禁有些唏嘘,不久之前还是一个“能下五洋捉鳖”的人,现在自己的行动力跟鳖也差不离了。有时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疤,还是恍如一场梦,一场无法相信的灾难之梦。
有一次,我上完厕所,在厕所的镜子里看过自己的门牙,并无其他的异样,只不过白得跟新的一样,虽然我别的牙也不黑,但是这俩就像没用过那样,色泽还是很不同的。嘴唇上的伤也提醒我被磕绝对不是假的,所以我遇到龙的事情应该是不是假的,不然就算是幻觉,也不会有这么奇怪的幻觉,帮我长俩翅膀多好,长两颗牙有什么说的。
不过我猛然间想到一个更大的问题,世界上为什么真的还存在龙这种,本应该只存在于神话里的生物?那岂不是说……可能还有很多传说里的东西还……活着?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不过我也不想发现了,经过了这一遭,说实话,我只想好好活着。既然已经逃离魔爪,我不会再去考虑帮龙族打烂九州神鼎这种如同扯淡的事情。
这天晚上母亲服侍我睡下,她也就关了灯睡觉去了,我的精神头已经比前面好太多了,不过我晚上也不想干别的,睡不着就只躺在床上琢磨。龙?这和我以前遭遇过的东西完全不同。世界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起码还是跟人有关系的,龙完全是另一种概念,对我的世界观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还有什么,轩辕黄帝,禹神……莫非当年,老刘和马道人说我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就是?不至于吧,我就这么碰巧?
我躺在床上都摇了摇头,几千年,一百年五六代人,这多少代了?这概率,也真是小得可以。
不过对老刘和马道人的想法,让我又联想起当年的另一件事。那天晚上,雷电中那庞大的身影……莫非?还有那离奇的直壁洞口!当年如果萧芳不救我,我是不是遇到龙了?
萧芳……小心姓萧的。这句话在我脑子里也是非常深。我想把它抹去,但人就是这样,你越想忘记的,往往记得越清楚。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应该往哪个方面想。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中打旋。
等我醒来的时候,老殷他们又来看我来了,看我精神头比以前好,上来就激动的拍了我肩膀一下,把我疼得呲牙。
我问他:“老殷,那天发生了什么?我绳子断开以后你是不是下来救我的?”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就把绳子给断了?”他虽然发问,但是脸上没有愤怒,完全的是高兴。
“我在底下被水流冲得顶不住了,想晃绳子吸引上面的注意力,没想到一下子给解开扣了。”
“原来这么回事儿,你不知道,这俩兔崽子提着一根空绳子上来的时候我都快疯了,我心想你就算没遇到危险,氧气瓶也撑不了多久啊,我急忙下水就去找你,还让船老大把医生接到船上了。我在底下了很深,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怎么还看到有灯光一闪,当时还以为是你呢,但是下去什么都没有。后来绳子不够长,我也没法逆流救人,只能先出井口去拼接绳子,逆着水流上去废了好一通力气,谁知道这么一来氧气又不够了,又上去换氧气,折腾了很久。我心里越来越急,说实话当时老子都他妈快骂娘了,我知道溺水这么长时间十个有九个是救不回来的,如果你真了出事,我真没脸面见你家里人,我真的得给你爹妈下跪。但是没想到,第二次下去了刚到井边,刚才还在往下的水流方向就变了,一阵洪流直接就把你推了出来。我当时拽住你就完了命地上浮啊,把氧气都塞你嘴里了你也不会吸,咳,而且你小子喝了不少水呢。多亏得几个医生抢救及时又得当,最后才给你捡回来一条命。”
“喝口水吧,说累了吧。”我笑着看跟他说。
“不累不累。你还记得当时下面是怎么回事吗,你潜水服哪儿去了?”
“我也不记得了,当时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磕了,脑子就晕了,后来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了。”
“哦……”明显他有点失望,但是老殷也不是个傻子,他就算听出来我不想说也会再问了的。的确,没有人能在晕过去的时候,把潜水服扒掉。
又聊了一会儿乱七八糟的,比如文物是怎么处理的之类的,他们也都告辞了。
见人都走了,母亲也去医馆食堂买午饭,房间里就剩了我和老太太两个人,她还是一脸慈祥地看着我。
这么多天,除了我母亲帮忙服侍她意外,我没见过她的家人。不过这种事,人不说也不好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像我不喜欢别人问我“你爸爸呢”一样。
安静了一会儿,我想了一个对她来说应该最无伤大雅的问题:“老太太,您今年高寿了?”
她看着我,摇摇头,也没说话,就一直笑着。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再问。她也不是哑巴,她不回答必然是不想说话,再问那就更加尴尬了。
“我跟你不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我都快忘了我跟她说话这一茬了,“我是等死的,你是重生的。好好孝敬你妈妈吧孩子。”
她这话,竟把我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等死的,重生的,唉,生命不过是这样。
“好。一定的。”
她也不多说话,只是看着我笑。换做别时,有人如此盯着我看,我十有八九会发毛。但是,对这么一个老太太,我却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不一会儿,母亲买完饭回来,还是照例自己先吃,然后喂给老太太吃。
随着我的身体慢慢好转,母亲平时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但是她却没有长肉,人还是比以前瘦弱不少。我已经基本有自理能力了,我让她回家,她不回,非要在这儿待到我出院。
这天下午,我跟母亲说想出去走走,她就带着我,下了电梯,来到医馆的小花园里。我根本不知道这小地方还有这么个布置。
尽管被母亲扶着,还拄着拐,我却觉得这感觉无比的美好。跟死比起来,有机会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们慢慢散步,走到花园里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我决定跟母亲摊牌,我把遇到龙,龙的话,还有以前在敦煌,在实习,很多事情可能跟父亲有关的问题全部跟她说了。
一边讲,我逐渐也感觉到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或者说,她的见识可能也不少,因为她不是很惊讶,相反很平静,只是听我说完,我们都沉默的。
“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吗?我觉得这些事情,跟他有关系。”忍了半天,我憋出这么一句。
“你答应我再也别去金石了,我就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我答应。”也许她也想到不,我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我是发自内心的,就算她不提这个要求,说什么我也不干了。不是每个人都有重生的机会,既然我的时间没有到头,我就要把它花得更有意义。不是说金石没有意义,但是对我来说,它的意义不是很大。之前我不愿意放下它,因为我害怕学堂四年的“专业课”全部白学。但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白学就白学吧。
再说,在这种行当干下去,没有学历就没有资历,没有资历就混不出头,在底层搞田野场面在外面风吹日晒,说实在的,很累很不体面,有时还很危险,遇到范馆那样的瘪三还要多一份气受,完全,没有继续做下去的意义。我接下去的打算,很简单,靠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和母亲就好。
她见我答应的这么干脆,倒也不是很意外,不过笑得很欣慰。接着,她说:“那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第九十五章 两代人的爱情
“其实,能说的也很少。我和他怎么认识,怎么相爱,怎么有的你,对你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母亲顿了顿,眼里似乎转动起了泪花。我没有打断她,静静地等她继续。
“他走之后的事情,我也并不知道,你在敦煌遇到的,可能是他,世界上除了他应该不会有人关心我们娘儿俩了。不过听你说起来,他应该是死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我也早就有这种想法,只恨自己没能看清他的样貌,那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想看清的人。
母亲继续说:“当年我们很相爱,所以他把自己的秘密都跟我坦白了,让我自己选择要不要继续和他在一起。我爱他,是不可能离开他的。但是有些事如果他不做,你就迟早要去做,所以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负责把你抚养长大,他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如果他成功了,你就不会再掺进这件事来。”
她顿了顿,接着说:“他的秘密,跟你的一些经历有关系。龙说的不错,这个你父亲也跟我说过,你和他的确是有黄帝血脉的后人,这个世界上有的事情只能由你们这样的人来做。这是一种能力,但是这种能力意味着你们的特殊,就算你不想做,麻烦也会找上你。世界上也许还有跟你们一样的人,但是你父亲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只想想让你平安地活下来,所以才义无反顾。”
“他到底去做了的事情?”
“不要急,我慢慢跟你说。他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来历他也不清楚,姑且可以叫做神器,只有你们这个血脉的人才可以使用,但具体是些什么我也没问他。几千年来,很多人明里暗里都在争夺这三件东西,但是其他人必须借助或者利用你们才可以施展它的威力。你父亲知道你也许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所以,他自己想去得到或者毁掉这些东西。但是他没跟我提九州神鼎和龙的事情,也许这个他也未曾经历吧。”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长这么大您居然一句没跟我说过。”得,又是很多新奇又闻所未闻的概念。
“也许是他的父辈告诉他的吧,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们都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东西,所以一直瞒着你。但是现在你已经被掺进来了……所以我现在反对你再去做金石,因为你越来越容易碰到你不该碰的东西了。换别的职业,也许能好一点。”
我点点头,我现在非常赞同这种说法。
“而我现在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保护自己。你也这么大了,也很聪明,也能理解他和我的良苦用心吧?我们不可能守着你一辈子,很多事情只能你照顾你自己,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应该知道了。”
我又点点头。但我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些听起来很不靠谱的东西都是真的,我又应该如何承担呢?说实话我是有点担心的,听了她刚才的话,似乎我的周围,一直很不平静。
更何况,我要怎么做是我的选择,但很多时候是没有选项可以选择的。选择听母亲的话不再金石确实能够减小概率,但是当麻烦找上门来,我还是要去面对。也许当年父亲就是这么选择的。
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也为人父母,我又会怎么做呢?也许会跟他一样吧。换位思考,如果这些问题对生存的威胁很大,我也会自己去拼命,然后让孩子早点找个对象结婚生子,过平淡快乐的日子,并且好好活下去。
不过脑海里一番思考后,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哎妈,你当时为什么会相信这些话,这听起来不像是骗你的故事吗?你就不怕他只是为了不想管我们编的瞎话吗?”
