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最深的梦境
几天过后,昆仑后山。与山外的冰雪连天不同,这里有着一片四季如春的青幽山谷。
山谷里,路小花和莫小雨一人背了一个背篓正在采药。
“小雨,你懂的可真多!”路小花一边采一边由衷地称赞。和莫小雨在一起,她学到了好多药材方面的知识。
莫小雨道:“哪里,我只知道采药,可你做的饭才好吃呢。”和路小花在一起,她变得明朗了许多。
路小花笑道:“你喜欢就好。今晚我还做给你吃。”
莫小雨道:“当然喜欢了!小花你做的菜最好吃了,每次吃你做的饭,四师兄都会多吃几碗。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的嘴巴好像能分辩出是不是你做的呢。”
路小花的脸微微一红,道:“别胡说了,那怎么可能。”
莫小雨拉住她的手,道:“说正经的,小花你为什么总不去看四师兄?是不是因为毒发那天,他咬得你肩头流了好多血。你还在恨他?”
“没有那回事。”路小花别过头道。
莫小雨劝道:“其实那也不能怪他,他当时已经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我替他向你赔罪,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好吗?”
“真的不是为了那件事。”路小花急道。
“那为什么呢?”莫小雨问。
“也没有什么,反正他还有你和大师姐照顾嘛。”路小花打了个哈哈道。
“可是,我觉得你不去看四师兄,他很不开心呢。”一想到四师兄的那张冰脸,莫小雨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啊,不说这个了,给你看个好东西!”路小花从地上摘了一颗绿草,举起来给莫小雨看:“我告诉你哦,这个草很好吃,我家小白最喜欢吃了。”
“真的?”莫小雨半信半疑地从她手中接过绿草,尝了一口,道:“呸,又酸又苦!一点儿也不好吃。”
“呵呵,那是当然,我家小白是匹马啊。”路小花已经笑嘻嘻的跑开了。
“啊?你骗我!”莫小雨愣了一下,追了上去。两个人在草地上追打嘻闹,欢乐的笑声在山谷里飘荡。
“对了,小花,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呢?”莫小雨躺在山坡的草地上问道。
“没想过。”路小花也躺在她的身边,望着天上的白云说道。
“听说你也没有了双亲。我们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孤儿。你就留下来吧。”莫小雨翻身坐起,目含期盼的望着她。
“让我再想一想。”路小花侧过身子背对她道。
“小花姐姐、小雨姐姐,这个送给你们!”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举着两个花环,跑了过来。
“哇,好漂亮的花环!”莫小雨和路小花接过花环纷纷赞叹道。
“木头你的手可真巧!”路小花夸奖道。这个男孩就是本水镇上被打的那个名叫“木头”的孩子。路小花直到在这里见到木头后才知道,徐绍风居然瞒着自己救了木头来到了这里。害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木头不高兴的说:“我才不要叫木头呢,师傅说了,等祖师父出关了,请他帮我取个好听的名字。”
莫小雨奇道:“你师傅是谁?”
木头白了她一眼道:“就是绍风师傅嘛!”
莫小雨不满的说道:“为什么你管四师兄叫师傅,却管我叫姐姐?”这不是明显低了一个辈分嘛。
木头神气活现地说:“因为师傅很厉害啊,我长大了要当一名跟师傅一样厉害的剑客!”
路小花问道:“你为什么要当剑客?”
木头把胸一挺,眼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豪情:“因为师傅说了:‘要变强,才能不被人欺负,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路小花眨了眨眼睛,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小雨姐姐,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木头突然拉起小雨的手就跑。
“你要拉我到哪里去啊!”莫小雨被他紧紧的拉住,只得跟在他后面跑着。
“去了你就知道了!”木头头也不回的使劲向前跑。
路小花看着木头拉着小雨越跑越远的背影,心中暗叹:要是能留下来该有多好啊。可是真的不成……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心不禁猛的一缩,疼痛的感觉又来了。
“啊,你能起来了?”她慌慌张张的说道。
“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徐绍风走到她的面前,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问道。
“没有啊。”路小花偷偷的向后退了一步,与他分开些距离,目光闪烁的望向一旁。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徐绍风问道,又向前走了一步。升魂香使他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在针对她的时候。自从那天毒性发作后,她就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但他总能在窗后门边觉察到她的存在。
“不是的。我在帮小雨的忙啊。”她又慌乱的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只要他一接近自己,自己的心就会无缘无故的疼痛起来?
