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他的线索
走进金光之中,我却感觉光线刺激没那么强了,应该能睁眼看东西了。我尝试地睁开眼,就发现面前顿时出现数位女子,不知道是在这里等我还是突然出现的,她们虽然都衣着较少,但是庄严的神态却地让人毫无欲望,不是她们不美,一个个眉目清秀,身材修长,玉体晶莹,衣裙飘逸,或捏鲜花,或持琵琶,反正看着就不像凡间女子。
哎?这形象,看样子并不像是不干净的东西,倒像是……是飞天?飞天……那不应该是壁画上的吗?
我仔细一数,左边八个右边八个,那正好有十六个。我心想这个数字怎么听着熟悉的?我怎么想也想不到了,我这才发现,自从进来之后,我整个人的思维都变慢了,精神也是在恍惚之中,我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只是徒劳而已。
我看到她们的时候,也不再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想必刚刚就是她们在喊,这些飞天怎么从壁画里跑出来的了,还知道我名字?越来越多的疑问让我愈发混乱。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钟,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很多,有一种在电梯里的失重感,突然就双脚就离地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飞起来很高了。
我看着脚下踩着的祥云和远离的地面,虽然有些惶恐,不过好在飞行还算平稳,没什么危险。飞天们在前面飞着引路,衣裙彩带随风飘舞,好不美丽,我就在后面跟着她们,一路听闻着庄严的乐声,洒落的花瓣不时飞过来落在我的脸上。
我在恍惚之中,不知在金光中飞了多久,飞了多高,直到我被这一众飞天带到一处清净明亮的所在,见到前方似乎出现了了很多人的人。
我仔细瞧去,在最显眼的地方,也是整个场地最中央的位置,有一个人头顶华盖,身着通肩袈裟,作善跏坐,两手的姿势正做佛教专用的说法印,他的背后似乎在发出金光,显得十分威严庄重。这场面我见过,好歹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了,壁画上又不少都是这样的,所以看样子应该是位僧人在给别人讲经?我就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没能听出什么门道,毕竟我对这些佛经不是很了解。
我环顾四周围,似乎也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到来,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那人的左右两侧还站着七八个人,有的手托透明钵,有的双手合十,神情都很严肃,似乎在专心听讲,还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底下还有不少人站在四周围,男女老少都有,穿着也不尽相同,有的像胡人,而有些却像是汉人,还有的就像是佛门中人,也都十分认真的样子。
而那些刚刚把我带来的飞天们,此时已飞到了讲经人的上方,脚踏祥云,有的在不停撒落七彩的花瓣,有的正拨动着怀中的玉琵琶,有的则在相互追逐,有的还在恣意舞蹈,看得我一时更加恍惚出神起来。
而就在我悄悄缓过来,将目光再次扫视人群当中时,我发现有一个男子正看着我,我们目光对视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还没想清楚,我几乎不转动了的脑子却下意识指挥我向他走去,也许是因为只有他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要怎么才能出去,或许都要问他才行?
说是走,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走过去的还是飘过去的,反正没几步就到了他跟前,我甚至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确实是个男人。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脑子里却如一张白纸,连话都不会说了,就只盯着他看。那男人也一样盯着我看,他倒先开口了:“你来了?”
我想回答,但是还是说不出话。
他接着说:“是挺像的。你也不小了,早点回去找个营生,好好照顾你的母亲。还有,你记住,一定要远离姓萧的人。”
说罢他便转头听那人讲经,不再理我。我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这话像洪钟震鸣一样印进了我的脑海。不知道我的嘴究竟怎么回事,想问又说不出话,急得我想发飙。
然而,似乎又在一瞬之间,眼前的所有消失不见,我的脑子就清醒了过来,思维恢复了正常。我发现四周不是没有东西,只是一片漆黑,于是赶紧打开油灯,借着灯光我发现自己正在石窟里面,面前正对着的,是一副壁画,仔细一看这不正是,窟里的……弥勒说法图吗!
让我震惊的是,这幅画中所绘的场面,与刚才我所见的,太过于相像了。
不对,我刚才不是在门外吗,我是怎么进来的?唉?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来着?
纵然有所疑问,但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摸了摸口袋,发现钥匙还在身上,我松了一口气,幸亏这种铁门的所从里面也能开,不然可就热闹了,不光没法交接班,恐怕得等到明儿白天,大声呼救才行,而且还没法解释我怎么被锁在里面了。
我赶紧打开铁门溜了出去,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天还是黑的,这说明我刚才经历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希望别错过了交接班的点儿。
回宿舍的路上,我努力回忆刚才经历的一切,认定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男人,我想回想他的样貌,却是根本想不起来。不过我想起来刚才那男人说的话,第一个没什么问题,而让我远离姓萧的人?我仔细想了一遍,我认识的人里,姓萧这个音儿的只有那一个啊。
这意思是让我防着点萧芳?我感觉十分莫名其妙,她一个姑娘能把我?不对!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她那家学就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儿,我有些后怕了,难不成,她真的?
不不不,我不能因为一个素不相识,奇怪出现的男人,就去怀疑自己一心喜欢的人吧?莫非“姓萧的人”另有其人,这是一种预言吗?
回来宿舍,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真实还是幻觉。
经过一阵思考,我想到一个验证的办法——问轮班的看门大爷。我知道,我的行为一定会被看门大爷看见的。
他每天晚上坐在那边又没事做,就只能看着巡逻的人解闷,我想要弄个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只能在这上面想办法。
我活了这么大,也知道一个道理,找人办事,只要投其所好,事情就好办。于是第二天下午,我估摸着他起来了,我就去小卖部买了两包好烟,径直去找当晚值班看门的钱大叔,虽然也姓钱,但是似乎和人事的钱大妈没什么关系。
一进门,钱大叔正坐着吸烟看书解闷儿呢呢,见我来了,问我:“你是新来的小伙子啊?有啥事吗?”
我也没打算走太多弯路,直接笑着掏出两包烟,塞到他手上,一边塞就一边说:“钱大叔,我想问你点儿事儿,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他还假装有些推辞,不过很快就把烟放进了口袋,老烟民能拒绝这个?我一看就知道有门儿。他问我:“哦?你问什么啊?”
我心说这可不能让您知道啊,万一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说出去可就麻烦了,我可不知道您嘴巴松还是严。我灵机一动,假装不好意思地跟他说:“就昨晚,我值班的时候,您看见我走动了吗?我不小心落了东西,就是睡了一觉就忘了落哪儿了。”
钱大叔想了想:“你这孩子可真不小心。咳,我想想,嗯,是看见你上去了,别人值班都不往上走的。”
我满脸堆笑地问钱大叔,连忙问道:“哦?那您帮我回忆回忆您看见啥了?”
钱大叔说:“我看见你,猫到暗处,然后打开油灯上楼梯,龟龟祟祟地活像个贼。”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上去巡逻吗?”
“啊对,你小子速度挺快的,上去好像还进去了个窟窿,没几秒钟就出来了。你东西落那儿了吧?”
几秒钟?这与我经历的时间长短也完全不一样,我在里面呆多久我不知道,但至少,飞了一段儿,听了一会儿经,还和人说了话,怎么说也不可能这么快。虽然我出来的时候也觉得时间没过多久,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也就是说,我去的那个地方,时间也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我嘴上一边应付着钱大叔,一边思考这其中的问题。
我背后一阵发凉,这么看来,那个走廊根本没有出现?而我居然是凭空消失的?那着怎么解释,难道是进了另一个空间吗?
我觉得脑子都要炸了,这种事究竟要怎么解释?那个奇怪的男人究竟又是谁?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四十五章 多想回到家乡
虽然我终究没法清楚那个人是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让我远离姓萧的人。不过有一点,他让我回去工作照顾母亲的话,确实让我心动。
我仔细思考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的那些经历,当初想来这边,是为了增长见识,如今见识确实增长了不少,但却愈发让我想回家乡,也许那里更加适合我。
再者考虑到未来的发展,照顾母亲,包括以后结婚生子,也许我确实应该回老家,至少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个正经的工作,比较靠谱。
我是个实干者,说干就干,我立即盘算着怎么找工作。但是毕竟我孤家寡人远在几千公里外,如何能知道那边的招人信息?
只得等了一个周末,我和两个家伙一起坐骆驼去吧城里玩玩,顺便打听打听现在的就业形势。
然而我逛了几圈,问了不少能想起来行当,还有一些专门发布招聘信息的地方会馆,却没有发现一个符合自身条件的。原因很简单——专业。我也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金石这个专业,不仅冷门,而且独特,和社会发展方方面面几乎都不能融会贯通,说白了离开了金石领域,基本是个废物。
我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问法。干脆直接找当地有相关经验的老长辈打听:“金石专业学生如何就业。”
别说,还真有人知道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哪位早年跟我差不多倒霉的前辈总结的经验之谈,被这位知道了。
他跟我说了那一大段话,总结起来,能和这个破专业对口的工作无非分为内外。
现在在外面就是去私人收藏馆,拍卖行,策划行,文物保护鉴定修复行,勘探行,抛去在西北地区的基本都是在大城市,相比起来私人的行当虽然比较好进,但是老板的压榨又是个很大坑;而内就是去各级衙门,收藏馆,金石所,以及学堂,或者去当历史先生,吃皇粮,但是相对比较难进,要考试,但是现在时政清明,天下公允,未尝不是个机会。
他妈的,专业选的好,就业形势真是一片好。
几相对比,我觉得还是找一个内的工作比较稳当,毕竟从小也是的耳濡目染这种说法。金石所天天在外面太累,衙门比较难进,我只打本科生又没法去大学堂,所以得方向很明确了,只有两个:收藏馆和历史老师。
所以我又开始找有关信息,真别说,我在会馆看到开过年来的四月份就有乡试,而且,正好据说还就有我们本地的收藏馆招聘,学堂学过历史、金石的都可以报考。
我被这来自家乡的温暖“感动”地快要喊出来,这不就是我要找的工作吗?
于是我把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都记了下来,尤其是报名笔试的时间,又查了查考试科目和参考书的,我去了一趟附近的几家书店搜刮了好几本相关的书籍,回去之后就开始积极备考。
一天晚上孙哥来找我,看见我在看的书,很明显他是个过来人,因为他就是考进来的正式工。就问我:“你要考哪边的呀?”
我把想回家乡收藏馆上班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他点点头,又跟我讲了不少注意事项,后来还特地回家把他做的笔记写的心得找来给我参考。虽然他平时有一个大哥风范,但是骨子里还是很热心,很为人着想的,这样的朋友值得尊重。
往后倒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就继续着白天干活儿,晚上学习的辛苦作息。因为考试时间没多久了,所以就算再累,我每天也必须逼自己努力。
时间过得很快,我因为笔试要回家的缘故,一来一回要折腾好多天在路上,也就只好离职了。
还好,管人事的钱大妈也挺好说话的,再者这里管理也不是很严,她说以后想来随时都还能来,所以没什么大影响。
我找好马车,又踏上了回乡的行程。在马车上,我看着参考书,不时抬头看着两边的景色,从戈壁荒漠到黄土沟壑,再到枯木逢春,桃柳出芽,我就知道,我到家了。
这次回来我没待几天,而且正事儿要紧,也就没找其他人玩儿,考试之前都在家里复习,只有母亲下班回来,我跟她聊一聊在那边的事情,不过我对在LL差点丢掉命,还有其他的那些诡异的事情,都是绝口不提。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必再去增加她的担心呢。
等结束了考试,还要等好一段时间才能放榜,考虑到D市那边工资还不少,于是我决定去D市再做一段时日。我要走之前的晚上,我妈回来的时候给我拿过来一个盒子,是我最爱吃的点心。虽然花了不少钱,她却一脸高兴地跟我说:“留着路上慢慢吃。”
又收拾好行李和食物,母亲上班去了,所以也没人要告别了,我就找了个驴车就到了驿站,又做了好多几天的马车回了D市。
接下来,我给母亲以及之前宿舍里的几个兄弟都写了信,也给沈老师、陈队还有阿比丹他们写信,聊了聊最近的情况。数起来,我也就剩下这么些牵挂了。
接着我就一边上班一边等成绩,这西北的天,是很奇怪,冷起来特别冷,热就起来也特别快,5月头上就十分的闷热。我们几个大小伙子经常都挤在封闭的石窟里,出于保护的必要还不能随便用扇子,这就让人十分难受。不过相比起在野外搞田野发掘,这里好歹没太阳晒。还记得上次搞了一回实习,就把我晒黑了不少。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妈给我来信,里面传来她十分喜悦的字:“儿子,你笔试排第一,领先了第二名很多分!速速回来。”
我微微一笑,心说好歹我也学习考试也算厉害,不然考学堂也没这么顺利,毕竟有金石学的学堂就那么几家大学堂,这次考试找工作应该是成功了一半。
因为虽说笔试面试各占一半,百分制笔试领先了很多分,面试也是百分制,拉我那么分?不太可能吧。上回回去也听人说面试之前可以报个班学习学习,基本上不会输给别人太多。
于是我又买好了马票,一想到又要坐很多天的马车我就头疼。但是谁让自己当初脑子发热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呢?
我找马车的时候,已经有了经验,心说这趟不得经过A市吗,正好去大腰子那儿一趟呀。于是我当天晚上立即给他写了信,与他商定了时间,我就直接买好了去A市的马车票。
等收拾完了东西,我请孙哥他们大家伙儿去吃了一顿散伙饭,好歹大家吃住行一起这么久,没点儿感情是不可能的。
我站在D市马车驿站门口告别早起来送我的孙哥众人,向南看着隔壁里的M窟这座人类艺术圣殿,心中颇些些不舍,再来这里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要不是面试中间的时间不宽裕,不然我真想先回一趟X省,看看阿比丹他们,如今回了南方工作,再也不是自由人,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很多人一不小心就见了最后一面,这话真得很。
第四十六章 别后重逢
天还没怎么亮,我就被车夫老哥给叫醒了,这是到了A市了。我赶紧爬起来稍微洗漱了一下就拿着行李下了车。
大腰子估计已经收到信了,特地来接我。
他的车很好找,是驿站门口唯一一辆衙门车,非常显眼。我上车的时候,旁边几个黄牛都用一种十分异样的表情看着我。
好久不见的大腰子,一身衙门服,看起来也比原先帅气了许多,毕竟是个已婚男士了。
“呦,小伙儿,挺帅啊现在。”
“这都我老婆捯饬的,哪能跟你一样还天天在土堆里打滚儿?咋样,这次回去是不是也想娶老婆了?”
“呵呵,谁都跟你似的,想结婚就能结吗?”
“哦我忘了,你小子还没对象。”
我白了他一眼:“发车!你不还得去上班吗?”
大腰子赶起马车,向他家驶去。
路上,他又问我:“你不会,还没放下萧芳吧?”
我只用一声回答苦笑回答了他。
“没必要呀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大学的时候我都不想说你了,现在你也出来工作了,真的该放就放,不放你就赶紧去追啊。”
“不是我不想追,人家以前本来条件就不错,现在还是名学堂深造生,能看得上我?”