她笑着摇摇头:“他不会的。换做你,如果你现在和那个姓萧的姑娘在一起了,她跟你说一些跟她有关,但是你从来没听过的东西,你会不信吗?”
的确,她是对的,她对父亲信任也的确对得起他们相爱。我跟她笑了笑。
“去找她吧。”母亲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差点儿都死了,还害怕爱情受挫折吗?其实我这些天也想过这些事,不过我不怎么相信母亲会这么说,毕竟之前她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但是你答应我,”她接着说,“她如果还不愿意接受你,你早点放弃吧。”说完她看着我,瘦瘦的脸庞,枯黄的头发,眼神中的慈善。
这一次我点了头。
面对她,我知道,我考虑东西,不应该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如果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萧芳不接受我,我可以一辈子不娶也无所谓,但是世界上总有其他东西也很重要。
我们起身又在花园里转了转,便还是回了病房。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我的身体也逐渐康复,身上该拿掉的东西一样一样拿掉,别说,真有一种破茧成蝶,重获新生的喜悦。母亲单位那里催她回去上班,她见我这边确实已经完全能够自理了,才走了,但是交代我有空就要给她写信,否则她不放心。
但是与我不同的,隔壁床上的老太太,情况却是慢慢恶化,母亲走后,我有余力的时候也就帮她一把,比如喂两口粥。她从一开始还笑得出来,说得出话,慢慢地脸上充满痛苦,口不能言,到最后是情况极度恶化,离开了人世。
虽然非亲非故,但是她死了还是让我很难过。也没有亲人过来,看惯死亡的大夫、护士来把她带走了,她就这么谢幕了。
看着她被慢慢推离了我的视线,她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等死的,你是重生的。”生命如此脆弱而短暂,我也要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
我每天下床走动锻炼,恢复着肌肉的力量,因为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件大事。
临近出院,我写信问萧芳她还在学堂吗?
结果她同学帮忙回信说,她跟着导师带着一群学弟学妹出去实习了,跑得还非常远。
我说我想去看她,那边是不信的,说地方太远了,而且跟我说生活条件很差之类的。不过,在我坚持不懈下,最终还是要到了地址,在我国版图的西南端的Y省。
我顺利出院之后,就去市里驻地找老殷他们,跟老殷来了拥抱,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等把各种手续和工资办结之后,我就开始盘算如何去Y省的事情。
我先去了书店,因为萧芳在的那个地方,我是闻所未闻的,我在Y省地图上找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县城版图的一端,找到了这么个地方。
西南地区我从来没去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做马车到县城吧...
我去驿站,跟售票员报了地名,她问我:“在哪儿?”
“Y省。”
“怎么写啊?”
我说给她听,一页一页翻地址本,一查果然没有。
我又把县城名字报给她,也没有。
直到我说市的名字,她才说马车能到,但是我得去倒车。无奈我只能听她的安排依次买票,没想到这个地方这么难去。从票程上看,至少要四天才能到地市,萧芳学堂那边同学诚不我欺啊。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票都买了,没有不去的道理。
我买好足够的干粮,在地摊上挑了两本解闷的老书,打算看完就丢掉。
一路如何坐马车倒车自不必说,直到我下了车,才切身体会到这个地方确实跟东部沿海城市的区别。
不记得是谁跟我说过,从房屋的高度就能看出地方发达程度的,这话有几分道理。我下了马车,是寥寥数人。去到隔壁小驿站,也是寥寥数人。周围的当地百姓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衣服还是别的什么他们似乎一眼就看出我是外地人。
我在车站买好了去县城的马车票,班车的班次也少得惊人,我要等好几个钟头才能过去,路上不知道要几个小时,到地方,怕不是天都黑了。
上了马车,一路颠簸,沿着盘山公路七拐八绕,坐得我都快晕车了,出了一身虚汗。车在路上还不断走走停停,接人下人,车夫驾马停车的速度都很快,不小心就能从凳子上飞起来。我第一次觉得坐车这么煎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车终于是到了地方。
还好,天还是亮的,但是我知道今天去那边是不可能了,只能早点找个客栈住下来。
在路上走了半天,终于看到“客栈”二字,虽然门面很破败,但是我还是进去了,别无选择。
老板是个三四十的男人,还是会说官话的,虽然不太通顺,我去的时候他正好在做饭。我们谈妥了价格,他带我去房间,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加十文钱就行。
我这才发现,我是这家家庭改造小宾馆的唯一住客。在一间挺破的屋子里放好了东西,便跟老板一起去吃饭了。
第九十六章 久别重逢
老板看我是外地人,问我:“你从哪儿来的?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心说,跟他这么一人说实话也无所谓:“我朋友到这边工作,我来看看。”
“女朋友吧?”他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
他有点吃惊的样子,说:“那你们处得可真铁,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问他从这儿怎么去萧芳那边,有没有班车。
他又笑了:“我们这里可跟你家那边不一样。能找到愿意用马车带你去的,算你运气好。”他吃了一口,接着说:“其实那个地方坐车去还不如骑马去。”
“骑马?”我心说我可不会骑马,这种地方骑马不得掉山沟里?
他点点头:“骑马,不过你可能不会。坐马车的话,我们这里不一定很好找。要不这样,明天早上我帮你去打听打听,不过你一个外地人他们可能不带你。”
我对老板千恩万谢,他却伸出手来:“先给五十文,找到了再给五十文。”
我赶紧掏出钱,虽然不是免费服务,但是明着要钱的比暗着坑钱的人,好太多了。
吃完我就在他们家“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就回屋休息了,我把钱都藏在枕头底下,这也是老办法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老板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帮我找交通工具了,我只觉得腹中空空,就在附近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超市买了很多吃的,一部分是自己吃的,更大一部分准备带过去给萧芳的,有各种零食什么的。
我刚回屋,老板就跑回来喊我,跟我说:“快,帮你找了一辆车,人家马上就走,你赶快。”
我赶紧收拾好东西,那些拿袋子吃的就跟他出去了,边走我还边想,会是个什么车,真的是马车吗?
结果还好,是个老头骑着马车在门口等我,虽然马的体型有点瘦弱。估计是过来送土货的,车上全是泥土。客栈老板不知道从哪儿给我扯过来个麻袋,垫在车上。没办法,只能坐这个了。
我又把剩下的五十给了他,他非常高兴,让我回来还住他这儿。
接着老头用我听不懂的话跟他交谈了一下,老板跟我说:“他要你路费,你给他20文就行。”
我就直接掏了钱。老头接过钱在太阳地下照了半天,又跟老板说了点什么我听不懂的东西,这才发动了马车。
虽然路是颠簸的,但是我心里是激动的,虽然断断续续保持着一些联系,但是我跟她已经两年多没见了。她也许不会觉得什么,但是我可以说是对她日思夜想。
终于,老头把我带进了村,我从山坡上看见,这个地方只有数得过来的房子,看着都比较简陋,不像我们那边农村还有小洋楼那么花哨。不少周围木头篱笆,但是都很老破。
老头儿把我扔在道边儿,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大院子,在整个地方算大的。跟我说了几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就自己骑着马车回家了。
我心想要是到时候出不去的,还是得来找他,给他二十,他应该能知道我要去哪儿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向那边的房子,心里咚咚直跳。一到门边上,我就知道肯定是这儿了,院里各种熟悉的金石专用的工具和设备,还停着车。
我听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还不是一两个人,我看了看天,估摸着是在厨房吃午饭了。
我快速摆弄了一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发型,把衣服拉整齐了点,清了清嗓子,心里实则慌得不行。
我向那边走过去,果然从门口看到好多人在里面吃饭,我走到门边儿,挡住了光,有人注意到了我,接着所有人都慢慢安静下来看着我,被这么多人盯着我更加慌了,在人群中快去扫描。
终于我在人群中看到那熟悉的面庞,她虽然有点“灰头土脸”的,但该漂亮还是那么漂亮,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这么一对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站在那儿,朝她笑着。
终于,一个年纪比较大,身材有些肥胖,皮肤黝黑的人站了起来,很警惕地问我:“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我看他的样子,在这一堆年轻人里十分突出,看样子就应该是带队老师了,我赶紧很客气地对他说:“您好,我是萧芳老同学,来看她的。”
他见我这么说,放松了不少,又看了看萧芳,萧芳点了点头,他就完全变成了一个非常客气的人,招呼哦:“别在那儿站着了,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吃点。”说着给我在萧芳旁边腾出一个位置。
我看恭敬不如从命,就把东西都放在一旁,走到那边坐了下来。旁边不少本科的小孩子们开始叽叽喳喳,有几个女生还在偷着笑。
萧芳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说:“你,真的来啊?”
“对呀,就是这个地方可太偏僻太难找了。”
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指着给我拿来碗的那个人说:“这位就是我导师,欧阳羽老师。”
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居然还是个复姓,我一辈子遇到的人里也很少有见过多少复姓的,可能是因为这,很好记。
我接过碗筷,客气地跟他说:“谢谢欧阳老师。”
“不用不用,颠了一路饿坏了吧,快吃。”说着他就开始给我夹菜。
我吃着吃着,陆续有其他学生吃完去休息了,欧阳老师与我热情地说这说那,以至于我都没什么机会跟萧芳搭话。不过她吃完了也没走,还是坐在这儿的。
其实我没那么饿,不过也吃了一些,吃饱之后欧阳老师给我安排了一个地方供我休息,是跟本科的那些男生一起的。
我把零食什么的都给了萧芳,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跟我说了声谢谢。
欧阳老师问我:“你也是学金石的,而且看起来你也挺有经验的,要不下午跟我们一起去工地?”