看她如此慌张的样子,他实在不忍逼她。
“还痛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头,里面满是歉意与自责。
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那天的事我不太记得了。”当时无尽的疼痛使他神志模糊,只记得她用力的抱住自己。她抱他抱得是那么的用力,即使他当时神志不清也能感受到她与他一起痛苦的心情。
她低下头,使劲的摇着。
轻轻地捧起她的脸,他凝视着她,柔声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没做错什么。”她垂下眼睛,望着地上刚刚冒头的草尖,低声说道:“是我自己害怕。”
“害怕什么?”他奇怪的问道。
“害怕你死了。”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那天的心痛还留在心里总也消除不了。
“别哭!”他慌乱的把搂住她,笨拙的替她把眼泪擦掉。
“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要好好爱惜自己这条性命,为你好好活着,绝不轻易放弃!”他发誓般的说道。
在他的怀里,她渐渐的安静下来。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她燥虑不安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小心地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声的问:“那天你看到幻珠时,为什么突然愣住了?”
“我看到里面有张画。”她低头答道。
她终于看到了吗?幻珠能反应出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耐心的问:“画上有什么?”
“有小白……”她低声道。
“小白?”他皱起眉。
“还有……”她又说。
“还有什么?”他问。
“还有我自己……”她说。
“还有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有……”她犹豫一下,说道。
“还有什么?”他几乎逼问道。
“你。”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那是一幅有着绝丽风景的画,在画里,她和他正一起悠然的骑在白马之上。
徐绍风笑了,飞旋的笑声一直传到雪山之巅。这颗幻珠反应的是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原来路小花一直心无杂念,所以才看不到幻珠里的幻影。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从“飞轮”程截手中拿过幻珠的时候,当时他在幻珠里看到是:路小花和她的木屋。
他缓缓的将唇向她的脸边贴近……
突然,他感到一股熟悉而讨厌的气息。
“谁在那里!”他怒目转头,握剑在手。
“呵呵,别打别打,是我!”乔知叶眯着笑眼从树后踱了出来。瞧他的神态,一定是已经偷看好久了!
徐绍风不语,剑鞘上开始显现出淡蓝色的寒气。
“我是来给你报喜讯的!”乔知叶见他面色不善,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的说:“师傅出关了,我刚刚偷听到他与大师姐的谈话,他想让大师姐嫁给你。”
“滚!”徐绍风怒吼道。什么报喜讯,看他那幅样子,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我马上走,你们继续。”乔知叶识趣的说道,一溜烟的跑了。
徐绍风收起寒气,转头看向路小花。二人对望了一眼,都忽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路小花打破沉默道:“你师傅是想让你娶大师姐吗?”
“没关系,我会跟他说,我想娶的只有你一个人。”他的脸又慢慢的向她贴近。
“可是,”路小花害羞的缩起头,用手挡在自己的脸边,道:“我不会武功,又没有你大师姐那么厉害。”
“人又不是只比武功的,这不是你说的吗?”徐绍风拉下她挡在脸上的小手,坚定而温柔的说道:“大师姐虽然人很好,但我喜欢的只有你!”