“你有这自知之明,怎么就放不下呢?”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没多久,他把我接到他家,他家里还算是宽敞,所以我暂时可以先住在这里的空房间。
李若梅也起床了,在厨房给我们弄早饭,一看她,我就知道,大腰子这家伙为啥火急火燎把婚结了,李若梅肚子大了!
我和她虽然交情不是很深,但毕竟现在是大腰子的老婆了,故人相见也是十分高兴。大腰子今天上午没请成假,只有下午才能回来,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我帮着李若梅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先去自己那个房间休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我就在软软的床上睡着了。
“喂,醒醒,你怕是忘了我的巴掌了?”
我被大腰子摇醒,一看都到中午的点儿了,我爬起来跟他就出门了。他说一起去吃羊肉泡馍和肉夹馍,李若梅怀孕呢不想吃太油腻晚饭再回家一起吃。
下午,他又带我去S省历史收藏馆转了一圈,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说实话以前我还真没正儿八经看见这么多青铜器。我是切实体会到A市市民对文物的热情,我从没看过那个收藏馆能挤成这样子,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这收藏馆的知名度太高了,堵起来的是游客。
不过里面藏品确实有很多精品,在其他地方都难得一见,比如之前说的周原出的青铜器,还有石鼓文的石鼓,还有很多墓葬里出土的陪葬品,当然还有知名度最高的QSH陵兵马俑。反正明天不上班,大腰子就准备带我去看兵俑,清池和QSH陵。
我又想起来当时沈老师说,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把QSH陵开了,我还真想去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多壮观。一边参观,大腰子还不停跟我吹,说S省这边的遗址,尤其是墓葬,都可谓十分牛逼。很多商周秦的墓葬距离地表都很深,墓穴也挖得非常大,里面的陪葬品都是一个人抬不上去的大个儿青铜器。商周墓葬还有不少都带着殉葬坑,场面十分震撼。听到“殉葬”俩字儿,我心里一通膈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也就是那个我和大腰子之间唯一的秘密。
一个愉快的下午过去了,我跟着他回到家,不得不说这家伙福气是真的好,李若梅已经挺着大肚子把晚饭给忙活好了。我问他:“你媳妇这肚子都快生了你怎么还让他做家务啊?”
李若梅说:“这可怨不着他,大夫说多动动能强身健体,还有利于顺产,他又舍不得让我出去乱转,所以我自己要求做家务的。”
大腰子十分得意地看着我,我只好笑着跟他说:“高鑫啊高鑫,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他笑而不语。
晚饭没吃多久,李若梅就去休息了,大腰子陪我继续喝酒聊天,一别这么久,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刚才怕吓着李若梅,所以在西北的见闻只说了一些“正常的”,不正常的我当然只能说给大腰子听。
他听罢我这些奇遇,大觉不可思议,尤其是我说在楼兰差点送了命,他说:“好在你小子没死在那儿,不然我联系不到你,还以为你不要我这兄弟了。”
我呸了他一口:“你就不知道说点儿吉祥话。”
他憨憨地笑了,接着他说:“要说起盗墓贼,我这边也还真抓了不少,以前我爸说我还不信,现在自个儿工作了发现是真的。我现在在这儿算半个金石专家啊,有盗墓抓的话一般都会叫上我,所以我也参加了不少剿灭盗墓团伙的任务,但是没遇到过你这么神神怪怪的情况。”
“你也是,你爸说的话那还有假,人都说S省的黄土埋皇帝,还有的说家里死了人在秦岭都找不到下棺材的地方,这种地方盗墓贼能不来吗?”
“咳,真的是,虽说没人敢盗皇陵吧,但是小墓被盗的事情可太常见了,三天两头一个报案,不过我们这边的老百姓也厉害,防范意识也强,所以报案及时,还真有不少就被我们抓住的。”
“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威武的高衙官是怎么抓贼的啊?”
大腰子来了精神,摆出一副要吹牛的架势,我赶紧跟他说:“哎我可是专业人士,可别把自己个儿吹上天,那老子可能听出来。”
他摆摆手:“请好吧您,这些事儿我原本准备等我儿子长大了讲给他听,现在倒先说给你了,你小子可知足吧。”
我笑笑不理会他,跟他拌嘴拌下去,他就不讲事儿了。
“我他妈的,印象最深的,年三十那天晚上,我还出了个衙门活儿,有群众报衙门说,有人在他们家水塘子里炸墓。”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还能这么搞的?”
“可不是嘛,我听了都觉得是假的,但人家给了地点那是不能不去啊,我只好放下碗筷就走了,跟同事到了现场,我可乐坏了,比张灯结彩还热闹,你猜怎么着?”
“你还卖啥关子啊?快说!”
“嘿嘿,还真有盗墓贼在那儿炸墓,只不过我们到的时候俩人脸黑得跟熊瞎子似的躺在地上。本来这事儿可能做得神不知怪不觉,根据他们俩后来供述的,听村里人说这个水塘子吃水特别厉害,他们就估计底下有古墓,本来早就踩好了点儿,是想趁着冬天,又是过春节,水塘里没了水,而且大家都放炮仗,借着这声响的掩护用炸药炸个盗洞出来,没想到第一管儿炸药算好量刚放进去,这家人的门儿开了,俩人赶紧跑到阴影里躲起来,万万没想到,这家的主人,也就是那个报案的,出门直接走进塘子里撒了泡尿,不偏不倚浇在火药上。哈哈哈哈哈哈。”
“哎哎哎,我听故事的没笑,你他妈怎么笑了。”
“你别急,我接着说,然后他抖了抖就进屋了,外头这两个人看得这个气啊,这不知道是不是蠢,他们说把手头上炸药一下子全倒进去了,接着就点了火,砰!地一声,俩人就被炸昏过去了,报案的人听见这响动,一开始以为是炮仗,但是自己家地都颤了起来,就像是地震,他觉得不对劲,出来一看,好嘛,门口一个两米多深的坑,底下还真炸出来不少花土。要怎么说我们S省人民厉害,花土炸黑了都认识是花土,就赶紧找几个村民把那两个晕了的给绑了,然后就报案了。后来他还一直主动保护古墓,直到金石所去发掘,老百姓觉悟真的是很高啊。”
天下的事情,无巧不成书,一泡尿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不可谓不厉害,天时就是埋炸药和点火当中,地利就是埋火药的地方,人和那就是憋不住了。
刚说完,大腰子家门突然响了响了,他开门看了看来人,脸上瞬间没了刚才的笑容:“队长,出啥事儿了吗?”
他们交谈了一会儿,最后说了句:“行,但是得派人驾车顺路来接我,我刚才多喝了点儿米酒,头晕不能驾车了。”
说完那位队长自己走了,大腰子关上门。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唉,又来事儿了,报案的说是个团伙儿,白天踩点儿,晚上看样子要行动了,我们要去把他们一网兜了,今晚上不能陪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这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大腰子瞪大眼睛:“啊?”
第四十七章 半夜抓贼
在某画本里,有人对一位大侠说,事在人为咯。大侠来悟出来:谁说不能带老婆闯荡江湖呢?于是带着老婆牵着骆驼远走江湖。
而大腰子则悟出了:谁说不能带兄弟去抓一回贼呢?
但是显然这事儿不能让他们的领导知道,不过驾车来的也是和他处得不错的人,再说群众帮衙役抓贼原则上是正确的,就算有什么问题他爸一句话也可以解决了。
上车之前,他一脸严肃地问我:“你可想好了,这不是闹着玩的,真的有危险。”
我说:“我怕啥,你放心好了。”
“那你记着,一会儿跟在我后面,别到处乱跑。”
“行,没问题。”说完我们就一起上了车。为了到时候不被误伤,我就穿了大腰子的一套“衣服”,不过是便衣行动时穿的,没那么正式,但是今晚去的大部分人都能认出来。
他说闲杂人等穿衙门服是违法的,今天给我这都是迫不得已。因为是几个派出所的人一起行动,所以难免有脸生的,所以只要穿自己人的衣服,确认不是的敌人就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发奇想跟他来,可能是觉得这事儿挺热闹,也可能是觉得我能帮他一把?大腰子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太危险了,不过后来想想我们之间默契的配合,也就答应让我“体验一回生活。”
我坐在车上,看着A市市区的车水马龙,感叹还是在城市里生活舒服呀。心说好在刚刚我们喝的是米酒,没啥醉意,不然要是晚上整点儿白的就麻烦了。
开了好一会儿,外面的路上都没什么车了,指路的油灯也是隔一段儿才冒出来一个,这一定已经进了农村了。
我们继续向前驾马车,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大院儿里,密密麻麻站了好多人。我也不傻,一看这排场就是临时指挥部,大腰子让我和驾车的兄弟留在这边,自己去报道去了。
驾车的这个衙役姓王,大腰子进衙门晚,他还要晚,所以大腰子都喊他小王。我们两个唠嗑唠了一会儿,那边他也就回来了,还给我们带了“家伙”。
“来,你家拿衙门棍,我拿这个。”说着他把火器别进腰里。
“不是吧,还带火器?”
“你以为呢,贼会站着给你抓?现在躲车里去还来得及啊,怎么说?”
我摇摇头:“这么多人呢,我怂个屁。再说又不是没被火器顶过脑门儿。”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甚至感觉到了旁边小王的眼神变化。
“那就好。其实也没啥,有时候开火器主要是为了吓唬贼,我们这里安防很好的,一般贼手里不会有火器的,你们跟在我后面不会有问题。”
我看了看周围,今天来的人恐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个阵仗还真是不小,我问他:“今天是要抓个盗墓团伙吗?来这么多人?”
“没错,这一伙儿在S省流窜很久了,没想到今天被群众察觉了,今天来这么多人,就是想来个大包圆。都安排好了,一会儿行动了你们跟着我就行。”
没过多久,几个小队分别出动,我跟着大腰子跟着小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向村子外头一个方向行进。
我们是边走边跑,踩着杂草绕着大树,越走越深,还绕过了几个小山包儿,我都有些累得喘了起来,但是队伍里没人说话,我自然也不敢开口。
又不知行进了多久,我真的都快跑不动了,带头的那个突然示意慢下来,然后队里所有人半蹲下来,我反应也算快,赶紧也跟着蹲下。我向前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接着,人员开始散开,左几个右几个,我跟着大腰子,一起猫着腰走到到一处隐秘的地方——一棵大树后面。
他这才放松了一点,虽然很黑,我还是看见他笑着露出了牙齿,轻声跟我说:“你现在体格不行啊。”
我抓紧时间小喘气呢,没工夫搭理他。
一会儿,我们就看见另一个方向也来了一队人,慢慢散开,我心说果真是包圆,包围圈已经这么密了,看来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抓了。
我向包围圈中间看去,理论上盗墓贼应该在里头,但是我不论如何搜索,却没看到儿一点儿光亮,这不会消息有问题吧?这范围也不大呀,难不成人已经下去了?
很快,大腰子扯了我一把:“别发呆了,走啊!”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都开始前进了,我赶紧跟着他,缓缓向前摸去。
集体行动确实不容易,衙役们都是训练有趣的,这种环境里缩小包围圈,就要求所有人快慢相差不能太大,而且不能有人出差子,提前暴露的话埋伏的心思就完全白费了。
一边向前走,我就一边仔细考察周围的亮光,但是没有一点儿发现,只有包围圈越来越小,周围的人和我们得奖距离也越来越近,从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到了能够看到面目的距离。
我心中更加怀疑,周围连动静都没有,真的有盗墓贼?
然而,霎时间我的眼前就有什么东西发出一道闪电似的白光,眼睛适应了黑暗突然来这么一下,我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恍惚间我觉得前面的大腰子狠拽了我一把,我顺势就倒在了地上。
我悄悄冷静下来一点,我眼睛就像瞎了一样,但是听到四周围想起了火器声。我知道不好,这一定是遭遇了。刚才那玩意儿,莫非是什么特制的炫目弹?这么猝不及防一定是对面丢的!
我脑子里还一片混乱,只听到大腰子问我:“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大声回答他:“没事!”都交上火了,应该不会有人在乎我的喊了吧?
他把我拽正仰过来,我已经清醒了不少,能看见他的黑影,想要爬起来,他从边上摁住了我:“你别动,这帮人有武器,你先躺这儿!”
说着他自个儿赶紧找了颗树做掩护,也加入火器战。我赶紧闭上眼,揉了揉,在这时候看不见东西等于是这个废物。
只听得火器声还在不断密集,似乎有更多人加入了火器战,不过都是单响“砰、砰、砰”,看来这帮人武器也就是火器了。
我睁眼看大腰子,他正举着火器朝一个方向射击,我又看向那个方向,除了几道特制的带着聚光罩子的油灯量,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我继续闭上眼恢复视力,直到我觉得眼睛比较正常的时候,我睁开眼,就看见前面几个人朝我们这方向冲了过来,这衣着轮廓一看就不是衙役。
此时可能为了避免误伤,后面也没人几个人开火器了,只听到周遭有人在大喊抓人,可以看到周围的衙役也都在向这边聚拢。
我知道这他妈就是盗墓团伙儿啊,不知道是子弹打完了还是怎么,拼了命地往外冲。而且他们也不傻,虽然方向大致相同,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距离看着都很科学,有一个人落单被抓别的就能跑,或者遇到一两个拦路的又能互相帮忙。
这帮人当中有一个不偏不倚,就朝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我本来想爬起来,心说这下不用了,遇到你周大爷你也是够倒霉的。
果然,他可能都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躺着一个呢,大腰子看着我没动,他蹲在树后面也没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那家伙很快就跑到我的跟前了,我看准了时机飞起一脚就踹在他裆上,他往前跑的劲儿加上我这一脚的力气,整个人就瘫倒在了地上。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旁边有个也在冲刺的家伙看见有人倒了,居然慢下脚步,然后转身向我冲了过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武器,我心下慌张,因为打架我不在行啊,这个距离没几步就能到我边上了,我赶忙用紧张地发抖的手抄起衙门棍,正想格挡一下,这时候就听见我身旁不远突然火器响了,那人应声倒地,我甚至感觉到有几滴血喷在了我的脸上。
不用问,一定是大腰子开的火器。
此时除了这个中火器的,地上躺的,还有一个已经被摁住的,我能看见的就还有一个在往远处跑。近处的几个人都摁在了那个人身上,下来两个又拿住被踢了裆的,此时周围没别的人还能去追那个家伙了,只有我和大腰子手上空着。他比我似乎更快地认识到这个问题,二话不说赶紧追了上去。
我刚想喊住他,一个人去追太危险了,但是一想这会儿没法喊啊,抓贼是衙役的天职,得了,豁出去了。
于是我拿住衙门棍,也跟着他追了出去,此时正是深夜,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前面的盗墓贼,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虽然特别累但是又不能停,不管怎么说,要是打起来四个拳头总比一个人强。
就这么跑啊跑啊,不知道追了多久,我的脚底板都快抽了,人也是上气不接下气,都快被前面的大腰子甩掉了,几乎在坚持和放弃的边缘挣扎不下去的时候,前面的大腰子,突然停脚了。
第四十八章 迷雾村庄
怎么突然停了,难不成他也跑不动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停止了跑动,忍着脚底的剧痛向他走去。他却没向我一样喘粗气,甚至也没有脚疼的意思,就是突然停住不追了。
“大腰子,大腰子!喂,高鑫!”