我看了看旁边的萧芳,当然是满口答应。但是我心里也想到了自己是怎么答应母亲的,但是…咳咳,人都来了。
接着我们就准备各自回屋休息了,萧芳去了女生宿舍,不知是不是把吃的分给姑娘们了,进去之后里面一阵呐喊。
欧阳老师一脸无奈地看着我笑了笑:“没办法,一群疯丫头。”
我也笑了笑,跟他客气一下,就回去我那屋休息了,欧阳老师说里面有空位。
进去之后,还没等我找到床铺,几个男生就围了上来,一脸傻样地问我:“学长,学长,你是不是萧芳学姐的男朋友啊?”听他们这么问,旁边几个铺位上睡着的几个人也坐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心说现在的男生也这么八卦了吗?笑着摇摇头:“不是啊,我们就是老同学。”
“哎,那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呀?”
也?什么叫也?我靠!
虽然心里非常的乱,我还是装出一脸好奇的笑:“哦?还有人喜欢她啊?”
“嘿嘿嘿,慌了慌了,果然是喜欢她的。”一个我不认识的家伙这么说,别的几个人也笑了起来。
“哎,那你倒是说啊,还有谁?”
“你可不知道,学姐是我们系出了名的冰山美人。不光他们班的,学堂里好些学长学弟都追过她,但是你放心,都被拒绝了的。”
冰山美人……这说法让我不禁有些想笑,但是我也有了足够的危机感,看来好姑娘放在哪儿,都会吸引不少男人的目光。
“哎学长学长,你快跟我们说说你和她的事儿啊!你能跑这儿来绝对不是一般关系。”
我看着旁边这个一直跟我说话的人,半开玩笑地问他:“你哪位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旁边有个人就搭话了:“他就一二流子,学长你甭理他。”
我笑着跟他说:“二流子啊,怪不得对这些事儿这么感兴趣。快去睡觉,下午干不干活儿了。”说罢我便躺在了那张给我留着的床位。他们见套不出什么,也都休息了。
我虽然躺着,但是我根本睡不着。一来我本就不累,但更关键的是因为刚才那个“二流子”跟我说的话。他们那个学堂里,有实力的人应该大有人在,无论是钱、财或是社会地位,如果追萧芳的是这些人,我确实比不了。我记得在学堂时期,也没什么人追她呀,或者……只是我不知道。
我心里开始打鼓了,虽然她拒绝了这些追求者,但是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答应一个她看得上眼的呢?从我的角度来说,再追不到她,希望真的是越来越小了。
不过我也知道,这是看缘分的事,她拒绝我的次数还少吗,无所畏惧了,畏惧我也不来这里了。
过了一会儿,欧阳羽老师就在院子里喊人了,应该是下午上工的时间到了。这帮学生一脸疲惫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他们我仿佛想起了当年我们实习的样子。
欧阳老师还非常热情地给我拿了一副工具,悄悄跟我说:“下午我先让她带你去了解了解工地,然后你就帮她干活儿吧,听我的,这么弄准没错。”
看来,八卦,或者说“关心”萧芳单身的不只是这帮本科学弟学妹。
第九十七章 难得的机会
我跟着萧芳等一众人到了工地,这里离驻地的小村落并不是很远。这个地方看样子就是一个墓葬群,附近大大小小全是方形或者近方形的坑,一看就全是竖穴土坑墓。
欧阳老师跟萧芳说:“我这里还有一群孩子要带,下午你就先带你同学四处参观一下,然后你们爱干嘛干嘛。”
萧芳显然比我更了解他,点点头就跟我说:“你跟我来吧,我带你看看这边的墓葬。”
说着我便跟她窜到探方间的隔梁上,欧阳老师在身后,饶有意味地拍了一下我的背,我回头看,他就一脸笑地用下巴示意我快去啊,我也就跟着萧芳向前走去。
如果换别人给我讲这块墓地,我可能听都不高兴听,因为我很快就发现这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贫民区”,从墓葬的大小就能看出来。怪不得,这么大一片墓葬,欧阳老师连安保都不做,原来压根没什么随葬品。
但是毕竟给我讲的是萧芳,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古滇国的墓葬群,我们目前发现的都是平民,墓的大小也就长两米,宽不到一米,都是无墓道,无封土的竖穴土坑墓。”
我心说,果然,被我猜对了。说实话,这种平民墓葬真没啥聊得,无非就根据数据分析,来研究研究葬式葬仪等等,最多再搞点体质人类学,其他的并无大用。而且这个比较专业,说多了显得我无知,不如说一点接地气的问题,我就问她:“古滇国?你们是怎么确定古滇国的。”
“目前就是从地层和出土陶器看来,地层时代是战国到汉代的,陶器嘛,都挺有地方特色的,你得自己看了才明白。你不会觉得滇国很神秘吧?”
我点点头:“之前确实没接触过。”
“这就对了,实际上滇国没有什么神秘的,人们只是对了解少的东西觉得神秘。这世界上比它神秘的东西多得是。”
我又点点头,这话跟我想得太接近了。我调侃她道:“话说你们学堂可真下本儿啊,把你们装这么远来挖平民墓。”
她笑了笑:“没办法,我导师的工地在这边,今年又正好是他带实习,而且我毕业文章的题目也跟这附近有关,正好来积累点素材。再说了,我也想挖这里的大墓,以前的金石报告上都说除了滇国的各种特色青铜器,还有金、玉、玛瑙这些贵族随葬品,那多有意思。”
又看了看,实在都差不多,说实话现在这种平常到极点的墓葬,已经入不了我的法眼了。我想起了欧阳老师对我的嘱托,就跟萧芳说:“这里的墓葬看来看去都差不多,要不我去你方里帮你干点啥吧。”
“好啊,你跟我来。”她爽快地答应了,把我领到她的探方旁边。从一个人人写的字,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品行。同样,一个人挖的探方,也可以。萧芳是一个的探方做得很“细”,让人看着就很舒服,仿佛一个大家闺秀。不过我同时意识到,这里怎么连个民工也没有?
我问她,她说:“这里实在太偏僻了,找不到几个农民,再说他们有的也听不懂官话,所以就没请。不过这里埋藏也不深,没多少土,平时都是我们自己解决的。”
说着她看看了旁边几个方:“你瞧那几个小丫头,没多大力气,平时没少让男生帮忙。”
那几个方的学妹本来都抬头看着我们,听她这么一说,有的还把头低了下去,像是十分害羞。
这时候一边一直抬头挺胸的“二流子”插嘴说:“学姐,今天您不也让男朋友来帮忙了吗?”
“别瞎说,干你的活儿。”她似乎也对这个家伙司空见惯了,话虽然是这个话,但是语调里甚至没有波动。
我下了她的探方,发现这土层确实也不深,而且土也不算结实,刮面儿,清理遗迹,下地层一套流程下来费不了多大功夫,再说带学生出来实习的,一人一个四方的16平米的方差不多搞完就可以回去了,把劳动平均到每天确实问题不大。
正好她方里有个正在清理的墓葬,人骨差不多露出来了,她还要继续做善后清理。我就帮她画图,画图,尤其是画人骨是非常煎熬的,不过我这两年正好也来练出来一点手艺,甚至她看了都夸我画得好。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我跟他们一起回去吃晚饭,吃得和午饭一样简陋,不过谁让这地方是真的偏呢。
欧阳老师问我:“小周啊,你最近有别的事吗?”
“没有啊,最近刚”我本来准备说失业,但是想到这样太跌面儿了,“搞完水下金石,休息一段时间。”
“那你既然来了,没事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吧,就当帮我个忙,这么多学生我一个人带起来太费劲了,你经验比较多,平时多指导指导他们。”
“好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还没说话呢,隔壁桌上的二流子先叫了起来,这家伙不知道耳朵怎么长的,也太好用了。
“你看我们的学生都这么希望你留下了。”欧阳老师笑着说。
其实我刚才真没想什么时候走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有机会能在这儿多留几天,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求之不得呢,而且欧阳老师似乎也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于是我立即点头答应:“好,那您每天吃饭就添我一双筷子。”
吃完饭,我刚在宿舍里跟小学弟们联络感情,外面欧阳老师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小周,你快出来。”
我不知道啥事儿啊,赶紧就出去了。此时,他和萧芳都站在外面,看样子是在等着我。
“年纪大了,吃完饭不能老坐着,我想出去转转,要不你们陪我一下。”
我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虽不知道他具体唱的哪一出,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我点头答应。
一边走,他就一边说:“我跟你们讲个故事,这是我从来没跟别人讲过的,千万别说出去,天知地知你们知就行。”
我看他的神秘劲儿,活像一个老顽童,不由让我想起了沈老师,不过他的样子更和蔼一点,缺了沈老师偶尔会冒出来的那一点野气。
“我当年,还没这么胖,可也是个帅哥,比你还帅。”说着他看看我。“追我的女孩子,多了去了。”这话差点没让萧芳笑出声来,一个人的变化再大,也不能够这么离谱吧。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可是当年,我只喜欢我现在的老婆。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您不说我们上哪儿知道去?”我回答道。
“哎,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就是我当年下工地,只有她从学堂里跑过来,还给我带了根冰棍,虽然到的时候都化了,但是我当时就决定这辈子要娶她了。”
我不由地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也不是傻子,这不就是我事情的翻版吗?但是面上还是不能揭穿他,就说:“哦?是吗,那可真,不容易啊。”
“哎!对!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是不容易。千里送鹅毛还礼轻情意重,我说你从家跑过来不止千里了吧?要说起来你可比我那个大夏天带冰棍的傻婆娘不容易。”
这话说得,我和萧芳都没法接。他看我们尴尬,笑了笑,就继续向前走。
我跟她的关系,还是那么微妙。她一定知道我还是喜欢她的,只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再挑明一下。虽然来之前我是做了足够心里准备的,但是面对她,要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容易。毕竟,还有不小的可能性是再一次被拒绝。
欧阳老师把我们带到了一处山坡上,坡顶这里植被没刚才上来时那么茂密,高度也正好越过了周围的树,视野十分开阔。
他在坡顶找到了一块很平整的石头,擦了擦灰,像是要坐下。但是他却站起身,跟我们说:“来,歇会儿啊。”
这个石头吧,做两个人有点空隙,坐三个人又挤得慌,所以我们两个坐上去之后,地方就很小了。
我还在担心着他要怎么坐,结果他甩给我一盏油灯:“那个,我想起来工地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你们在这儿歇会儿,高兴看会儿日落,或者看会儿星星,别急着回来,啊,我用不着帮忙。”
然后自己转身吹着流氓哨就下去了。我知道他这是想撮合我们俩,显然萧芳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也只是心照不宣了。
我和萧芳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激动的,甚至一时不知要说点啥。
倒是萧芳先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跟我说:“唉,摊上这么一个导师我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就看看日落吧,反正也挺美的。”我指了指夕阳的方向,此时半个太阳已经落了山,而且是真的西南群山,漫天的血红色十分壮观,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而在我们的坡前,这美景又映照在小小一湾清水之中,比天上又多了一份宁静。
我非常想把她一把搂住,但是我的确没这胆。
第九十八章 是夙愿吧
我们就这样静静看了好一会儿,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我这一刻真觉得,就算没有以后,见她这一面,一切的辛苦努力都是值得的。
“你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找我?”