是这样的吗?路小花睁大了双眼望着他。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终于,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唇。极轻柔极细腻的亲吻着她,仿若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渐渐的,她体会到了他的心意,慢慢的合上了双眼,双手不由自主的搭上了他宽厚的背部,融入到他的一片温柔之中……
一阵山风吹过,一朵明黄色的小花被山风吹落在剑旁,几个翻转之后,被剑柄上的红穗轻轻缠住,再也脱不了身。
良久,二人分开,均面色发红,微微喘息,一双眼睛却都亮得出奇。
徐绍风嘴角弯起,拉起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看我小时候练剑的地方。”
“嗯!”路小花低头应道。
第三十一章 违抗师命
小路上,两个人在阳光下并排走着,一双手儿紧紧的牵在一起。山风吹得二人的发丝与衣襟不停的飞舞,一颗心也被山风吹得飘飘荡荡,在胸中不安份的跳动。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路小花禁不住偷偷的看向他,却发现对方也在侧头望着自己。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不由得眯起眼睛,冲他甜甜的一笑。
他也扬起眉梢,弯起嘴角,回了她一个绽开的笑容。
路小花急忙低下头。真奇怪!为什么看到他的笑容竟会有一种被阳光晃到了的感觉?此时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好像突然之间离自己好远好远。这就是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来的力量吗?
“小花……”他开口道。
路小花不敢抬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停下脚步,捧起她的双手,郑重的问道:“请你嫁给我好吗?”
啊?路小花侧转过头,抬眼望他。头顶上方,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墨瞳正宁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蓝天之下,本是被雪顶遮住的太阳,突然现出一角,发出华光四射的绚烂光芒。路小花只觉眼前一晕,蓝天、雪顶与阳光仿佛一同落入他的双目之中,明澈闪亮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可以吗?时间在这一瞬突然停滞,路小花的脸上染上了红霞,她深深的垂下头,迟疑的问着自己:这种事情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可以吗?
“老四!”人影一闪,乔知叶忽然出现在二人中间,急声道:“总算找到你了!”
“什么事?”徐绍风转头相对,眉间立时聚起乌云,面寒如冰。
乔知叶被冻得急退了数步,简洁的说道:“师傅叫你去议事厅。”
徐绍风眸色一凝,转向路小花,柔声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他放开路小花的手,转身而去。
路小花轻轻的呼出口气,晕眩和窒息的感觉顿减,心跳也终于可以恢复正常了。
……
徐绍风来到议事厅,推开门,掌门人宋瑜正坐于厅内的高椅之上等他。
宋瑜身穿一袭灰色素袍,表情平和。他银发满头,却拥有一张犹如青年人一般的俊雅面容,脸上没有半根皱纹。他的目光深邃而淡漠,看人时具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明明注视着你,但他的神情却让你觉得他的目光正穿透了你,看向某处神秘的所在。
“师傅!”徐绍风忙上前行礼。
宋瑜看着面前自己这名心爱的徒弟,淡静的目光中升起一抹少见的慈爱。他细细的打量着他,心中暗叹:数月不见,绍风这孩子似乎变得成熟了不少。如果说以前的他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出鞘之剑,无时不刻都在显露着刺人的剑芒。如今的他却已懂得将这份锐气光华静静敛起,显得沉稳了许多。
宋瑜摆手叫他起身,问道:“你此行有何收获?”
徐绍风恭敬的回道:“师傅神机妙算,临行之言,都成谶语。可惜弟子愚钝,未能提前领悟师傅的苦心。”想到宋瑜临行前,曾为他卜过一卦,赠他数言:逢源难圆,遇难莫慌,纵经生死之限,皆会化险为夷。现在再次回想,徐绍风对师傅的敬佩又加深了数分。
宋瑜点头道:“你去之前我为你所卜之卦虽是大凶之象,但有贵人相助,并不会性命之虞。以前的你太过显露锋芒,经过此次磨难你显然成长了不少,这才是为师令你出外游历的真正原因。你来说说这次出行的领悟吧。”
“是。”徐绍风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道:“如师傅所算,南方果然有妖兽化蛇横行,我与展虹山庄所约好手一起前去除妖,只是……”虽然没有亲身经历那令人心惊的一役,但想到那一役后,同行之人尽皆身亡,他不由顿了一下。
“只是?”宋瑜问道。
徐绍风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只是那一役极为惨烈,所去的三十多名江湖好手几乎尽亡,弟子能生还,实乃侥幸之至。”
宋瑜淡然道:“兽非千年不能成妖,此兽即已成妖,当然非比寻常。临去前,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你要千万小心,绝不可莽撞行事吗?”此子天生异能,身负冰气,却仍不能做到处事不惊,看来尚需磨砺。
“是。”徐绍风目露崇敬,垂首道:“弟子遵照师傅的嘱咐与那妖兽小心周旋,然而却仍是差点命丧当场。经此一役,弟子发现真正狠毒的不是千年妖兽,而是人心。”
“很好!你能悟到这些,说明你已经成长,便不枉此行了。”宋瑜欣慰的点头,又道:“我吩嘱过你的妖兽内丹你可曾取回?”