我喊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回头,就是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甚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赶紧又向他跑过去,就在我就要伸手拍到他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
我看向他,他对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用眼神示意我看前边。
我心说你他妈刚才回答我一下会死吗,把我担心得。不过我看向那边的时候,我也愣住了。
前面那个盗墓贼并没有跑丢,他的黑影就死死地站在我们前面不远处一动不动,而刚才大腰子停下脚步,我想也一定是看到了前面的东西。
那俩东西怎么说呢,黑夜里并不能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大小和形状就像两个铁球,绕着那人的身子周围不停地飞转。
那人不动,说实话我们也不敢动,大腰子又瞅瞅我,意思问我那到底是个啥?我摇摇头,一来看不清,而来我也没见过这什么东西。
我们就这么干等了好久,心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小声跟他说:“要不要过去看看?”因为我看来看去这两东西都不像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
大腰子点点头,掏出火器,瞄着那人,防止是他耍的把戏。我们缓步靠近,小心着那边的风吹草动,只要有变化我们就要随机应变。
我的目光一直是紧盯盗墓贼的,靠近之后,我刚刚把注意力从那盗墓贼身上稍稍转移到旁边两个东西上,顿时汗毛都立了起来,背后猛地冒出冷汗,我拉住大腰子就往回跑。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也跟着我跑了一段儿,只听到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下意识回头看时,发现那个盗墓贼已经倒下了。我赶紧拉着他继续跑。往回狂奔了好一段距离,我才放慢了脚步。
他喘着气问我:“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知道要跑了?”
“那,那他妈是俩脑袋!”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人……人的?”
“没错儿,快跑吧。”我知道,两颗人的脑袋飘在空中这种怪事儿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但是我相信自己的视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半夜遇到这么邪性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跑就对了。
于是我们继续往回跑,只要快点回到大部队里,起码能安全一点。可是刚才追出来这么老远,哪是说找回去的路到就能找到的,而且深更半夜我们我没记住方向,跑着跑着,我们都知道,迷路了。
我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生怕那俩东西追过来,不过可能我们跑得够快,并没有什么东西追过来。
实在是跑不动了,我们由跑改走,慢慢地寻找刚刚过来的路,也寻找着周围的亮光,如果有大部队,就一定有光亮,哪怕找个村儿的行啊,起码比这荒郊野外强,但是似乎都不太可能,四周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突然,我脚下被什么玩意儿一绊,由于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走路上,直接被绊趴下了。不过我两只手还没有撑到地上,反而是膝盖先顶到了什么东西上,软乎乎的,不像是石头。
大腰子把我扶起来,我们一看地上,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绊倒我的不是别的,我们从他的衣着和体型就可以看出这就是刚才那个盗墓贼,也就是说,我们绕了一大圈就回来?
我心想这事儿算不算怪打墙?还是我们倒霉催的迷路了就转了个大圈?
大腰子这时候也不淡定了,他蹲下去摸了摸躺着的那个,又站起来跟我说:“没气了。”
看来刚才那两个东西,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不能确定这家伙具体的死因是什么,但十有八九和它们脱不了关系。
大腰子从地上捡起来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你看看这个,好像是文物。”
我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个好东西,或者说,一看就知道很值钱,它和其他文物不一样,显得十分贵重——因为它是一大块金子打出来的,具体是什么暂时看不清楚。
我问大腰子:“这玩意儿怎么办?”
“先揣着呗,不然留在这儿被路过的摸走了就忒傻了。”
“那要不要再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
“要来你来,我可不想搜尸,太晦气了。”
我也不想碰尸体,便先把这金质的物件儿放进口袋,但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和这尸体站在一个位置,那刚才那俩东西不就在我们附近吗?
我突然觉得背后发凉,然而很快我发现不是因为恐惧产生的凉意,而是有什么玩意儿在对着我后脖子吹冷风?然后这冷风从脖子一路灌到尾巴尖儿。
我和大腰子几乎同时回头一看,都大叫一声,然后相互拉扯着撒腿就跑,它们真的来了,这次看了个清楚,两颗瞪着眼,血淋淋的,披头散发,就那么悬在我们后面吹着凉气。
虽然异常恐惧,但是这次我们体力好像消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我,几乎是大腰子拽着我在跑,直到我们的都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扶在一棵树上大喘气。
我看看身后,那俩东西还是没有追来,心说难不成这是两颗专门守株待兔的头?
说实话,幸好今天我旁边有个大腰子,不然我恐怕得被活活吓死。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周围也安静地很,不像有什么危险。我问他:“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看天:“看样子应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要不我们在这儿休息等天亮?”
照理说这里不算深山老林,也是城市近郊,白天我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看一看,看到高楼或者别的应该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这林子里不安全,除了刚才那个,不知道不会有野兽啥的。不过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不然在里面瞎转悠浪费体力不说,其实更有可能遇到危险。
于是我们决定就这么耗着,大不了等上四五个钟头,只要天蒙蒙亮,就足够我们看清周围的环境了。
我们找了一块儿靠着树的石头,就这么斜靠在树上半对着坐下,互相注意身后的事物,防止那俩东西再来个偷袭。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在说话刚才的疲劳加上时间,我们都很很困,于是我们开始聊天,又不敢太大声,就像两个和尚念经一样嘀嘀咕咕。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周围又开始起雾了,又在本就糟糕的环境里,添了一份寒冷和寂静。
忽然,我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连忙用手势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大腰子,他安静下来之后,似乎也听到了声音,神情放松下来:“不会是大部队找过来了吧?”
我接着听,虽然听不清楚,但是可以感觉到是很多的人,因为虽然声音小但是很嘈杂。我们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马上爬起身,向声音那边走去。
然而走了一会儿我们在浓雾中并没有看到油灯的灯光,只有声音越来越大,还是十分嘈杂,听不清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但我们不会放弃这希望,因为至少我们去找的是在说话的活人,哪怕是进山的老百姓也好啊。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拉住大腰子:“你还有子弹吗?”
他点点头:“怎么?”
“这说话的声音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自己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还不开灯,这有没有可能是另一伙儿?”
他听完,点点头,把火器拿在手上,也开始警觉起来。
我们猫着腰缓步靠近,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离奇起来,除了男人和女人说话声,居然好像还有商贩的叫卖声,甚至还夹杂着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
我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迟疑了一会儿,我们还是决定过去看看,至少这动静听起来不是盗墓的,倒像是个村镇,难不成这里的人都起得这么早?
又走近几步,我们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嘈杂的话语声中,也能看到雾中有人在走动,甚至能看到一些房屋。我问大腰子:“你们这儿老百姓起得这么早吗?”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对这一块也不熟,难道这是这儿的早集?这也太早了吧天还没亮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找个人问一下,除了路上走的几个人,路边也有很少几个正在吆喝的小贩,不过看起来都像是老头儿,我心想正好看看有没有卖吃的的,这一宿折腾下来我饿得要命。
别说,走着走着我还真的闻到了一股香气,像是蒸馒头的味道,也可能是是别的什么美食,我问大腰子:“你闻到没,挺香的。”
他嗅了嗅:“是啊,饿死老子了,快看看在哪儿?”
我们边走边瞧,这里的确是像是个挺老旧的小村镇,路两边的商贩都是用木桌子摆在门口,后面也是木质铺瓦的平房,别说看起来还挺古色古香的。
我们俩寻着香味,一路走到了一家门面前,这样味道一定是他们家的,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麻布衣服的老爷子,还有几个冒着热气儿的竹蒸笼。
我就问:“大爷,这怎么卖的啊?”
“要饼啊?一五铢钱一个。”
第四十九章 避难
“大爷您别开玩笑了,是一文钱一个吧?”大腰子边掏钱边问他。
那老头儿也不言语。
我又四下里看了看,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是一时居然想不出来,但我还是拉着大腰子先离开了蒸饼摊儿。
他还挺不情愿:“怎么了,吃点儿东西也不行?”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仔细看看周围,我刚才以为这是个村庄,但是你看那儿。”
我指了指房梁上的瓦当。
“你仔细看看,这瓦当,是单瓣儿的莲花纹瓦当,这是典型的南朝早期建康城的,讲南北朝那会儿说过,你记得吗?”
他伸头仔细看了看,又跟我说:“会不会这边的商人从南方带过来的仿制品,觉得好看留给弄上了?”
“没这么简单,刚才我看见他们家的青瓷盏了,也绝对是南朝的器物。”
“那可能是他们家都喜欢南朝的仿制品吧,这有啥稀奇的?”
“你们怎么还没懂我意思,东西都像是真物件。而且现在人收钱,还有论五铢钱的吗?你看那个老头儿的样子像开玩笑吗?”
他听我这么说,明显有点不淡定了。
我接着说:“你先别害怕,这只是我的推测。就算是怪事,这场面我不是第一回了,有危险早该有了,我刚刚只是在想,他们为什么住的用的都有一副南朝老百姓的样子,这里明明是A市啊?”
A市古为长安,这是众所周知的,南朝顾名思义在南边,都城在建康。我仔细回忆魏晋之后的南北朝历史,宋齐梁陈,唯一一次南朝打到长安的只有——刘裕刘寄奴,后来好像忙着回去夺权建立刘宋,又把长安给丢了?
莫非,这是刘宋政权成立之前,北府兵打下来的长安城?
就算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呢?或者说是怎么出现的?如果这些老百姓都是怪,那我们所在的地方,不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怪城吗?那显而易见,摆在我和大腰子面前的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出去。
“我有一个建议,咱们……回头走吧?”大腰子轻声说,他果真和我想到一处了。
“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我们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然而,刚刚我们进来的地方,本应该空空如也,现在也出现了道路和房屋,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不论我们如何走,眼前都是有东西不停出现在黑暗和迷雾中。
看来,我们是被什么东西困在这怪城里了。
正当我们边走边着急的时候,路边有个人居然喊了一声:“后生!”
我和大腰子停住脚步,看向那边,只见一户房子外面站了一个老爷子,正朝着我们。
我一哆嗦,有些紧张,因为回头走之前我还心存侥幸,不过现在看来这种诡异的地方,基本上不像是活人的地盘。被怪打招呼,可是头一回。
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他见我们不动,又喊一声:“二位后生,速速来此!”
我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反而似乎带了点关切,给我一种亲切感。
我准备向他走去,大腰子一把拉住了我:“喂喂,你还清醒吗?”
我笑着跟他说:“别担心,我觉得他不会害咱们,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俩朝他走过去,那老爷子也是十分神秘,把我们引进门,就把门关上了,屋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不过也可以看出来他家已经基本上家徒四壁了。
“以二位容貌观之,乃晋人乎?”他又开始用文言文发问了。
我随口便答:“正是,正是。”这老爷子说的话,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刘裕建宋之前,可不就是东晋吗?东晋是后来咱们给的称呼,当时老百姓心里,一定都觉得自己是晋国子民。
我心说好在我是学金石的,跟历史沾点边儿,那古书也看过几本,那来两句之乎者也的也不是事儿。
“我观汝二位所衣甚异,非长安人士耶?”
“然,吾世居于南方,贸贾至此。”
“无怪乎汝皆不知如今之事,犹步于道耳!”
“何事?”
“胡夏屯于城外,今城关危急,守城之兵少壮悉征,吾二子皆未能免,今汝二人横行于道,乃自取其祸也!”
我算是听明白了,这是长安告急,抓壮丁,这老爷子怕我们跟他儿子一样被逮了,所以把我们藏进屋里的。
我飞快地回忆这段历史,这已经到了十六国的大夏国主L勃勃攻打长安了?那这么说刘裕早就回建康了。这历史还有一件事让我有些不安,L勃勃攻取长安之后,可是屠城的,也就是说,这些人可能都死在这场战斗中。
不管怎么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可是一位好人,不,好怪,都一样吧。
我看了看大腰子,他也看了看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也不知道干点什么。
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唠嗑的古代人,我干脆跟他多说两句,我学着话本剧里的人,对他躬身施礼:“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敢问今守城者何人也?”
老人家说:“原有宋王帐下沈敬光、王镇恶、王叔治三将军,今已俱死,唯其子刘义真耳。”刘义真,不是带着珠宝宫女弃城而逃的那个荒唐蛋吗?现在三个大将军的都死了,那破城岂不是近在眼前吗?
我又问他:“老者何不东走?”
“吾世居于此,他处无亲,虽能行而不知何往。吾命贱,故留于此,与吾儿共生死。未逃之翁,皆如吾也。”
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得一点不假,不管何朝何代,战争带给老百姓的都只有痛苦。
说实在的,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也许躲在屋里,确实比在外面要安全。
我们又和他扯了两句别的,但是过了没多久,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呐喊声,还有哭叫声。
老人匆忙站起身,不知从哪儿给我们整出来一个黑漆漆的地窖,示意我们躲进去。也没个梯子,但是时间紧迫,我就跳了下去,刚好过了头,大腰子紧跟我跳下来。
我和大腰子刚下去,刚想帮着老人家进来,他就把地窖的板子盖上了,我们还听到他似乎推动什么东西压住了板子。
地窖里一片漆黑,大腰子说:“妈的,这会儿应该快三点了吧?”
我被他这么一说,突然灵机一动,对啊,如果时间没变,那过了这个深夜,天亮了我们是不是就安全了?
但是我示意大腰子保持安静,我是真怕这一点声响吸引到上面人的注意力。上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震天动地,地面也在跟着颤动,我们两个人挤在一起蹲在地上,心惊肉跳,生怕谁一下就把板子给掀开了,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抓壮丁的声音,应该是——大夏的兵马杀进城来了!
我们就在地下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乱七八糟的声响最终都安静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我确定没声音了,我跟大腰子说:“你们这儿几点天亮啊?我寻思着天亮应该就好了。”
“好什么啊,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地底下,如果怪城消失……”
对啊,我们会不会被埋在土里?
“那咱们要不要上去看看?听声音像是走远了。”
“行,咱们得先离开这儿。”
我站起来伸手推了推盖板,却不怎么推不动,果然被什么玩意儿顶住了,我示意一起来帮忙啊,他也站起身,跺跺脚,一起推,把板子推起来了一些,上面可能压了个桌子或者箱子。
俗话说,人无过头力,双手过头顶左右基本是使不上力的,只有推还能靠全身的配合勉强作力。但是现在我们俩的身高好像都不足够把板子推开。
“来,你踩着我,搭人梯。”说着他就要往地上跪。
我拉住他:“听我的,你踩我,你身手比我好,我推开了也未必能爬上去,你先上去,再把我拽上去。”
想必他也知道这时候谦让也没用,于是我蹲跪在地上,双手扶膝盖,他脱了鞋站到我手上,这个高度是足够了,他猛地使力,咣当一声闷响,什么东西翻倒在地上,板子也被顺利顶开了。我们又一个配合,我往上一抬,他用力一跳,很顺利地就爬了上去。
大腰子把我拉上去之后,虽然没有自然光线,但整个环境都被燃烧的火焰照亮,而且这火焰不是我们常见黄红色,而是一种蓝白相间的颜色,我们就算靠近,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这也许就是,怪火?