太阳逐渐落山,晚霞越来越淡,大部分的天空已经逐渐被黑暗占据。萧芳冷不丁这么一问,打破了安静与沉默。
我看向她,她却依然眼望天边,微风吹拂着她面颊旁的发丝,美得动人。我真想说,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我这次在那边工作,差点在水下把命丢了。”
“什么?”她一脸惊讶地看向我。我把之前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她,她听到这世界上有龙也十分惊讶,但却没有太多的怀疑。
“后来我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月才恢复过来,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心里一直都想来找你。你要问为什么,我想,我可以告诉你。”
“那,你说吧。”她低下头,不再看我,不知是最后的晚霞还是她紧张了,本来雪白的脸颊多了一层绯红。
“萧芳,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她点点头,默不作声。
“萧芳,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从一见钟情算起,五年了,一直很喜欢。大二古代汉语课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还留着短发,坐在我左边前一排,老师让按座位写名字,我就故意留意了你的名字。后来上课的时候发现你神奇地出现在我们专业,我还有点庆幸,甚至以为这是天赐的缘分。
但是,但是我一直都是个不善于主动追女孩子的人,我想过好多法子去接近你一点,了解你一点,你也懂的,只不过你一直拒绝我,后来我慢慢都没勇气跟你提这事儿了。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对你的喜欢,我只会默默关注你,默默关注有关你的一切,看你一言一行,听你一言一语,在我心里你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无论哪一点都让我对你倾心。
尤其是每当你笑得开心时,我都会偷偷看你,真的好喜欢看你笑,你的双眼眯起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候。你在工地上救了我之后,我更加喜欢你了。后来毕业的时候我还在为再也没机会跟你说这些了,我真的不想让这些话都死在我心里,这辈子能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的机会太少了,我若不向你表白,必将后悔终生。
所以我,今天我,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一直很喜欢,我愿意为你做一切,我想好好照顾你,好好关心你,让你做幸福快乐的女孩子。”
说着这些,我的心砰砰直跳,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会不会拒绝。但是她今天的态度,明显跟从前似乎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不同了。
我看着她,而她只是听着,却还是低头默然不语。
“萧芳,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她低着头说,“我很感动,真的,我没想到,不过我现在也相信你的感情。但是你很了解我,我以前却不曾真的关心了解过你,你能让我先了解你再接受你吗?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当然可以!”我差点没高兴得从石头上蹦起来。五年了,这一次终于等来了一个不拒绝的回答。“萧芳,我……”
“好了,别说了,我都懂。”她用手挡住了我的嘴巴,抬头看向我,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情感。
“那就陪我看星星吧。”
我这才发现,此时天已全黑,星空闪烁。我点点头,而她轻轻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虽然只是轻靠,但我发誓,这辈子心跳没有这么快过。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了好久。我一直在听着自己的心跳,幻想我和她的未来。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在此停留。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站起身,打开刚才欧阳老师给我的油灯,照向我们来时的路。虽然我是用不着这东西了,但是她可看不见路。
然而,随着我的灯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一闪而过,躲进草丛,由于我的注意力完全在萧芳身上,没有看得那清到底是个什么。
但这瞬间让我警觉起来,刚才的甜蜜温馨瞬间转化为警觉,因为这个东西的速度够快,很难说会不会有危险。
萧芳一定也感觉到了,我的余光发现她也非常紧张,正警惕地扫视周围。
我看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有,就问了一声:“谁?”我倒希望那是个人,不管是欧阳老师还是别的捣蛋鬼,至少在这种时候同类还是最安全的。
结果并没有什么回音,黑暗之中一片寂静。我心说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来打扰我们约会。想了想,我决定自己先去看看,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它出来把萧芳给伤了。
我看了看萧芳,她也看向我,我把油灯交到她手里,对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从地上找起一块刚好能握住的石头,附到她耳边轻轻说:“你在这儿别动,我先去看看。”
说完我便要朝那边走,她拽住我的衣服,我回头看,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小声跟她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似乎经过了一番思考,但还是慢慢放了手。我抓紧石头就向刚才那边走去。
刚才上来时没注意,这条路一定是村民故意开出来的,因为路上没什么植物,但是两边的东西都很多,很密,高度也有半个人,所以我尽管能看清楚周围的东西,却不知道草里藏着什么。我甚至做好了草里或者树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下我一跳的心理准备。
我慢慢靠近刚才那东西的位置,我就看见周围的草是有被撞向两边的痕迹,体型还不小。但到底是什么呢?
我微微低下头,期望在草丛被撞开的地方找到被鞋踩踏的痕迹,那还是很好辨认的。但是让我越发紧张的是,认得鞋印没找到,我只看见草中似乎有一个圆圆的印子。我微微凑近了一点,发现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圆组成的脚印。
我觉得这个东西好像在哪儿见过。我仔细想了想当年在工地上,阿黄用俩前爪在我裤子上踩一脚就是这个梅花状的脚印,原来是条狗啊。但是精神放松的瞬间我又觉得不对,这大小,比土狗阿黄的爪印大了一圈!莫非......
我脑子里就快要得出结论了,但只看见眼前窜出来个什么东西,张着血盆大口直扑我的面门。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就护在面前。
此时我反应过来了也看清了,这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灰毛狼,体长应该有一米多,不知道被它咬一口会...
然而,就当我心脏狂跳,胳膊发抖的时候,那狼却直接悬在半空一动不动了,只是还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这是咋回事儿啊?哦对,我看向萧芳,果然是她,我这才想起来我未来的“娘子”可不是一般人,但是不知道她能撑多久。
我赶紧想办法怎么对付这条狼,思来想去这才发现我手里不是有武器吗?我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废物,这下脸可丢大了。
但是这个处境也顾不得别的了,我的求生欲战胜了一切,我虽然长这么大鸡都没杀过,但此时我憋足了狠劲,举起手中的石头,对着它的头就抡过去。这一下子,我的手都被硌得生疼,那狼头上破了一个窟窿,沫子横飞,它嗓子里哀嚎一声,但眼神更加凶悍。
看着这惨状,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是我也知道这会儿不把它弄死,危险的就是我和萧芳。于是我举起石头,又是一下。
不知打了多少下,我只觉得自己手上也剧烈疼痛,而那狼早已经没了反应,四肢无力地垂着,两个眼窝里都成了血窟窿,根本看不清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终于,那狼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我也累得不行,手臂酸痛,看了看手掌,也是被剌了几道口子,正在往外淌血。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去看萧芳的状况,她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至今都记得她上回救完我那虚弱的样子。我转头看去,此时油灯已经被她扔在地上,她虽然还站在那儿,但是看样子已经非常弱不禁风了,摇摇晃晃有一种随时要倒的感觉。我赶紧冲过去,用左手托住她,我本想扶她坐下,但是她附在我耳边说:“快,快回去。”
我这才想起来,狼可是群居动物,我们还留在这里歇无疑是自寻死路。眼看她的样子是跑不快了,我也没别的办法,在她身前蹲下身,抓住她的双手,用背一顶,把她背了起来,就朝山坡底下冲去。
虽然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但是一边狂奔,我脑子里还一边想,边想还觉得挺好笑,本来想英雄救美,这下糗了,欠她两次了。
第九十九章 从业者的困境
还好这山坡离我们的驻地不远,没多久我就看到院子门口蹲着一人,看体型像是欧阳老师。
跑近了我才发现确实是他,他正在门口借着灯光修着篱笆,他也注意到了我们,抬头看向这边。
他也不傻,看到我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赶紧站起身朝我走过来。看到我一身是血,又看见了萧芳昏昏沉沉的样子,就要张口问我了。
我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对他说:“狼!山上有狼!”说罢赶紧背着萧芳冲进院子里,我这才放松了一点。萧芳感觉到我停了,也慢慢从我背上下来,站在地上,我赶紧扶住她。她还是那种非常虚弱的样子。
欧阳老师也赶了过来,看着我们俩的样子,急忙问道:“你哪里受伤了?被狼咬了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把它打死了,这是它的血。”说完我反应过来就有点后悔了,一个普通人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把狼打死?但是欧阳老师可能也是很紧张,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又问:“那萧芳怎么了?”
我心说不能说她发功之后虚脱成这样了,只能…脑子一转,对他说:“啊,问题不大,就是被狼给吓到了。”
一边我又转向萧芳对她说:“不怕了。我们回来了。”
她强撑着笑着对我点点头,欧阳老师看她并无大碍。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我们把她送到女生宿舍门口,她摆摆手,意思问题不大,能自己进去,欧阳老师叮嘱她说:“你进去跟女生队长说一下,把女生人数查一下,不少人就把门锁好。”萧芳点点头,转身进门。
院子里就剩了我和欧阳老师两个人了,我赶紧走向厨房找水龙头,冲洗我手上的伤口。
欧阳老师也跟了过来,看着我受伤的口子。我边洗边说:“不要紧,都是石头划的。”
他此时可能已经回过味儿来了,问我:“你真的打死一头狼?”
