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道昭昭,演绎人间,失道者亡,得道者昌。
话说,隋炀帝末年,横征暴敛,穷兵黩武,激起民变,终遭覆朝之灾。
乱世出英雄,各地义军及隋朝旧部纷纷举旗反隋,华夏大地,狼烟四起。
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趁势篡隋称帝,定国号为唐,势力强大的义军瓦岗军亦被其收服。
数年后,经玄武门之变,其次子李世民继位。他休养生息,知人善用,开创了一个清明治世,史称贞观之治。
然而,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下,却暗流涌动,十六年后,新一代的人物开始崛起,一场骤风暴雨即将来临!
本卷故事就起始于贞观十六年初夏的一天。
……
荒山之巅,伫立着三道人影。冷风吹过,衣发飞扬,仿若仙临。
离近看,却是一名白衣青年正与一灰一黑两名中年武者持剑对峙。
只见白衣青年衣衫残破,身上有数处剑伤,左大腿上一道剑伤更是深可见骨,正不停的渗出血来。
他神情冷傲,愤然开口:“想不到堂堂名门正派的两大高手,居然如此卑鄙,联手暗算我这个小辈!”他早已站立不稳,只以手中宝剑强作支撑,但他的背脊却依然倔强挺直。
左首的灰衣中年武者微微一笑,道:“怪只怪你小子太过锋芒毕露,否则我二人也不会先挑上了你。你就去到阎王那里好好的反省,来世莫要死得太快。”他话语阴狠,声音却出奇的柔和,仿若慈爱的长辈正在训导一名贪玩的小辈。
右首的黑衣中年武者却道:“二哥,别跟他费话。做了他!”说罢,他双掌一翻,向白衣青年拍去。
灰衣武者敛起笑容,亦挺剑击去,二人一剑一掌同时攻出,配合甚是默契。
白衣青年本已伤重难立,堪堪避过灰衣武者的穿心一剑,却被黑衣武者的掌力击个正着。
“蓬”的一声,白衣青年被击出数丈之外,僵直的倒在地上。
灰衣武者上前探视,只见他身体冰冷,气息已无。
黑衣武者在旁催道:“二哥快点!否则宝物就要落于他人之手了。”
灰衣武者正要起步,却又回身一脚,将白衣青年的尸身踢下山坡。一瞥之下,见那白衣青年的尸身直滚落山谷,这才安心的与黑衣武者一同离去。
灰黑两道人影迅速的下了峰顶,直奔峰侧的一处密林。
二人甫入密林,却不料,等待他们的竟是一片浓密的刀光。
刀光过后,灰衣武者与黑衣武者,一个胸腹中刀,一个身首分离,先后见了阎王。
第一章 山林遇尸
路小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可乍一看到那个死人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那人全身瘫软地靠在一棵大槐树的根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被血水和泥土染得看不清当初的颜色,远远望去,路小花还以为是一块大石头。他的头软绵绵地垂在胸前,乱蓬蓬的头发挡住了脸,右手握着把剑,半埋于土中。
剑!这人一定是一个江湖人!路小花立刻断定,平民百姓哪有闲钱买剑啊。上次二毛在镇外荒地里捡了把剑,托人拿到城里的当铺当了,挣到的钱足够他家半年的吃喝呢。
要是这把剑也当了的话……路小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他的样子,绝对是已经死了。死了的话,就用不着剑了,应该不会介意把他的剑当了吧。路小花边想边压住心中的胆怯,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死人跟前走去。
这里虽然是深山老林,但山下有条不大不小的江,下了山,沿江走上半个多时辰有个名叫江歌镇的小镇。小镇说不上繁华,倒也常有客商和拿着刀剑的江湖人往来。
路小花住在山上,往往隔上十来天才去一趟镇里。第一次在镇上遇见江湖人的时候,路小花看着他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刀剑剑还很有些害怕,可那些江湖人压根就不拿正眼看路小花,仿佛她就是路边的一棵杂草。有过几次经验后,路小花也并不怎么害怕这些江湖人了。本来么,自己又没什么钱财,倒是这些江湖人个个都带有银两,如果伺候好了还能挣俩儿钱花花,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出于好奇,一次路小花去杂货店买东西的时候,问过见多识广的张伯,说书的不是总说练武是为除暴安良和精忠报国吗?为什么这些江湖人却总爱打打杀杀?张伯呸了一口口水,一边整理货物一边说,大概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钱多烧的,要不谁没事总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拼来拼去啊。路小花觉得张伯说得非常有道理,就算打不死,受了伤也很疼啊,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害怕,但路小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江湖人。
越走越近,路小花看得更清楚了。那个死了的江湖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的。伤口上的血已经凝结,黑红的血块挂在外翻的肉上,大腿上的一处伤口里,竟隐隐地似能看到白骨!路小花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江湖人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活的江湖人,路小花从来不敢惹也不想惹,但死了的就不一样了。想着二毛的飞来横财,路小花的眼前似乎也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飘来飘去。这个江湖人既然已经死,说不定连孟婆汤都喝了好几碗了,一定不会介意自己拿他的剑卖几个钱花花吧。
路小花走到死人身边,放下采蘑菇的篮子,大着胆子去捡那把剑。
蹲下身,她小心翼翼地捏住剑尖,想往篮子里放。谁知剑的重量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测,以至于她第一次捏的时候竟没能拿得起来!
停了一下,路小花再次鼓足劲用双手去拿。她双手捏着剑尖慢慢地往上抬,这次剑动了!
谁知半刚抬到一半的时候,剑竟然又抬不动了。“嗯?”了一声,路小花又用力地拽了两下,还是拽不动。再一使劲,剑尖“啪”地又落回地上,还划伤了她的食指。
路小花顺着剑刃看去,原来那死人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剑柄呢!
路小花一边吮着受伤的食指一边想,看来得把死人的手掰开才能拿到这把剑了。看这死人握剑握得这么紧,大概是生前很喜欢这把剑吧,如果被自己拿去了,可就和抢死人的东西差不多了,恐怕这个死人会不高兴吧。如果死人不高兴的话,……想到这里,路小花觉得背后突然阵阵发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算了,还是不要了吧。
她的眼睛又骨碌碌地往那死人身上瞟。死人的怀里鼓囊囊的,好像有东西!路小花眼睛又亮了起来,再次搓了搓手,壮起胆子往那死人怀里摸去。
死人的身体冰凉,胸部硬邦邦鼓囊囊的,应该是隆起的肌肉,估计是练武练的。路小花觉得摸起来和猪肉也差不了多少,就是硬了点,这样想着,胆怯又去了不少。
一边摸,路小花一边喃喃地念着菩萨保佑,摸了一会儿,手碰到一个硬硬的的东西,好像是个拳头大小的布包。她连忙拿出一看,果然是个钱袋。
路小花吸了口气,打开钱袋,里面有几锭银子和不少铜钱,不由心中大乐,江湖人果然都是有钱的,这下自己真的发大财了!她一边眉开眼笑地看着钱袋一边对死人说:“你这钱我帮你定口棺材,大概只能花掉一半,剩下的,就算我埋你的赏钱吧!”
突然,她觉得手腕一紧,只见那死人竟然直直的从地上坐起,还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诈……诈尸啦!路小花大惊,下意识地护住钱袋,大叫:“我不是偷你的银子啊,我会给你买你该用的东西的!纸钱啦,香烛啦,棺木啦,……都会给你买的!真的不骗你!”
那死人垂着头,抓着路小花的手,费力地说:“钱给你……给我……送点吃的来。”
啥?你要什么?路小花不解地侧头看他,“吃的?贡品吗?你喜欢鲜果还是肉食?”
“能吃就行……”那人死死地抓着路小花的手,费力地抬起头,看了路小花一眼。
哎呀!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红红的,像鬼一样,路小花觉得被它盯过后的脸就像被刀子刮了一下似的。她吓得丢了魂似地拼命点头。那人手一松,又倒了下去。路小花赶紧扭头就跑。
路小花一路狂奔回家,这才发现,因为紧张自己竟一直抓着那人的钱袋,采蘑菇的篮子却丢在那人身边了。她不由得一阵懊恼,那篮子是死去的妈妈常用的,怎么能就这么丢了呢。
攥着钱袋,路小花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必须给那人送点吃的。虽然那人看人的时候挺可怕的,但自己拿了人家的钱,就应该给他办事。再说自己的蘑菇篮子还在他那里,无论怎样也要拿回来。路小花对自己点着头,尽量不去想那人的眼睛。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呸!那人也许没死,如果是活人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看家里只剩了几张面饼,路小花觉得拿了人家这么多钱,怎么也得买点好吃的。于是她急忙忙地跑到镇里买了自己过年才吃得上一回的烧鸡,想了一下又买了一壶酒。因为没有篮子,路小花把所有的东西用布一包,一路小跑着往回跑。
这么一来一往,上到山上,天已经黑了,好在路小花对林子很熟,摸着黑地跑到了大槐树附近。
到了近前,路小花又有些犹豫了,那个江湖人可是有剑的,自己拿了他的钱袋,他万一生气给自己一剑怎么办?对了,把烧鸡和酒给他吃,如果他吃得高兴,说不定就把那一袋钱都赏给了自己。听说镇西的鲁头就曾这么得过好多赏银,江湖人都是很有钱的,可能不会太在乎这些钱。
想明白了,路小花乍着胆子,颤巍巍地喊了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半晌,没有动静。
天已经全黑了,不过因为习惯走夜路,路小花的眼神很好。她看见那人还像自己离开时那样垂着头瘫坐在大槐树下,好像动都没有动过。她咬咬牙,又走上前几步,那人还是没有动静。难道是又死了?也对,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嘛。路小花心安了一些,打开布包,把布铺在那死人旁边,摆上烧鸡和酒,道:“我给你送吃的了。你做鬼可不要缠我啊!”说完,双手合什,虔诚地拜了拜。
拜完正欲起来,路小花余光瞟到那死人似乎动了一下,她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跑到一旁的树后躲起来。
等了半天,那死人却再无动作。路小花咬着下唇,想了很久,终是不敢取回那人身边的蘑菇篮子。一跺脚,转身回家了。
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路小花一会儿梦到那人活了,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向自己刺来;一会儿又梦到那人死了,吐着长长的舌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满身是血地向自己飘来。
一大早,路小花顶着两只乌黑的眼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得去看看那人。不管那人死了没有,自己都得弄个明白,要不以后就别想再睡安稳觉了。
她从家里拿了俩个面饼,又来到了大槐树附近。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线很好,远远地路小花看见那人仍像昨天那样垂头靠坐在树旁。
路小花发现自己昨夜送去吃的还放在原处,她仔细地看了看,根本没有动过。莫非自己昨夜看他动了一下,是看花眼了?难怪昨夜梦到他死后变成了鬼,原来是真的死了。
想到这人是真的死了,路小花忽然有点难过。路小花对江湖人没有任何好感,可对这个人却有些好感。可能是因为他不像平常见到的那些江湖人那样凶巴巴的。至少自己拿他的钱袋时,他没有拿剑砍自己。从拿他的钱袋这件事来说,路小花觉得自己是理亏的一方。
路小花慢慢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来,捡起自己的蘑菇篮子,把给那人的吃的一件一件的放进篮子里。这样收拾着,路小花突然有些后悔,要是自己昨天不那么害怕,把自家的草药给他上上一些,也许他就不会死了,嗯……至少不会死得这么快吧。想到这人到死也没吃上一口东西,路小花又有些悲伤。想起自己没饭吃的时候,饿肚子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这个人想最后死之前吃上一口饭也没吃成,竟然就这样成了一个饿死鬼,听说这样鬼到了地府也是总吃不上饭的。好可怜哪!……想到了可怜,她又想起自已五岁就死了娘亲,爹爹又疯疯癫癫,八岁的时候突然跑出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自己也是很可怜的,从小到大没人疼没人理,一个人孤苦伶仃……路小花越想伤心事越多,眼泪渐渐地湿了眼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后来索性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最后竟然抑制不住地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哭到极致处不由仰天尖叫,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冷冰冰地问。
路小花正哭得兴起,实在不想理人,呜咽着回了一句:“死……死了……”
“谁死了?”那个冰冷的声音又问。
路小花的哭兴被打断,有点不耐烦起来,“你没长眼吗?这个人死了啊!”
“这里没有死人,要哭到别处哭去!”那个声音似乎生气了。
路小花哭兴被彻底打断,不由得也生气起来,“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我想在哪儿哭就在哪儿哭,你管得着吗!”说着,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鼻涕,抬头找那个打扰她哭的讨厌家伙。
一双狭长的眼睛出现在路小花面前一寸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暴躁。路小花不想被人这么近的盯着,不由后退着站起。刚一站起,路小花又吓得坐回到地上。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分明就是那个正被自己哭的死人的!
第二章 救人一命比造浮屠还累
“你没死?”路小花瞪大双眼呆呆地问。
“你是认为我死了才哭的吗?”那人眉头往上一挑,冷气森森。
自己是因为他死了才哭的吗?嗯……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反正自己刚才就是想哭一下。路小花脸有点红了,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下移,忽然发现他拿剑的手似乎紧了一紧。哎哟!这可是个有剑的江湖人啊,江湖人可都是喜欢胡乱杀人的,该怎么回答他?她忽然瞥见自己手中的篮子,急中生智地说:“你不是要吃的吗?我给你送来了。”
“哦?”那人的手缓缓地松开了剑,慢慢地从路小花手中的篮子里取了一张面饼,咬了一口。路小花只觉得自己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都似乎也被他咬了一口,大气不出的紧紧地抓着篮子。
那人将饼在口中嚼了一会儿,费力地咽下,皱眉道:“饼太干,再给我送点水来。”
路小花瞟着他,小心地说:“我还给你买了酒。”
“我不喝酒,给我水!”那人声音干涩沙哑,听起来真是口渴得很。
“马上来!”路小花听到这句话如闻大敕,转身就跑。
那人望着路小花的背影,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神情。这个小姑娘刚才好像还因为自己死了而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怎么自己没死却怕得象见了鬼一样地跑了呢?不过大多数人见到他都是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冷然地想着,将长剑归鞘,继续闭目调息。
路小花拼命地往家里跑,到家里拿起水桶,从缸里舀了半桶水就又往回跑。刚才实在是太丢人了!自己打从父亲发疯离家而走那天大哭了一场,发誓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之后,就再也没这么大哭过了,怎么今天忽然哭成那个样子,关键是还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看了个够!路小花越想越羞。
喝过水后,那人精神似乎好多了,他紧紧地盯着路小花的脸看。路小花不由自主地使劲擦了擦脸,莫非刚才哭花了脸?想起刚才自己哭得真是可笑,她恨不能马上变成只兔子跑掉算了。
看了她一会儿,那人忽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路小花说:“你家在哪里?带我去!”
“嗯?在那边。”路小花从困惑中解脱出来,指了方向,起身带路。
“等一下!”那人又说。
路小花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
那人犹豫了一下,下巴一抬,冷硬地命令道:“扶我起来!”
哦。对了,这人腿受了伤,应该扶他才对。路小花马上过去扶他。
路小花一手扶着那人站起,一手拎着水桶和篮子。嗯,这样可真有些难度。别看那人坐着的时候觉不出高来,可站起来还是满高大的,路小花大概也就刚刚到他的胸口。好在那人并不把全身重量放在路小花身上,他一手撑着剑,一手扶着路小花,饶是如此,二人也走得踉踉跄跄,直走到天快黑了才回到家。
哦!终于到家了。推开院前的篱笆门,路小花吁了一口气,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转头问那人:“我叫路小花。你叫什么名字?”