第五十章 髑髅台前过
我们看看周围,发现刚才的老者已经倒在了不远的地上,房屋也被火烧得十分残破。我感到十分悲伤,虽然我们与他认识的时间很短,他为了救我们两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自己没能躲过这次涂炭生灵的浩劫,不管是人是怪,这一切都像是真实发生着的,究竟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们走出屋子,外面凌乱地躺着各种尸体,都是老百姓,死状惨不忍睹。我和大腰子都默然无语,我们都是没有正儿八经经历过战争的,看到这种残酷的场面,我想他内心和我一样是悲愤又无奈的。
忽然,他猛地一拉我,用力非常大,我整个人向他那边倒去,压倒在他身上。就在我们倒地的瞬间,我看到一支箭从刚才我脑袋的位置“嗖”地飞了过去,我转头看去,一队人马已经提着家伙向我们冲了过了,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马,马身和人身都穿着盔甲的骑兵,刚才那支箭,就是这王八蛋射的。
我心说不好,这下子恐怕跑不掉了。我们刚站起身,那几个步兵就已经上来把我们围住。跑也没法跑,打又打不过,正在我想办法的时候,后面已经有人冲上来把我的手反剪住,又一脚把我踹跪在地上。
旁边的大腰子也吃了这一套,本准备开火器射击,但是手腕直接被打松开了。这几个家伙力气好像特别的大,任凭我如何挣扎,也动不了分毫。
骑在马上那家伙,似乎一脸贱笑地看着我们,然后对手下做了个手势,我在想,这是想把我们就地正法吗?这辈子还没体验过掉脑袋是什么感觉呢,不过死在这几个怪兵手里,那他妈可太冤了。
我继续用力挣扎,但是丝毫不是作用,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我的心狂跳不知,难不成老子今天真就要在这几秒里把命交代了?是不是马上眼睛就能看到自己的脖子了?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他们并没有一刀把我们宰了,而是拽着我们,向某个地方走去,路上到处充斥着杀戮之后的惨烈景象,甚至可以闻到血腥味。
走着走着,渐渐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绝望的哭嚎之声,迷雾和黑暗中,我逐渐看到,除了我们两个,这里还有很多老百姓被抓了过来聚在一处,看这个人数,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而且其他地方也有哭声传来,被活捉的人很可能不止这一堆。
我们被押到地方之后,身后的士兵一把把我们推进了人群。
人群中大部分是妇女,老人,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非常少见。他们哭得哭,倒的倒,有的安静点的坐在地上和我们目光相对。这群人当中,蔓延着一股无法抗拒的绝望。但是离我们远的那边哭嚎声更响,离我们近的反而是掩面而泣和沉默。
大夏国是匈奴人政权,历史记载上野蛮得很,不用想也知道当大夏的俘虏没好果子吃。究竟是被带回去做奴隶,还是拉到攻城战最前面,还是干什么,我还真说不清,毕竟我不是专门研究这历史的,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情。
站着也是干站着,好奇心带着我们两个往哭嚎声最响的地方走过去,也许这是骨子里带的爱看热闹的的心态作祟。走了没多远,我们就看见前面的人挨个儿被士兵拽着走向一边儿,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被拽住的人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直到被押到一个手持大刀的壮汉前,被一脚踹翻趴在地上,那大汉就踩住他的背,手起刀落,一条性命就此结束。
接着,几个士兵把身子用长矛架起来扔进一边的火坑,而那大汉把脑袋提了起来,拎着甩向身后。
我刚才一直关注着那个可怜人,没注意那大汉身后,直到此时我才看了个清楚,那简直就是好多颗脑袋堆成的小山丘,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汗毛倒竖,我一眼就看见里面有士兵,有百姓,有白头发的,有黑头发的,有男有女。
接着,又是下一个……
这……这他妈就是,京观?!我记得《资治通鉴》里,叫这东西髑髅台,就是用人的头搭起来的台子。
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肝颤,我赶紧和大腰子又往人群后面退了退,他刚才应该也看到那场景了,也是很慌。
“现在几点了,天怎么还不亮?”我问他。
“我算算……应该,应该有四点半,应该快了。”
“赶紧亮啊,不然轮到我们就太他妈冤枉了。”
于是我们似乎就开启了一场日出和死神的赛跑,我们是坐在一旁心惊肉跳观赛的人,不过是堵上了性命。
我们非常焦虑地坐在地上等着,刽子手的速度好像比我们想象得还快,人群不停地减少这使得我们更加不安。
我问他:“你说,今天咱们能逃过这一劫吗?”
“怎么,你有什么办法吗?”
“没,除了等太阳出来我还真想不到。”
“唉,听天由命吧,就算死起码也算咱们哥俩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但是我也想活,我儿子没生出来呢可不能没爹。”
我微微一笑:“果然,儿子还是比兄弟重要。”
“这就叫父爱如山,你懂不懂。”
我心说,不好意思哥们儿,我真不懂。上大学之后谁也不知道我单亲,我也没和大腰子提过,所以现在也没必要多说。
我呵呵儿一笑,就当他开了个不错的玩笑,脑子里继续思考我们逃出去的可能性。我全身上下两胳膊俩腿儿,靠这个逃出去不可能,周围都是着甲持矛的兵。
哎?我身上还有之前从盗墓贼身边捡到的那块金子。用它来买命,有可能性吗?
我打消了这个想法,现在拿它出来买命,不就等于是,白捐的吗?拿完把我杀了也不耽误。
不过好歹算是个有用的东西,黄金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怎么才能把这东西的用处开发到极致呢?我继续思考。
眼看面前的人越来越少了,看样子不久就要轮到我们。天还没有半点儿要亮的意思。
我问大腰子:“你说,咱们两个命怎么这么苦呢?”
“谁知道呢,可能命该如此吧。”
哎?命?对啊,命!
“我有办法了,当年这帮人还没正儿八经开化,对有些事情迷得很。你一定要记住,关键时刻叫我一声爹!”
说完没等他答话儿,我突然站直了放声大喊起来:“吾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杀吾不祥!”
周围的士兵和百姓都看向我,我继续大声喊叫,目的就是吸引注意力。
果然,我注意到,有几个身穿铠甲的头头儿一样的人快步朝我走来,我瞅准了其中,看起来穿戴得最豪华的一个,拉着大腰子朝他冲过去,我看见他拔剑要捅我,我赶紧掏出那块金子,双手奉上。
俗话说,拿人手短这话是真理中的真理,他瞪着眼把剑插入剑鞘,一把夺过金子,才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
“吾欲见夏王!请带吾儿一同面圣!”我历史和古文字都不是特别专业的,这么说已经是能想到的极限了。
大腰子也很配合,大喊一声:“爹!”,也扑到我身后。
他拿着金子,看着我,又看看大腰子,似乎很怀疑。
“吾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复有长生之术,如今六十有三,容颜未改。吾知夏王帝业将兴,更欲以天机相告。”说完我拜服在地。
那人却不言语,犹豫了片刻,对手下做了个手势,我们两个又被架了起来,跟着他前进。
我心中暗喜,这事儿有门儿,不管能不能忽悠得住L勃***码能给我们争取不少时间。
果不其然,我们被带到一个营帐外面,外面近卫铁甲军气势咄咄逼人,个个横眉瞪眼朝着我们,手中钢刀跟是锋利无比。我被这气场压得有些抬不起头,但是理智告诉我,接下来,必须要勇敢!
刚才那个头头儿进去通禀,过了没多久,我们就被压进去,一眼就看见,端坐在正中的人,身穿金甲的,必然就是L勃勃。不得不说,虽然历史上记载这是个残暴的主儿,但看起来着实有些英雄气,威风凛凛,生得也是虎背熊腰,必然是勇武过人者。
我们被带进去跪下,后面的人毫不放松对我们的控制,牢牢地拽着我们的手,可想而知我们的胳膊角度有多么痛苦。
我对大腰子使了个眼神,然后赶紧下拜,这才算解放了双手。
等我抬起头来,看到L勃勃,他和一群猛将也正盯着我。
这时候,必须要开始忽悠了。
于是我开口:“恭贺夏王,帝业将兴,华夏一统!”
L勃勃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张口说道:“拖出去,砍了。”
第五十一章 雾尽天明
身后的武士冲上来就揪住了我的衣服把我提了起来。
我心说,好小子,知道你爷爷最喜欢听哪本儿书吗?《三国演义》!想诈我?
我放声哈哈大笑,笑得十分卖力情况,笑得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
果然,历史的剧情都是相似的,他先是一愣,一摆手,让手下先停住,问我:“因何发笑?”
我假装淡定正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一脸浩气凛然的深色对他说:“我笑我自己无有眼力,本欲以天机相告,却受此等大辱。要杀要剐,请随意处置。”
这就是反诈。只要反诈成功,对面一定被驴得一愣一愣的,当年曹操就是这样。
果然,L勃勃这种乱世枭雄,也没法抵御这种诈术,来了好奇心,问我:“哦?天机?不妨说出一二,让在座的诸位听一听。”
“天机岂可随意泄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知道,诈人,既然已经上了套,就要往死里诈。
“若你所言,令朕信服,朕自会放汝一条生路,汝果真能下知五百年,朕当拜你做我大夏国师。”
我心说条件也开得差不多了,别把他给逗火了:“既然如此,请且听我慢慢道来。我上知五百年,自……”
我想了想,大夏进长安大约是是公元400年左右,那公元前100年是……哦对,“自五百年前汉武帝天汉元年以来……”我开始了讲历史课一样地忽悠,把这以后得历史我知道的全“演义”了出来,讲到王莽篡汉,东汉末年,三国争霸,西晋东晋,L勃勃和群臣还都听得津津有味。我的目的很简单——拖时间。
但是前五百年说完了,后面怎么讲,是个问题,大夏国在历史上是个短命政权,L勃勃死后没多久统万城就被北魏的拓拔们给灭了,这一定不能这么讲。
就在我思考时,L勃勃开口了:“哦?为何不继续了?前五百年之事,朕之夏国亦有人可通晓,莫非汝只知这些?”
“口干舌燥,腿脚疲惫,请夏王赐座赐茶。”我也没过脑子,随口这么一说,脑子里还在飞快思考下文。没想到,L勃勃还真给我们赐了座,端了茶。我知道,他已经被骗得差不多了,至少有一半。
我没有立即坐下,而是躬身行礼:“夏王,老朽已年过花甲,吾儿亦已过而立之年,全仗服食仙丹护容颜不老,日后如有机会,愿炼丹助陛下长生。”
这句话不得了,长生不老的诱惑,对这些统治者是巨大的,L勃勃虽不说话,脸上喜悦的神色是掩盖不住的。
我坐下之后,对他说:“后五百年之事,实属于泄露天机,言之损寿。请夏王屏退帐中闲人,只可留一二心腹,然当以物塞其耳,吾方敢言说。”
L勃勃吩咐手下都出去,有大臣进言:“大王不可!若此二人行刺于天王,大夏何如?”
他摆摆手,意思你们赶紧出去:“千军万马尚不能敌吾,况此二人乎?”说完眼睛又瞪了起来。
手下的人顿时就怂了,都挨个儿跑了出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忽悠,现在才开始。
要知道,L勃勃打下长安之后,在灞上称帝,然后傻不拉几的没有定都长安,而是回了统万城,还说:“朕难道不知道长安是历朝古都,有着山河环绕的稳固吗?但是荆、吴偏远,势必不能成为大患,东边北魏和我们有共同的边境,离北都城才数百里,如果定都长安,北都城恐怕会有守不住的忧患。朕在统万城,他们不敢渡过黄河。”虽然最后历史证明这是个很傻的决定,但是他就是这么想的。
明白了一个人的心思,想骗他,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我十分客气地对他说:“夏王,不日将于灞上称帝乎?”
他见我一口道破他的心思,明显表情有了些变化,但还是强行谦虚道:“朕无统理乱世之才能,未能救万民于水火,南征北战十二年,四海尚未统一,敌焰甚嚣,朕有何德何能称帝呢?朕惟愿得拔擢贤德之人,让夏王位,朕即可归老朔方,以琴书为伴。皇帝尊称,岂吾寡德之人所能受也?”
历史上几乎每一个想当皇帝的人,上位之前的都要先来这么一次谦虚,或者是黄袍加身般的无奈,我心说你搁我这儿演什么呢?
但是戏还是要演:“此言差矣,夏王称帝,乃是天意,天将佑大夏四百五十年。”
“哦?四百五十年?”他有些不高兴了。
我心说你他妈的,四百五十年,比汉朝还长,你还不满足?
只能话风一转:“夏王,非只可四百五十年,此天时耳,然而兴亡之事,子孙后代为人和,与天时同重。夏王当善教子孙,以为万世大计也。”
他听完所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又接着说:“夏王称帝后,都城当选统万,而非长安。”
他问我:“哦?为何?”
我说:“长安虽形胜,然南人羸弱,不足畏也。陛下之敌,乃魏也,夏魏相接,此国之大敌也。夏王都于统万,威严震慑,魏人安敢渡黄河一步?”
他听我这么说非常高兴:“卿所言,与朕意甚合!”
我心说废话,能不一样吗,我就是照着你后来的话说的。
但是脸上还要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夏王,魏虽兴,然天祚不过六十载,后将灭于夏,不足惧也!”
说实话,一个人,时刻都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尤其是听到阿谀奉承,谄媚吹捧的话,如果因此乐昏了头,恐怕就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L勃勃显然没这样的认识,喜形于色,那就更好办了,说吉祥话讨彩头谁不会啊?我一边继续忽悠他,一边苦苦等待天亮。
终于,我还在卖力地为夏国构建一统北方,从而南下中原的宏伟蓝图,随着眼前出现的淡白色阳光,迷雾开始消散,刚刚的一切骤然消失。
我停住嘴,一时一句话也说出来,身体开始发抖,瘫坐在地上。
大腰子见状赶紧来扶我,我摇摇手,意思我不要紧,你让我坐着歇会儿。
我脑海里,细数昨天夜里到底经历了多少东西?被两个人的头追着跑,差点被射死,差点被砍头,现在都过去了,过去了……不过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我甚至隐隐觉得,自己是个不吉利的人,总能碰见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大腰子索性也靠着我坐了下来。我们无声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等待我们的,是如何走出这地方。
我们借着晨光四处观瞧,发现我们身后没多远就是一个小山包,也算一个小制高点了,爬上去,也许天再亮一些,就能看到建筑或者村庄。
大腰子问我:“怎么样,还行不行?”