“对,尸体还在山上呢,明天可以去找。”
他点点头:“果然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是得去找,这可是野生保护动物,咱得早点儿把它埋了,被老百姓知道难免多生事端。”
我点点头,心想我刚才还真没想到这儿。不过我也把我的顾虑告诉了他:“我听说狼是群居动物,我们碰上一个,周围应该还会有。”
他点点头:“嗯,我也想到了,不过这还真是我们第一次遇到狼,以前也没他们提起过呀。我明天早上跟他们说,不能到处乱跑了。上工的时候人多,它们也不敢来。”
我洗好了手,用厨房找出来的酒水胡乱擦了擦,也没纱布或者棉布,不过我看我不怎么流血了,就这么直接回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我打死一头狼的事情已经成了“传说”,刚走到饭桌上,就有学妹一脸兴奋地问:“学长,你真的打死一只狼啊?”
我也不知道是萧芳说的还是欧阳老师说的,我举手右手:“囔,我也伤得很重好不好,你们晚上可千万别出去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阵惊呼,根本没理会我好心的叮嘱,只不停地问是怎么打死的云云。
我一边给他们说着故事,一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萧芳的身影。她还没起床吗?正想着呢,只见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也走了进来,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
那些个小学妹看到她来了,就把她推到我身边坐了下来,这可把她弄得挺害羞的。她看看我的手,问我:“不要紧吧?”我摇摇头,就帮她拿去了碗筷。
欧阳老师吃饭的时候叮嘱了大家几句,这两天出行一定要大部队一起走之类的。
吃完饭,他就跟我带着几个男生拿上家伙上山去埋那头狼。然而,当我们小心地走到昨夜战斗的地方,发现地上血迹还在,周围也溅了不少,不过狼没了。
我心想好家伙,不会打成那样都没死吧?
他们都很疑惑,只有欧阳老师自己走到血泊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开始嘟囔起来:“血都在这里,没往别处流,应该是死在这儿了,但是尸体呢?”
我也走近了一点,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什么脚印,比如能把狼尸体叼走的,不过有这个就更危险的。
我们看了一圈,一头雾水,欧阳老师说:“算了算了,回去吧,没准是被村民路过拿回去炖了。”
“狼肉也能吃啊?”旁边一个男生问。
“废话,不跟狗肉是的嘛,瘦肉还比狗肉多。”另一个回他道。
“啧啧,那可真可惜了,没给我们过回嘴瘾。”
欧阳老师看了他们一眼,笑着骂道:“这才多少天没吃肉,你们两个都馋成什么样儿了。”
他们却不理会欧阳老师,凑过来跟我说:“华哥,以后你多发发神威,哪怕不打狼,打两只野兔子给我们解解馋也好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也没说什么。我心里担心的是,别有人把狼弄过去举报,然后有谁来查我。
不过这件事也就暂时告一段落,而我“负伤的双手”也没法干活儿了,所以可以顺理成章地偷懒。跟着大部队到了工地,我就潜伏在萧芳的探方里。带着一个凉帽,找了一个阴凉的角落,就开始跟她聊天,偶尔过去帮她倒一下土。
我们聊了很多闲话,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我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她一句:“你真打算一直干这个吗?”
她想了想,又笑了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好像别的什么都不会了。”
这个问题对我而言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搞金石,除非混上去当了领导,否则几乎一直是在外面的,那样的话,我们就算能在一起,结了婚,那她也是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的。而我已经彻底从心里放弃了这个事业,我也开始希望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而且是有她在一起的安稳日子。
还好,她的态度并不绝对。再说了,有名校深造生这身份,找个好工作还是不难的,这些日后可以再考虑。
这天晚上吃完饭,我们并没有再出去约会,也确实是因为附近不安全,她先回宿舍休息了。
我见也没别的事,就在院子里吹吹风,给手上的伤透透气,据说这样能好得快一点。
我没吹多会儿呢,欧阳老师又带着各种工具从房里走了出来,见我站在一旁,便对我招手道:“小周啊,过来帮忙。”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让我这个伤员过去干活吗?
但我还是走了过去,得,他居然让我帮他修篱笆。用他的话说,修这种篱笆墙的时候你恨不得长了三只手,两只手扶着固定住,另一只手开始绞铁丝或者钉钉子。昨天没人帮他,他是手脚并用的。想想那个样子应该十分滑稽,可惜慌忙之间我没有看清。
学生们吃完饭都宿舍去了,做做整理也就睡觉了,对他们来说,金石这种体力活儿还是非常累的。所以外面很快就剩了我跟欧阳老师两个人,我充当着他的“第三只手”,帮他扶着点木头。
“昨天,你们进展得怎么样?”修着篱笆的他头也不抬,就问了我这么一句。
“进展……”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他又接着说:“我跟你说,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也是有意思的,你是最有希望的。”
“哦?为什么啊?”
“我是她导师,在学堂的时候,她平常在我实验室干活儿的时间也不少。这姑娘长得水灵,气质也不错,这在学堂里追求者是少不了的,我知道的同专业的就有好几个,但是她都冷淡得很,其他专业的富家公子哥儿也有,家里有权有势的也有,但是她都是理都不理的。我以前还劝劝她早点找个好男朋友,结果她说她不想谈恋爱。说实话,那天你来,我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她能让你成天跟她待一块儿,你就已经很有戏了。”
我被他这段话给说乐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判断的结论还是挺准的。我就笑着的跟他说:“她昨天,已经说愿意了解我了,我也觉得我挺有戏的。不过我说实话您别生气,我不希望她一直做金石。”
“我了解,我干嘛生气,这说明你也确实为你们的未来着想。说实话我搞了这么多年,也没搞出多大名堂,倒是一年四季不回家,家里都指望着我媳妇照顾着。如果我能回到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不会干这个。”
他这一席掏心窝子的话把我说的非常感动,没想到这一趟来还能认识这么一位长辈。而且如果我和萧芳真的成了,他的功劳也很大。
第一百章 奇术治中风
正当我们两个边谈话边修篱笆的时候,欧阳老师突然猛地一下站起来把我拽向他。我被他这么一下给搞懵了,刚刚站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只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神态非常紧张。
我急忙转头向那边看去,那方向就是刚才我的身后,正有一双亮亮的眼睛在看着我们。
我定睛一看,跟欧阳老师说:“没事,这是条狗,不是狼。”
“你确定?”
对呀,这会儿是晚上,我怎么看清的。但是既然屁都放出来了,那就收不回了:“确定,这一定是狗。狗眼和狼眼不一样的。”
“行啊你小子,这都能看出来,怪不得能把狼给弄死。”说着他也略微放松了警惕。
“啧啧啧,啧啧啧。”我发出逗狗的声音。那边那条狗便看着这边摇摇尾巴。还朝我们走了过来,看来不是什么恶狗。走近了欧阳老师才看清它是一只通体黑毛的老土狗,只有眼睛上面还有两个黄毛的圈儿,这应该就是常说的四只眼,不过体型也不小。
但是欧阳老师没那么警惕了,跟我说:“这狗我认识,是村里的,我来的时候就见过。也是我太紧张了。”
那黑狗走到我们身边之后,在我的裤脚上闻了闻,我看它也没什么恶意,也就没管它让它闻。
谁知它闻着闻着突然一口逮住了我的裤脚。我被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收脚。但是我发现它并没一有咬到我的肉。
我看着它,它也摇着尾巴用它两双眼睛看着我,然后慢慢地用嘴拽我的裤子,似乎要拉着我走。
我跟着它的方向迈了几步,它就送开口,然后对着我继续摇尾巴,然后接着走。当它回头看到我没动的时候,它就又慢慢走上来咬住我裤腿,边咬边扯。
欧阳老师见了,说:“你觉不觉得它是有什么事?”
我点点头,问他:“咱们要不要跟着它去看看?”
欧阳老师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最好别去,这黑灯瞎火的再遇到野兽怎么办。”
我看着那狗,它的眼神又向十分诚恳,看到我们说话就在那儿听着,还一边摇尾巴。
我看它这样,越发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跟他说:“要不这样,我只跟它在村里转,往野外走的时候我就回来。”
欧阳老师思虑再三,说:“行,这样吧,你等等,我跟你去。”
说着他从堆着工具的地方,拿了两个刮铲,我们一人一个。这个刮铲用来防身是再好不过的,长柄加金属就是一加强版的短棍,而且金属的一头还有比较锋利的尖儿。人就是这样,只要手里有了家伙,不管实质上如何,起码心理的战斗力水平提升了一个档次。
那狗跟个人精似的,看见我们拿家伙也毫不露怯,仿佛知道我们不是打它的一样。我们跟它走了出去,它还是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们有没有跟上,两只眼睛在欧阳老师的油灯里显得非常之亮。
还好,它并没有往什么奇怪的地方带,而是带着我们在村里走。但我跟欧阳老师还是保持警惕的,此时村里别的住户基本上都休息了,在这种地方,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日落之后就睡觉仿佛就是最好的选择,还不浪费资源。所以虽然是在村里,但除了几座房子以外,跟野外也没多大区别。
很快,老黑狗似乎把我们把我们带到了地方,停在一户人家门口不走了,回头直朝我们摇尾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跟过去看了看。
只见这户人家的房门没关,屋里也没点灯,欧阳老师出于不惹当地人的考虑,油灯都不敢往门缝里打。
但是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我想狗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必有缘由,于是我稍稍走近了一点,从门缝里往里看,只见地上躺着个人,看样子是个老太太。
我赶紧告诉欧阳老师:“这有个人躺在地上!”