“徐绍风。”那人从泛白的唇中吐出这几个字后,眼神一滞,搭在路小花肩上的手一软,整个身子跟着就往下滑去。
路小花“哎”了一声,可一只手根本扶不住他,他一下子滑倒在地上。
路小花一惊,连忙放下水桶和篮子,用双手扶他。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头无力地垂在一旁,显然已经昏过去了。
好重!路小花奔走了一天,现在正是浑身没劲的时候。使出吃奶的劲去抬他,可是他比路小花长了好多,路小花好不容易才将他抬起,却发现他的大半个身子仍赖在地上。没办法,路小花只好绕到他的身后,双手抱在他的腋下,把他从院子里一直拖进屋内。
啧,可真够沉的,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路小花虽然自小就是自食其力,可从来没搬过这么沉的活物。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碰了他,到得屋里,已经累得一头大汗,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要先做什么呢?看着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路小花真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啧,江湖人干嘛总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兮兮的。
嗯,好吧。先把他搬到床上吧。总不能让一个受伤的人就这样躺在地上吧。路小花准备把他搬到屋里唯一的大床上。
一抬手,路小花看到自己手上脏脏的黑印,不由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自己床上的小花床单,虽然已经用了很久,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当初可是千挑万选的啊。……嗯,算了,还是先把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吧,这衣服又湿又脏,对受伤的人来说总是不好。
路小花解了他的披风放在一旁,再去脱他的外衣。左手这边倒没怎么费事,但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剑把,衣服可没法脱下来。路小花想把剑从他的手中弄走,可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没办法,路小花只好一个一个地去掰他的手指。刚费力地掰开了他的食指,突然,他的手一抖,长剑“当”地一响,出鞘一尺来长。本是躺着的人忽的坐起,怒气冲冲地瞪着路小花。
诈尸啦!路小花只觉得寒气嗖嗖,吓得往后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穿湿衣服……不行,有剑,衣服不好脱。”
徐绍风“哼”了一声,将脱了一半的外衣从剑上甩了出去。回头看见有床,一撑掌就坐了上去。路小花根本来不及反对,事情就已经发生。自己的小花床单哎!路小花低下头绞着手在心中哀哀地叹着。
突觉面前寒气加重,路小花一抬头,正对上徐绍风冰刀一样的目光。只得收拾起自己的悲哀,挤出一个笑脸,刚想说“你想躺就躺吧”,却见徐绍风头一歪,人又倒了下去。
路小花愣住了。过一会儿,见他确实不动了,这才再次上前。
先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没有动静。再伸手轻轻的戳戳他的身子,还是不动。路小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推动剑鞘,把他的剑全都收到剑鞘里,这才松了口气。
什么玩意嘛。这剑又重又沉,一点儿用没有,偏他死不放手地握着,真是个疯子!路小花越发觉得这些江湖人令人难以理解。
他里面穿的大概是一件白色的**,但因为染了血和泥,变成了黑红相间的花衣,顺便把小花床单也染上了泥血花。路小花又气又恼,这些江湖人知不知道挣钱有多么不容易啊!
路小花觉得首先应该把这件罪魁祸首的衣服脱掉!路小花动手去解这件衣服。然而,这件衣服因为伤口上的血水已经粘在身上,根本就脱不下来。路小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重的伤下还活下来?她光是看看就觉得疼得受不了啊。从这点上说,她还真是佩服江湖人,好像一点儿都不怕疼不怕死。
想了一会儿,路小花取了一把剪刀对着床上的人说,“你这件衣服脱不下来,只好把它剪下来了,生病的人是不能把湿衣服穿在身上的。”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目没有回答。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路小花决定算他答应了。这才咬了咬牙,用剪刀把他身上的衣服小心地剪下。
然后她烧了一大锅热水,用一块干净的布蘸上热水,轻轻地擦洗他身上的伤口,一盆热水变成黑红色后,被路小花倒出屋外。一连倒了七、八盘血水后,才把他身上的血迹洗净。路小花又从床下拿出自己珍藏着的草药给他涂上。
整个过程中,床上的人一直一动不动,路小花生怕他已经死了,三番五次地去试他的鼻息。他的鼻息虽然一直是轻飘飘、慢悠悠的,万幸的是总还是有的。路小花总算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路小花一边弄一边数,总共17处大小伤口,把她储备的草药差不多都用光了。
终于弄完了,路小花累得手软脚软,床上有人躺着,她只好坐在床边的地上。真是累人的一天!她趴在床头再也不想动了。
虽然累得没有一点力气,但救人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里被一种暖暖的柔柔的感觉充涨起来,她即满足又自豪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欣慰地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两道上扬的剑眉蹙着,鼻梁挺直,薄薄的唇紧紧抿着,双目紧闭,几缕发丝无力地垂在额前,完全没有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唔,如果他不老是板着脸看起来不算难看呀,想起刚看到他时他那双可怕的眼睛,原来闭起来就大不一样了啊。
伸手把他额前的发丝捋到脑后,路小花继续欣赏自己的“杰作”。胸部和腹部的伤口完全弄好了,只要不再破开,希望能慢慢的好起来。她的目光慢慢下滑。天啊!他的腿!一道深深的刀疤从大腿的根侧部直延伸至膝盖,深得几乎可以看见白花花的骨头。刚才他怎么可能跟着自己走回来啊?路小花大吃一惊,不过这个江湖人已经给她太多的“惊喜”了,“惊喜”得她已麻木了。
哎!接着弄吧。路小花认命地继续给他包扎,顺便再查查他的腿下面还有没有别的伤口吧。救一个人可真不容易啊。难怪庙里的和尚们总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简直比造浮屠还累啊!
第三章 有剑了不起啊
徐绍风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疼痛难当,内息更如千百条毒蛇在经脉中纠结噬咬,头昏昏沉沉的,喉咙中似有团火在灼烧。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剑,剑还在,心中稍安。
他吃力地撑开眼皮,向四周望去。只见自己躺在一间小屋内。屋内家具极少,除了自己躺的床外,只有床边的一张木桌。小屋的中间一个小火盆突突地冒着火,上面吊了个铁锅,锅内传来阵阵香气。
他左手扶住床边,用力撑坐起来。刚一坐起,只觉头上阵阵发昏,不由闭起双目,右手拿剑撑在侧旁。
他明白这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头晕,并不太在意。只是,此次是他出道以来最惨的一次,这才是让他最感气恼的事情。
他慢慢地调着内息,过了些时候,内息渐渐平稳下来。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一人开门而入,随即一声清亮的话语飘入耳中:“你醒了?”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来人看来不带敌意,也不会武功,徐绍风再次睁开眼睛,头晕未去,看的人影有些模糊,对方好像是个小姑娘。小姑娘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摸向他的面门,徐绍风下意识地长剑出鞘,挡在面前。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烧退了没有。”路小花委屈地说,她的手差点撞上剑锋。他怎么又来这招!
“我不喜欢有人碰我。”徐绍风收回了长剑,合上眼睛,继续调息。
“为什么?”路小花心中有些不快,自己好歹也救了他一命,这人这么冷冰冰的,真是讨厌!本来看到昏睡了三天的他终天醒来,路小花很是高兴,不想一醒来就这样对她,真是有些气不过!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徐绍风不耐烦地说。一说话,他的内息又有些乱了,实在不想跟她费话!
“你昏睡的时候,不知道碰过你多少次了。要是不碰你,你早就变成死人了!”路小花气哼哼地说。气死人了!他这是什么态度嘛!睡着的时候就可爱多了。
经她这一说,徐绍风才注意到自己胸口上被裹了一层层的白布。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变色,手中的长剑“噌”地一响。
路小花见他死死地瞪着自己,手中长剑还轻轻做响,不禁有些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吗?她心中害怕口中却仍是不服地说:“难道因为我碰过你了,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哎!”
这些不懂礼仪的江湖人!没想到身体像猪一样死沉死沉的,连心肝也是狗狼做的。路小花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料徐绍风耳尖,把路小花嘟囔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你!”徐绍风脸气得通红。想他堂堂寒剑徐绍风何曾被人这样当面辱骂过!而且骂他的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山姑!他正欲说话,不想气往上窜,喉咙一甜痰往上涌,咳出一大口血来。
好大的气性!路小花看他这个样子,吓得不敢说话了。为了救他,自己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可别好不容易救活了,又让自己的几句话给气死了。
看他别过头费力的喘息着,路小花习惯性的想上前帮他拍拍背,刚一抬手,却又害怕他生气,手就僵在了那里。
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
路小花从侧面看他皱眉生气的样子,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在镇上看到阿婆哄的宝宝。这个人这么爱生气又不讲理,可不和不懂事的小娃娃一个样嘛。想着想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徐绍风听她忽然笑了起来,只觉得她一会儿说气话,一会儿又笑起来,真有点不知所谓。不过是个山野村姑罢了,他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收了剑,闭上眼睛,继续调息。
将淤血咳出后,徐绍风胸中反而舒畅了不少。路小花见他渐渐安稳下来,便从铁锅里盛了一碗肉汤递给他,“要喝么?”
徐绍风口中正渴,见有汤来,“嗯”了一声,接了过来,哪知手上无力,手一滑,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小花碗!”路小花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徐绍风被她尖叫得内息又是一窜,头上青筋乱蹦,烦燥地说:“不就是一只碗吗?”
“什么叫‘不就是一只碗’啊。这可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是一对的呢。”路小花含着眼泪,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瓷片,试图把它们再拼回去。
徐绍风实在看不下去她这种样子,闭眼忍耐道:“我的钱袋里的钱都给你,够买一只碗了吧!”
路小花想起他给的钱袋,这才不再难过,又取来一只碗给他盛了一碗肉汤,口中还连连念着:“小心啊,这可是我最后的一只小花碗了。”
徐绍风接过碗,手还是用不上力气,碗一斜,一些汤水泼到了床上。路小花急忙上前帮他扶住碗,手自然而然地握着他的手。徐绍风不喜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关切地看着碗,为了怕再被她的魔音穿脑,也就没再说什么。
端着碗,徐绍风皱眉轻尝一口。谁知这汤入口极鲜,竟是他以前从未吃过的美味,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汤?”
“蘑菇兔肉汤啊。好喝吗?”路小花眼睛闪动着期盼,忽闪闪地望着他。
“还行吧。”徐绍风低下头答道,一仰头连汤带肉咕嘟嘟地喝了个精光,手一伸,面无表情地说:“再来一碗。”
路小花见他喜欢自己做的汤,心中高兴起来,又给他盛了一碗。
接连喝了三碗汤,徐绍风这才觉得喉咙中的火被浇了下去。
路小花看他吃得这么香,忽觉自己的肚子也饿得很。第四碗就不再给他,自己盛好了吃起来。西里呼噜地吃完了一碗后,一抬头,发现徐绍风正皱着眉头看自己。
路小花以为他还要,就又盛了一碗递给他。
徐绍风却摇头不接,道:“你还有没有碗了?”
“本来有,现在没了。”路小花白了他一眼。
“盘子什么的有没有?”
“没有!”这人事真多,喝汤用什么盘子。
“那还有什么可用的?”徐绍风不死心。
路小花有点明白了,他是不是嫌自己脏啊?她不悦地说:“你要不想用碗,就用那只锅吧。”
徐绍风皱着眉头看着那只柴火上的热锅,突然灵机一动,说:“你还有没有大点的木头?”
路小花不解:“你是说柴火吗?有倒是有,可现在火挺好,不用再加了。”
“你去找一个大块的木头来。”徐绍风命令地说。
“为什么?”路小花问。
“让你去你就去!”徐绍风瞪起眼睛,寒气外涌。
好好好,去就去!路小花不情不愿地来到屋外,自己好心好意地救他,却被他当丫环使唤。好吧,看在他腿不利落的份上就让他一次吧。可是他要木头做什么啊?难不成他不想喝汤想吃木头!想到这里,她坏坏一笑,特地找了块大木头回来。
“够不够大?不够大还有更大的啊。”路小花把大木头递给徐绍风,心中暗想,看你怎么弄,这块木头没劈开,根本点不着火。
谁知徐绍风却似乎很满意。接过木头,比划了一下,突然抽出长剑。
路小花被他的剑上寒气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干什么。
却见他剑光飞舞,不大会儿的功夫一只圆圆的木碗出现在路小花的面前。“去,把它洗一下。”
路小花张大嘴巴接过木碗,左瞧右看,忽然对他灿烂地一笑:“想不到,你还有这门手艺!你的剑还真有用呢。”
徐绍风不屑地白了她一眼:“雕虫小技而已。”
路小花乐颠颠地接过碗,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又转头说:“这只木碗可抵不了你弄碎的那只小花碗啊!”
徐绍风不耐烦地挥挥手,叫她赶紧去。
两人一声不吭地把一锅汤连肉带汤地吃了个干干净净。
路小花见他脸色好了不少,就问:“对了,你叫徐绍风吧?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徐绍风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自己这么有名,连个山野村姑都知道自己?
路小花扁扁嘴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有说过吗?”徐绍风想了想,问:“你叫什么?”
“路小花。”这人的记性可真够好的!
“对了,你为什么要跟人打架,还打输了?”路小花又问。
“谁说我输了?”徐绍风脸色阴沉的像乌云遮日。
路小花才不去管他,反正他腿坏了,动不了。所以继续无视地问:“都快被打死了还不是输了吗?”
“不关你的事!”徐绍风强吞下一口气,决定不去理她,闭上眼睛,继续调息。
什么嘛!就会这招。你不理我还不想理你呢!路小花觉得这人无聊极了,赶快好了让他走路吧!
她从屋角拿了药罐放在桌上。然后伸手去解徐绍风的胸前的绷带。
“你要干什么!”徐绍风一惊,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好痛!”路小花挣扎着,委屈地答道,“给你换药啊。”
“药?”徐绍风闻到她放在桌上的罐里确实飘出药香,不由松开她的手。
“是啊,要不是有我的草药,你哪能三天就能动弹了。不过这草药要一天换两次,否则药就没药性了。”路小花手脚麻利,趁着徐绍风发呆,边说边干,已经把他胸前的绷带解了一半。
“我自己来!”徐绍风再次按住在自己胸前来回乱动的双手,沉声说。
“你自己怎么来?后面的伤口你根本够不着。”路小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反正不用你管。”徐绍风觉得脸上有些微热,内息又乱了起来。
“嗯?”这人在别扭什么?路小花奇怪地看着他。
“有什么可看的,出去!”徐绍风被她看得莫名地烦燥起来。
“你不方便弄的,还是我来,反正这几天也都是我……”
“出去!”路小花一句话未完,被徐绍风一声怒吼截断,“当啷”一声长剑再次出鞘。
“出去就出去,干嘛总用剑吓唬人。有剑了不起啊!”路小花已经对他的剑见怪不怪了。好吧,你受伤,你老大,让着小狗吃粑粑。“哼”了一声,她甩头出屋。
徐绍风直盯着她走出去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山姑嘲笑,这次真是栽到家了,他无力地垂下了头。
第四章 正确的理财方法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一声尖叫。本在休养调息的徐绍风又一次被魔音穿脑。
原来,路小花想起明天就是小镇的集市之日,但自己储备了整整十天的山货都被用光了,就连以前特意储存的药草和粮食也被用得差不多了,她不由懊恼地大叫起来。
强忍着拔剑的冲动,徐绍风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他黑着一张脸说:“我给你的钱袋里不是有钱吗?你拿去用!”
路小花却说:“钱是要存着的,怎么能随便用呢。”在她心里钱理所当然是应该存着的。
“让你用你就用!”徐绍风的一张脸更黑了,这个小山姑真是不可理喻。
“要不是你用光了我的存货,我这次集市就不会没货卖,就不会没钱买东西,你赔我啦!”路小花觉得这个江湖人乱花钱的想法才真是不可理喻。
“钱袋在你那里,里面的钱你可以随便花。”
“不行,不能花钱袋里的钱!”
“为什么不能?”
“钱是要存着的,不能随便乱花!”路小花再次说出自己对钱财的看法。
“钱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就可以随便花。”徐绍风强忍着怒气与她讲理。
“钱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就是不花,我要存着!”路小花顶了回去。
“那你就别去买东西!”徐绍风觉得自己快被这个不讲理的小丫头逼得发狂了。
“不行,再不买点粮食回来,咱俩就等着一起饿死吧!”
“那就拿钱去买!”
“钱不能乱花。”
……
终于,徐绍风被路小花没有逻辑的话语逼得发狂,再次拔剑相向,“你到底有完没完!”
路小花看着他的剑突然灵光一闪,“你不是会削木碗吗?再做一些去卖就好了。”
徐绍风此时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冷冷地笑了,“你让我用寒铁星霄剑去削木碗?”这把寒铁星霄剑是师傅在他出师时赠予的宝剑,对他而言贵比性命。
可惜路小花压根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甚至于看到他的剑时,眼睛中竟然涌动起期盼的光芒:“是呀,你不是削过一只吗?再多削几只我拿去集市试试,说不定能卖些钱呢。”
望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徐绍风忽有一种无语的感觉。他心中甚感纳闷:想自己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八尺高的壮汉见了自己也会避目垂首,为什么这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小山姑竟是一点儿都不怕自己呢?