我点点头:“还行,不怕你笑话,我不是累得,我是吓得。”
“没事儿,我们都出来了。”
我们一起朝小山包走去,但是总觉得这样子挺眼熟。越走越近,突然,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京观吗!
我一把拉住大腰子,开始往后退,没准昨晚那些事,和这东西上积攒的怨气有关系。那漂着的人的头……更不用想了。
“这应该就是髑髅台的遗迹,戾气太重了,咱们不能靠近。”我对他说。
他仔细看了看,确实像,于是我们不管别的赶紧往远处走。
没走多久,我们看到远处树木顶端似乎烟雾升腾,这就是烟吧?我们相视而笑,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赶紧向那边走去。
当我们看到村庄的那一刻,激动地快哭了出来。
我们找了炊烟正旺的一家,老人看到衙门的衣服也就相信我们是好人了,把我们放进屋里喂饱。我们拜托人联系了衙门,终于坐着衙门来接我们的马车回到了城里。
李若梅挺着大肚子在衙门门口见到大腰子哭了,我看着他们两个恩爱的样子,打心眼儿里羡慕。然而我被控制了起来,大腰子带我冒充衙役参加行动的事情瞒不住了。
好在经过大腰子他爸在内的多方努力,而且我们有拦截抓获盗墓贼的立功表现,最后给他了一个功过相抵,我也被当做“无事发生”。
那天基本上抓到人的都给了奖赏,大腰子如果冲出去把贼抓回来,可能还能得一个三等功。但是大腰子一点儿不怪我把他的三等功给折腾没了,按他说的,如果我没去,他自己的命可能也搭在里面。大腰子他爸还有李若梅也是如此认为。
大腰子说衙门里的同事告诉他,晚上他们回来发现人不齐,沿着有人看到的大腰子追贼的方向一路搜查,最后盗墓贼尸体找到了也没能找到我们俩,而且我们发现的村庄也在搜救范围内,一路大喊大叫也没人答应,所以早上他们听到我们的消息大家都觉得十分诧异。我们只说在林子里迷了路,早上看到炊烟才走出来。仵作说盗墓贼像是惊吓过度而死,但也有可能过于激动加劳累猝死的,我们心知肚明他是哪一种。
但是经历了这件事,我始终内心不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属于不太正常的人,我又想起当时马道人口中提到的气,莫非真有这样的事情?说实话,我别的不害怕,就怕我住在大腰子家,会害了李若梅肚子里小孩儿。
第五十二章 日落不得归
想到这儿,我匆匆辞别他们一家,准备出发。大腰子听我说的这理由,十分不信他说:“你别乱想,以前我们一起混那么久啥事儿没有,一定是这些鸟地方阴气太重了。”
“也许吧,不过我也赶着回去上班呢,你就放我走吧。”
他仍想要挽留我,还说:“来A市都没来得及看兵俑呢,怎么就要走啊?”
“下次有机会吧。咱们俩还怕以后见不到吗?”
大腰子送我到驿站,却给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是一张符纸,他说:“之前一个奇怪的老道留给我的,你这张是子符,父符在我那儿。你喜欢到处乱跑。,万一遇到事儿就把符点咯,我的符上就能知道你在哪儿出事儿了。不知道这东西灵不灵,原本留给我儿子的,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你更需要。”
我拿过来说道:“你没被骗钱吧?”
“怪就怪在一分钱也没要。不知道是不是拿我寻开心。现在咱俩就是父子了。”
我呸了一句,但还是把符揣好在怀里。最后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个拥抱告了别。
生死之交,不过如此了。
我倒没有买直接回去的车票,因为回去的途中正好要经过H省,H省、S省都是历史底蕴非常深厚的地方,逐鹿中原就是逐鹿H省。
所以我想过去玩玩,但考虑到时间也不是特别充裕,挑来拣去,最后决定在Y市和L市之间二选一。
Y市自不必说,闻名中外的殷墟就在Y市,这里出土的青铜器和甲骨是举世无双的,这些东西也许在金石圈子以外并不出名,但是学金石的必然都知道。但是Y市其他的能看的地方要次一点。
而L市是几大古都之一,景点很多,文物古迹除了L石窟,还有东汉帝陵,古墓收藏馆,以及在风水学上比A市秦岭更为出名的北邙山。
之前就听人说过,古墓收藏馆可以进到好多个地下的墓穴之中,这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也许热爱金石的人,大概都比较喜欢呆在坟墓里那种感觉吧,有发现新事物的兴奋,有与亡者打交道的刺激,甚至还有些有与世隔绝的清闲吧。
所以最后,我决定去L市。一来,看看L石窟的瑰丽,二来,去看看素来名誉天下的北邙山风水,也算是弥补在A市没能看西汉帝陵的遗憾。
我下了马车,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于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了L石窟,把北邙山的行程放到明天一整天。
不得不说,虽然同是三大石窟,L窟和M窟完全是两个派系。
M窟是在石窟里塑的佛像和画的佛像居多,而L石窟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石雕佛像,壁画仅仅是用来修饰的,不过也很精美。我比同行的游客走得都要慢很多,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D市修炼了那么久,我起码也算得上是半个内行,所以这些石造像,能看出门道儿,都像仔细看看,看不出来了也得把牌子念一遍,就像看收藏馆似的,这本身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L石窟最壮观的要属奉先寺里以卢舍那大佛为首的群像,“气势如虹”虽然不太适合用来修饰佛教的东西,但是这的确是我看到之后的第一感觉。我想就算是不信佛教的人,站在这里,也会感受到那种威严。
L石窟不像M窟那样遮遮掩掩,完全展露着自己的美,当然M窟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安装上了铁门,否则气势上也许会有所提升。但无可否认这两个都是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的。
我看到晚上快要关门才出来,挤上最后一班马车,回到客栈附近。第一次来H省,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就随便挑了一家,要了老板推荐给我胡辣汤和烧鸡,吃的不亦乐乎。有时候我挺怀疑自己到底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吃这些北方菜,总比吃家乡菜吃得还香。
回到客栈,我洗漱了一番,就躺在床上看话本解闷,可能是最近实在太累了,没过多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突然,我被一声敲门声吵醒,前几天的事儿让我神经还没有彻底放松下来,我立马睁开眼,一个激灵人就清醒了过来,发现只是门在响。
我骂了一声,翻身起床问道:“谁啊?”
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妩媚又不失骚气的声音:“先生,需要服务吗?”
我真是想借着起床气骂过去,但是想想何必呢:“不用,谢谢。”
古人云色令智昏,这些年找小姐出事儿的新闻屡见不鲜,仙人了,骗钱了,还有感染什么病没法救的。再说,我也对风尘女子不感兴趣,而且这本来就是违法行为。
我一看钟,这才十点,我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了,而且大脑越发清醒,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
我心说,这可能就是西方传教士说过的什么达芬奇睡眠法吧,他也许就是这么被人吵醒了一次,就发现了人类四个小时只要睡十五分钟的秘密。
十分无聊,无事可做,我只好继续看话本。翻来翻去,最后停在了儿童故事的小羊连环画。说实话,这不像是我这个年龄该看的东西,但是我现在不想动脑子,只想肆意打发时间。再说了,我们这一辈儿人谁还不是看画片儿长大的呢?
以前的猫和耗子,老猫淘气三千事儿,现在都还记得呢。
万万没想到,我看画片居然越看越精神,剧情虽然幼稚但是确实挺搞笑的,以至于看得忘记了时间。直到我一看钟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才赶紧关了话本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第二天,去客栈掌柜那儿续了住,就赶紧吃点东西挤上了大马车。
这位大马车马夫,是我在全国第一次看见,能一边驾车一边和大妈大叔唠嗑吹牛还不落下风,甚至还能一起唱H省梆子的。
可能常走这一路,和这些常坐的人都熟了,不过也着实体现出此地民风的淳朴。
古墓收藏馆有一个专门的大马车站,然而下车的只有我一个人,马夫还打趣我说,:“呦,今天又来了一个金石专家!”
我朝他笑笑:“你开慢点啊,一会儿我还坐这躺车回城里。”
爬了一段挺缓的小山坡,就看到古墓收藏馆的大门了。这种收藏馆,也只有L市这种具有得天独厚人文优势的地方才能建造得起来,除了地表的石像生、景陵什么的,最有意思的底下的部分,很多墓之间被打通了道路,可以挨个儿参观。
不过可能是地方比较偏的原因,除了我没什么人,“游客”大部分还是带孩子来玩的本地人,只在玩玩,地底下大部分时间就只有我在认真参观。
建造这收藏馆的人是用心的,几乎还原了古墓的原貌,不少以前只在书上见过的随葬品,壁画,影作木构,还有砖石仿木建筑结构都十分精美,可以说大开眼界。
我在景陵附近看看这边的风水,果然不错,有山有水,藏风聚气都非常出色。“生居苏杭,死葬北邙”这句话在这里才能有深刻的体悟,难怪自北邙山上仅王陵、皇陵区就有近十处,如:夏王陵、商王陵、周王陵、东汉皇陵、曹魏皇陵、西晋皇陵、北魏皇陵、唐陵、后唐皇陵、宋陵等。如果把王侯将相、王孙佳人、僧道名人的墓葬计算在内,北邙山上的墓葬不下数十万座,只不过能直接看到的不多罢了。
我出来的时候感觉肚子咕咕叫,就找了一家小饭店吃饭,顺便向老板打听东汉帝陵的所在。
这老板果真也不是一般人儿,还真就知道,说我得去某村,但是没啥好看的,就是几个土包子。
我花血本,又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奔向那村。到地方马夫把我扔下就走了,我看着周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去,这地方有点荒凉,还好似乎离村庄不是很远。算了,边走边打听吧。
以前我们老师就讲过,出去做田野调查,遇到村名字里带“井、墩、冢、坟、堆”字儿的都很有可能有古代遗迹,墓葬也算。而带陵、墓这种字眼的就更不必说了。
其实也不必寻找,眼前就有一个像个馒头一样的土包,看形状就像个封土,这种规格和样貌,应该是东汉帝陵。
西汉和东汉帝陵大小差得很多,西汉帝陵墓冢是长方形的,边长一般能有个150米到200米,高能有四十多米,跟座山一样,而东汉帝陵多是圆形,直径也只有100米上下,高度也不到20米,气势上完全和西汉的没法比。因此,看起来确实像个土包。
我在周围转了转,除了草和农作物,的确啥也没有,餐馆老板诚不我欺。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把周围几个都看一看,安帝陵,灵帝陵,大汉冢,二汉冢,三汉冢都在这村,其他几个帝陵离得远的交通不便就算了。
转来转去,我总算在先后几位农民大爷大妈的口中打听到几个封土堆的位置,一一查看,确实都差不多,说实话,这东西不发掘,光看,的确没啥意思。
我就这么耗了一个下午,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我才想起来得赶紧回市里。我又去向村民打听怎么回程,乡亲们给我指马路,让我去哪哪哪儿等大马车。但是左等右等车也不来,直到天黑了,我估计已经错过了末班车了吧。
农村的一大特点,就是没什么客栈。我找来找去我没看到一家,看来我只好硬着头皮找个人家借宿了。
第五十三章 六爷的盗墓家族
也许这里不常有人来借宿,我先后被两家人以没地方的理由拒绝之后,找了一个看起来占地面积比较大的房子,外形挺新,跟个小别墅似的,心说你这不能说没地方了吧?
我敲开门,发现给我开门的是个老大爷,看着还挺眼熟。我一想,这不是白天给我指路的大爷吗?我心说没看出来,您还是这一片儿比较发财的,怪不得不种田,在道儿上溜达。
“呦,大爷,是您家啊?您还记得我吗,我白天问路的那个,今天晚上估计回不去了,您看方不方便让我在你家住一宿?”
可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脸上才露出和善的笑容,把我让进了门。
房子到处看着都挺新,家具却很少。大爷挺客气,还给我拿了两个馒头,我就着水就啃。闲谈的时候,他说他老伴儿早就死了,儿子儿媳也在外打工,所以家里就他一个,平时也不忙什么菜。
我啃着馒头,也跟他说:“谢谢您老爷子,我是学金石的,不然我也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看古墓。”
“嗷,金石啊,我知道,这里经常有金石队来调查,但是像你这样一个人来的可不多。”
“我就是路过L市来看看的,不是来调查的,我单位也不在这里。”
又说了一些家常闲话,他就把我安排在靠门口的一个小屋里,床单被褥看起来也不是很干净,但是这种情况能有地方睡就不错了。
可能是床板太硬,也可能吃馒头的时候喝了不少水,半夜我翻来覆去,最后憋不住只好起身去解决一下,但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厕所在哪儿,所幸迷迷糊糊开门出去在地里解决了。
冷风吹得我头脑清醒起来,走回来关上门,我却发现房子靠里有一扇门的门缝里冒出来亮光,那估计是老爷子睡得房间吧?精神够好的呀这个点儿还不睡。
我正准备回自己屋睡觉,隐约间,听到他房间那边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应该是铁器相碰的声响,就像很多铁螺丝钉掉在铁铲上一样,很快又消失了。难不成老爷子半夜不睡觉,是在搞什么工程吗?
好奇心让我没有急着回屋里,而是在客厅又呆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微弱的铁锨铲土的蹭、蹭、蹭的动静,声音虽小但是很连贯,或者说杂乱,不像是老头儿一个人的动静。
我正在狐疑之中,突然,那门被打开了,灯光里我看见里面出来两个扛着麻袋的壮汉,他们也看见了我,两边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静止的场面只持续了秒钟,他们扔下手中的麻袋就向我冲来,一时尘土四起,我刚转身想跑,奈何他们速度太快了,直接把我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被他们两个拉起来,押着进了刚才那个小屋,里面还有好几个人,我看见地上的洛阳铲,铁锨,竹筐子,麻袋,还有油灯,吊绳儿。
心里全明白了,这帮人还真是花了血本,盖了一栋房子,就是为了用这个做掩护,夜里神不知怪不觉地盗墓!
“小兔崽子,我本来看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有老子年轻时候的气魄,才想给你行个方便,你却自寻死路,这就怪不得我了。”刚才那个老人一改脸上的客气,俨然成了黑社会老大的样子,我心说你刚才演技也忒好了吧。
我虽然有些慌张,但是我心里明白,这会儿不能自乱阵脚,因为能救我的也只有我自己,如果不想办法,一定会被按着他们的江湖规矩处理掉的。
我飞快地思考,今天跑是跑不跑掉了,只能……唉,兵不厌诈。
我陪上一副假笑:“误会啊,误会啊,要知道是自己人,废这老大劲干啥。我看你们这里也缺个掌眼。要不今儿咱们现场支一锅?”