他闻言,也放下的顾虑,赶紧走过来看。我们一起进了屋,这房子也不大,几乎就是一眼看到底,除了一个老太太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筷子,乘着饭的碗摔在一旁,其他的只有一些家具,并无其他人。
我看老太太也没有外伤,和欧阳老师相看一眼,我便斗胆蹲下身,把手指伸到她鼻子前。
“还有气!”
“你先把她扶过来了,我去喊人。”
说罢,他跑到屋子外面,用奇怪的语言就开始大喊三个字。我也不知道那是啥意思,估计就是救命啥的,不过他的声音在这荒野山村里传得非常远,家里有狗的几乎都跟着叫了起来。
我也不去管外面,赶紧用左手垫住她的头,右手就把她翻过来。老太太体重很轻,没费多大力气就翻了过来。我看她脸上都磕破了皮,还在流血。我右手垫到她背后,俩手一使劲儿,就把她扶坐了起来。
这时,住得最近的村民也闻声赶来,被欧阳老师带了进来,都围着看老太太。欧阳老师用我听不懂的当地土话跟他们交流着,不过显然他也是个半吊子,我看得出两边并不能完全互相理解。
没过多久,来的人越来越多,欧阳老师看到一个人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跟他用汉语说:“老村长,这附近有没有医生?快想办法救人。”
我仔细看过去,这个人的气质和打扮确实和这里的人有些区别,看着像是有些阅历的。
但那老村长摇摇头:“最近的也在邻村,去得话要很久,她的样子一定是中风了,来不及的。“
“通路吗?通路我可以驾马车带她去。”
“唉,不行,路跑不了车的。”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骑马行吗?”
老村长摇摇头:“这大晚上从山沟沟里跑太不安全了,弄不好还要赔上几条命。”
我被这老东西的态度弄得有些火。但是仔细想来,却又好像有几分道理,谁知这深山里,夜里会有什么。
但是看着这么一个老人等着她死,又非常让我难受。
然而,此时门口的黑狗突然叫了起来。手足无措的众人看向那里,有人突然大喊起来。
老村长看到他,一改脸上的愁容,几乎都笑了出来。只见此人身材瘦削,一身标准的当地装扮,而且比村里很多人都要“标准”,又长又白的山羊胡子垂到胸口,两只深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正盯着老太太。
人群赶紧给他让路,我此时因为在后面扶着老太太,没法随着众人撤开。
那老家伙走到这里,蹲下身子,又看了看老太太,又短暂但仔细地端详了我一番,跟我说“把她放平吧。”
我心说他居然会说汉语?但众人的反应还是能够证明他是可以相信的,于是我还是按他说的,把老太太平放在地上,然后也向后退了两步。现在大家都围在四周,看着这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太太。
那老头子也不言语,伸手摸了摸老太太的额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塞进老太太的嘴里。别人也许看不清,但我是离老太太嘴是最近的,那东西分明是个活物!但是我也不怎么敢问。
放完之后,他又摸了摸,然后起身,跟大家说了点什么,众人便各自散去,似乎无事发生。只有老村长和几个最先来的人还留在这里。
他见我和欧阳老师都是汉人的模样,就用近乎标准的普通话对我们说:“她没事了,一会儿就好了,麻烦你们把她抬到床上吧。”
他又跟那几个人说了说了一下,我们几个就合力把老太太抬到床上。
这时,大家都没事了,就在一旁等着老太太苏醒。
老村长给我们介绍:“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医生。”我们互相笑着点头致意。
老村长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在山上采药,听见这边有人喊救命就过来了。”
老村长点点头。俩人全部用汉语交流,我们也都听得懂,我看他的样子脾气也不差,我就问他:“这大晚上您一个人在山里采药不害怕吗?”
他仰头哈哈大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老村长也说:“他的能耐可不止看病,山里的东西东西没有一样伤得了他。”
“狼群也不怕?”
“不怕。”我本想,狼群对一个老头来讲可以说是灭顶之灾了,结果他却回答得轻轻松松,不知是吹牛还是真有这能耐。
我正想再多问问,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这里的“能人异士”交流,而且目前看起来他也没什么古怪的脾气,正是增长见识的好时机。但就在此时,床上躺着的老太太突然猛地坐了起来,别的啥也没干,把头探到床边就开始呕血。
我们都被吓得微微后退,老村长和那个老家伙显然见过不止一次了,不仅不觉得可怕,反而还在一旁高兴地说:“醒了,哎醒了。”
那老太太接着吐了两口,又啐了一口,把嘴里的血和痰都给吐了,居然就开口说话了。不过她不会汉语,用土话跟老村长叽里呱啦聊了很多,又好像知道是谁救了她,又开始跟老头儿千恩万谢。
我只是没想到,中风居然就被这么神奇地治好了?
第一百零一章 巫蛊传人
看着老太太没事了,我们便各自离去,让她好好休息。那黑狗就陪在她床边,一步的不肯走了。
在他们家门前,老村长跟那老头儿说:“今晚要不你就在我家休息一宿,明天再去采药吧。”
他却摇摇头:“不行,这个药必须晚上取,我得马上走,不然就误了时辰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向山里走去。我心下十分好奇,你说采药不谈背个竹篓,好歹要拿点东西吧?但是都没有,他就跟来时一样赤手空拳地走了。
不过我们外人也不好过问,跟老村长道了别,也就各自回家。
路上我和欧阳老师讨起刚才他用活物治病的事情,欧阳老师说:“可能吃下去那个就是蛊虫吧。”
“蛊虫?”
“对,我在这儿也混了不少年,听说过这一带的一些巫师、蛊师,或者俩都会的巫蛊师,这些地方的医疗水平相对还是比较落后的,有些病这些人也能帮他们看看。”
“这玩意儿治中风居然这么管用吗?”巫师这种东西,还真是我第一次从书籍以外的地方听说。不过从某种程度来说,马道人不也是一种巫师吗?只不过我们汉语里现在不这么叫了。西南地区自古以来文化上就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就像古滇国和汉朝互不相同一样,巫、蛊这些东西应该也是保存了他们自己的地域特色。
“天底下治病的法子有千万种,病是一种病,那只要治疗后的效果差不多,那就没问题。就拿中风来说,进了医院可能就是西医或者说现代医学的抢救治疗,那以前中医就只能给你灌中药汤,像他们这些会用蛊的就给你嘴里塞蛊虫,目的都是为了化解脑梗,方法不同而已。当然这都是我猜的,我也不懂医学。”
我点点头:“那我还真不希望在这儿生病,我可不想嘴里被塞虫子。”
“你放心吧,到了那会儿你也不知道哈哈。”
说着我们回到了驻地,把家伙放回原处,便各自回屋。
我回去以后没想到这帮小子居然都没睡,正围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看见门儿被打开齐刷刷地回头看过来,发现是我,就招呼我过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让我帮忙鉴定什么宝贝吗?我走过去,带着翻话本的声音就进了我的耳朵,这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围着个文物,而是一本什么书在看。
我说:“好啊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围着看少儿不宜的东西?来让我检查检查。”
“怎么可能,那玩意儿有一起看的吗,我们看连环画儿呢。”
“啥画儿啊?”
“夺宝大兵,你看过吗?”
我摇摇头。
“那赶紧的啊,快来。”
于是我搬了一张凳子,跟他们挤在一起。
“你看这个老头儿,叫安,也是个金石学家……”一个学弟开始给我做前情提要。
“这不洋人画儿里的西部牛仔吗?”我看他一身行头,还有一个标准的牛仔帽,不禁问道。
“米国人图的画儿嘛,最早的一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弄的,那会儿牛仔好像挺流行的。他是学堂教授,但是能打的得很,你有空我借给你把前几部也看看。”
我点点头,然后跟他们一起看画儿。渐渐地,我觉得这画本还真有意思。什么水晶头盖骨,玛雅金字塔,超自然之力,的确让我心驰神往。
用画本里的话说,那是“神秘学”,安纳金石学家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神秘学家的头衔。不过那些都是外国的神秘学,咱不也有自己的神秘学吗?其实我这些年经历过的东西,包括今晚的所见,未尝不可称之为神秘学领域。五千年的历史孕育的文明,比老米那边不知道丰富多少倍。
画本看完,大家都各自洗漱睡觉了,我却躺在床上旧旧不能入眠。有时人被打动很简单,也许是一首诗、一首歌、一篇文章,或者一部画本。
现在想来,我的旅程虽然充满危险,甚至有时九死一生,却也是常人一生也可能无法遇到的神奇遭遇。如果画成话本,应该不会逊色于老米的这部。
也许这才是我喜欢的吗?我不禁开始自我怀疑。正如当年我在学堂里最后的时间,让我沉迷的书籍都与我们自己古代的“神秘学”有关,而不是学术意义上的金石。我只是籍由金石这个行业,亲身接触到了这些神秘学的东西。
我不是搞学术的料,金石发掘也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抛开生活,我都不会去做。真正让我兴奋的,是找到传奇大英雄的沉睡之地,是在东汉的王陵里跟着六爷与古人斗智斗勇,是在水底遇到神话传说里的龙。如果不是出于金石的职业操守,我也许......