“你就削几只嘛。总比明天什么都没有可卖的,换不来钱,买不回食物,一起饿死强。”见他沉默,路小花继续一句接一句的劝说。
“再说若不是你来,东西也不会被用光。你得赔我啦!”路小花抛出了杀手锏。
……
最后徐绍风觉得与其跟这个不讲理的山姑讲道理,还不如削木碗省事,他认命地削起木碗。
路小花又在一旁叮嘱:“要卖得出价钱的木碗才行啊。我一背篓的山货能卖50文呢!”
50文!自己竟然要做一件只值50文的工作!徐绍风恶狠狠地想着,把一股怒气全都发泄在眼前的木头上。
…………
没想到他做的木碗这么好卖。对了,让他再多削几只出来卖好了。正午刚过路小花就从集市回到了家。
她兴冲冲地推开门,朝里面大喊:“木碗都卖掉啦!”
然后,她愣住了。
小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上面什么也没有留下。若不是小花床单上还隐隐留有清洗不掉的血迹,就好像某个冷冰冰的家伙从来没有住过似的。
路小花本是轻飘飘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什么人嘛,走了也不知道和自己打声招呼。路小花忽然觉得有点伤心,有点委屈,眼前朦朦胧胧的,似乎被雾蒙住了。亏她还这么早就赶回来了,连最喜欢的集市也没来得及好好逛逛!
过了一会儿,她吸了一下有点发酸的鼻子,毅然决然地想:那个人最讨厌了,说话冷冰冰,又爱生气,动不动就拔剑唬人,弄脏了小花床单,还打碎了小花碗,这样讨厌的人走了最好!
“你挡在门口干嘛?”凉嗖嗖的话语自后脖梗子飘来。
是他!路小花猛地回头。
看到路小花的眼眶里似含着泪珠,徐绍风奇怪道:“你哭什么?”
“我才没哭呢!”路小花抬手抹了抹眼睛,笑着说,“是被风吹迷了眼睛。”
这丫头就是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徐绍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用剑鞘碰了碰她的胳膊,道:“那就别挡路。”
路小花侧了侧身,见他一瘸一拐地进到屋里坐在床上。
她问道:“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去解手。”他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去解手为什么还拿着剑?”
“不关你的事。”
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讨厌!路小花把嘴一噘,道:“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要乱走路。”
“不关你的事。”他依旧面无表情。
路小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徐绍风奇道。
“没什么。我自己觉得好笑。”路小花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削的木碗全都卖掉了,还卖了个好价钱呢。你猜有多少钱?”
她眼角的泪痕未干,却忽又笑得如此开心,真是个怪丫头!徐绍风看着她亮闪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不自觉地接口问道:“多少钱?”
“有100文呢!”不等他再问,路小花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平常我的一篓山货一般也就能卖50文,这次你削的木碗居然卖到了100文,你说棒不棒?不过,多亏半路上遇见了‘棍子’哥,要不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其实,对于徐绍风来讲50文和100文是没有区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阳光般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由得跟着她扬了起来。
“喏,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身。”说着路小花从背篓里取出一套衣服。
徐绍风接在手里,穿了起来。他原先的衣服已经被路小花剪碎了,现在穿的是路小花父亲的旧衣服,衣服有点紧,也短了一大截。
路小花买的衣服是白色土布做的,因为土布的颜色不纯,有点微微发黄,但长短肥瘦正好,土布透气,穿起来挺舒服。
“很合身啊!你喜不喜欢?”路小花拍了一下手,眼睛闪亮亮地问。
“唔。”徐绍风应了一声,心中飘过一丝暖意。
“饿了吧?我现在就做饭。”路小花如变戏法般,不断地从背篓里取出各种东西,米,盐,青菜,红枣,最后居然还有一串猪肝。“今天给你做猪肝红枣羹,卖肉的大哥说这个最补血了!一会儿你一定要多吃点儿。”
饭菜的香味渐渐飘出,徐绍风看着像个小蜜蜂般不停地忙碌着的路小花,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心中的暖意随着饭香逐渐扩散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原因,他这一顿饭吃得特别的香。
“好吃吗?”收拾好碗筷,路小花捧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在他面前问道。
“好吃。”徐绍风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你会住在这里吧?”路小花继续笑眯眯地问。
“会。”徐绍风想到现在自己的惨状,还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修养好了再出去见人比较妥当。
“那你就再多削几只木碗吧!”就等你这句话呢,路小花贼贼地笑了。
徐绍风不由脸色发青,右手下意识地护住寒铁星霄剑,道:“不要!”
“由不得你哦,”路小花掰着手指算起来:“这顿好吃的值10文。再加上你身上衣服60文,剩下的30文我买了米和盐,也就够咱俩吃3天的,如果你不削木碗的话,3天后咱们就又得挨饿!”
徐绍风迟疑了一下,犹豫地说:“钱袋……”
“里面的钱不能花,要存着!”路小花断然地说道,“另外,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以后不许你老惦记着。”
徐绍风有些地吃惊地看着路小花,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怕自己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就不怕自己呢?
他转念一想,算了,削木碗就削木碗吧。本来自己也打算在这里好好修养一阵子的,现在腿又行动不便,就把削木碗当成是一种修炼好了。
……
然而,令徐绍风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他居然喜欢上了这项工作。
每天清晨太阳刚一露头,路小花就背上背篓上山采摘,徐绍风则在小院中调息练功顺便削削木碗。中午,路小花回来做饭。吃完饭,徐绍风继续休养,路小花则又出门上山,黄昏的时候才回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过得简单而又平静。
一连几天的休养,不知是不是路小花草药的作用,徐绍风伤口恢复得很快,愈合的速度快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一天上午,他练功完毕,开始专心地刻着木碗上的花边,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山中的清风吹过,鼻间满是草木的清香,他什么都不想地刻着花边,任由气息在体内缓缓游走,渐渐地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忽然,一阵清脆的歌声自茫茫的大山里传来:
哎~~~
绵绵的青山呦花正开
涛涛的江水呦鱼儿肥
靠山吃山呦靠水吃水
山水有靠呦好福气
我唱歌呦你来听
一唱唱到月弯弯
一阵风儿爬上了坡
遍山的花儿笑弯了腰
徐绍风的嘴角微微扬起,漾起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他听出这是路小花的歌声,她的歌声清纯质朴,宛若百灵鸟般动听。清脆的歌声在大山里回荡不绝,仿若天籁。
徐绍风仰头看着天边悠然飘过的白云,远远的青山深处正袅袅地升起几缕炊烟,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心湖间轻轻划过。
这样平静悠然的生活似乎也不错啊。他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突然,一道不寻常的劲风自小院外刮来,他警觉地直起身子,猛地握紧剑柄。
第五章 传说中的江湖骗子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哟,原来你躲在这里享清福呢!害我一通好找。”话音的第一个字本在小院之外,但当最后一个字结束之时,那人已到了徐绍风的面前。
徐绍风脸色突变,背脊僵硬,整个人都变得寒冷起来。
来人是个二十二、三岁的男子,身型瘦高,眼带桃花,一件宽大的青衫随随便便的罩在身上,很有点飘逸的味道。他嘴里叼了根草棍,眼睛眯缝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徐绍风。
“见过三师兄!”徐绍风躬身行礼。
徐绍风所处门派乃是昆仑无别门,师傅宋瑜江湖人称玉洞仙,一共收了五名入室弟子和百余名外门弟子。大师姐艾离脾气火爆,一把赤焰别离刀使出来鬼神难近,江湖人称“焰刀”艾离,主管门内刑罚。二师兄季怜月使一把昆仑玉金扇,风度翩翩谦谦君子,人送外号“玉扇公子”,主管对外事务。三师兄乔知叶轻功暗器一流,却很少与人动武,主管门下商号及日常支出。徐绍风排名第四,使的是寒铁星霄剑,江湖人称“寒剑”徐绍风,负责师傅直属任务。后面还有一位比他小四岁的小师妹莫小雨,善用毒解毒,仍在师傅身边学艺。
若论江湖名气,二师兄季怜月的名气最大,大师姐艾离和老四徐绍风次之,小师妹莫小雨从未下山,所以没有江湖名气,三师兄乔知叶虽身在江湖上,却几乎无人知晓,因为他很少与人动武。(据门内弟子传:因为他根本不屑与人动武,他奉行的是上战伐谋,君子、小人都该动口不动手。)
虽然三师兄在门外无名,但在门内一经提起,大家都会闻之色变。大师姐掌管刑罚,犯了错的弟子们都由她处置,但只要不犯错,就不会落到她的手里。可三师兄却无人敢得罪,就连大师姐都要让他三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掌管门内日常支出,得罪得他就等于得罪了银子。(据门内弟子传: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各种稀奇古怪的倒霉事就会接踵而来。)
徐绍风面上虽仍是神色不变,心里却暗自焦虑。此次三师兄亲自来找自己,不知会有什么麻烦事。
“四师弟你可真会找地方逍遥啊!”乔知叶随手拎起一只木碗拿到眼前欣赏,“木碗削得不错嘛!想不到师傅赐给你的寒铁星霄剑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啊。”
徐绍风闻言一惊,转身出剑,一剑斩向身边一摞刚刚削好的木碗,木碗如破冰般碎裂,木屑四散,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收剑回鞘,他垂首道:“我知错了,请师兄教训!”
“一段时间不见,师弟的功夫又精进了啊。”乔知叶咂着嘴斜睨了他一眼,道:“师傅差你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有了眉目。只是……”徐绍风正待详述,乔知叶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路小花背着背篓由远而近地跑回来了。
“咦?这位是……”路小花远远地就看见徐绍风站在那里和一个人说话,所以快快地跑了回来。
乔知叶文绉绉地说道:“小生姓乔,名知叶,路过贵地,只想讨杯水喝。”
路小花奇怪道:“那你怎么没喝水?”
“唉,别提了。”乔知叶叹口气道,“我只想要杯水喝,谁知我刚拿起一只碗,他突然挥剑,全都打碎了。吓死我了!”他边说边故作惊吓状地拍了拍胸口。
路小花看着一地的木头渣子,狠狠地瞪了徐绍风一眼,对乔知叶柔声道:“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脾气怪。我给你倒水去。”说完,又对徐绍风送去一个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的眼神。
乔知叶盯着路小花走进屋里,吃吃的轻笑,偷偷对徐绍风道:“真有意思,她好像一点儿也不怕你。”
徐绍风不屑道:“山野村姑而已。”
“是吗?我倒觉得她很有趣。”
徐绍风白他一眼:“师兄的眼界不会这么低吧?”
乔知叶凑到徐绍风耳边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情致。这个小姑娘虽不解风情,却别有一番山清水秀的娇憨。”
“她曾我过救一命,还请师兄不要对她下手。”徐绍风冷下脸道。
“哦,竟有此事?”乔知叶似不太信。
“如果师兄有用得着我的事尽管直说。”徐绍风冷冷的道。这位三师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麻烦事。
“唉,好无聊呀。”乔知叶叹了口气,递过一张纸条,“那这里有件小事就请师弟帮忙喽。”他本来也是要找徐绍风帮忙的,现在看到徐如风主动请缨,其实心中暗喜。
徐绍风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定当为师兄分忧。”
这时,路小花从屋内端了一杯水出来,递给乔知叶:“给你!”
乔知叶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多谢姑娘。”
路小花连忙道:“不用谢。”
乔知叶问道:“对了,刚才我听到特别好听的山歌不知是哪家姑娘唱的?”
“你觉得好听吗?是我唱的。”路小花开心的说道,还没有人夸过自己唱歌好听呢!
“哟,没想到姑娘长得可爱,歌也唱得这么好听。”乔知叶赞叹道,一双桃花眼情意绵绵地望着路小花,“姑娘贵姓?”
“我叫路小花。”路小花答道。可爱?她摸了一下脸笑了起来,自己是有一点点可爱吧?
“唉,可是小花姑娘……”乔知叶假装害怕地瞅了一眼徐绍风,凑到路小花耳边悄悄地说,“你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会跟那个可怕的人在一起呢?”
“他脾气是坏了一点儿,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啦。”路小花摆摆手道。这个人没事就爱摆一张臭脸,动不动就拔剑吓唬人,但叫他削碗他就削碗,其实还是挺听话的。
“你真的不怕他?”乔知叶惊讶道。
“他有什么可怕,就会拿把破剑吓唬人。”路小花白了徐绍风一眼,“要是他真厉害,就不会被人打得那么惨了!”
“原来是这样!”乔知叶背朝路小花,偷向徐绍风做了个鬼脸,掩口轻笑。
徐绍风脸色更冰了,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的水喝完吧?喝完了就赶快上路!”
乔知叶瞟他一眼,笑着与路小花告别:“小花姑娘,我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喽!”
“嗯,再见了。”路小花也同样笑着回应他。
乔知叶一边走还在一边偷笑,时不时地回头向路小花摆手。
“他真是一个好人呢!”望着乔知叶远去的背影,路小花由衷地说。
好人?徐绍风咬牙切齿道:“你别听那家伙的花言巧语!”(据门内弟子传:乔知叶有不少对他死心塌地的红颜知己,那家伙绝对是骗死人不偿命!)
“你是说我歌唱得不好听,人也长得不可爱吗?”路小花气鼓鼓地瞪着他。
徐绍风愣了一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小花“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沉默了片刻,徐绍风道:“我也该走了。”
路小花转过身,问道:“你要去哪里?”
徐绍风答道:“行走江湖。”
路小花又问:“江湖是什么样子的?有山里好玩吗?”奇怪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江湖人喜欢行走江湖?
“当然比山里好!”徐绍风想了想,道:“那里有你从来不曾到过的城市,不曾见过的奇人异事,不曾吃过的各种美食,不曾观赏过的绝妙景色,不曾玩过的新奇玩艺……总之比你这个山里好玩多了。”
“那我也要去!”路小花眼中闪动起期待的光芒。
徐绍风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好吧。就带你去外面见识见识吧!”既然她救了他,那么就满足她的这个心愿,带她去江湖走一圈吧。
……
路小花欣喜了半天,却万万没有想到徐绍风所谓“去外面见识见识”的第一个目标居然就是江歌镇!
什么嘛,难得她还期待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路小花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地跟在徐绍风的后面。
“哎哟!”心不在焉的路小花被一个跨着一把闪亮大刀的大汉撞了一下,不由大叫了一声。
大汉却更大声地骂她:“走路没长眼啊!小心老子宰了你。”
大汉正欲再骂,突然看见路小花身后的徐绍风正冷冷地盯着他,森冷酷寒的眼神让他觉得从头一直寒到了脚,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没敢再说一句话,转头走了。
唉,这些江湖人真没礼貌。路小花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被徐绍风领进了一间客栈。
荣华客栈哎!江歌镇上最贵的客栈,只见过门口没进过门里的地方。路小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老板,开一间二楼临街的客房。”路小花还在惊讶之际,徐绍风已经开口定了房间。
难道要住这里?路小花被吓蒙了,迷迷糊糊地被徐绍风拉入了房中。
“你要住在这里?”路小花突然清醒过来。
“嗯。”徐绍风应道,站在窗口向外看着。
路小花叫道:“这可是镇上最贵的客栈!”
“哦。”徐绍风漫不经心的应着。
路小花咆哮了:“你疯了吗?咱们怎么付得起?!”
“没疯,用钱。”徐绍风将手里的钱袋在路小花眼前晃了一下。
咦,等等!这个钱袋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路小花马上认出这个钱袋:“这我钱袋!”她不是放在包袱的最里层吗?怎么会跑到他的手中?
路小花伸手去抓钱袋,徐绍风将钱袋拉高,路小花扑了空。一回身,却见徐绍风将钱袋揣进自己怀中,“借我几天,以后双倍还你。”
“真的吗?”路小花想了想觉得这笔生意似乎不错,“好吧。那就借你了。记得要还双倍啊!”