这什么掌眼,支锅都是之前跟大腰子那儿学来的黑话,掌眼就差不多是师爷,支锅就是搭伙儿。不知道出了S省地界儿是不是还这么叫。
那老头儿一脸不信地看着我,这时候,旁边窜出来一个精壮的汉子,上来照着我就是一巴掌,下手之狠,打得我眼冒金星,感觉鼻子里明显流出来两道儿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我只听得他回头跟老头儿说:“六爷,到后院儿把他做了吧。”
我赶紧让自己清醒,抢在那六爷开口之前调整好表情,还是一脸笑,就说:“这位兄弟,没必要呀,大家都是混口饭吃。”
他又要冲过来,后面的六爷咳嗽了一声,他就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六爷说:“可以嘛,还懂我们的黑话,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然……”
说着他又向左右两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得令,立马把我上衣给扒开了,把我双手向上摁在墙上,我心说这他妈要命还是劫色啊?
然而,又有个人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把匕首,他们把刀刃齐刷刷地摁在我的肋骨上。
我心里一凉,这帮人,会的也太多了吧?这是古代一种酷刑,叫弹琵琶,我也是偶然在书上看到的。当人的双手高举,肋骨是贴着皮的,此时如果贴着骨头上下拉刀,那块儿就跟片皮鸭似的,场面惨不忍睹,因为动作酷似弹琵琶而得名。盗墓贼大多是亡命之徒,我只是不知道他们居然会这么残忍。
我告诉自己,此时不能惊慌,这会儿可能我脸上一露馅儿,命就保不住了,但这他妈换谁也笑不出来啊。
我只得,憋出了一脸苦笑,我对六爷说:“六爷,听您这名号就是德高望重的,您为啥不肯相信我呢?我要不是看风水好来踩点儿,也不会落在你们手上啊。”
“我要是信了你个孙子,我六爷就是白叫的。”说完,他准备挥手让手下动手。
我感觉自己的肋骨挤得要断,不知道有没有被刀刃挂出血来,我赶紧抢先说到:“要不这样,您也是见多识广的,您考完考验我,看看我是不是真有这本事,不就得了吗?”
他又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我看有希望,赶紧把帮自己加码:“我看您这儿好像也缺个掌眼,您这一次高抬贵手,咱们以后一起合作发财的机会多着呢!”
“哼,我看你不过二十出头,口气倒不小,你能懂什么?”
“六爷,您别小瞧我,您懂得一定很多,我就给您说几个我倒过的斗,您自个儿听是真是假。”
我也是一时急中生智,用这个办法拖延时间,再想别的办法。
他点点头,示意手下先把我胳膊扔下来。我甩了甩被摁麻了的胳膊,开始给他编故事,第一个就是盗秦岭的墓挖出来骷髅台,摸到大金块儿;第二个就是去LL盗将军墓,拉出来干尸和马车;第三个是在草原盗元代贵族墓,弄出来不少奇珍异宝。
我都有点怀疑我自己的口才是不是天生的好,一开始,还有几个盗墓贼自顾自地在一边忙活着挖地,没想到,一会儿居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听我讲故事。我真想讲完了加一句:“以上故事根据真实内容改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六爷听我讲完,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他点点头说:“没想到,你小子确实有点本事,我还你为你在编故事,不过确实没什么漏洞。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一代又比我们这一代成事儿得早了。”
“六爷,您这说哪儿的话,您是老前辈,我们这些后生还得跟您这样儿的人物学本事不是。这样儿,今天您随便吩咐,要我干啥我就干啥。”
“你小子挺识相,倒像个混江湖的角儿。也罢,今天要是能出点好东西,见者有份,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发财。”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却不是很有底,他表面上接受我入伙了,但是会不会完事儿把我做了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我最好还是要想办法跑。
于是,我也帮着把盗洞里提上来的一筐子一筐子的土往麻袋里倒,这里只有六爷一个人有不用干活儿的特权。
我一边干活儿,也一边诈六爷的话,他虽然有凶残的一面,但是和蔼起来却又像个老农民。
我就问他:“六爷,我今天踩点儿没看错的话,这还是个雏儿吧?附近可一个盗洞也没有。”
“不错,我们就是探到墓之后也发现了这一点,才花了不少钱盖了这房子。”
“妙,实在是妙啊,这可真只有您这样的有经验的高手才能想出来!”
他一脸得意地笑了。我心说还是那句话,被人吹捧得多高,你就被骗得有多高。
我看了看旁边好几根洛阳铲,又接着问他:“你们探墓还是使的洛阳铲吗?”
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带着这东西出门目标太大,以后有机会,我教兄弟们用细铁钎子,不仅不显眼,速度也比洛阳铲快得多。”这是我在书上看的,古代最原始的一批还叫“摸金尉”的盗墓贼就有用铁钎子的。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哦?铁钎?”
“不错,道理是一样的,只要看土,该懂的不就懂了吗?您说是不是。”
第五十四章 蜈蚣与火
我还在思考怎么从这一帮人之中脱身时,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啊!”地惨叫。
六爷猛地站起来,探头向底下看去。我也凑过头去,只见几米深的盗洞底下,并不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底下那人又大喊一声:“绳……绳!”
旁边的几个汉子很快反应过来,拉动绳子,把他连着竹筐给拽了上了。上来之后,被扶到一旁,他只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六爷和一伙儿人围着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开口了:“我说你没缺胳膊少腿儿,瞎叫唤什么。”
那人只蹲在那儿,一言不发,离得比较远,看得他脸上似乎有些异样,而他们围得太近,只能看到头顶。这沉默把六爷招惹火了,一脚就把那人给踹翻了。
不踹不要紧,一踹他就顺势躺下,再也不动弹了。脸上已经由紫色开始发黑,眼睛鼻子里都冒出来脓血。
我下意识地赶紧喊了一声:“退后!”喊完我就后悔了,我不趁乱跑还在这儿帮他们?
他们似乎被我一提醒才明白过来,赶紧都向后退了好几步。场面一度变得尴尬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都是一脸的恐慌。
六爷看向我这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还能是怎么了:“他中毒了,而且是剧毒。对了,赶紧把门窗打开!万一是毒气!”
手下这帮人似乎都很惜命,也没等六爷指示,就一个个飞快地把附近能的通风透气的地方全给开了,六爷也许觉得有理也就默许了。
折腾完了,大家又都回到这里,又回到了面面相觑的状态。
六爷问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我心说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只得回答:“这一定是种剧毒,能让人死这么快的,”我又联想到刚才他那一声惨叫,“莫非底下有毒蛇?”
我知道,H省这里毒蛇不少,最出名的就是五步蛇,但是就算是五步蛇,毒性也不能这么快。
六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可能,蛇毒死得没这快。你说要帮老子,有没有什么办法?没办法我就送你下去看看。”
要说验毒的方法,检查尸体的创口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是这倒霉的差事谁愿意做啊?提出来一定还是我去,这也太危险了。其他的方法…
“您这儿有聚光的油灯吗?”
他招呼手下,拿来两个看起来精心准备的油灯,周围都用罩子罩着,这样光线能聚集向一个方向,我心说你们的装备可以啊。
我招呼俩人过去帮我打上灯,他们都犹豫着不敢去,我看向六爷,六爷一瞪眼,那两个就乖乖地走了过去。看他们到位之后也没什么危险,我也就跟了过去,盗洞被灯光打得透亮,我和六爷都过去,向下张望,发现底下除了土,还是土,没有蛇和蛇洞的影子。
我又仔细向下看了看,忽然发现洞低的土堆里,似乎有一小块儿金光透亮的东西,就像一小块小金子。
莫非,这是跟毒簪子,被他踩到了?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小金块儿看起来,居然像是在动!
我又仔细瞧了瞧,果真,还像在往土里钻。我心说这年头金子都可以成精了?我抬头看看周围几个人,他们应该也看到了,都抬起头互相看。
“后生,你认识这东西吧。”六爷发文问。
我摇摇头:“我刚来贵宝地,地下的事儿哪有您见多识广,您说这是什么?”
他哼地一声冷笑:“金头蜈蚣。”
金头蜈蚣?我有点不敢相信,蛇毒都未必能把人毒成这样子,蜈蚣毒有这么大?
“六爷,啥是金头蜈蚣啊?”我还没发问,旁边一个有点肥的家伙先问到。
“就是一种剧毒蜈蚣,很多年前,我还跟这小子差不多大的时候,跟着师傅下地遇到过,幸亏师傅他眼疾手快一铲子给拍平了,不然我当年可能就交代了,所以我一直记得这玩意儿。师傅他老人家他说这东西只在风水好的地方筑巢,吸食天地灵气,时间久了,能成蜈蚣精。没想到啊,今天还能碰上,看来这墓风水没的说,一定有好东西。”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周围几个人脸上刚刚的迟疑变成了兴奋,但是很快大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对付底下这东西?
“六爷,您见多识广,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灭了它妈的?”我用一种假装崇敬的口气询问他。
“哼,你小子学着点,蜈蚣成精它也是蜈蚣。你们俩,去放两桶水来,你,去后院儿多下来的建材里扒点石灰出来。”安排完毕,我们就在旁边等待。
不一会儿,东西都就位了,六爷让人把石灰石掺进水里,哗哗两桶石灰水直接照着盗洞灌了下去,我们就继续用灯照着底下看,不一会儿,真有个东西漂到了浑浊的水面上,好嘛,估计得有个三十公分长,通体如火焰般赤红,只有头是金光闪闪。
六爷见状,抄起一根洛阳铲,把金属头儿对准蜈蚣放了下去,抬头对我们大喝一声:“让开!”
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向后连退数步,大概都知道他想干啥。
果然,他慢慢儿提起了洛阳铲,那金头蜈蚣就挂在上面,果然六爷说的不错,蜈蚣的动物本能它完全具备。
只见六爷把洛阳铲提出盗洞口,在身体前调整角度,突然,用洛阳铲狠狠地把蜈蚣摁在地上,敲成了两半儿,还把后半段身子都敲扁了,地上冒出来不少透明发黄的液体。但是蜈蚣头因为在洛阳铲的凹壁里面而没被砸到,居然拖着半截身子往墙根儿跑。
六爷也确实是个人物,纵身一跃,飞过去一脚就精确地把飞快爬行的半截蜈蚣给踩了,想必年轻的时候,身手一定更好。如果不是场面不合适,我还真想给他这一套动作拍手叫好。
阻碍被消灭了,打盗洞的活儿还得继续,等石灰水都渗透下去了。我们一个个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不过这次六爷坐到一旁帮底下打灯,虽然还是不怎么看得清,但是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但是就在负责挖土的人快下洞的时候,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六爷,底下不会还有这东西吧?”
“后生就是后生,蜈蚣不群居,金头蜈蚣选的巢跟选活人选墓地一样,这里是它自个儿的。”
打洞的家伙听了这番话,心里也放下了担子,系好绳子就下去了。他们挖洞的时候也很讲究,估计是所有盗墓团伙儿都有意训练过。挖洞的原本三人一组,现在两人一组,轮流下去,其余人组成一和个用竹筐拉土,装麻袋,运麻袋,倒麻袋的流水线,基本上用最高的效率进行盗墓活动。
又下了一米多,底下那人突然抬头,问六爷:“六爷,您看看,是不是到了。”
六爷把头探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你先上来吧,看不清。”
那人就被用绳子拽了上来,他放下绳子甩了甩胳膊,又点了一根烟抽起来。六爷又用油灯照了照,说:“应该是到了。”说完拿起一根细长的锥子,递给了刚才上来了那个家伙:“你再下去看看,砖头是多厚的。”
“六爷您等会儿,让我抽根儿烟休息一下。”
六爷没开口,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做了回答。那汉子没法,接过锥子,只能又系上绳子,叼着刚点的烟就下去了。
六爷继续打着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也好奇,跟在一边看,底下是个微微拱起来的面,应该是墓室或者耳室的顶,我装作十分佩服地对他说:“六爷,这盗洞方位是您探的吧,可真准。”
“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了,我白过这么一把年纪了。下回你也用铁钎子露一手,让我也见识见识。”
我心说您还当了真啊,还没来得及回话,我眼睛的余光就看到了一片不正常的亮光,十分强烈,似乎包含着很大的破坏性。
我下意识地拽着身边的六爷就向后一躺,转身向刚才的盗洞看去,刚才我们两个人脸在的地方,冲上来一柱蓝色的火焰,正好和我们差不多高,底下也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拉绳子!”我连忙起身招呼旁边几个愣住的家伙,他们听到我喊才想起来这一茬,然而,已经为时已晚,我们拽起绳子一拉,只拉上来一个绳子头儿,早就被烧断了。
“快去打水!”六爷也站起身,对一群人吼道,两个人连忙拿着水桶冲出去,但是他们回来之前,底下那个人已经没了动静。
两个汉子拎着水桶正要要往下泼,却被六爷拦住了。
其中有个人真的急了,眼泪都出来了:“六爷,那是您……!”
六爷一个巴掌打断了他的话。他丢下水桶,一个人蹲在墙角哭了起来
六爷似乎也在用力平复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没救了,不用白费力气。把气放完,我们进去还安全点。”
第五十五章 寻找脱身法
他们又折进去一条命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虽他们是盗墓贼,死有余辜,但是看着一个大活人在我眼前被活活烧死,料谁都有些不忍吧,他那惨烈而绝望的喊声,久久我耳边回响。
这蓝色的火应该是甲烷,也就是沼气,学堂化学上学过,有机物在隔绝空气腐烂时会产生甲烷,所以古墓里有这东西,也能说通,只不过这样大的火势,底下一定有大量甲烷,一能说明墓室密封得确实很好,二来也说明底下有机物不少。
因为六爷下了命令,所以我们也没别的事情能做,就只能坐在小屋子地上干等甲烷烧完,火焰烤得我脸上直发烘。
等了很久,火焰也不见变小,我不断犯困,还迷迷糊糊打了几个瞌睡,但是我没有放下戒心,所以神经绷得很紧,没有能够熟睡。
没想到,一直烧到天亮,那火也没熄。我脑子里忽然想到底下的人会被烧成什么样子,不禁寒毛直竖,这么长时间放火葬场也烧完了吧。
六爷见天亮了,推醒身旁一个手下,让他去拿点吃的来。不一会儿,他拿着馒头和热水瓶就来了,给六爷倒上水,又给醒着的挨个儿分发,他本来似乎没打算给我,但是六爷给他做了个眼神,他也给我一个。
我跟六爷说:“这火一时半会儿也灭不了,您先回去休息休息,等灭了我们再去叫您。”我心里打着自己的盘算,六爷是这帮人的主心骨,他不在这儿,这帮人对我的衙门惕会松懈一些,到时候我就可以找机会溜之大吉了。白天和黑夜不同,我只要能溜出大门,基本上就脱离了危险。
他点点头,大喝一声:“都起来!”