“已被弟子取回。”徐绍风取出包裹着妖丹的黑布小包,双手呈给宋瑜,“这颗幻珠便是化蛇腹内所结的妖丹。”
宋瑜将黑布小包收下,展颜赞赏道:“你做得很好。为师要好好的奖赏你!”
他微笑着说道:“你自小就与艾离最为亲密,此次又立下大功,为师便遂了你俩的心愿,把她许配予你。”
徐绍风心中一凛,眼神骤变,三师兄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他急忙躬身道:“师傅!弟子不要奖赏,只有一个请求。”
宋瑜心情甚好,问道:“哦,什么请求?”
徐绍风抬起头,朗声说道:“弟子请求与路小花姑娘成亲。此次与化蛇之战弟子差点丧命,是小花救了弟子的性命。弟子与她已定下了婚约,求师傅成全。”
宋瑜闻言,目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缓缓的开口说道:“论武功艾离在本门之中无人能比,论相貌也是最好,在江湖上又是数一数二的女侠,按理说,她配你实在是有点委屈。”
徐绍风一直躬身未起,此时接口道:“那就请师傅收回成命,弟子与大师姐向来只有姐弟之情,并不想与她成亲。”
宋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道:“不过,为师算出,你师姐她现在遭逢情煞血劫,此劫不破她恐有血光之灾,更有甚者,她或许会有性命之忧。若想渡过此劫,唯有令她与相宜之人成亲。而据我推算,你正是那个与她相宜之人。”
徐绍风肩背僵直,沉默下来。师傅宋瑜江湖人称“玉洞仙”,除武学外,更精于易经玄学。徐绍风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师傅虽然甚少卜卦,但徐绍风亲身经历,从小到大,凡师傅所算之事,从未错过。
他的目光明明灭灭,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思量良久,终于,他抬起头来,轻声但坚定的唤道:“师傅!可以与大师姐成亲的未必只有弟子一人,但弟子却只想和小花姑娘成亲。”他语调平稳,目光清明,里面没有半点犹豫。
宋瑜望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名徒弟是他自小看着长大。从小到大,他都对自己恭敬有加,虽然性格倔强,却是最听话的一个,对自己说的话从来都是言出必从。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山野女子,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但他深知此子性格,若是此子认定之事,无论多么艰难,即使要拼上性命,也必会努力到底。
宋瑜隐忍着胸中逐渐升腾起来的怒气,退让道:“这样吧,既然是你第一次开口提出要求,为师就答允你一次。让那个叫什么小花的做小,不过此事要等你与艾离成亲之后再说。”
“师傅!”徐绍风又唤了一声,再次坚定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想跟路小花一人成亲。”
宋瑜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目露锋锐的说道:“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徐绍风的身躯微震,却将脊背挺得更直:“师傅,恕弟子直言,我想娶的只有路小花一人。如果你一定要我与大师姐成亲,就是同时害了我和大师姐两个人!”
“这件事关系到你大师姐的性命,由不得你胡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宋瑜脸色冷凝,拂袖起身道:“我就给你几天考虑的时间,你好好想个清楚!”
徐绍风僵立着目送师傅含怒而去,目光中的坚定渐渐变作迟疑与迷茫。从小到大,师傅纵然严厉,却从未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一向都是从容淡定,气度超然。刚才的事竟惹得他如此生气,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
山谷里,路小花正在和莫小雨开心的玩闹着。
路小花忽然问道:“小雨,你知不知道成亲以后都要做什么?”