徐绍风点了点头,又回身看向窗外。
“里面不光是你给我的钱,还有我积蓄了好几年的钱啊!”路小花提醒道。为了这次出游,她可是把所有的家底都带出来了。
“知道了。”徐绍风道,声音中没有丝毫波澜。
路小花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不由想到:江湖人就是有钱啊!
“这间客栈好棒啊!”路小花目光转向房内,赞叹着。“你看这桌子上的花纹,床上的丝被,啊,这只茶杯太漂亮了,还有这华丽的窗帘……”
路小花在房中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地惊叹着,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徐绍风根本没有理她,而是一直站在窗口向外观看。
“你在看什么呢?”她也好奇地凑过头去看,“啊,二楼看就是不样啊。楼下那条街就江歌镇最繁华的一条街呢。这条街上的人最多,你看那边是去往江边的镇口……”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没等路小花说完,徐绍风突然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这里是二楼哎!路小花刚想叫,却见徐绍风稳稳地落在地上。
“喂!”路小花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徐绍风已经像风一样地跑走了。
路小花追到楼下,跑到街上,徐绍风早已不见了踪影。路小花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小花你怎么在这里!”路小花被人猛拽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镇上杂货店里“棍子”哥。
“哎呀!”路小花突然清醒过来,大叫道:“他把我的钱全都拿走了!!”
“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棍子”看着路小花的样子,觉得事情不对,忙拉着路小花到路边的茶棚里坐下。
问明白发生的事后,“棍子”同情地拍了拍路小花的后背,道:“你是说你救了一个江湖人,结果他不仅没有谢你,还骗走了你这几年来所有的积蓄?”
“不是骗啦,他说他过几天会双倍还我的。”路小花低声道。
“过几天会双倍还你?”真是个天真的小女孩!“棍子”叹气道:“这你也相信。他在骗你啦!那个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骗子!想不到被你遇上了。”看着路小花,“棍子”只觉一阵气愤:那个江湖骗子太可恶了,居然会骗小花这么可爱的女孩。要是被我碰见了,一定要揍他一顿!
第六章 麻烦的江湖麻烦的丫头
夕阳下,“飞轮”程截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嚼着牛肉大饼。饼已经硬了,牛肉也因为在怀中放得太久有点馊了,可是他却吃得有滋有味。这饼本是他昨天中午买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时间吃。他的马疯狂地啃着路边的青草,一连跑了一天一夜的路,马也会累的,何况是人!
突然,“飞轮”程截放下了手中饼,一股无形的寒气逼得他全身如针刺般难受,他的瞳孔猛的一缩,那个人又追来了!
“打得过才打,打不过就逃”一向是“飞轮”程截的行走江湖的真理,所以他的武功虽然只有三流水准,却比很多一流高手活得更久。
昨天早上他在客栈买牛肉大饼的时候,感觉到这股针扎般的寒气。他立刻有了三条判断:一,这是一名高手的剑气;二,这名高手是冲着自己来的;三,自己打不过。于是他立即上马逃走。
他没命般地催马狂奔,一路上不吃不喝更没有休息过,没想到这人一直追了他一天一夜竟然还在追。“飞轮”程截脸色一狞,狠劲上来了:你不让我活命,你也别想好好活着!
他从马鞍上取下他成名的武器——金日飞轮,摆好姿势,立于道路中央。
夕阳下,一道白色的人影逆着阳光像离弦之箭般飞快地向他逼近。
白色人影距“飞轮”程截十步之遥时突然站定,稳稳如标枪一样挺立。
来者是一名廿岁上下的青年,身穿白色短衣,冰雕般的面孔,他的眼神里有着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令人一见便如坠寒窟。
程截没有看他,他在看他的剑。虽然他的武功不高,但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白衣青年的右手正紧紧地抓着剑柄,修长而有力。他的剑一直在剑鞘之中,但却散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剑气!“飞轮”程截只觉周身如深陷冰窟,上下牙齿在不停地打颤。这人绝对是一名一流高手!他的气势立时消了,他明白,这个人他是绝对打不过的。
“你参加过展虹山庄的聚会?”白衣青年冰冷地问道。
“是。”“飞轮”程截惶恐不安的答道。他居然知道展虹山庄的事!
“东西在哪里?”白衣青年的声音如冰敲碎玉般冷酷。
“什么东西?”“飞轮”程截汗如雨下。
“你们从妖兽身上得到的东西在哪里?”白衣青年再次问道,语气中透着森寒与不耐烦。
他居然连妖兽的事也知道!“飞轮”程截心中大惊,仔细一看,他突然想起面前这人是谁了!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飞轮”程截胆战心惊地问。
“想让我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白衣青年藐然地说。
“飞轮”程截全身一阵颤抖,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黑布包,极不情愿地抛给了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抓住黑布包,用手捏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一颗核桃大小的珠子。
“你可以走了。”白衣青年对程截道。
程截立刻如蒙大敕般地跪下磕头:“谢少侠饶命!谢少侠饶命!”
白衣青年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他左手托起布包,右手慢慢地将它打开。
黑布包里面的东西被包裹得密密层层,白衣青年将黑布缓缓抽去,一颗幽紫色的珠子滚入他的手中。
珠子晶莹剔透,一遇阳光立时光华大放。本是幽紫色的光泽在夕阳的折射下产生出一连串梦幻般令人眩目的光芒,动人心魄。
凝视着珠子,青年眼神中的寒冰渐渐地融化了,他似乎被珠子给迷住了。
“飞轮”程截的脸色也突然变了,本是畏畏缩缩的他忽然间变得面目狰狞。他的手慢慢地握上了金日飞轮。
为了这颗珠子曾经发生过一场极为残酷的战斗,那一战共去了三十名多江湖好手,战役结束后除他一人外全部死亡。
他不算高手,战役刚一开始时,他就被打飞一旁,所以才得以保全性命。他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抢到珠子的高手一旦看了珠子一眼,就变得如木雕石刻般呆立,于是立时被下一名高手所杀。
当最后一名江湖人也血尽而亡时,他胆战心惊地拾起珠子,看了一眼。然后,他也愣在那里。若不是恰好一场大雨将他浇了个湿透,他还不知何时才能清醒。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颗珠子的秘密!
这是一颗千年妖兽所孕育的水幻珠,是绝对不能用眼睛去看的!一旦看上一眼,这颗珠子立时会反映出所看之人内心中最深层的渴望。任何人在面对自己内心中最深层的渴望时,都会无一例外的怔住,这个时候就是偷袭的最佳良机!
“飞轮”程截的飞轮已然出手了,他兴奋地感到金日飞轮已经插入了白衣青年的体中。他甚至可以预见到白衣青年的身体将被金日飞轮截成上下两半!
然而,他错了!
就在他的飞轮刚刚刺入白衣青年身体的瞬间,白衣青年的站姿突然发生了变化,本是挺直而立的他,突然弯下了腰,与此同时,他的剑动了!他的剑连着剑鞘迅捷无比地挡在了飞轮的齿轮间,飞轮刮着他的一片腹肉又飞了回来。
“飞轮”程截倒下了,睁得滚圆的眼睛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倒在了自己的金日飞轮之下!
白衣青年漠然地看了程截一眼,将幻珠重新包好,收入怀中。
转身欲走,他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低头一看,腹部被飞轮切开的伤口正大量地涌出鲜血,他摇晃了一下,手指飞快地连点伤口周围的几大止血穴道。轻轻撩起身上的白衣,他的身上本已缠满了包扎用的白布,如今伤口又多一道。他用力系紧绷带,巨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该死!他暗骂了自己一句。腹部的巨痛令他脸色惨白,但也正是这巨痛使他在关键时刻回神,身体动作先发于精神控制,自主地躲避过金日飞轮致命的一击。刚才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幸好程截也只是个三流水平,并无高深内力,若是碰到一流高手,这一击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凝神调息片刻,他翻身骑上“飞轮”程截停在路边的马,沿着来路奔驰而去。
……
徐绍风一路打马奔回江歌镇,隐约看到镇口时,已是第三天的夜里。
突然,他跨下马前腿一软将他向前掀起。他毫不慌乱,双脚立刻从马镫中脱出,飘然落于路边,那马却口吐白沫,就此瘫倒在路上。
这马不行了,他暗自叹了口气,从马背上解下包袱,打算走回江歌镇。
正在此时,他感到前方传来一阵不寻常的细微风声。是一群夜行人!江湖上夜行赶路多半都是些隐密的事,若被别人看到不免会有诸多麻烦。他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就避在路边树后。
片刻后,一小群人飞速从路上奔过。徐绍风凝神细数,来人一共八人,黑夜中隐约分辨出是六男二女。
“咦,这里有匹马!”一名女子叫道。
另一名男子停下来摸了摸马的脖子然后道:“可惜了,这马被人累残了。”
“是谁这么不爱惜马儿?”另一女子气愤地说。
“我看恐怕也是和咱们一样赶往虎末坡的,别管那么多了,先赶路吧。”一名长者说道。
“就是的,虎末坡的事要紧,咱们得赶紧去!”一名男子催促道。
“听说官府已经开始下令搜山了。咱们去晚了就什么也捞不着了。”另一名男子道。
一群人迅速地走了。
听了他们的话后,不知为什么,徐绍风的心里突然有些焦急。他猛然提起内息,如箭般的赶往江歌镇。
夜已深,一轮明月高悬于空。江歌镇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四下里漆黑一片,这里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徐绍风来到荣华客栈外,客栈的大门紧闭,他一个纵身,轻步跳过了围墙。
客栈内如镇上一般漆黑宁静,抬头望,他订的客房里也没有灯火,此时她应该早已睡下了吧。他松了口气,飞身上了二楼。
来到窗口,他侧耳细听,屋内却并无半点呼吸的声音。他推窗进去,立时发觉屋内没人!
半夜三更的,她去哪里了?他不悦地皱起眉头,不会是住不惯客栈,又回到山上去了吧?
刚才那群夜行人说,官府已经开始搜山,会不会搜到丫头那里?真是麻烦!想到这里,他板着脸起身往城外奔去。
途中又遇到两批江湖人马,但都是赶往虎末坡的,他心中稍安,毕竟虎末坡与丫头住的黄花岭并不在一座山上。
他飞快地赶往路小花的木屋。推开木屋一看,屋内仍是上次离去时的样子,路小花并不在屋中。他又在院子周围的树林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路小花!他不禁气恼起来:这个丫头在这种时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第七章 你一定是又输了
月已西沉,晨曦渐现,一线红光正欲破空而出,金色的光辉随云海起伏,一个崭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徐绍风无心赏景,他站在一座小山坡上向四处张望。
“喂,小子!你知道虎末坡怎么走吗?”晨雾中,坡下走来三人,其中一人粗暴无礼地向他喝问。
徐绍风冷冷地指了方向。
“小子好狂!老子问你话都不知道答一句,你是哑巴吗!”这人手拿一柄巨斧,一身横肉膀大腰圆。
徐绍风心中正烦,看也不看他一眼。
壮汉恼了,正欲再骂,他身旁一人却拦住了他,和声说道:“这位小哥,看你也是个江湖中人,你可知道最近虎末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说话之人手持一把一尺来长的小尖刀,声音尖细。
徐绍风瞥了一眼说话之人,见他样貌猥琐,眼光闪烁,显是一个狡诈之人,心中大为不耐,转身准备离去。
那壮汉却闪身拦住了他,大叫道:“小子想找死是不是?爷爷问你话还敢在这装聋作哑。知道爷爷是谁吗?爷爷就是塞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沙暴三雄!”
“让开!我没空理你。”徐绍风其实听说过沙暴三雄的名头,甚至叫得出他们的名字:老大沙暴虎,老二沙暴蛇,老三沙暴熊。此三人在塞外横行多年,无人能管。不过他现在实在没心情理他们。他运起内力狠狠地瞪了老三沙暴熊一眼,沙暴熊只觉浑身一冷,立时愣了一下。徐绍风拨开他的手臂,从他身旁走过。
沙暴熊为人极悍,向来横行惯了,见徐绍风不吃他这一套,心中大怒,轮起巨斧向着他的脑后砸来。
“滚!”徐绍风拔剑出鞘,寒气外涌。他侧身避开沙暴熊攻来的一斧,反手一剑迅捷无比地削往他的手臂。
老三沙暴熊身体巨大,反应倒也敏捷,及时撒手撤斧,饶是如此,手臂上也被削下一块肉去,痛得他哇哇大叫。
老二沙暴蛇倒吸了一口冷气:“寒冰剑气!人寒似剑,剑寒如人,莫非你是‘寒剑’徐绍风?”
徐绍风冷哼一声,缓步从他身边走过。
老二沙暴蛇瞳孔一缩,眼神怨毒地看着徐绍风走过,但却没有出手。
“小子好像有点本事嘛。”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大沙暴虎突然说话了,他一直站在坡下,此时身形一长,拦在路中:“听说昆仑无别门最近几年嚣张得很啊。”
“就是的大哥,他太目中无人了。别人怕你,我们三兄弟可不怕你!”老三沙暴熊见老大为他撑腰立刻叫嚣道。
“咱们一起教训教训他。”老二沙暴蛇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来吧!”徐绍风正积了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暴喝一声,寒铁星霄剑上隐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淡蓝色剑气,这剑气一遇到空气中的水汽立时凝结成冰,薄薄的包裹着剑刃,剑寒,人更寒!
暴喝一声,老三沙暴熊从山上持巨斧奋力劈下。与此同时,老二沙暴蛇腰身一扭,将手中尖刀如毒蛇般地向徐绍风的后心捅来。而山下的老大沙暴虎则毫无花俏的将一双手掌平平的推出,一股巨大的劲气直向徐绍风的面门击来。老大沙暴虎练的本是常见的铁砂掌,不想竟有如此威力,徐绍风不由暗吃一惊,这才是深藏不露的劲敌。
此刻已不容他后退,徐绍风临危不乱,寒剑一抖,无数冰屑挟着劲风袭向老二沙暴蛇的眼睛,老二沙暴蛇急忙回刀防护。
此时,老三沙暴熊的巨斧已然劈到,徐绍风极快地向前缩身一蹲,巨斧深深地劈入他身后地下。他一脚踢在巨斧的斧面之上,人猛然弹起,剑前人后一字伸开,寒剑挟着森冷凌厉的剑气向着老大沙暴虎的掌心正中笔直地刺去。
老大沙暴虎的掌劲虽强,但徐绍风的寒剑全力击于一点,若给他击中可是不妙,老大沙暴虎只好侧身避让。一避之下,徐绍风已随剑远去。
“大哥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老三沙暴熊拔出巨斧跑下山坡抱怨道。
“他在一招之间就破解了我们三人的联手攻击,不让他走还能怎的?”老大沙暴虎瞪他一眼。
“我就不信咱们三人联手还打不过他!”老三沙暴熊愤恨不平地说。
“算了三弟,听说这‘寒剑’徐绍风在昆仑无别门只排名第四,就已如此厉害,咱们不能与昆仑无别门为敌啊。”老二沙暴蛇眼劝道。
“我咽不下这口气!”老三沙暴熊的脾气凶狠暴戾,平日里为所欲为,只有他占便宜,哪有他吃亏的份儿,不想只一招就被徐绍风伤了手臂。本以为只要三兄弟联手,就可拿下徐绍风出气,却又让徐绍风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只要有命在,总会有报仇的时候。”老二沙暴蛇森然地说道。
*
徐绍风在山上找了路小花一夜也没有找到,胸中本满是怒火,但跟沙暴三雄打了一架之后,怒火消减,渐渐冷静了下来。不由暗自后悔:我这是干什么呢?为了一个山野丫头值得发这么大的火、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吗。要是让三师兄知道,一定会被他奚落笑话死。要是让师傅知道了,肯定要大骂我修炼得不够。一定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所以定力也下降了许多。算了,不理那丫头了,本来也是她不守信用没有等我。答应给三师兄办的事还没办好,到镇里买了马和干粮就赶紧上路吧。
拿定了主意,他稳了稳心神,快步回到了江歌镇。
江歌镇中街,因为时间尚早,街上行人很少,大多数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宁谥安和的阳光洒落在小街上,晨雾正渐渐散去。
徐绍风在小街上慢慢地走着,被清凉的晨风一吹,头脑清醒多了。对,先去吃个早点填饱肚子,买完路上用的东西后,就快点离开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小镇吧。想到这里,他觉得心头无比清明,刚才的阴郁也被一挥而散。
“哎呀,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一声熟悉的声音自他经过的一家店铺里传来。
徐绍风猛然回头,路小花正站在店里惊讶的望着他。
“愣着干嘛?快跟我进来啊。”一只温暖的小手拉起他冰冷的大手。他寒着脸,脚步却不由主地跟着她。
她牵着他的手,来到店铺后面的小院。
进到屋里,路小花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皱眉道:“你怎么弄得这么惨兮兮的?”