刚刚睡在地上的几个人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看着十分好笑。
六爷指点着当中几个人:“你们仨,”他又指指我,“跟他一起留这儿看着,其他人先各自休息,过几个钟头跟我来换他们。”
我听出来了,这就是把仨人留下来看着我的。但是我面儿上还是显得十分关心他:“六爷,您放心去歇会儿吧,这一晚上没睡太折腾人了。”
他没跟我搭话,转身出了小屋儿,后面跟着两位也出去了。
于是,屋子里就剩了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依然无事可做,各自坐在地上。其实是五个人,角落里还躺着一个,过了一晚上他已经通体发黑了,看着都瘆得慌,真没想到金头蜈蚣的毒有这么恐怖。
其实在我看来,不如趁着这火把他扔下去一起化了,但是六爷没下命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我站起身,旁边三个瞬间抬头看着我,看来他们把六爷的意思理解得很到位。我假装没把他们当回事儿,用正常的步伐走到一堆麻袋那里,捡起来三个,转身去躺着的那个人旁边,小心地用麻袋把他盖好,不让自己接触到他。
那哥仨儿看见我这么做,也都没说什么,但是从神态上已经透露出对我放松了一些警惕。这三个人里,我发现有刚才被六爷扇巴掌的那个人,我就走到他身旁坐下。
他明显有些不适应,不是很能接受我的样子,他看着我,还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我跟他说:“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六爷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他应该是能看开的。”
他看着我,勉强地点点头,并不言语。
“这座墓里的沼气能烧这么久,里面一定不简单,到时候咱们进去了都得加倍小心啊。”
他还是没理我,倒是旁边有个人先说话了:“你说这里面还有危险?”
我笑着回答他:“应该会有,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全力帮你们,何况还有六爷,小心一点总没错。”
这时候,我身旁那个家伙突然一把抓住我的领口,几乎是吼道:“小心小心,小心六爷的儿子就能不被烧死吗!”
我被着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不知所措,身子都被拽趴下了,情急之下我伸手就去推他,我们两个就扭在了一起。旁边两个连忙过来拉架,边拉边说:“老三你冷静点,现在把他弄死六爷那儿也不好交代啊。”
两个人连拉带拽好不容易让老三松了手,我脱身之后连忙站起身,脑子里却想的:原来那是六爷的儿子?怪不得当时老头儿脸上表情也很难看,这一宿都盯着火看……我估计,老三一来可能对六爷真的挺敬重,二来有可能跟六爷这儿子关系不错,不然不会这样。
我压着怒火,还用一种和善的语气劝他:“三哥,我知道您有气,但这会儿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您又是何苦呢。”那俩人也对老三一顿劝,才终于平静下来。
我们又各自坐回地上,老三还是一言不发,我也不再去刺激他。反而旁边两个人闲着无聊,和我唠起了嗑,我也是从他们那儿才知道,他们是一个家族盗墓团伙,都是和六爷沾亲带故的,被毒死的那个是六爷的一个侄子,因为六爷打盗洞和探墓的本事只教儿子和侄子,远点儿的亲戚是学不到的,所以他们只能跟着吃饭。而六爷原本有两个儿子,之前已经死了一个,今天算是断子绝孙了。
当然他们没说断子绝孙这个词儿,不然老三可能又要暴跳如雷了。我心说这老狐狸,想得是挺好,把本事只留给最亲的,这样以后最发财的一定还是儿子跟侄子,就是没料到有今天这么一劫,不知道他的侄子辈儿还剩几个。人常说“挖坟掘墓,断子绝孙”,今天我算是见到现世报了。
但是都说了是“挖坟掘墓”,这就是带着一种破坏性的,盗墓的意味很重的行为。而金石工作发掘墓葬不是为了谋利,发掘研究的过程都是为了科学研究,何况大多数时候发掘墓葬都是配合基建搞得抢救性发掘,不仅不是破坏,反而是一种保护,这就是金石和盗墓最根本的区别,所以“断子绝孙”应该跟包括我在内的金石工作者没什么关系。
除了这些胡思乱想,我的脑子里时刻都没忘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跑。但是现在六只眼睛看着我,我也没把握能跑的比他们快,更没把握他们有没有把门锁上,如果冲到门边,出不去就尴尬了。思来想去,我唯一的救命工具只有口袋里的那张符。哎?对啊!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有用,但我只能试试了。
计上心来,我就对那两个还算友善的人说:“二位大哥,真不好意思,我想拉泡屎,你们这儿厕所在哪儿呢?”
年纪大点儿的那个对另外一个使了个眼色,那人就站起来,带我去后院的旱厕,一股扑鼻的臭气掩面而来。没办法,还是得“上”。我走到那边准备蹲下,那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大哥,您甭瞪着我行不行,看着我我拉不出来,我在这儿也跑不了,再说也怪臭的,您就在院门口等我吧。”
他发出两声干笑,知道这后院我一个人根本没法逃,回头走进了屋子。
我也顾不得什么了,转身解开裤子把屁股对着那边,掏出符揣在手心里,心里砰砰直跳。假装拿纸用余光看了一下门口,好在那家伙没回来盯着我。
我拉好裤子就出来了,这感觉就是活在别人的监视里,完全没有自由。
走回小屋,我假装不经意地把揉成一个小团的符纸扔进了火里,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一边等着,一边盘算,大腰子真的能受到消息嘛?收到消息之后会怎么办呢?他自己带人来,还是联系L市这边的衙役?如果是来了能不能找到我说的这里?我有些后悔,不知道该不该寄希望于这种奇怪的方法,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机会了。再者,抓人的时候,我会不会有危险?这都是未知数。
也许发完消息,我心里有了点盼头,我坐到屋里,就又打起了瞌睡。等我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是六爷这一批人,老三他们去休息了。我看了看火,似乎还在烧,不过已经比先前小了,能看到盗洞口附近的壁上,被熏得乌漆嘛黑的。不过也有好处,这么一烤,这个盗洞结实了不少,如果他们也要带我进去,至少不会死于盗洞坍塌这么滑稽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迷魂阵
一直等到当天傍晚,火终于从一开始的火柱,变成了一团火焰,慢慢变成了一根火苗,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它最终“噗”地一声灭了。
六爷见状,指挥手下把睡觉的都喊了起来,又让我们把水沿着盗洞壁慢慢地浇下去,加速里面的冷却。浇水的时候,我听见底下还传来滋滋的响声,不停升起烟雾。我探头看看,只看见底下是一团黑,有土,但是我想还有不少是六爷他儿子的骨灰,还有不少没烧掉的骨头,现在掺着水,看着还有些恶心。
六爷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把手探进盗洞感受了一下,就吩咐最后一个会打盗洞的人:“你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下去把它开了吧,”
他又看看其他人,“你们没事的把工具也收拾好,咱们速战速决,明天天亮之前咱们就离开这儿。”说完,他自己转身出门,不知道干嘛去了。
那人系好绳子,在身上抹了点凉水,就带着竹筐进了盗洞,一铲一铲把底下的烂泥烂骨灰烂骨头都弄进筐子,就让人拉了上去。接着,两个人托着一把圆铁球做成的铁锤来到盗洞口,这东西一定是特制的,末端可以悬一根粗麻绳,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开墓顶的。
果不其然,大铁锤被慢慢放下去,我帮他们打着灯,倒是看了个清楚,打洞的家伙在墙上扣了两个蹬脚和抓手,身子就紧贴在墙上,一只手把在墙上,另一只手握着绳子,矫正位置接着,和上面的二人默契地呼号:“一、二!一、二!”咚、咚!两锤子,就把底下的砖头顶给轰开了,一阵砖头落地哗啦啦地乱响,我看见底下的烟尘中黑漆漆的一片。那二人把锤子和人先后拉上来,所有人收拾好东西,等着六爷。
没多久,六爷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就来了,他见大伙儿都在等他,满意地点点头。我竟有些佩服这个老东西了,儿子的骨灰就在旁边,他脸上也看不见悲伤。
他走到盗洞口,从包里拿出来绳子,蜡烛,打火机,钢丝,用钢丝做了一个托儿,把蜡烛串在钢丝上,再用绳子连上钢丝,这个角度十分巧妙,点燃的蜡烛烧不到绳子。
他蹲在盗洞口,慢慢把绳子放进洞里,我知道,他一来是想试试沼气,二来是想试试氧气。有沼气火会变大,没氧气,火会熄灭,所以火苗不动,我们就要下去了。
我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蜡烛看,生怕再次点燃,我好及时后撤。好在,蜡烛一直放到底,碰到了地面,也没有什么变化,看来里面没什么问题,空气回流应该也可以满足呼吸条件了。
六爷一脸满意地把蜡烛拉上来,看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就说:“六爷,看来底下没问题,氧气应该也回灌进去了,咱们可以进了。”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但是这会儿我不可能说我不下。
他点点头,招呼旁边一声:“绳子!”刚刚两个拎锤子的人就把绳子拿过来给六爷套上,看来他们俩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六爷自己拿着油灯,就下了墓。他这股勇气和魄力,如果去做正道儿的事,未尝不能成就大事。
六爷下去就轮到我了,因为周围一个个都盯着我呢,我只好拿起油灯,又找了一根铁钎,一来是防身,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也有个对付的家伙,二来么,万一到时候反水,我至少不是手无寸铁。
看了他们上上下下那么多次,轮到自己套上的时候才注意到这绳子扣得讲究,只要把手像背书包似的伸进去,人就能被吊着放下去,既方便又安全,因为人咯吱窝这个结构就是一天然的挂钩。如果说这会儿是金石发掘这么一墓葬,我肯定是很情愿的,但是跟一群盗墓贼一起,我就觉得很不舒服。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可不愿意下这墓。
钻过那砖石凹凸的洞口,我感觉周围温度骤降,瞬间变冷好多,阴森之感扑面而来。六爷一个人打着油灯看着什么,也不言语。我打开油灯,一瞬间,我被惊住了,我知道六爷为什么不说话了,他估计也是被眼前这壮观的场面震撼了。
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黄肠题凑墓,而且油灯光所及的芝麻大点儿地方,看不到边,也看不懂结构。不过这也解释了刚才喷火的现象,也只有这么多的木头在厌氧环境下腐烂能产生这么大量的沼气。
紧接着,老三和另外两个带着各自的工具也下来了,一共五个人,上头就剩了那俩专门放人的,放竹筐提竹筐的活儿也是他们干。
我逐渐也觉得,盗墓这种事情,的确要有六爷这么一个压得住所有人的绝对领导存在,否则,去过顶上两个把文物都拽上去,然后溜之大吉,就算不亲手把我们弄死我们也会困毙。
墓里出奇的安静,我估计,这帮人也没见过这场面,黄肠题凑墓在全国都没出过几个,可以说一个巴掌数的过来,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汉代贵族墓,六爷就算见识再多也未必进去过。
我跟六爷说:“六爷,您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这黄肠题凑可不是轻易能遇到的呀。”
“不错,能有金头蜈蚣的地方,一定是风水宝地,没想到被这么一个墓给占了。”
我飞快地回想老师上课讲过的广陵王墓,那是一个完整的黄肠题凑,从结构来看是外椁,中椁,内椁,东西厢房这些,每个围成的“房间”都有各自的职能。而“黄肠题凑”就是楠木剥了皮,层层横砌的像围墙的东西。堆的方式,就像木材厂一样,不过被分成一格一格的。这里的高度,差不多有两米,刚好没过我们的头顶。
“都愣着干嘛,走!”说罢,六爷带头,开着油灯就往里走。不过他们应该是安排好的,墓室开的洞底下还留了一个人,应该是上下接竹筐,搬运文物的。
所以,往前走的就我们四个。我紧跟在六爷后面,老头儿一往无前的气势,莫名给了我一种安全感,说实话让我走最后我还有点不敢,这种地方光是进来都让人瘆得慌,所以我右手紧紧握着铁钎。
不过走了没几步我就觉得,六爷他也不懂这黄肠题凑,因为我们似乎在闻着腐烂的味道到处乱走,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乱走,因为我们基本上走的都是直线,只拐了几个弯,但是面前和两边一直是黄肠题凑,这就不是很正常了。
如果是汉广陵王那样的规格,虽然我没去过,但是从当时书上金石工作者的描述对比看来,面积不是很大,我们就算没有走到主墓室,也应该到了厢房吧?但是我们面前,依然是黄肠题凑的围墙。
六爷好像也反应过来不太对劲,慢慢停下了脚步,大喊一声:“劳娃!”音儿是这个音儿,是不是这两字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叫什么。
不过,就在我们右手边的木头围墙外,传来一声:“六爷,我在这儿!”
原来,刚刚留在原地的那个,就是那个什么“劳娃”,这下我们也整明白了,我们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与起点一墙之隔的地方。我抬头看看,盗洞口果然就在头顶附近,还冒着微弱的光亮。
不想,我无意间的这个动作,被六爷看到了,这老家伙也是聪明得很,大喊道:“你让上头的把油灯打起来!朝里边照!”
不一会儿,盗洞里就射出两道光柱,这下我们等于有了一个“路标”,至少不会乱了方向了。但是刚才我们也没回头呀?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我们顺着走,就一路到了这儿。我心里隐隐感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墓室,倒有点像故意堆成的迷宫。
“六爷,我觉得问题不是有没有路标,咱们根本就没发现别的路,这是给我们摆了迷魂阵啊。”我故意把迷宫说成迷魂阵,因为迷魂阵是孙膑迷庞涓的地方,有死亡的风险,如果能劝得他知难而退,也是件好事。
“不错,我也发现了,看来我们不能跟着路走。”六爷沉思片刻,说到:“这么多烂木头,摞这么高就跟墙一样结实,我们四个人推是推不动的,要不,”他看向刚刚打洞的那个说:“二侄子,你身手好,看看能不能上去,在顶上看看没准儿就能找到路。”
那家伙应声而动,我们帮他打着亮光,他找准一个木头烂得不是特别严重的地方,伸脚上去试了试力道,木头没断,他猛地一用力,身子腾空而起,双手拍在木墙之上。
我正以为他要翻身上去,只听他:“啊!”一声惨叫,双腿一使劲,整个人窜上去几十公分,然后落在地上,脚没站稳,直接躺在地上。我们连忙过去扶他,只见他两只手上,烂木头渣子中间都有三四个淌着血的窟窿。
看到这个伤痕,我大概明白,木头上面,有钉子,不知是铜的还是铁的,反正是密密麻麻朝上钉的。会不会感染破伤风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六爷想得这个办法也行不通了。
第五十七章 金刀阵
六爷他二侄子手上的血不断地往外涌,我们无奈,把衣服扯开条帮他包扎,但是血根本止不住,很快就把布整个染红。
他坐在地上,神情十分慌张,甚至有些发抖。我看他可怜,问六爷:“六爷,要不咱们原路返回,先把他送上去清理一下再说,不然……”
一直不怎么言语的老三也开口了:“是啊六爷,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不行!”老头儿居然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回应了我们,“我废这么大劲儿,儿子都搭进去了,说出去就出去吗!”