“成亲?”莫小雨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从书上看到过,一个未成亲的女子让陌生男子看到不该看的肌肤或搂抱亲吻都是轻浮的举动,但是成亲以后应该就没关系了。”
“这样啊。”路小花心事沉沉的说道。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自己如果不与他成亲就会变成一名轻浮女子。
“不过,我也听三师兄讲过,江湖女子大都不拘小节,很多人都不太在意这些。”莫小雨扭头看她,“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知道。”路小花勉强笑了一下。
“啊,我知道啦!”莫小雨笑着说道:“你一定是想和谁成亲了!”
“才没有呢!你别胡说。”路小花嗔了她一句,上去呵她的痒。
……
徐绍风慢吞吞的走出厅堂,沿路返回山谷。
忽然,山谷里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抬头望去,他不由止住脚步。
他的目光紧紧追逐着二人在山谷里嘻闹的身影,小师妹莫小雨为人羞涩怕生,一向不爱说话,更从不与陌生人交谈,但她和小花在一起时,却扬起了笑脸。
他默视了半晌,冰眸中渐渐升起一股暖意:不,自己没有错!他缓步朝她们走去。
……
“啊!四师兄过来了。”莫小雨抬头时正对上徐绍风的眼睛,慌乱的说道:“嗯,小花,我还有点儿事情,以后再找你玩吧。”
“什么呀,小雨,咱们才玩了这么一会儿,你别急着走啊。”路小花忙伸手拉她。
“那个,你看,四师兄好像有话要和你说。”莫小雨趁路小花转头之际,竟然使出轻功,纵身跃走。四师兄刚才瞪了自己一眼,分明就是要自己快走。自己再不识趣的话,可是会被冻死的。
看着徐绍风向自己走来,路小花只好放下手中的花草,迎了上去。
她不知所措的开口:“啊,你回来啦!你和你师傅谈得怎么样了?”
徐绍风注视了她一会儿,开口答道:“师傅已经答应咱们的婚事了。”
“是、是吗……”路小花忽觉脸上一阵发烫,心突然急速的跳动起来。这就要嫁人了吗?可是自己都还没有想好……不过,如果对方是他的话,也许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徐绍风凝视着她腮边的红云,目中现出一片温柔:“没事的,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你不用担心。”他轻轻拉过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全部包容在自己的掌心里。
路小花没有说话,头垂得几乎抬不起来。
徐绍风望着她羞红的侧脸,心道,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大师姐的事吧,这样的一张脸只适合盛载笑容,泪水与担忧都应该离她远远的。
第三十二章 原来他是这么好
昆仑冰涧是一片晶莹纯白的世界。山顶的浮雪顺着长长的缓坡滑下,在谷底汇聚成一条数丈宽的冰流,缓缓的向山外流去。从山顶望下,大小不一的冰凌折射出七彩的阳光,便如一条载嵌着无数宝石彩带。
“哇,好美!”站在峰顶,抬目远眺,路小花情不自禁的赞叹,“昆仑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即有后山山谷那样青翠宜人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美丽得似梦幻水晶般的地方!”