想通这一点,我似乎豁然开朗,呼呼睡去。
第二天我正在萧芳的探方里帮忙,老村长带着昨晚我们救的老太太来找我们。老太太恢复如初,没有一点中风的后遗症。
老村长跟我说:“她早上来找我,问我昨晚上是怎么回事,我都告诉她了。她非要感谢你们,请你们中午去她家吃饭。”
老太太又笑着跟我说了好多,我一句没听懂,但我估计都是感谢之类的。那条黑狗也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向我们摇尾巴,我忍不住过去揉了揉它的头。
等他们又去找欧阳老师,我跟萧芳说昨晚是怎么一回事。她听了也觉得这狗挺有灵性。我问她中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摇摇头:“我还是吃我们的东西吃得习惯。”
跟着欧阳老师走进老太太家里,开始吃东西我才领会到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们家这熏肉,若说烟味儿比我吃过的大十倍毫不过分,一口下去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差点没咽下去。接着就是酸鱼,那是一种离奇的酸,离奇得像提炼过的醋。说实话,老太太厨艺也不是太高,菜里饭里都夹杂着一股土腥子味儿。不过老太太、老村长、巫蛊师包括黑狗他们四个都吃得津津有味。我和欧阳老师出于面子,还是非常配合地做着吃,但是吃的量回去一定是要加餐的。
但是对我们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吃饭,而是喝酒。这是老村长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酒,第一口下去,我就怀疑这究竟是酿造的还是酒精兑水,刚才被又酸又呛的嗓子被这么一来,直接咳嗽出来。
老村长和巫蛊师就看笑了,俩人一碗灌下去,只满足地“啊”了一声,就很从容地放下了碗。
席间,开始老太太跟我们说些客套话,老村长帮着我们翻译。但这种话说多了,也没啥意思,所以后面相互了解就变成了交谈的重点。
我刚才那酒喝下去,已经醉了三成,我便问巫蛊师道:“我看您的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本地人,怎么汉语说得这么好?”
“我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待过好几年,汉话说得自然不会差。”
“这不是真原因,”老村长插嘴道:“他原来认识汉族的姑娘。”
“都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巫蛊师打断了他,笑着摇摇头。
“对了,还未请教您贵姓?”欧阳老师问到。
“我汉姓龙,就是十二生肖那个龙。”听到这我头皮都一麻,果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接着说:“我听老村长说你们是来金石的?这里有什么好考的。”
“对,这里在两千多年前是古滇国,我们就是考的他们。”欧阳老师不知道脑子也晕了,啥叫考他们......
老龙点点头:“滇国...我听说过。但是研究这个有什么用,都是过去死人的事了,很重要吗?”
“这个...”欧阳老师看来真的不胜酒力了,平时讲起金石能滔滔不绝的他,居然有点组织不上语言。
我说:“你感兴趣的话要不下午去我们金石现场参观?我们给您讲。这玩意儿不看光听没意思。”
没想到老龙欣然接受,老太太在一旁又给我们满上酒。我一边客气地挡自己的碗,一边帮欧阳老师挡:“我们不能喝了,喝醉了下午不能干活儿了。”
老太太还非要倒,最后还是老村长一通说才给我们少加了一点。
酒这个东西,是越喝话越多,我问老龙:“昨天您救她用的是蛊吗?”
他笑着点点头:“不错,你想学吗?”
“您包教包会我就学。”说罢大家都哈哈大笑,我接着说:“这东西真是神奇唉,我以前见过邻居家老人中风,在医院折腾了好久还留了后遗症,您这个可太厉害了。”
老村长抢险答道:“要不怎么附近的乡亲治病都找他呢,他会的可多了。你就真跟他学出来,将来也能混口饭吃。”
我不禁想起昨晚另一件事:“昨晚您采的是什么药材?还要讲究时辰吗?”
他点点头:“这就像你们汉族中医讲的,不同的时辰不同的器官还有阴阳五行的变化一样,好药材过了时候就没用了。”
我见他似乎对我们的古代文化,或者说“神秘学”的东西也很了解,便和他聊了聊。没想到,占星堪地,奇门周易他都有所涉猎,不由让我对这位老龙有了一些钦佩之情。
我们晃晃悠悠回驻地的路上,欧阳老师对我说:“没看出来,你懂的东西也不少啊。”
第一百零二章 礼尚往来
下午,老龙如约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来了工地。而欧阳老师此时已经在宿舍酣睡,学生们干活儿完全靠自觉。
我也是依约在这儿等着的,但是一身酒气不说,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没去萧芳那边,挨着一棵树就算休息了。看到他们俩来时,我从大树旁边爬起来,掸掸臀部的土,就这个动作让我差点又让我坐在地上。
他们两个见状哈哈大笑,老龙走过来,递给我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儿那么大的黑色药丸子,跟我说:“吃了吧,解酒的。”
我也没想太多,接过来塞进嘴里,结果,没想到这药不是苦的,而是一种酸到极点的酸,比老太太的酸鱼更胜几分。我被酸的顿时脑子就清醒了不少,嘴里也出了很多唾液,我急忙就把这药丸子咽了下去。
老村长笑着说:“你们俩喝酒跟我们比起来,还差了点呀。”
我点点头:“这个我承认,我从来没喝过度数这么高的。”
他们又是一阵笑。老村长似乎对这个金石工地不感兴趣,或者是来的次数比较多,聊了几句就把老龙丢给我,自己回去了。于是我就带着老龙在探方之间穿梭。
同学们看到一个正二八经穿着当地服饰的人来了,也都好奇的抬头看,老龙并不介意,还很和善地跟他们点头打招呼。
老龙在工地上转了一圈,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们能挖出来点什么宝贝,结果都是些死人骨头嘛。”
“这块就是个大墓地,而且埋的都是平头老百姓,所以没什么宝贝。”
“哦……大墓地。”他若有所思。我此时基本上已经解了酒,脑子里有些却觉得奇怪,按照以往的剧本,外行们该问:“那有啥挖的?一点价值没有。”
但是老龙没有,他又接了一句:“那这里的尸体都正常吗?”
“正常啊,有啥算……不正常?”
他没回答我,又朝附近几个方里看了看,才转过头来说:“没什么,我是怕你们遇到危险,不过看样子是没问题的。”
我不禁暗笑,他虽然懂得多,但是滇国到现在两千年开外了,有的骨头都能烂得差不多了,这难不成还有起尸的吗?未免过虑了。
说着,我们就又走到了开始参观的地方,也是靠萧芳的探方比较近的地方。
这时候,我主要到她正在清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着像块黄色的石头。
我跳进方里,用手戳了戳那个东西,居然还是软的。她见我过来了,朝我笑了笑了,然后跟我说:“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也没见过。”
此时它只露了个头儿,大部分还埋在土里。因为根本拔不出来。萧芳说:“这个东西也不是遗迹,刮面的时候没有现象,我下地层的时候碰到了,没想到一清理居然还不小。”
我又用手戳了戳,没想到,一开始凹进去的地方,在我松手之后还鼓起来一个小包。
老龙此时也走了过来,在隔梁上看了看,也跳了进来。我心说以他的能耐十有八九是认识这东西的。
他也伸手过去,却没有像我一样戳,而是直接扣下来一小块,放进了嘴里。我一边瞪着他,一边心说老爷子你胆子真大,这从二千多年的地层里整出来的东西你直接往嘴里送,不怕中毒吗?
谁知他尝完带有神秘感地一笑:“女娃,你先用土把它盖上,别让别人知道。”然后转头跟我说:“走,我们去找你们老师。”萧芳看着我,我跟她说:“先按他说的做吧。”
欧阳老师此时还在驻地酣睡,我们回来之后,我直接把他喊醒了,他还是迷迷糊糊全身乏力的样子,但是老龙并没有好心给他解酒,而是拉着他的手说:“恭喜你呀欧阳老师,你发财了。”
这话说得我和欧阳老师都摸不着头脑,他看看我,我看看他,我这才想到莫非刚才那什么东西?
老龙接着说:“地里挖出来一个肉灵芝,看样子少说得七八十斤,这东西是名贵的药材,补品里的上品。现在几百两一斤也有人买,这不是发财了吗。”
欧阳老师听说之后也是一惊,酒也醒了一些。我就在想,这什么玩意儿真的能值这么多吗?
“肉灵芝,什么肉灵芝,下午挖出来的吗?”欧阳老师问。
“对,萧芳方里出的。”我答道。
“那我们快去看看。”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老龙却叫住了他:“别着急欧阳老师,现在去弄出来难免被老百姓知道,到时候这东西归谁可就说不清了,我已经让那个女娃子埋上了,你们最好趁夜深人静去。”
欧阳老师停住脚步,点点头,这才想起来招待老龙坐下喝点茶,他却摆摆手说:“不了不了,老村长约了我晚上继续喝酒,我先去他家坐着。”
临出门,他突然回头跟我说:“今天多谢小兄弟你带我到处看了,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明天想不想去我家看看,也给你长长见识。”
他都如此邀约了,我当即点头答应。
送走了老龙,欧阳老师问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可信,他天天在山里转,这点事情应该说不错,那东西我也见到了,七八十斤没他准都说少了。只不过就是这东西从来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难不成是这一带才长的?”
“没准儿,不管怎么说,晚上咱们带上家伙去把它弄出来就行。”
欧阳老师点点头:“七八十斤,那恐怕所有男生都得去,这可是个大工程。”
眼看无事,我们俩就决定先去工地看看,路上我给欧阳老师说老龙给我解酒的事情,他就笑着说:“你小子不厚道啊,刚才怎么不给我要一个,这可太难受了。”
等下工之后吃过晚饭,在我们焦急的等待之中,天终于是黑透了。欧阳老师叫上我和几个男生,一起拿着掘地工具和大麻袋去了工地。
一路上那几个小男生不停地问我们到底是去干什么。欧阳老师装神秘不说,那我也不说,搞得他们十分期待。
然而,就当我们来到探方边上的时候,我们彻底傻眼了。
白天原来肉灵芝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洞,两个人跳进去可能都塞不满。我当时心里就想这哪是七八十斤啊,这是一老母猪吧?但是问题在于,老母猪大小的肉灵芝怎么不见了?