“六爷,您息怒啊,咱们就把他送上去,费不了多少功夫。”
“我说不行!”他抬头狠狠地瞪着我,我一瞬间觉得威胁巨大,暗中用力攥紧了手里的铁钎。正当我们有些僵持的时候,二侄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猛然从地上站起,朝着刚刚来的方向狂奔而去。我们不及反应,他已经窜出去十几米,也没打油灯。
眼看他就要消失,老三第一个冲上去,我看了六爷一眼,也跟着冲过去。别的不说,在这种地方到处乱跑,想不出事都难,何况这里可能是个迷宫,人跑散了那就更加危险。我听到脚步声,后面老头儿应该也追了上来。
因为冲的特别快,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我们油灯上下摆动,闪得我眼睛有些花。跑了挺远,我只隐约觉得我们并不是在往回走,二侄子乱跑带的方向有点不对劲,但是也来不及仔细思考。
突然,我的脸直接扑向了老三的背后,他这个急刹顿得我猝不及防,我赶紧调整脚步不让自己扑上去,但是飞奔的惯性哪是这么容易控制的,脚不动人动,我勉强避过老三,自己却向前面地上趴去。
说时迟那时快,老三伸出胳膊一把把我紧紧拽住,我赶紧借力右脚向前大跨一步,撑住了自己。
我站稳之后,转过头对老三说:“谢了三哥!”
他又不言语,眼睛只死冷冷地盯着前面。我意识到不对劲,回头一看,油灯光里的景象差点没让我吐出来。
六爷的二侄子,应该是他吧,身体背着我们站在前面,原本是头的地方,少了上面半截,血和白浆正不断地向外翻涌。断口旁边,横着一把刀,一头还在固定在黄肠题凑的立柱里,另一头还在滴着深红的血水。
我强忍恶心转过身子,发现六爷也赶了上来,看到这场面也是被惊到了,一言不发站在那儿。片刻之后,那边传来“砰”地一声闷响,我知道是那倒霉的人倒地了。但我还是不想回头看。
只听六爷长叹一声,并没有再过多言语。看样子,二侄子应该是中了机关,如果是自己撞在刀刃上,力道应该不足以把半个脑袋削下来。
我心里琢磨一番,的确,应该就是机关才有这么大的劲儿,而且这个高度设计正好是照着人的脖子来的,只是因为刚才他玩命往前冲的姿势……
六爷抬头看看,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跟着抬头看,只见那个发着亮光的盗洞,在离我们三四十米的地方。这不对啊,我们刚才跑的速度,没有百米冲刺也差不离了,跑的时间和距离应该都不短,最关键的我们压根就没拐弯,怎么会只跑了这么点路?
而且,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遭遇机关,那应该走的就不是一条路。我的脑子里越来越乱,还好旁边两个人都没什么动静,我自己使劲捋,但是捋也捋不清,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就算是迷宫,我们来回一直按着这唯一的一条路走的,如果路有变化,我们不可能一点动静也听不到。
想到这儿,我背后逐渐冒出冷汗,我想起了上次在A市被怪打墙,难不成这里也有?二侄子也是被怪打墙引导走向了陷阱吗?而且他刚才窜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中了邪。
但是这个似乎也说不通,这和在空旷的黑夜里被怪打墙不一样,如果连道路都移形换影了,这是魔力还是闹怪?
看着我一脸疑惑的样子,六爷问我:“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点点头:“六爷,您有没有觉得,这里真的像迷魂阵,咱们已经被迷在里面了。”
他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论风水,这里是个绝佳的吉穴,不应该生出什么怪,如果不是怪,难道老祖宗真的有迷魂阵?”
说着,他就要往二侄子那边走,老三急忙上前拦住他,口中连呼:“六爷,六爷,危险不能去!”他只摇摇头,慢慢推开了老三的手,走到那把刀旁边仔细端详一番,回头对我们说:“这是机关不假,这刀之前是横堑在木头里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木头都烂了机关没坏。后生,你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引子在哪儿?”
他叫我去,我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因为地上躺着一滩呢,但是不去又不行。我只能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尽量不去想地上的东西,走到他旁边。
果不其然,刀背儿对着的木头里,有一个豁口,刀就是以极大的力道从其中弹出。就这么看一定看不出门道,我又凑近了一些,用油灯照着木头空隙里仔细观察,果不其然,玄机就在这里面。
我也是看了一会儿再弄明白,这机关也许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这种像弹簧刀一样的结构居然在汉代就被发明了出来,不过不是用的弹簧,而是利用的简单的滑轮进行加速。刀尾,也就是还在木头中的那一段儿,有一个圆形的空洞,栓在一根圆柱壮的金属上,似铁又似铜,和刀的材质一样,这东西就是旋转点。
刀的末尾收长,连在一根极细的金属丝上,而金属丝又是挂在一个四分之一圆弧上的,另一段垂直向下,落进一个黑黑的空洞中,现在看起来它是紧绷的,应该是碰了引子,底下悬挂重物下坠的力气通过滑轮传递,将刀挥出。所以这是个一次性机关。
《墨经》里就已经出现对滑轮的记载,所以汉代出现这样的结构也不奇怪,只不过那滑轮上代替绳子的金属丝必然是极为柔软的,应该不是铁丝,当时的技艺恐怕……莫不成像金缕玉衣的金缕一样是金丝?那也忒奢侈了。
不过我马上意识到这不是搞学术研究的时候,更不是叹为观止的时候,因为如果我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向前走,这东西就会时刻威胁着我的生命。
我把我的发现跟他们俩说了一下,但是我仍然没有发现机关的引子。
六爷听罢若有所思,突然蹲下身在尸体周围翻找起来,我承认的心里承受能力确实不如他,强忍着恶心脑子里想着别的东西。
没一会儿,他扯着什么东西就站起身来,我仔细一看,只见他手上提着一根细细的金属丝,一头儿还有一个小小的弯钩。他仔细看了一阵儿,开口说:“还真是金丝。”说罢随手就往地上一扔。
我心说,豁,这世道咋回事儿,建墓的不心疼钱就算了,盗墓的看到金丝都扔地上?
老三显然跟我一样想的,问六爷:“六爷,为啥不揣回去卖了,卖金子最安全。”
“你懂个屁,他都不稀罕这点金子,里面的宝贝会少吗?”
老三听完,连连点头称是。
这个老东西心思确实是很活泛,在这种时候都没乱了阵脚。也难怪活跃这么多年没被逮住,但是听他的意思他还要深入。
其实我知道,对我而言,最好的活命办法,就是等。消息已经发出去很久了,大腰子如果收到消息,一定不会弃我于不顾,衙役只要来,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这个地方,到时候被救出去是最划算最省力最安全的办法,但是最大的危险在于,到时候他们会不会争个鱼死网破,或者拿我当人质?
想到这儿,我暗自做好了准备,如果发现动静不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好在他们现在就剩两个人了,老三精壮,应该比较能打,六爷一把年纪但是身手不凡,可能真的有武功。如果真的干起来,我只能先偷袭捅了老三,再拿着武器对付六爷,这样最起码有些胜算,虽然根本不大。
我以前,鸡也没杀过,论杀生也许当时救阿比丹是唯一一次下狠手,如果那算的话。不过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场面,容不得做缩头乌龟。
于是我开始有意无意衙门惕墓道口的变化,生怕错过最好的机会。
六爷突然问我:“后生,你看出来这里有什么不对头了吗?”
我心说我哪儿知道,只得装作很为难地说道:“六爷,这儿确实不对劲儿,但是我会的少,您看下一步怎么办?”
他冷冷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我刚刚已经在心里盘算出来了,这就是你说得迷魂阵,不过比起来,这里的排布更像是八阵图。”
第五十八章 八阵图
八阵图,那是当年诸葛亮退陆逊的东西,其中的原理是奇门遁甲。众所周知三国那是汉代以后得事情,不过照理说,汉代有这样的能人异士设计陵墓也不稀奇,毕竟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就是受了黄石老人的兵书,把奇门遁甲进行了精简。
我以前看过的书,不少是关于奇门遁甲的,像什么《孙子》、《天一遁甲经》、《遁甲符经》、《阴符经》。“奇”就是乙,丙,丁三奇;“门”就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遁”是隐藏的意思,“甲”指六甲,即甲子,甲戍,甲申,甲午,甲辰,甲寅。而八卦阵的八门,就是这八门。八门中在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而且八门在五行上各有所属,开门属金、休门水、生门土、伤门木、杜门木、景门火、死门土、惊门金。在进行预测活动时常以它们落宫状况,即与所落之宫的五行生克和旺相休囚来定吉凶、断应期。所以奇门遁甲极为复杂,我虽然看了几本书,也只了解个大概,并不能运用自如。
不过六爷也没有理会我的反应,自个儿从布包里取出一个深黄色的罗盘,嘀咕道:“没想到,进了墓还他娘的要用这个。”
我看着他,只见他左手持罗盘,右手照明,在原地转身调整角度,不时抬眼看看盗洞口,口中不时喃喃自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罗盘收起来。
“你们两个听清楚,这个墓厉害得很。这刀属金,八门里只有开门和惊门属金,我们现在一定是闯了惊门。”他说完顿了顿。
我接了话茬儿说:“六爷,不是我怀疑您,古人云:吉门被克吉不就,凶门被克凶不起;吉门相生有大利,凶门得生祸难避。吉门克宫吉不就,凶门克宫事更凶。开门也属金,如果落在离,巽,震宫,那也不是吉。”
我心里其实真的在打鼓,如果说真像我说的,这里的八门排布又掺和进了八卦,那排列的方式将更加扑朔迷离,如果用排列组合算起来,可能性是上百种。所以,古人很简单的一个排布,我们如果不能正确抓住头绪,很可能走不出去。
六爷听罢笑了笑,接着说:“没想到你懂得还不少,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是太年轻,你想想,他有必要为了防盗墓贼就把自己墓的风水弄得乱七八糟的吗?我刚才花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在把墓穴和方位对应,算来这里的格局只需要八门落正宫,就是八门伏吟,就足够了,伏吟利主不利客,说简单点,我们如果在里面乱转,来多少个都不够死的。”
“六爷,您就说,我要干嘛,说这些我也听不懂。”老三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他显然不懂这些。
我比他好一点,起码心里有点数,心说六爷果真是有些学识的,或者说就是盗墓技术。其实之前看书的时候我也想过,在发现古墓葬这件事上,没必要把风水术当做伪科学扔在一旁。俗话说,入乡随俗,对待古人也是这个道理,他们相信风水,这就是他们的科学,要发现他们的古墓葬再就要靠风水术。
我也想过如果金石专业都学风水术,这样能赶在盗墓贼之前发现古墓葬,进而进行保护,防患于未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正在乱想,六爷接着说:“你他妈着什么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只要我想得不错,我们现在在主墓室的正西方,兑七,所以应该有七把刀,还剩下六把在我们附近。想要出了这阵,也不难,现在往北和东北走,就是开门,休门,生门三吉门,虽说伏吟不利客,但吉凶应该比这里好一些,不容易有杀身之祸,我们先到到那里,再想法子进主墓室,听明白了吗?”
我和老三都点点头,六爷又吩咐到:“刚才我看过方位了,你们跟着我走就行。我们走慢点,油灯四处照照,都不是瞎子,这么大的刀不可能看不见。你,把铁钎给我。”
说完他对我伸来手,虽然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无奈还是把东西给了给了他。六爷右手打着油灯,左手把铁钎竖着举在胸前,护住头和脖子的前方,我知道他这是以防万一。其实他完全可以去让我这个“外人”走前面的,但是他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他就这么信任我了?
我们三个人,靠得很近,顺着刚才的方向继续前进,一定是深入惊门了,由于担心机关,我们这一次行进地非常慢,走一步都要仔细观察周围有无机关。逐渐地,我们看到有的道路口很狭窄,有的很隐蔽,而且大多不是完全的直线,所以我们之前可能在里面已经走歪了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追二侄子的时候走进了其他路口也没能察觉。这一定就是迷魂阵“迷魂”的设计,如此迷宫加上奇门遁甲,不可谓不凶险,不知道汉代是哪位高人留下的杰作。
六爷带着我们依照他的方向缓步徐行,不时抬头看看盗洞口,我也跟着他抬头看,确实越来越远,虽然我不知道方位,但是起码没走回头路。
走了一会儿,六爷突然停下脚步,他示意我们一起向一处打光,果然,强烈的光线聚汇,有一根极细的金线横在我们前方,大约只有膝盖的高度,六爷用油灯照了照周围黄肠题凑的木头上,果然,在一个不显眼的缝隙里,刀刃反射着寒光。这个距离,只要我们再往前五步,刀就会弹出来,到时候铁钎能不能挨住这一下还真是未知数。
六爷让我们两个退后,他自己丈量着距离,慢慢探身用铁钎触击金线,线掉落的一瞬间,他自己猛地一脚把自己蹬了回来,我就见那刀几乎和他同时就弹射出来,咚地一声砍在了木头上。好在六爷还是离着一段距离的,不然速度真的未必能逃过这刀。
成功破解了一个机关,六爷愈加胸有成竹,他让我们照两边,自己就对着下半身的高度一直照,如是又发现并破解了剩下的五处金线弹刀,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放松防备,但是十有八九已经是尽了。
按照六爷的说法,我们是在向北走。破了惊门的七刀机关,应该就能进得开门了。但是我隐隐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刚才六爷说的不错,八门落正宫,伏吟利主不利客,何况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不过惊门主惊恐创伤,而且它也相对秋季,金秋主肃杀,所以用属金的利刃杀人再合适不过。那么开门呢?
我想了半天,开门似乎都和凶、杀无关,成语“开门大吉”说的就是开门吉利得很。但是身处此地,怎么也和大吉二字联系不到一起。不过想再多也是白想,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正当我脑子里充斥着有的没的东西时,六爷突然又停住了脚步,我们跟在他身后,也是一个急刹,还以为又发现了机关,心中正欲叫苦,突然觉得眼前是什么明晃晃的东西。
我定睛一看,前面确实是好东西。六块大小形状都很像烧饼的金饼,悬挂在我们目力所及的地方。
不知怎地,看到这场面,我居然也有些激动。不过,两三秒之后,我就觉得它不是特别对劲。无缘无故,没棺没椁,出现六块金饼,你说这是用来陪葬的吧,不整齐摆放好,非要用这一种奇怪的方式孤零零又突兀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应该就是开门了,开也属金,对乾六,那写六块金饼……对得上。
我对六爷说:“看来我们到开门了。”
“没错。”他轻声答到,但是我能听出来他明显心不在焉,在想些别的东西。
我也重新看向那边,细线底下悬挂着金饼,这个造型又似乎很熟悉,这像什么来着?鱼饵!
想到这儿,我背后又是一凉,看来开门果然可能是有陷阱的。我对六爷说:“您觉得这金饼像不像钓鱼的诱饵?”
他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只不过,我刚刚一通寻找,也没发现机关在哪儿。”他又左右看了两眼,“哎,老糊涂了!”说着他带着我们连连后退数步,然后把油灯开始向上照射。由于墓内空间不小,所以光线的效果不是很好,于是我们把三个油灯贴在一起,一起顺着挂金饼的线向上看去。
看到的东西,让我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