“是呀,现在看来的确很美。”徐绍风与她并肩而立。对他而言,这里的每一块冰,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经她这么一说,每一块冰忽然闪动起他从未见过的亮丽光泽。
路小花开心的大叫一声,顺着缓坡,欢笑着朝谷底的冰涧跑去。
不料,没跑得几步,她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如雪球般的往谷底滚落。然而,只一个翻滚,下一刻她却跌坐到一个坚实的臂弯里。
“小心,这里很滑。”徐绍风无奈的说道,虽然预料到她会喜欢,但却没想到她会开心得如此欢蹦乱跳。他张臂揽住她,双脚蹬住山壁,阻住下降的势头。好在山坡不陡,他拥住她向谷底缓缓滑去。
随着下滑,路小花不由自主的向后靠去,一仰头,正对上他俯望而来的一双黑瞳,深潭般的瞳中漾着粼粼波光,星星点点的写满了关切。
山风夹着细碎的飞雪扑面吹来,路小花眯起眼眼,忽觉脸上一片烫红,一颗心也随着极速下降又开始砰砰的乱跳起来。
渐滑渐缓,到了谷底,徐绍风长腿伸出,微一用力,便即停住。
“好好玩,我还要再玩一次!”路小花从地上站起,拍打一下身上的雪沫,又自往山上跑去。
“好,咱们再玩一次。”徐绍风从后面追上,一手揽上她的腰,脚下发力,不多时便带她回到山顶。
这一次,他拥着她坐好后,才蹬脚滑下。二人双腿伸直,任重力带着他们下落,似玉般晶莹的飞雪从头顶散落,白雪凝冰的山峰自眼角边呼啸而过,整个人如腾身于云中飞行。
路小花一边紧张抓住他揽在面前的手臂,一边兴奋的大叫大笑。身后的他,一抹柔和的浅笑悄然弯上嘴角。
滑到底后,路小花摇摇晃晃的站起,顾不得头晕目眩,就又大声叫道:“我还要玩!”
“好!”他也来了兴致,拉起她再次纵向山顶。
二人不知疲惫的玩了一次又一次,欢乐的笑声在纯白的世界中久久回荡。
……
玩累了,她与他并排坐在涧边歇息。
路小花俏笑着说道:“你小时候就在这里练剑?这里简直就像仙境一样嘛。”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一直流连在她的身上。她的脸被山风吹得红扑扑的,一笑起来,弯弯的嘴角边就露出两颗甜甜的酒窝。
路小花睇他一眼,“看你滑得那么顺溜,你小时候一定不好好练剑,尽在这里偷玩了。”
“没有。”他说道。她的小脸因为兴奋变得通红,头发微乱,粉嫩的额前垂落下一缕乌黑的发丝。
路小花摇着头:“我不信!”
“真的没有。”那缕垂落发丝在她额前晃来荡去,甚是调皮,他忍不住伸出手,把它勾到她的耳后:“当时的我,只希望不被别人看不起,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变强。”认识她之前的自己只知道不停的练剑,就算是再美的景色也无心欣赏吧。
“那你一定常和别的小孩一起玩!”
“也没有,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滑。因为危险,这里是其他小孩们的禁地,除我以外,没有别人来。”他垂下眼睑,目中划过一丝苦涩。那时候,除了大师姐外,根本没有小孩愿意接近孤僻寒冷的他。
路小花怀疑的问道:“别的小孩不能来,你为什么能来?”
“因为这里的危险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寒冷对别的孩子来说是致命的,对他却是练功所需。
“我不信!”路小花又摇了摇头,“难道你从来就没有偷懒过?”这么好玩的地方都没有好好玩过,这个人小时候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
偷懒?徐绍风的眼中飘过一丝恍惚。
听他不再说话,路小花歪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以前的我,就是一个只知练剑的武痴。”他抬起头凝视着她,本是静冷如潭的幽瞳,此时却闪烁起荧荧流火,“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以前的那些日子都白活了。”
停了一下,他认真的说道:“能遇到你真好!”
路小花的脸一下子红了,垂下头道:“你可真会说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眸色一深,肃颜悄悄向她的小脸贴近。
“我不信。”路小花没有查觉,仍自嘟着嘴说道。
他没有言语,继续向她贴近。
微热麻酥的呼吸吹到路小花的脸上,她惊觉的扭头,正对上他一双漆黑如星的眸子。他棱角分明的唇柔和的贴上了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红唇,舌轻抹了一下她柔软的薄唇,顺势探进,再缠上她的小舌,在唇齿间细细的证实着他刚才的话语。
……
“唔……这么美的地方,你为什么说它危险?”路小花大口的吸着气,趁着喘息忙又发问,心慌慌的把头扭向一边,一张小脸红得愈发不可方物。……他他他,又来亲她了!