“不关你的事。”徐绍风别开脸,冷冷的答道。
“你又和别人打架了吧?”
“不关你的事。”
“一定是又打输了。”
“不关你的事!”
“你的肚子在流血,不会是旧伤复发了吧?”
“不关你的事!”
“快躺床上去,我帮你上药。”
“不关你的事!”
“喂,你到底在气什么啊?”路小花握紧拳头气愤地说:“我才是最应该生气的人吧?”
“你为什么不在客栈里等我!”徐绍风本已决定不再理她,却忍不住气势汹汹地质问。
“你还敢说!”路小花也气鼓鼓地说:“是谁把钱全都拿走了,我拿什么付房租啊。”
“房租我已经付过了。”徐绍风愣了一下,神态略微缓和。付房租的时候她不就在身边吗?不过那时候的她好像完全神不守舍。
“什么?!你付过了!”路小花仰天发出一声悲叹:“那么好的房子我都没来得及住上一天啊。”
徐绍风皱眉道:“就算不住客栈,你也可以回山上住啊?”
“我本来是想回山上住的,可听说官府要搜山,所以来这里避一避啊。”路小花也一脸的不高兴。什么嘛,这人真讨厌,就爱乱生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沉默了一会儿,徐绍风四下看了看,问。
“这里是张伯杂货铺的后院。”路小花本想给他点脸色看看,但看到他身上的血迹,表情又软了下来。算了,看在他打架又打输了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徐绍风问。
“是‘棍子’哥好心地收留了我。”路小花答道。
‘棍子’哥?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徐绍风正欲再问,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棍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花!听说你带了个江湖人回来?”
路小花点点头,指了指徐绍风:“嗯,他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棍子”用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徐绍风:这个人手里拿了把剑,看人时眼睛还挺凶,应该是个江湖人。穿的是染着泥的短衣,哦,还是土布的,脸色也不太好。嗯,看来是个混得不咋样的江湖人。“棍子”在心里暗自判断,转头问路小花:“小花,他就是那个骗你钱跑掉的江湖人?”
“哎呀,‘棍子’哥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路小花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推着“棍子”,道:“你先出去一下,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棍子”一边用手扶住门框,一边扭着脖子说:“那我在门外等你,有事你就叫一声啊。我一定会来帮你的!”
“好啦,你快出去啦!”路小花使劲把“棍子”推出门外。
关上门,路小花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对徐绍风说:“你别听‘棍子’哥胡说,他这人就是这样爱瞎猜。”
徐绍风脸又变得寒冷,从怀里掏出钱袋,说:“给你!”
路小花接过钱袋在手里一掂,竟然比以前的沉了好多。她打开钱袋一看,里面的钱比以前多了一倍还多。
“你哪来这么多钱?”路小花奇怪道。
“捡来的。”徐绍风面无表情。
“哪儿捡的?”
“从一个死人身上。”
“死人?是江湖人吗?”
徐绍风微一点头。
“他是怎么死的?”路小花又问。
“自杀。”徐绍风冷冷地道。
“你的运气真好。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路小花感叹道。
徐绍风没有吭声,用冰刀一样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可是路小花正喜不自禁地拿着钱袋翻来覆去的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小花!要上工了!你快点啊。”“棍子”又在门外叫道。
“知道了,我马上来!”路小花在门里应着,她转头对徐绍风说:“我要去上工了,你先在这里歇着,咱们一会儿再聊。”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关上的房门,一阵突如其来的疲劳让徐绍风眼前一黑。他合衣躺在床上,暗想: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吧。
门外传来路小花与“棍子”渐渐远去的对话:
“他还你钱了吗?”
“还了。”
“哼,他要是敢不还,我就叫镇上的兄弟们教训教训他。想我‘棍子’在江歌镇里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号的……”
“哎呀,不用了啦!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啦。”
“小花,你就是总把人想得太好了。”
……
第八章 凡事先下手为强
正午时分,明媚的阳光大把大把地洒向江歌镇的街头,暖洋洋的,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路小花趴在柜台上心不在焉地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唉,徐绍风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问他去哪儿他也没说。一会儿就该去做午饭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不回来吃。午饭是给他留还是不给他留呢?
路小花正想得出神,一人从店门外进来,忽然大力地在柜台上一拍,高声喝道:“妈的,老子都等半天了。你们这店到底还开不开了?”
路小花一惊,忙打起精神,抬起头微笑着问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来人高大粗壮,举止粗鲁,背上背着一把半边门板大小的巨斧。只见他“啪”地一声,抬脚踩在一张凳子上,裤腿一撩,黑毛林立的腿上满是泥泞。
“要点什么?你这里有什么?”壮汉粗声粗气地问道,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小花。
“我们这里是杂货铺,卖的都是杂货。锅碗瓢盆、针头线脑、扫把墩布,一般日常用品应有尽有,不知您需要什么?”这人盯人看的眼神好不吓人,路小花心中微微有些害怕,不过这几天她也看过许多面目凶恶的江湖人,倒也未曾有过什么事情。所以她还是壮起胆子,按照“棍子”教的说词说了一遍。
“日常用品是吗?”壮汉不怀好意地咧嘴笑了。
“是啊,您想要点什么?”这人不笑还好,一笑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恐怖。路小花下意识地往柜台深处躲了躲。
“那我就要十两银子吧。”壮汉傲慢的说道。
“十两银子?!”路小花愣住了。
“银子也是日常用品吧。我要的不多,就十两,快点拿来!”壮汉喝了一声,又大力拍了一下柜台。
“小花,你先回去做午饭,这位客官我来招呼。”“棍子”从后面的货柜中探出头来,递给路小花一个快走的眼神。
路小花看了看“棍子”,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
这人是个过路打抽丰的!“棍子”心头了然。这种人他以前也见过几个,一般这种时候只要给些钱,说几句好话,他们就会走的。“棍子”对这套江湖规矩也颇有一些了解。
他不慌不忙地从柜台里的钱匣中取出一大串铜钱。赔着笑对壮汉道:“大哥,小店本小利薄,这是500文钱,给您买杯茶喝。”
谁知那壮汉却并不接钱,反而双眼一翻,怒喝道:“500文?你当爷爷是叫花子吗?”他二话不说,忽然取下背上巨斧,将柜台一劈为二。
利风刮过,木屑打得“棍子”的脸生痛。他看着被劈的柜台,心中又气又急,却敢怒不敢言:这人一斧就能劈开柜台,武功好生厉害,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惹事得起的。
他忍着心痛从里屋取来三两银子,忍气吞声地说:“10两银子小店便是一年也赚不了那么多。这里有纹银三两,算是孝敬您的。”
壮汉抢过银子放入怀中,却仍瞪起眼睛,凶蛮地说:“爷爷我说十两就十两,那来这么多费话!你再费话,小心老子劈了你们这家破店!”
“小店本小利薄,这三两银子已是小店四个月的收入了。”“棍子”看他明明接了银子还这么凶狠,心中也蹿起火来。
“拿点银子还象拉屎似的一点一点地挤。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就不知道爷爷的本事!”壮汉说完,将手中巨斧一抡,一下子把一片货柜砸了个稀烂。
“棍子”看着自己和张伯苦心经营多年的小店被砸,一下子急红了眼睛,大喝道:“我跟你拼了!”他低下头,不管不顾地朝着壮汉扑了过去。
壮汉嘿嘿笑着,见他扑到,不躲不内,抬脚向他当胸踢去。“棍子”躲闪不了,被他一脚踢中,直直地飞出店门,重重地摔落在街上。
路小花惊叫一声,连忙跑去扶他。“棍子”只觉胸口一阵巨痛,躺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壮汉手执巨斧,狂傲地笑望着他。大街上的人都远远的围观,却畏惧壮汉的巨斧,无人敢过来帮忙。
这时,张伯从里屋跑了出来,双手颤巍巍地捧着十两银子,高高举起递给壮汉,低声下气地说道:“孩子年青不懂事,请您老高抬贵手,就放过他吧。”
“早这么识相,不就不用挨打了?”壮汉一把抓过银子,咧开大嘴笑了。
张伯强颜欢笑,连连称是。
“三弟你弄完了没有,大哥还在镇外等着我们,别让他等得急了。”一个尖瘦汉子牵了三匹马向这边走来。
“来啦!”壮汉一脚踹翻了好不容易才被路小花扶起来的“棍子”,哈哈笑着向那尖瘦汉子走去。
突然间,他看见尖瘦汉子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自己身后,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刚被人硬塞了一个馒头。壮汉见他如此模样也不禁转头向身后看去,这一看,他也如尖瘦汉子般张嘴抽气地噎在那里。
不知何时,一柄利剑正挟了冰冷刺骨的寒气直直地指在壮汉额前三尺处。
壮汉定睛一看,那执剑之人,他竟然认识!
徐绍风一手牵了匹白马,一手执剑指向壮汉。他一早去镇里买出行的用品,不想刚一回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而那二人正是前夜与他交过手的沙暴三雄之中的老二沙暴蛇和老三沙暴熊。
徐绍风冷电般地望着沙暴熊,冷冷地说道:“把钱还给张伯。”
沙暴熊眼中划过一道不驯,眼神一变,执斧之手刚欲动作,额前三尺处的寒锋猛地向前一探,紧紧地贴上了他的眉心。
“三弟你就听他一次吧。”旁边观看的老二沙暴蛇一见情势不对,吓得连忙劝道。
沙暴熊仍然不服地瞪着徐绍风,他突觉对方双目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看得他心中一悸。刺骨的寒意,激得他眉心两边爆起一串白斑。他只觉心脏砰砰乱跳,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身旁的沙暴蛇见此情景,忙快手从他手中取过银子还给张伯。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张伯吓得连连摆手。
路小花一直在旁边看着,心中正急,此时便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地从沙暴蛇手中拿回银子塞在张伯手中。
徐绍风手轻轻的一抖,寒光自沙暴熊的额前闪过,削断了他一缕头发,他吹掉剑上的脏发,将剑收回鞘中。
沙暴熊顿感让他心悸的压力消失,不禁暗中松了口气。
“你……”沙暴熊张了张嘴巴,刚想说点什么。
“滚!”徐绍风双目一瞪,向他厉声喝道。
沙暴熊转身从沙暴蛇手中拉过一匹马的缰绳,狠声地说:“没有人可以叫我‘滚’,你居然说过两次。老子一定会报今日之仇的!你等着!”
“等一下。”徐绍风忽然又飘身拦在他的马前。
“你想干嘛?”沙暴熊不由奇怪地望着他。
“把马留下来,你把别人的店砸了,不用赔偿吗?”徐绍风冷冷地说道。
“算你狠,你等着!”二人丢下一匹马,逃也似的跑了。
徐绍风拉过沙暴二熊马的缰绳递到张伯手中,张伯像木头人一样地接过。
“棍子”捂着胸口,挣扎地想站起来,却又失力地坐倒。徐绍风走去扶他站起,伸手在他背后按了一会儿,“棍子”顿觉胸口处犹如被冰敷一般舒服,刚才的闷痛似神奇般的消失了。他倔强地甩开徐绍风的手道:“不用你管!”
徐绍风不以为意,翻身跃上白马,来到路小花面前,道:“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正午的阳光正自灿烂,照在他身上似为他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使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看起来俊逸非凡。
“可是‘棍子’哥……”路小花不放心地望了“棍子”一眼。
“他不会有事,休息两三天就好了。”徐绍风肯定地说。
“那好吧。”路小花点了点头。
白马上,徐绍风微微倾身,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路小花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他的大手里,他微一用力将她带在身前。
路小花笑容四溢地向张伯和“棍子”挥手道:“张伯、‘棍子’哥我看了江湖后,再回来看你们,你们多多保重啊!”
徐绍风也不多言,一拉马缰,白马绝尘而去。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张伯终于回过神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棍子”道:“早知道会有今天,年初的时候就应该给你和小花先订了亲。可是当时觉得她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不用着急。没想到啊,唉~~”张伯无奈地拍了拍“棍子”的后背安慰道:“下次若再遇见喜欢的姑娘,无论如何都要先下手为强啊。”
“小花啊小花!我的小花!~~”初夏的这一天,朗朗白日之下,一向为江歌镇年青小伙们所敬重的“棍子”大哥,毁店挨打都不曾皱眉的汉子,象个孩子似的当街放声大哭。
第九章 第三十七人
同是午后,同一片蓝天,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碧水县衙后院,几棵青翠的柏树笔直的挺立着,屋内人影摇动,屋内外不停地有人进出。
“知~~知~~”,一只知了不顾主人的烦劳,不识趣地在柏树上叫个不停。屋内银光一闪,吵人的鸣叫顿时失声。仔细看去,一枚极细的飞针不偏不倚的扎在知了的背中,将它死死的钉在树上。
屋内,一人正背手立于窗前,看他身上装扮,是一身捕快打扮。
“请问刘名捕还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碧水县的查知县顶着一幅苍白的面孔,小心翼翼地向这名捕快问道。
若是外人看到这副场景不免吃惊,堂堂一位知县却对一名捕快毕恭毕敬。但碧水县的查知县却有苦难言。几日前,在他所管辖的碧水县内发现了大规模的江湖械斗,在场之人全部死亡。此事是十几年未曾发生过的重案,事情之大,已上动皇听。这位刘名捕,便是专程从京城而来负责此案的。虽然他官位不高,但因为被全权受理此案,所以碧水县知县也得听他的调遣。何况如此大案竟然发生在自己所管辖的碧水县内,查知县真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位京城来的名捕身上。
正临窗凝眉而立的刘名捕听到查知县的问话,缓缓转过身来。他粗眉方脸,三十岁上下年纪,几天来不眠不休地查案,并没有让他精神萎靡,反而神采奕奕。
他望了查知县一眼,和蔼地安慰道:“暂时没有。知县大人这几天辛苦了,先下去好好歇息歇息吧。”
“那么在下告退了!”查知县恭敬地退下。走出屋门后他喘出一口气,抹了抹头上汗珠,发现自己竟然已是满头大汗。
听说这位刘名捕探案如神,故在京城里有“神不留鬼不留名捕留下来”的说法,意思是指不管多么凶恶难缠的歹徒到了刘名捕手里,都会被他留下来抓捕归案。查知县从心底里希望他不负盛名,能迅速查清此案。否则的话,他头上的这顶乌纱恐怕就要不保了。
“报!”碧水县知县刚出屋不久,一名探报前来禀报。
“讲!”刘名捕道。
“在临县车瓦山附近的山道上发现‘飞轮’程截的尸体!”
“他如何死的?”
“被他自已的金日飞轮切中胸部所杀。”
被自己的武器所杀?是自杀还是他杀?刘名捕浓眉紧锁,停了一下,他继续问道:“他身上可还有其它伤口?”
“似乎没有。”
“立刻派仵作去查个清楚。”
“是!”
“且慢,他可有何遗物?”
“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好了,你下去吧。”刘名捕挥手道。
探报出屋后,刘名捕负着手,在屋内不停地踱起步子。
“第三十六人?”他皱着眉喃喃自语道。他直觉地感到,“飞轮”程截很可能与此案有关。
此次在碧水县大鹊山的虎末坡一共发现了三十五名江湖人的尸体。其中共有七名一流高手和二十八名各个派别的江湖好手。如果“飞轮”程截也与此案有关,那便是死亡的第三十六人。
死亡怕七名一流高手分别是少林派达摩院副座“伏虎杖”智通禅师,展虹山庄庄主“一剑飞虹”叶飘零,崆峒派大长老“长臂通神”袁树飞,点苍派退隐高手“繁花一笑”李自得,青城派二当家“铁马金戈”张中原,以及清源派素有清源七君子之称的孝君子付守慈和信君子郭辉。除此七名高手外,还有二十余名是各个派别的江湖好手。此案涉及门派之广,牵连人数之多,实是十数年来罕见!