知道的人只有四个。我和欧阳老师不可能监守自盗,萧芳那很不可能了,一共之后就在驻地,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了。
我仔仔细细观察了周围,这个大坑就像凭空出现的,周围没有一点挖掘的痕迹,甚至连脚印也没有。要么它自己没得,比如成精长了脚跑掉了,要么,在这个地界上估计也只有老龙有这能耐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白天给我们支招就为了给他自己作案提供时间?不至于吧。再说了,他也明白知道这事儿的就我们四个,他那不是给自己增加嫌疑吗?他看起来不像蠢到这步田地的人。
我们一众人失望地回到驻地,我去欧阳老师屋里讨论这个问题。我说明了我的想法,他也说:“我也觉得不是他,不然这不是贼喊捉贼吗?但是除了他又能是谁呢?”
我也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毕竟我们对这个地方不了解,有什么危险的动物,有什么厉害的人物,我们都不知道。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
过了一会儿,欧阳老师说:“算了,这东西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弄回来还要担心贼惦记,没就没了吧。哦对了,你明天还要去他家吗?”
我知道此事已经让欧阳老师对老龙心生芥蒂了,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问题应该不大吧。”
“那这样,你记住,他让你吃什么东西都让他先吃,我听人说过下蛊就像下药一样,他吃过的才安全点。”
“好,您放心,我记住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吃好饭,老龙就像没事儿人一样来到我们驻地,这让我更加不怀疑他了,要真是他干的,脸皮可也太厚了吧?
我跟萧芳和欧阳老师告别之后,就跟着老龙往隔壁村去了,欧阳老师还不忘叮嘱我一句:“晚上回来吃饭。”
那天晚上老村长的话一点不假,这虽说是邻村,但走起来确实是翻山越岭,不说没法驾马车,跑马车也是不要想,只能靠泥腿子。
但老龙虽说年纪比我大很多,是我双倍还开外,但是走起山路来还是如履平地,轻轻松松,反而是我,被折腾地大口喘气。他在前面走,不时还停下来等等我,还问我:“年轻人,山路走得少吧。”
我只能点点头,本以为路上还能和他谈点什么,不过实际上现在连说话的心思也没有。
第一百零三章 老龙的珍藏
我们继续在杂草丛生的山路上前行,我也不看前面,就看着脚下,跟着老龙的鞋子走。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这一下突如其来,我差点地刹住车撞到他身上。
我急忙抬起头,只见老龙微微后仰,手已经做出动作。我再向他身前看去,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警觉?
只见他身前的一棵树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我们,一身黄皮上布满了黑斑,钢索般尾巴高高翘起。
我心中一凛,这地方居然有老虎?不对,这体型应该是……豹子?
虽然没老虎那么凶猛,但是我毕竟我也不是武松,显然老龙他也不是,那么这么一只野兽,朝我扑过来,我们会怎么样呢?
我想转身就跑,但是又怕大动作直接惊动野兽,反而对我们不利。我想看老龙怎么处理,他之前不是吹牛逼这山里没有他的对手吗?
那豹子又朝我们慢慢迈出一步,微微压低了脑袋,这动作让我感觉它就想朝我们扑过来了。
我腿部的肌肉也非常紧张了,他要是朝这边扑过来,我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谁知,此时老龙突然回头跟我说:“走吧,没事了。”
“啊?”我满脑子的疑问号,什么叫没事了?
他见我不敢向前,笑了笑,自己就向前走去了,完全无视了树上那只豹子。
我心里紧张至极,就这么过去不是送死吗?
但是随着他的靠近,那豹子居然就在树上一动不动,甚至连头的动作都没动一下。
老龙走到那豹子跟前的时候,又转过来跟我说:“走吧,真的没事儿。”
我看它还是一动不动,这才壮起胆慢慢走过去。直到我到了老龙的位置,它也没动。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不禁问老龙。
“我把它定住了。你应该没摸过金钱豹吧,要不要试试?”
“定住了?”定身这种事情,我还真是只在西游记里听说过,“怎么定住的?”
老龙笑了笑,还顺手摸了两把:“雕虫小技而已,来试试。”
我还是有点害怕,但是既然他都摸过了,应该没有特别大的问题。我也把手伸过去,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确实和猫呀狗呀都不一样。
“它这是,死了吗?”我问老龙。
“不是,过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了。”
“那我们要不要把它……”
“它对我们已经没威胁了,没必要把它弄死。现在山里的野豹子越来越少了,我见一个杀一个,它们就绝种了。我们继续走吧。”
虽然我跟着他继续向前走,但是同时我也想到一个问题,他有这能耐,用在人身上会怎么样呢?跟这样一个人走在一起,让我有一种安全和担心的矛盾。
老龙对这一带的确很熟悉,不时弯下腰采一株草,跟我讲这是什么药,又何种药性。我对于这些一窍不通,所以也只能不住地点头。
然后,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老龙再一次突然停下。我以为面前又是猛兽,但是我没刚才那么慌了。抬头一看,却和刚才不一样,而是几个当地人打扮,估计是老乡。
但我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因为虽然是看背影,但是我能感觉到老龙的精神集中程度丝毫不低于刚才。
我细看之下发现,对面这一共有五个人,皮肤黝黑,年龄应该有三四十,但是看样子都是身强力壮的,有两个扛着麻袋,而且是很大的麻袋。
没过几秒钟,我就知道来者不善,因为他们中间三个没扛着麻袋的,都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是想砍我们。
我正待看老龙如何对付他们时,突然想起来他们不是老乡吗,而且老龙还帮人看病,也算是行善了,搞这一出干嘛?那难道是……针对我?
正当我想着如何应付的时候,老龙突然开口,跟对面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是在交流还是在念咒,我看向对面,对面有一个汉子听到之后也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然后老龙又跟他回了一句,对面的人才把刀都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站在道边儿,似乎给我们让开一条路。
老龙招呼我赶紧走,我便跟着他,走过那几个汉子,他们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让我想吐,于是我走得更快了。
走出一段之后,我问老龙:“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
老龙摇摇头说:“这帮人路子不正,不用管他们。我们走我们的。”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便再多问,路子不正,我也看得出来,路子正的谁没事掏出来一把刀要砍人的人。别的不说,经过这一趟,我越发不敢在这里的林子里乱跑了。
我们在林子里一直走到太阳高照,终于看到了老龙的那个村儿,我掏出表一看,走了整整三个小时。
老龙带我进了村,有些正在家门口忙活的人看到老龙和我,就跟老龙谈起话来,我也听不懂,只能看着他们偶尔笑一笑。
老龙的家在村里的一个角落上,也是唯一一家有私人“鱼塘”的。
屋子看起来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是也比较整洁,但他打开家门,屋子里却颇为昏暗,他跟我解释道:“家里养了些东西,有的不喜光,就没开几个窗。”
“问题不大,我看得清。”我说着,就跟他进了屋。
他家里出奇的安静,客厅里也没有他说的养的什么东西,至少我没看到活物。
“家里就住你一个人吗?”
“对呀,就我一个。”他点点头,“你们不是讲泄露天机要五弊三缺吗,我恐怕也沾上了点。”
他这话一说我就明白了,他看样子不残疾,但十有八九是个没老伴儿没儿女的老人,鳏且独啊。
我便不再提此事,问他:“您倒是带我看看养的那些宝贝呀。”
“没看出来你倒是挺心急。好,你心理有个准备,这些东西是挺吓人的。”
“没事儿,有您带着我我怕个啥。”
老龙听罢便笑着点起一根蜡烛,打开里屋的房门,里面更是昏暗,但是我已经看清了,里面简直是个生物收藏馆,大大小小的笼子不计其数,还有很多玻璃或者塑料的透明盒子,里面全是活物,我看的出来的就有蜘蛛蛇这些,它们似乎都感受到老龙的到来,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它们不安地爬动着,发出各自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但来都来了,我便跟着老龙走了进去,他先带我来到了蛇“展示区”,指着一条条蛇跟我讲解,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但无一例外都是毒蛇。
“这些蛇的毒素都各不相同,有些改造改造就能有不错的药用效果。”
“改造,怎么改造?”
“你看这边。”老龙笑着带我转向另一边,是那些透明的盒子,里面有各式身材较小的蜘蛛、蝎子、蜈蚣等等,还有一种青色的壁虎让我“耳目一新”。我心想这不就是传统意义上跟“五毒”有关系的那类东西吗?
老龙说:“这些都是蛊虫,就让他们改造。”
我想了想:“是喂它们吃蛇毒?”
“不错。”
“它们吃不死吗?”
“不会,我试过很多次了,当然它们也不只吃蛇毒,还得吃草药,还要跟这些混在一起。”说着他又揭开了一口缸形的容器,我看过去,差点吐了出来,里面都是蠕动的蛆虫。
我赶紧转过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龙看见我的反应,笑着盖上了盖子:“看来你不怕有毒的,就怕这种东西,哈哈,无妨,我们一会儿出去看点别的吧。”
“没事,有什么您尽管拿出来,我还行。”
“好,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接受新鲜事物。那咱们再往前看。”
老龙带我向前走,打开了另一扇门,通向另一间屋子。里面的东西似乎少很多,只有大大小小的一些坛子。
但是刚才的经历让我有了警觉,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东西里面装这些什么,都是难以揣度的。
老龙拿起一个坛子,打开朝我伸了过来,我做好心里准备,朝里面看去,谁知里面是个奇怪的东西,看着像个蝗虫,有那种外骨骼结构的头和腿,但是身子是个软体动物的身子,最前面两只爪子有点像老鼠的,明显是哺乳动物。
这东西看起来不恶心,但着实是奇怪,骡子和狮虎兽在我的认知里已经算不同物种结合的极限了,但这是个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那小东西看到我们,还抬起头,站起身子,朝我们张望。老龙盖上了盖子把它放下,挑了挑,从其中又拿起来另一个坛子,放到我面前,跟我说:“你做好心里准备,这个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我点点头,无非是恶心嘛,忍着点就行了,我还是很好奇他的坛子到底养了个什么好东西。
老龙对我说:“一会儿别发出声音,悄悄地看,吓到它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虽然一头雾水,看什么宝贝还不能发出声音?
老龙轻轻打开坛子,里面的一幕让我说不出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