一直以来,朝廷对江湖上的械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此大规模的械斗已引起皇城内的注意,刘名捕便是因此而来。
一日前,他曾经亲自去往虎末坡查看,这些死去的江湖人身上每个都是伤痕累累,根据他们身上的伤痕,刘名捕得出了自己都难已置信的推断:他们竟是互相残杀致死!
继续细查下去,这些江湖人虽然涉及了众多门派,却大多数并无怨仇。那么,虎末坡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这众多高手会相互残杀?难道他们突然集体发疯了吗?
“报!”传令兵在门外报道:“展虹山庄大主管金玉春到!”
“有请!”刘名捕道。
刘名捕本来想请在虎末坡死去的七位高手的门派代表共同前来商议此案,但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江湖中人向来不喜与官府打交道。故此没有门派又离此地最近的展虹山庄的人最先被请到。
门外急匆匆地走进一人,他身材微胖但动作敏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中闪着精明的亮光。他就是展虹山庄的大主管金玉春。
此刻他却一反平日的沉着稳重,面露惊慌。庄主平日里交游甚广,五湖四海之内都是朋友。他经常出游,常常一去就是一、两个月不回,有的时候甚至长达一年半载,所以他此次去了十来天未归,并没有引起庄里人的注意。但前日却突然来了官差,告知庄主已死,这叫他如何不慌张。
“金主管你不必惊慌,我问你话,你慢慢答来。”刘名捕请他坐下,安抚他道。
“是!”金主管毕竟是见过市面的人,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住了情绪。
刘名捕开口问道:“贵庄主平日里可有仇人?”
金主管道:“回大人话,庄主平日里待人极好,应该没有和什么人结过怨。”
刘名捕问:“那么他去往虎末坡前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金主管道:“回大人话,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刘名捕诱导道:“你再仔细想想,什么事情都可以说说。”
金主管想了想,道:“如果一定要说有事,就是庄主在此次去往虎末坡之前,曾在庄内设宴。”停了一下,他又道:“不过这是常有的事,庄主平日喜欢结交江湖人士,一年之内总有几次在庄内设宴招待来宾。”
刘名捕点了点头,又问:“那次宴会一共去了多少人?”
“应该来了三十六人。”身为展虹山庄的大主管,金主管的记性甚好。
三十六人!刘名捕暗自点头,如果算上“飞轮”程截,那么便与虎末坡上的人数正相吻合。他问道:“你为何如此确定?”
金主管计算地说道:“因为我记得安排的是八人一桌,一共摆了五桌,其中一桌未满,只有五人。所以那次宴会共去了七名一流高手,二十九名江湖人等,一共是三十六人。”
七名一流高手!刘名捕又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是七名一流高手?”
金主管答道:“因为庄主吩咐让这七人与他一桌,还说这几位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不可怠慢。”
七人与庄主一桌?刘名捕倏然一惊:“你是说,除了你们庄主外,还有七名一流高手了?”
“正是如此。”金主管答道。
那么去往虎末坡的不是七名一流高手,而是八名!刘名捕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忙又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七人的相貌?”
“还记得。”金主管回忆道:“有一名和尚,一名老道,两名结伴而来的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剑客,一个头上插花还没喝酒就醉熏熏的老头,一个比别人高出两头的壮汉,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冷的年青人。”
“看起来很冷的年青人?”刘名捕立刻抓住重点。
“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金主管想了想道:“那位年青人的周身无时不刻的散发着寒气,眼神更是冷得可怕,只要他盯着你看一眼,你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到浑身发冷。”
冰冷的年青人?刘名捕又再追问:“这名年青人还有什么特点?他身上可有武器?”
“他用的是剑,即使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握着剑柄不放。”金主管肯定地道。他对此人印象很深。
刘名捕仔细想着,江湖上用剑的青年高手不少,不过能给人以如此寒冷感觉的应该只有两人。一个是菊南山庄的温四公子,人称“霜空剑客”的温浩武,另一个则是昆仑无别门排名第四的“寒剑”徐绍风。
送走了金主管,刘名捕向手下命令道:
“传令下去,在大鹊山周边扩大搜索范围,查找‘霜空剑’温浩武或‘寒剑’徐绍风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刘名捕推开窗户向外望去,窗外青天白云,翠柏临风。
这名令人寒冷的青年剑客既然参加了展虹山庄的聚会,那很可能也参加了虎末坡之战。但在虎末坡上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看来他是此案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不过,他究竟死了没有呢?看来唯今之计,只有先去温家的菊南山庄走一趟了。
第十章 **烦
一匹白马,二人共驭,三面来风,四方美景。
路小花一直以为骑马是一件很风光很享受的事情,曾经很羡慕地看着骑在马背上人,直到现在自己骑在上面,才发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过了刚开始的新鲜劲,路小花觉得骑马好难受!颠来颠去的。且不说屁股被硌得疼得不得了,胃里更是难受得几乎要吐出来。嗯,幸好没吃午饭,没什么可吐的。
好难受好无聊啊!这都骑了好半天了,也不见徐绍风说过半句话。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路小花可怜兮兮地开口问道。
“观辉城。”徐绍风答道。
“是一座城吗?”路小花来了点精神。
“是。”
“大吗?”
“大。”
“在哪里呀?”
“按现在的速度,大概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啊,可是我现在肚子好饿。”不会一直要骑两三天吧?路小花又蔫了。
看看太阳已经偏西,可连中午饭都还没吃呢。早知道这样,先在张伯哪里吃完午饭再出来该多好啊。
身后的徐绍风听完她的话后,打开包裹取出一张大饼和几片牛肉,递了过来。
嗯,有东西吃了。可这样能吃吗!马跑得颠来颠去的,路小花双手紧紧地抓着马鞍都觉得有随时掉下去的可能。看着近在眼前的食物,她却可不敢松手去接。
“我扶着你,你不会掉下去的。”背后的人口气依然冰冷,原本松松地环在她腰上的手却紧了紧。
“唔,好吧。”路小花小心地松开左手,费力地接住大饼。
马一颠,她整个人往上一跳,手中的大饼几欲飞将出去,环在她腰上的手牢牢地把她拉了回来。
“不要怕,你双手拿着饼。我会扶住你的。”徐绍风道。
双手?能行吗?“我试试吧。”路小花胆战心惊地放开右手,双手握住饼和牛肉。嗯,这样可以拿稳了,可马颠得她的双手不住地摇晃,上下牙齿都在打架,这怎么能吃到嘴里啊!
可听背后的动静,徐绍风似乎已经飞快地吃完了他的那份饼和牛肉。他是怎么办到的!
嗯,那我也吃吃看吧。路小花在波涛起伏中将饼往嘴里送去。啊!咬到了!路小花嚼着饼,胃里有了一丝充实的感觉。精神又提了起来,她张大了嘴巴看准了饼又咬了下去,可是马却在此时大颠了一下,路小花惊叫一声,吓得连忙双手去抓马鞍,饼和牛肉被抛起后飞快的往地上掉去。
徐绍风快捷无比的伸手一抄,把饼和牛肉接了回来,又塞回她的手中,道:“拿好了。”
“这样根本没法吃嘛。不是饼掉下去就是我掉下去!”路小花一手抓着马鞍,一手抓着饼,着急了。
徐绍风默默地从她的手中接过饼和牛肉,帮她卷好,递到她的嘴边,道:“吃吧。”路小花觉得他冷冷的声音中竟似有一丝无奈。
双手扶住马鞍张口咬着徐绍风递过的饼,路小花终于把饼卷牛肉吃到肚子里。嗯,好吃!胃里舒服多了,精神也好多了,她满足的长长地呼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渴了。”
徐绍风默默地将水壶递到她的嘴边。她连忙张开嘴咕嘟嘟地喝了大大的一口。唔,好喝!虽然也就是一般的井水,但这时候喝起来,还真是香甜。
徐绍风见她口中有水,凭着感觉停住水壶。
“我还要喝。”路小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拉徐绍风手中的水壶。徐绍风将水壶稍倾,不想路小花的嘴还没有对准壶口,壶里的水有一大半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徐绍风没有说话,可路小花明显感到他叹了口气。这不能怪我,直到今天为止,我可从来没有骑过马呀!
“到前面的镇子上休息一下吧。”徐绍风冷然地说道。
“太好了!”路小花高兴地说。
本水镇,是一个富足的镇子。面积比江歌镇大了一半还多,人自然也多了许多。
徐绍风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路小花。这个小丫头,什么都好奇得很,若不小心看好肯定会走丢了。
他拉着东张西望的路小花来到一家成衣店,指着一件衣服对老板娘说:“把那条裙子拿来看看。”
“裙子?”路小花收回四处乱瞟的目光,盯在徐绍风要的那条裙子上。
好漂亮的碎花长裙!浅绿色的上衣绣着淡黄色花纹,深绿色的裙子上缀满了盛开的明黄色小花。
“您可真会挑!这件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绣工绣的呢。”老板娘呵呵笑道,这个年青人虽然态度冷漠,但举止大方相貌不凡,看来是位识货的大家公子。
徐绍风接过衣服递给路小花,道:“你去试试。”
“这件衣服给我?”路小花吃惊道。
“对。”徐绍风简洁地说。
路小花转头问老板娘:“多少钱?”
“这件衣服本来要800文,现在只收你500文。”老板娘说道。这个小姑娘娇憨可爱,水灵灵的怪招人喜欢的,衣服就算她便宜点吧。
“太贵了,不要不要!”路小花连连摆手道。
“这还算贵?”老板娘嗔道:“你去打听打听,这样品质的衣服一般怎么也得一两银子哪。”
“不要就是不要!”路小花坚决道。开玩笑啊,500文,那可就是10篓山货的价钱了。
“不用你付钱。”徐绍风对她道。
“那也不要。”路小花拉着他转头要走。
徐绍风却站着不动,冷然道:“到了城里,你现在的衣服不合适。你要跟着我就得听我的。”
“就是呀!还是这位公子有眼光。”老板娘在一旁吃吃地笑道,转头对路小花劝道:“你跟着他是去见城里的公婆吧?不穿得漂亮些怎么成呢?”有哪位少女会不喜欢新衣服,难得身边的男人要为她买衣服,她却一再的阻挡,显然是为了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看他二人的年岁与样子,想必还没有成亲。没有成亲就这样顾家,以后一定是个好媳妇!老板娘不由对路小花更加喜爱。
“公婆!”路小花和徐绍风的脸一起黑了。这位老板娘还真敢想啊!
路小花木呆呆地被老板娘拉进店里,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大声叫道:“我们不是去见公婆!”
“现在不见以后也得去见,衣服总要先选好嘛。”老板娘一边笑,一边手上忙个不停。
“以后也不会去见!”路小花愣了一下,又道。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啊。”老板娘手上丝毫没有停顿。
“我说不见就是不见。”路小花气恼的叫着,完全没有注意老板娘的动作。
“别害羞嘛。”老板娘终于给发愣中的娃娃穿好了衣服,拉她到镜前:“喏,穿好了!即漂亮又合身,简直就像是给你做的一样!”
路小花对着衣镜一照,自己都看呆了,这还是我吗?
老板娘顺手帮她重新结了个发髻,又扎上两条明黄色的发带,笑盈盈地说:“真是大变样了呢。这件衣服真是适合你,看多水灵啊。喏,这个发带也送给你了。”
穿着这么好看衣服,路小花都快不会走路了。她扭扭捏捏地走出店门,发现徐绍风竟也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装。她瞪大了双眼望着他,飘飘的白衣衬着他冰雕般的容颜真是绝配啊!不过好看是好看,可也是不一般的冷呢。路小花望着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徐绍风看了她一眼,直接给老板娘付了钱,路小花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
老板娘在后面笑眯眯地向他们挥手:“觉得好你们再一起来啊!”
*
逛了一会儿街,路小花东吃西吃了不少小吃。徐绍风再说去吃晚饭的时候,路小花赶紧摆手,这一天花的钱都快赶上她一年挣的了,钱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花掉了呢?路小花心痛不已。
望了望渐渐暗下去的天空,徐绍风道:“那就住店吧。”
百归客栈里,店主迎来一男一女两位客人。他们的衣着都很得体,看来是个好买卖呢。
店主忙上前招呼:“客官住店哪,请问您开几间房?”
“一间!”
“两间!”
二人同时说道。
徐绍风瞪了路小花一眼,店主在旁被寒得打了一个哆嗦。
“请问……倒底开几间?”店主顶着冷冽的寒风又问。
“一间!”
“两间!”
二人又同时说道。
徐绍风冰着脸瞪着路小花:“开两间,你要跟着我就得听我的。”
路小花不服气地回瞪着他,理直气壮地说:“为什么要分开睡?在我家的时候咱们不就睡过一间屋子吗?”开二间钱就又得多花一倍的钱啊,这次必须阻止住他乱花钱的毛病!
“那是因为你家只有一间屋子。”话一出口,徐绍风忽然发现店主正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研究性地看着他俩,便把脸一沉道:“付钱!”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为什么会被人看得心中发毛?
“客官你们到底订几间房啊?”店主冒着被冻死危险又问了一次。
“一间!”路小花快速地回答。
这次徐绍风没再言语。路小花胜利了,得意地拉着徐绍风进到了客房。看着他俩的背影,店主心里一阵感叹,可惜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竟然嫁给了那个冷得冻死人的男人,也不知是怎么被骗到的哟。
终于住上这么好的房间里了!路小花高兴地扑在床上。
“哎哟哟好疼!”路小花捂着腰叫道,刚才逛街的时候太兴奋,直到倒在床上才发觉,骑了大半天的马,腰也酸了背也疼了。
“明天我再也不骑马了!”她带着哭音说道。
“你只是有点不适应。”徐绍风皱着眉头走上前来,运了些内力,伸手抚上她的后背。
路小花顿觉后背一阵清凉,一股冰冷的气流缓缓地按摩着她的后背,酥酥的,麻麻的,好舒服哦。
“下面一点,再下面一点!”被他的冷气抚过的地方,酸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路小花不禁舒服地**起来。
“咦?你怎么不弄了。”路小花发觉徐绍风突然停了手,不由回头问他。
徐绍风眸色一沉,瞪了她一眼,别过脸去,耳后脖颈处似乎微微泛红。
“喂!别那么小气,再帮我弄一下嘛!”路小花恳求道:“我腰的下面也很痛啊。”
徐绍风重重地“哼”了一声,索性转身走到窗边,给她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小气鬼!”路小花小声地骂了一句。唔,不过他的按摩挺管用的。腰和背已经不怎么难受了。她在床上打了个滚,仰面躺在床上。这床好软和呀,垫了足有三床褥子吧。
呼,累死了!路小花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听着路小花沉沉地呼吸声,徐绍风拉过一把椅子抱剑坐在窗边。
他的双目在黑暗中灼灼闪动,有若寒星。这个野丫头对人如此信任,又没有半点男女之防,给别人造成了困扰也没有一点知觉,真是个**烦啊。
第十一章 除暴安良的女侠
一轮红日渐渐升起,几缕阳光自窗帘的缝隙中射了进来。
路小花睁开的双眼,只觉得神清气爽,昨晚的腰酸背痛全消失了。
抬眼看去,正看见徐绍风抱剑睡在窗边的椅子里。他的头微微地垂着,脸上坚毅的线条在旭日的光线里变得朦胧而柔和。
他居然在椅子上睡着了!路小花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突然大叫:“喂,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啊,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听到路小花的声音,徐绍风猛的睁开双眼,意识里尚存有片刻的迷糊。
路小花哈哈地笑了起来,“刷”地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立刻倾洒而入。
“咦,外面怎么这多人?”看着窗外,路小花惊讶道。
“看样子像是在赶集。”徐绍风已然恢复了神智,看了一眼说道。
“这里也有集市!”路小花眉开眼笑地说道:“太好了,咱们去逛逛吧。”
徐绍风冷下脸道:“不行,我还要赶去观辉城。”
路小花央求道:“咱们就逛一下看看嘛。”好想知道这里的集市和江歌镇的有什么不同啊。
“不行。”徐绍风再次拒绝,心中暗叹,只要自己摆下冷面,别人都避之不及,唯这丫头根本就不怕自己。
“逛一下下就好嘛。”见他不答应,路小花拽住他的胳膊苦苦地哀求:“就一下下!”
徐绍风急忙甩开她的缠绕,脸上一片微红,无奈道:“只能逛一小会儿。”好险!自己的胳膊差点碰上她的那里。唔,虽然发育不全。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又红了一红。
“太好了!”路小花振臂欢叫,完全没有注意给到旁边人带来的困扰。
走在街上,路小花满心喜悦地笑着。这个镇上的小摊一个挨着一个,物品的种类比江歌镇的集市上多了很多。她很喜欢逛街,倒不是为了买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每次看到这样热闹的人群,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走着走着,路小花发现前面围着一圈人,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她连忙拉着徐绍风往里钻去。
等到挤进人群里以后才看清,这里并不是卖东西的。
一张残破的草席上跪了一个瘦小孱弱的男孩,低着头不言不语的,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
旁边一名妇人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爹死了,欠了一身的债,这让我们母子俩可怎么活啊!”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名大汉,手里拿着一条鞭子,恶狠狠地骂着:“你还不出钱来,就把孩子抵给我,我把他卖了还能值点钱。这叫父债子还!”说着一鞭子抽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挨了鞭子,身子一抖,头垂得更低了,但仍是倔强地不哭不闹,一言不发。
路不花看得眼圈都红了,对徐绍风说,“你去管管那个大汉,叫他别再打那个小孩了。怪可怜的。”
徐绍风却漠然的说道:“这种事情多得很,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看见一件管一件,少一件是一件啊。”
“幼稚。”
路小花见他如此冷漠,不由气由心生,大声道:“你们习武之人不就是为了除暴安良和精忠报国吗?这有好大的暴你还不赶快去除!”
徐绍风断然道:“不是!”
路小花奇道:“什么不是?”
徐绍风淡淡地答道:“我习武是为了报答师傅的养育之恩。”
“我讨厌你,冰条子!”路小花被他气得面红耳赤,道:“你不管,我管!”
路小花气势汹汹地拨开人群,跑上前去护住小男孩,对那大汉吼道:“不许你再打孩子了!”说着,她怜惜地把那个小男孩搂在了怀里。
抱着小男孩,路小花感到小男孩瘦小的身体在她怀里不住的微微颤抖。别看他一直倔强的不哭不闹,其实心里还是害怕的啊。路小花心中升起无限怜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低着头攥着拳头,紧闭嘴巴没有回答。
妇人生气地拍了小男孩一掌道:“死孩子,小姐问你话呢。”她抬头谄笑着对路小花说:“小姐别生气,他名字叫木头,从小就不爱理人。”
大汉看路小花只是个小丫头,便凶恶地说道,“你多管什么闲事!他妈还出钱来,他就是我的人了。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管得着吗!”一边说一边把小男孩从路小花的怀里拽了出来。
路小花一气之下掏出了自己的钱袋,义愤填膺的说道:“她欠你多少钱?”
“二十两银子。”大汉贪婪地盯着她手里钱袋说道。
这么多!路小花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徐绍风,对方却事不关已地别过脸看向它处。
“啊,那该死的死鬼啊。这可叫我和孩子怎么活啊!”妇人在旁边哭喊着。
“别那么多费话,不给钱就把孩子卖给我!”大汉又扬起了鞭子。
“别打孩子!”路小花抬手护着木头,一狠心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妇人。“别把孩子卖给他!我这些钱都给你,虽然不是很够,但可以以后赚了钱再慢慢还,反正绝对不能把孩子卖给他!”
“谢谢你,善心的小姐,菩萨会保佑你的!”妇人惊喜地接过钱袋连连称谢,又拉过小男孩道:“木头,快给这位善心的小姐磕头!”
一直没哭的木头含着眼泪给路小花磕了个头。
路小花赶紧把他拉了起来。
“今天就饶了你们。”大汉从妇人手里抢过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妇人拉着木头对路小花千恩万谢后,也带着小男孩走了。一群围观的人渐渐的散了。
虽然钱没了很是心痛,但路小花正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而得意,所以并不在意。
她昂首挺胸地走了回来,觉得自己很像说书里的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助弱小、见义勇为、除暴安良的女侠!
徐绍风抱着胸,淡淡地问她,“你把钱都给了别人,你自己怎么办?”
“反正有个家伙答应带我去看江湖,我没有钱就吃他的!用他的!”路小花气哼哼地瞪着他,“我饿了,咱们吃饭去!”这个人见暴不除,真是看错了他!
饭馆里,路小花特意点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徐绍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在想些什么。
看着面前发呆的徐绍风,路小花偷偷地笑了,心道:你有钱不给人家,我吃穷你!
吃着吃着,徐绍风好像在窗外看到什么,对路小花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说完,他飞快的起身走了出去。
“哎,你干什么去啊?”这事以前好像也发生过!路小花连忙站起,想要跟上他。旁边一直盯着她的店小二拦住了她,“你还没付钱呢!”
路小花摸了摸口袋,又坐了下来,道:“我还没吃完呢。”
……
一条黑暗的小巷内,刚才鞭打孩子的大汉一脸巴结地将钱给了那名妇人。
妇人打开路小花的钱袋开心地数着钱。
在他们身边的角落里,小男孩木头抱着膝盖蹲在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哭什么哭!你这个死孩子,该哭的时候不哭,不该哭的时候在这里给我嚎丧!”大汉扬起了鞭子向小男孩身上打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微一用力,大汉的手腕立即折断了。大汉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那妇人并不知情,仍在低头数钱,恶狠狠地对大汉骂道:“闹什么闹!平日里凶得跟什么似的,连管个孩子都不会!”突然,她感到身上一阵冰寒,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抬起头,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万状。啊!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妇人仿佛在里面看见了修罗地狱!
“大侠饶命呀!”妇人和大汉一起跪在地不停地磕着头,身体不停地瑟瑟发抖。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做这种事。”徐绍风拿回路小花的钱袋,冷冷地说道。
妇人和大汉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小男孩木头却没有跑。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徐绍风。
徐绍风也低下头看着他,木头毫无惧意地与他对望。
胆识不错!徐绍风心中暗自赞赏,问道:“他们不是你的爹娘?”
木头摇了摇头。
“你家在什么地方?”徐绍风又问。
“不知道。”木头低下了头,“我被他们带着一个镇一个镇地走,不知道走了多少个镇了。”
望着木头瘦小的身体,徐绍风仿佛看到了很多年以前,一个被人遗弃的四岁小男孩在街上快要饿死的时候,一个女孩发现了他。那个女孩温柔地把他抱起,就像刚才路小花抱着木头那样……
徐绍风给了木头一些钱,又俯下身告诉了他一个地点和一个人名。木头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点了点,飞快地跑了。
……
徐绍风回到饭馆的时候,路小花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饭桌上,她吃得实在吃不下去了!可是那个可恶的店小二仍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一见到徐绍风回来,她立即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恶狠狠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去解手。”徐绍风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这么久?”
“人太多。”
……
第十二章 奇怪的感觉
桔色的太阳逐渐向西山沉去,天边大片大片的云朵被夕阳映得火红。连绵不尽的群山里不时响起不知名的鸟啼,山道边长满了齐腰高的草丛,白马正悠然地挑着嫩草咀嚼。
坐在道旁的徐绍风睁开假寐的双眼,不知第几次地往山林中望去,心中开始不耐烦起来,“她怎么还不回来?”
他原本看路小花骑马骑得难受,就让她在路旁休息一会儿,谁知她说要方便一下,结果跑到山林里半天也没有回来。
不会是迷路了吧?真麻烦,只好进去找了。徐绍风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沉着一张脸往树林里走去。
山林被浓密的树枝遮挡,在渐趋不足的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阴暗。徐绍风找到路小花的足迹,寻着她一路上留下来的痕迹走着,却发现越走越深。
杂草肆无忌惮的生长,眼前时不时横出几枝长满刺的荆棘,这里根本就不是人能走的路,她到底要跑到哪里去!徐绍风的一张冰脸变得更加阴沉。
隐隐约约,丛林深处传来路小花说话的声音,徐绍风凝神细辨,似乎听到她对谁说着:“这是我的,不能给你!”
抽剑斩断挡在眼前的枝叶,他向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隔着树影,隐隐地看到路小花的背影,徐绍风松了一口气,心中好奇,她在跟谁说话?
他慢慢走近,听得更清楚了。
“是我先抓到的,你不能抢走!”背对着他的路小花手中似乎紧紧地抱着什么东西,对着前面一个巨大的黑影细声细气地说道。
一只黑熊!她竟然在跟一只黑熊说话!徐绍风猛然发现她对面的黑影是何物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立即执剑在手,急掠过去。
剑光闪过,寒铁星霄剑挟着冰冷的剑气向着黑熊的胸部击去。
“扑”地一声,寒铁星霄剑准确地击中黑熊的胸部。可惜黑熊皮糙肉厚,这一剑只刺入三寸,并未能给黑熊造成致命的伤害。
黑熊吃痛,被激得狂性大发,双目通红,暴吼一声,举起一只蒲扇般的大掌向徐绍风面门扇来。
徐绍风闪身躲过,眼睛的余光却发现身后的路小花正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他急忙回身将她拦腰抱起,向一旁的树丛滚去。
黑熊的大掌擦着他的胳膊扇过,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趁着黑熊再次举起熊掌的空档,徐绍风单手将路小花护在一边,另一只手急催内力向插在黑熊身上的剑柄按去。寒铁星霄剑随着他的劲力“嗤”地钻入黑熊体中,刺中黑熊的心脏。
黑熊立足狂吼,直起身子用尽最后的力量向他扑来。徐绍风推开路小花,足尖点地,将它引向另一边。
黑熊一击未中,砰然倒在二人中间。徐绍风握住剑柄,再次加力,寒剑完全刺穿黑熊的心脏。黑熊又是一声嘶吼,挣扎一会儿,这才死去。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居然能打得过黑熊!”路小花隔着熊尸,圆睁一双眼睛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崇拜。
“你疯了吗?”徐绍风狠力地从熊尸上拨出寒铁星霄剑,转回头,向她吼道。
“没有啊。看,我抓到了一只兔子!”路小花举起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兔子,得意地向他展示。
徐绍风盯着面前这张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小脸,只觉一股无名怒火突然冲上脑门。他探臂一抓,将兔子扔到一边。
“你干什么啊!”路小花大吃一惊,急忙俯身去追,又将兔子抓回。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我不管你了!”徐绍风眸色变得更暗,薄唇一抿,他收起剑,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你到底在气什么呀?”路小花抱着兔子,在后面紧紧追赶。这人走得大步流星的,追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要命了吗?竟然跟黑熊争兔子!”徐绍风头也不回地说道。自己怎么会惹上这么麻烦的丫头。
“你不知道吗?山林里的动物若不是饿得不行了,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路小花一边追一边解释:“再说实在不行,只要我上了树,熊就抓不到我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人也太爱生气了!
是这样吗?徐绍风听到她在身后急促的呼吸声,火气略减,放缓了脚步。
“我以前在山上就遇过好几次狼,你只要看着它眼睛对它讲话,它是会听懂的。”路小花喘了口气,继续解释。呼,总算慢下来了,累死我了!
也许这个野丫头还真有点对付野兽的本领。要不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在山上住那么久。徐绍风这样想着,火气渐消。
路小花追上,与他并排走着,见他脸色稍霁,便建议道:“咱们去把那只熊的熊掌弄回来吧。听说很值钱呢!”
“不行!”徐绍风断然拒绝:“我还要赶路,没时间做那些闲事。”哼,不再说你就算好的了,别想得寸进尺!
“哎呀!”路小花突然惊叫一声。
又怎么了?徐绍风皱起眉,停身侧头看她。
“你的胳膊流血了!”路小花捂着嘴,指着他的右臂叫道。
“小伤而已。”徐绍风毫不在意。
“你在这里歇歇,我去去就来。”路小花说完,将手里的灰兔塞在他的手中,飞快地跑向林中。
“你要是再出事,我可不管你了!”徐绍风气得大叫。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回来。”她边跑边喊,喊出最后一句话时,她已全身没入丛林之中。
真是个野丫头!徐绍风黑着脸朝她的背影瞪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无奈地抱着兔子找了棵树坐下。真不该带这个麻烦上路。当初把她留在“棍子”那里就好了。真不知道自己当时犯了什么傻,居然把她带了出来。反正这里离江歌镇不远,把她带去城里随便转转就送她回去。对,就是这样!徐绍风决定了。
“看我采到了什么!”不大会儿的功夫,路小花欢笑着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捧蘑菇,手里还举着几棵野草。
徐绍风瞟她一眼,冷着脸没有说话。
“想不到这里也有刺艾。”路小花灿烂地笑着,将手中的野草举到他的面前展示。红红的嘴唇一直笑到腮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徐绍风看她笑得如获至宝,实在气不起来,不禁问道:“干什么用的?”说完想伸手去拿。
“小心扎手。”路小花却不让他碰,“你等一下,我弄给你。”
徐绍风略带好奇地侧头看她。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把野草包好,再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又找来一块较小的石头在上面拍打了一会儿,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绢,里面的野草已被压成了绿绿的草浆。
“行了。来,把胳膊伸过来。”路小花把手绢里的草浆小心地捧在手上,在他身边蹲下。
“你要干什么?”徐绍风没有动,看着那粘乎乎的绿草浆皱起了眉头。
“不要怕,不太疼的。”路小花说着,拉起他受伤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将他的袖口卷起,把草浆仔细地缚在他的伤口之上。
草浆缚上后,血竟然很快的止住了。
“你这草药跟谁学的?”徐绍风开口问道,他虽不在意这些小伤,但对她的本事有点好奇。
“江歌镇药铺里的卫郎中。我常给他送草药,有时候也会帮他把草药分分类,后来慢慢地就学会了。”路小花边弄边说,最后把手绢紧紧地绑在他的手臂上。
“弄好啦!”路小花开心地拍着手笑道。
望着她笑容,徐绍风心头微动,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脸上不小心蹭到了一道绿色的草浆,使她整张脸看起来有点滑稽。但她的笑容却无瑕的不掺一点儿杂质,仿佛一条清澈得一望就可见底的小溪。
“你不是喜欢吃蘑菇兔肉汤吗?一会儿我做给你吃。”路小花放下他的手臂,又去收拾刚采来的蘑菇。边弄边扬起脸对他清亮的一笑,“这一路上都是用你的钱,我应该好好地谢谢你才对。”
徐绍风心中一震,脸上微热,“我去把马牵过来。”他急急地起身,匆匆向林外走去。
路边,白马还在悠然地吃着青草。徐绍风解开缰绳,低头时正好看到手臂上那条绣着小花的手绢。对他而言,这只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伤,她却如此大张旗鼓。他唇角微翘,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为自己喜欢吃什么而上心,就算是对他最为照顾的大师姐,也不会过问这种小事。他冰冷的眼神中晃过一丝少有的温柔,心中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在悄悄萌芽,仿若一片干涸已久的土地上恰好下了一场清凉的小雨。
抬头望去,落霞缤纷,夕阳醉人,远山叠峦飘渺,近树翠色欲滴,一只艳丽的山雀自林间飞起,他蓦然发觉,原来身边的一切竟是如此美丽!
有些不适应心中的感觉,他按了按剑,定住心神,拉起白马,缓步往回走去。
第十三章 夜宿山林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徐绍风将白马栓在树上,淡淡地说。
夜宿山林对一般人来说是一件苦事。但徐绍风并不在意,行走江湖夜宿山林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路小花更不在意,她本就是在山林里长大的。
她应了一声,就跑去逗白马。“小白乖,我一会儿给你采好多好吃的草。你以后要好好的载我,不要乱蹦乱跳喔。”
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锅子,路小花用鼻子迎风闻了闻,然后肯定地对徐绍风道:“那边有泉水。”徐绍风将信将疑地跟着她,行不太远,果然见一眼清泉突突地从地下冒出,汇成一条涓涓细流渐渐没入土中。
望着他眼中的惊讶,路小花得意地扬起小脸。
取水回来。徐绍风拾来木块,升起篝火。路小花架起小锅,煮上蘑菇、兔肉和熊肉。
路小花笑眯眯地望着锅里的熊肉。熊掌终于也给徐绍风取回来了,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
喝着香喷喷的肉汤,路小花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徐绍风说着自己在山林里的趣事。
几步之外是一片黑寂,温暖摇曳的火光,让一切看起来亦真亦幻。耳畔边是虫儿在草丛里惬意的呢喃,山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低沉的歌啼,徐绍风忽然产生一种少有的想说话的欲望。
“你对山里很熟啊。”他开口问道。
“是啊,我在山里住了快十五年呢。”路小花一边拨着篝火,一边回答。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山里?”他突然很想知道。
“我不是一个人,我们原本是一家三口。”路小花停住手里的动作,声音有点消沉,“五岁的时候我娘得病死了,那时候起爹爹就有点疯疯癫癫的,我八岁的时候他突然跑出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本来张伯让我下山和他一起住,但我舍不得离开我娘和我爹一起搭的屋子。若不是你来,我想我现在还在山上住着吧。”她愣愣地望着篝火,眼睛里映出了朦胧的星光。
停了一会儿,她转头问他:“你呢?小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我?”徐绍风想了想,道:“四岁以前好像一直一个人在街上流浪,记不太清楚了。四岁的时候我被大师姐捡到,就进了现在的师门。”
路小花惊讶道:“你是捡来的?你没有亲人吗?”
“就算有我也不知道是谁。”徐绍风淡淡地说道:“我和师兄妹们都是没人要的孤儿,师傅把我们这些孤儿收养起来,最后挑了我们五个人做入室弟子。”
路小花叹道:“那你比我还惨,至少我还知道我的爹娘是谁。”
“也不惨,”徐绍风依然淡淡的说道:“师傅虽然严厉,但大师姐对我很好。除了三师兄他们有点坏心眼外,其他的师兄弟都不错。不过大家平时都在练功,很少见面就是了。”
“练功好玩吗?”这些江湖人原来平时都是一直在练功的啊,她也好奇起来。
“谈不上好玩,就是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重复的练,应该说是很苦才对。”
“那你为什么要练?”
“因为大师姐说,要变强,才能不被人欺负,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徐绍风抬头望着群星璀璨的夜空,停了一下,他又道:“虽然练功很苦很累,但是大家都是一样拼命的练,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想其实我还是很喜欢练功,可以慢慢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的变强。”他望着手中的剑,眼中现出一片光亮。
路小花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把剑?”
徐绍风轻轻地抚摸过剑身,道:“五岁的时候,师傅觉得我有练剑的天赋,就开始教我练剑。从那时起,这把剑就成为了我的朋友。”
路小花讶道:“你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练剑?”
“是的。”
“一直练?练了多久?”
徐绍风算了算,道:“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年了。”
“那你岂不是从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练剑了!难怪你对这把剑比对人还好,片刻都肯不离身。”路小花惊叹道。自己现在才十五岁,他居然光练剑就练了十五年。
“是这样的。”徐绍风怔了一下,笑了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呢,以后你要多笑笑。”路小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人在一说起剑的时候眼神就亮得出奇,人也变得温暖了许多,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没有什么可笑的事情,而且我练的剑法也不允许我笑。”徐绍风又冷了下来。
路小花奇道:“为什么剑法不允许你笑?”
“我练的是寒天剑法,师傅说我是天寒体质很适合练这套剑法。”
“那是剑法上说不许你笑了吗?”
“这倒没有,”徐绍风愣了一下,道:“寒天剑法主要是教人修练寒天真气和寒天剑诀。”
路小花皱了一下眉,道:“难怪你老是冷冰冰的,原来是练了什么寒气。不过既然没说不让你笑,你完全可以多笑笑啊。”
徐绍风心中一动,喃喃道:“我可以多笑笑?”
“当然可以!”路小花以教训的口吻说道:“你总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人家欠你多少钱似的。难怪你打架总是输!你要知道,有时候一味的寒冷并不能取得胜利。”这人真是的,连笑也还要人教吗?
“有时候一味的寒冷并不能取得胜利?”徐绍风低声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自己的剑法多年没有进展,难道就是因为如此?
“这是当然的事啊,”路小花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有时候笑一笑就能解决好的事情,干嘛非要和别人打架。”唉,这人好笨啊,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这个丫头想事情的方法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啊!徐绍风凝视着她,心中似有所悟。
……
夜深了,徐绍风将一块厚布铺在地上,对路小花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你也来。”路小花打着哈气道。
“不了,我在这里坐着就成。”徐绍风走到一棵树下坐下。
路小花披着厚布在他身旁坐下,把厚布分出一半盖在他的身上。
徐绍风伸手挡住:“我不怕冷,你披着就好。”
“一起裹着暖和。”路小花笑嘻嘻地说。
心中一暖,徐绍风不再拒绝。
路小花困了,身子渐渐往徐绍风的臂膀上靠去。
“别过来。”徐绍风下意识地躲了躲。
“为什么?”路小花迷迷糊糊地问。
为什么?徐绍风半晌答道:“我身上冷。”
“可是很舒服。”路小花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头在他的臂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
徐绍风侧过头看她,只见她粉嫩的脸颊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臂膀之上,小嘴微微嘟起,平日里总带着笑容的眼睛已然合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两排美丽的侧影,睡得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不再躲避,由她靠着。
篝火噼噼啪啪不停闪动着,他却没有一点睡意。想着路小花刚才说过的话,他感到心中似乎就要抓到了什么……
路小花睡沉了,头渐渐地从他的肩膀上滑落。徐绍风伸手扶住她,抬眼看到臂上的手绢。顿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她均匀细浅的呼吸吹在他的胸口,花间露水般的清香钻入鼻间,他的心不禁荡漾起来。
她和自己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啊。她总是那么容易地笑起来,一点儿小事也可以让她高兴上半天。
不知为什么,跟她在一起,自己就特别容易失去平时的冷静。她总能把自己弄得很生气,然后又不知不觉地消了气。
揽着路小花软绵绵暖乎乎的娇小身躯,徐绍风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他忍不住低下头极轻极浅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的脸软软的香香的,有点像……很久很久以前,大师姐艾离背着大家偷偷给他的那颗糖豆。
“嘻,被我看到了喔!”一个不识趣的声音从树后的黑暗处传来。
“谁。”徐绍风一惊,立即执剑在手。
“嘘,是我。”黑暗中那人对他做了个手势,“跟我来!”
徐绍风认出来人,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轻柔把路小花放下,将身上的厚布给她盖好,跟了上去。
掠到一处僻处。徐绍风向那人行礼:“三师兄!”
“你怎么现在才来?害我担心半天。”乔知叶转过身,诡笑着:“却原来是在和那个小丫头偷偷的约会。”
你会为我担心?徐绍风暗自咬牙。是又来找我的麻烦才对吧。
他恭敬地躬身道:“请师兄责罚。”
“得了得了,少来这套。”乔知叶无聊地摆摆手,盯着他看了一眼,又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小伤而已,已经没事了。”徐绍风扯下手绢,收入怀中。
“那就好。”乔知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别的我不管,你答应我的事可一定要办到。”
“是。”徐绍风不带任何感情地答道。
第十四章 冰与霜的宿命
观辉城,是一座拥有不到万户人家的小城市,但作为一座远离京都的城市来说,它算得上是一座繁华城市。因为远离京都,这里人们的生活显得随意而任性。从物品的贩卖到百姓的生活,甚至连在别的城市里不可能被允许的女子的谈婚论嫁,在这里都是相对比较自由。
此时此刻,城里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
“哇!这个城里好热闹啊!过的是什么节啊?”路小花张大了嘴巴四处张望,只觉得眼睛都快忙不来了。
回头看见徐绍风正冷冷地瞪着她,她赶忙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一上午都被冷气冻着现在还是老实点吧。路小花在心中叹道,讨厌的冰条子,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里在山里睡觉的时候冻着了,从今天早上起就一直冷气全开,昨晚我明明给他被子盖了啊。
“你知道城里为什么这么热闹吗?”旁边一名外来客向一名城里人问道。
路小花赶紧竖起耳朵,不让我说话我偷听还不成吗。
“啊这个呀,因为本月十八日菊南山庄的温老爷要办五十大寿嘛。”城里人回答道。
“一个山庄的老爷办寿,怎么搞得满城都张灯结彩的啊?”外来客又问。
“你是外来人当然不知道,这观辉城里有一半的产业都是温家的,你说温大老爷做寿能不热闹吗?”城里人回答道。
“那这温老爷还真够有钱的。”外来客道。
“可不是嘛,听说寿诞之日,他要在菊南山庄外摆下流水席,一连要摆上七天七夜呢。而那戏台更是要连演上一个月。”城里人道。
“啊,竟然有这样的热闹,那我可得去看看。”外来客道。
路小花听了后心痒难耐,伸出小爪子拍拍身边的徐绍风,道:“咱们也去看看温老爷做寿吧!”
“不去。”徐绍风一口拒绝。
路小花的小脸立时垮了下来。
见路小花如此,徐绍风稍稍收起了冷气,道:“不过可以带你在城里逛逛。”
大街两旁店铺林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些店铺家家门廊下面都挂着红红的灯笼,有些店铺连柱子上也裹了红布,甚至一些店铺直接在屋顶上面挂了个大大的红色“寿”字。
过路的人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文人、武者,偶尔还有官轿经过。看来这温老爷的面子还真是不小!
不管人们穿着如何不同,相同的是人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年青的姑娘们更是精心装扮,一个个美如朵朵盛开的鲜花。
走着走着,路小花突然停住:“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好吃哦。”望着热气腾腾刚出锅的糖人,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
徐绍风回头看到她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一柔,对那个做糖人的师傅道:“来一个糖人。”
做糖人的师傅招呼道:“好咧,您是要哪吒三太子的,还是要二郎神的?”
“要大妖怪的!要大妖怪的!”路小花在徐绍风身后用力地拉了拉他的手,指着最大的那个糖人说。既然要花同样的钱,当然是要最大的那个!
徐绍风对做糖人的师傅说:“要大妖怪的。”
做糖人的师傅从架上拿起大妖怪的糖人给他:“一文钱。”
徐绍风接过糖人,正要递给路小花。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群女眷们嘁嘁喳喳的叫声。
“温四公子来了!温四公子来了!”
“啊,他就是温四公子温浩武啊!好英俊哦!”
“哇,他看了我一眼!”
“瞎说他是在看我呢。”
……
一人衣白如霜,执剑行来,路上行人对他投以敬畏的目光,纷纷为他让路。
但见他,面白如玉,唇红齿白,英挺潇洒有如玉树临风一般。他的衣着也极为考究,身上穿的绸衣是惜卉坊的绣工、锦麟斋的成衣,头上戴的美玉是产自回疆价值不菲的和田玉。
徐绍风脸色一沉,把手中糖人交给路小花,将她拦在身后。
然后,他的样子完全变了,他的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寒气,他不再是一名轻闲悠适的路人,他已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寒剑,浑身充满了不可碰触的锐利。
温浩武猛然回眸,一见到了徐绍风,他的眼神也变了,本是凛然不可冒犯的眼神变得犀利无比。他不再是一名高傲的公子哥儿,而且一名如霜似冰的剑客!
他在徐绍风身前十步处站定,问:
“‘寒剑’徐绍风?”
“是。”徐绍风答。
温浩武道:“听说你四岁习武,五岁开始练习寒天剑法,七岁便达到寒天剑法的第一重境界——人寒,十岁达到第二重境界——剑寒,十四岁时便已悟到了‘人寒似剑,剑寒如人’的境界,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练剑奇才,江湖人称‘寒剑’徐绍风。”
徐绍风道:“听说你也是5岁开始练习霜空剑法,早在四年前便悟到与寒天剑法‘人寒似剑,剑寒如人’相媲美的‘化剑为霜’之境界,更有未来剑尊之美赞,江湖人称‘霜空剑’温浩武。”
“看来你我之间注定有一场战斗。”温浩武嘴边扬起一丝笑意,一名知己知彼的好对手比一切金银珠宝更难得难求!
“可惜这里并不适合战斗。”徐绍风看着周围的人群道。
“的确如此。”温浩武也道。
徐绍风道:“你是这里的主人,你选择地点。”
温浩武道:“离此城十里,有一处孤鸣山,奇峰峻岭,风景颇佳,你我便在山顶一战可好?”
徐绍风点头道:“好!”
“我选了地点,时间你定。”温浩武不肯占徐绍风半点便宜。
“明日午时如何?”徐绍风问。
“好!”
“明日午时,孤鸣山顶,不见不散。”
温浩武问:“你可有住宿之处?”
徐绍风道:“不劳费心。”
温浩武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看着那公子模样的人气势磅礴地走了,路小花舔着糖人小声地问徐绍风:“你是要和他打架吗?”
徐绍风缓缓地吐了口气,收回战意,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本已走出数步的温浩武霍然回头,双眉紧锁道:“你竟然带着女人!”
“不关你的事。”徐绍风冷冷地道。
温浩武紧紧盯住他,极为不满的说道:“剑之法诀都在于:快、狠、诡。使剑之人需要:冷、孤、忍。你带着女人会输给我的!”
徐绍风淡淡地道:“比过以后才知道。”
温浩武又盯了他一眼道:“那好,明日午时见!”
徐绍风道:“明日午时见!”
温浩武背转身子缓步走开,边走边一字一顿地说道:“‘寒剑’徐绍风,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路小花直到温浩武走得看不见影了,才敢小声地对徐绍风说:“你真的要和那个什么姓温的公子打架吗?”
“不是打架是比武。”徐绍风纠正道。
打架和比武不是一回事吗?路小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比武啊?那个温公子看起来人虽然傲了一点,可却不像是个坏人。”
“不关你的事。”徐绍风道。他与温四公子都是世间著名嗜剑如命的剑客,所学剑法又如此相似,男儿豪情凌云壮志这怎么可能跟这个山里的野丫头解释得清楚。
“讨厌!又是这样。”路小花不满地说道。不过舔着的手里的糖人,她又高兴起来,很快就把徐绍风比武的事情抛在脑后。在她心中,比武和打架是一样的。江歌镇上的小伙子们也常常因为口角打上一架,在她看来,男人就是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
突然,一名盛装女子冲了过来,对着徐绍风大声喊道:“就凭你,还想和温四公子比武,快滚回家去吧。”
与她同行的另一名华服女子也跑过来骂道:“什么寒剑冰剑烂剑的,你连温四公子的一个小脚指头都比不上,你还是赶紧逃跑吧。”
接着,又有名女子过来道:“温四公子曾经一人独挑了江南水匪的巢穴,而且不伤毫发,你哪里是温四公子的对手!”
“他还曾单身一人独闯江南十二连环坞,与十二连环坞的总舵主不打不相识,结为挚友。你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温四公子!”
……
本是刚才围在温四公子周围的女人们都围了过来,对着徐绍风左一言右一语的攻击着。
徐绍风根本不想理她们,无奈她们越说越来劲,吵闹的声音实在让人烦闷。
这群女人真是聒噪!“走开!”徐绍风面色一沉,寒气外涌。
女子们被他的剑气吓住了,一下子都住了口。
刚才挑头的那名女子却面无惧色地把胸一挺:“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能为温四公子死,我死而无憾!”
“就是的,有本事,你杀了我们啊。我们为温四公子而死,死而无憾!”其他女人也不甘落后地挺胸而出。
徐绍风手握剑柄,双眉紧锁地窘在当地。这群莫名其妙的女人是怎么回事!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真让人束手无策。
“去去去!男人们打架,你们女人瞎参合什么?”路小花气势汹汹地拨开她们来到徐绍风的身前,对骂她们:“如果你们真对什么温四公子有信心,就别在这里唧唧歪歪,让别人以为温四公子打个架都不会,还要女人们为他出面。”
她说的话正中命门,女人们一下子安静了,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那挑头的盛装女子才道:“温四公子才不会怕他呢。”
“我们只是为温四公子委屈。”其他女子也附和地说。
“不跟他讲了,我们走!”挑头的盛装女子带着这群女人们自觉无趣地走了。围在他们四周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路小花心中一肚子气,转头对徐绍风道:“别人骂你,你怎么都不还一句嘴啊。”
徐绍风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你还了不就成了吗。”想不到她平时做事乱七八糟,关键时候说话还挺在理。
路小花看得愣了,这种时候他居然笑了!
看着他的微笑,路小花心情也好了起来,她笑着拉起他的手道:“走,咱们继续逛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