徐绍风的目光中闪过一道意犹未足,暗自吸了口气,才把目光从她的身上收回,指着冰流说道:“你仔细看看那里。”
路小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由惊喜的站起身,“哎呀,你看你看,冰下有水!而且水还是流动着的呢!”真有意思,好像很玩啊!
她刚想抬脚过去,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果然又是这样!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安全的地方。叹了口气,道:“当年就是因为小孩们觉得好玩,才发生了小孩子被冰流冲走的惨剧,所以这里才会被列为禁地。”虽然现在的他足以护她周全,但如果掉入冰水之中,他虽不惧,她却会被冻着,甚至冻伤。
“真的吗?”她转头看他,目光中满是渴望:“可是我真的好想在那些冰上站一站啊。”在阳光下闪耀的大小冰块,绝对是个美丽的**。就算不让站,摸一摸也好啊。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弯起了嘴角,“你在这里等一下。”说着,松开拉住她的手,往涧边走去。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只见他在水边俯身,将双掌浸于冰水之中。不多时,淡淡的冰雾在他周围缭绕开去,一块浮冰逐渐自他掌下成形。
路小花圆睁了双眼,看得嘴巴都无法合拢。他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就像是在变戏法啊!
徐绍风并没有停止,仍不停的运劲于冰,渐渐的,浮冰越来越大,直到形成一个丈许宽的巨大冰舟,他才收回双手。他踏上冰舟,站在上面踩了几脚,确定了坚实程度,微笑着对她招手道:“上来吧!”
路小花愣愣的望着他,心中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些震惊,有些感动,又有些窃喜,还有点好像被骗了。原来他是这么的厉害!自己以前实在是看轻了他,居然傻傻的以为他打架总是输……
冰舟载着二人,起起伏伏的往下游流去。四周的冰凌,不停的相互撞击,丁丁当当的响个不停,甚是好听。徐绍风站在冰舟前方,他脚下运力稳住舟身,偶尔出手用剑鞘击开撞过来的大型冰块,冰舟在他的操纵下,稳稳的向前方飘去。
路小花站在后面望着他,一番心思也随着冰舟起起伏伏。面前的他,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衣衫,背脊挺直如山,身形颀长完美,怎么忽然觉得他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呢?风吹动了他的黑发与白衣,飞扬漫舞得好似天上的人物。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望了她一眼,棱角分明的嘴角挂着和煦如微风般的笑意,一双本是寒冰般冷漠的墨瞳,闪烁着荧光流彩般的生动。
路小花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上一无是处的自己?真像是在做梦一样啊。
……
一连几日,他都与她在一起,带着她到昆仑各处游玩。
这日,二人正要出去,二师兄季怜月忽然找来。
他冷然的望了二人一眼,对徐绍风道:“四师弟,师傅叫我跟你商议一下,关于筹办你婚礼的事情。”
筹办婚事?路小花发觉徐绍风握住她的手猛然一紧,背部似乎往上挺了挺。她的心中升起一团疑惑:是自己的错觉吗?他的身上怎么好像骤然冒起一股冷气。她担忧的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后背。
徐绍风转头看她一眼,柔和了脸色,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一言不发的跟着季怜月而去。
望着他眼中的温柔,路小花微微失神,这个人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
第三十三章 无法习惯的事
路小花走到院中坐下,托起腮,望着院角处一树正在盛开的花朵发起呆来。
三天前他才对她说要娶她,今天就要去和二师兄商议婚事了吗?这一切发生得也太快了吧!
自己真的可以和他成亲吗?刚刚才发觉他是那么的好。……他这样的人要配也应该配像蓝琴姐姐那样美丽的人,或是像艾姐姐那样厉害的人,怎么想也不应该是自己吧?……可他为什么会想要和自己成亲呢?……
正在她思绪万千、烦乱如麻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忽然蒙上了她的眼睛。
路小花吃了一惊,转头看清了来人:“小雨!”
莫小雨对她羞涩的一笑:“小花,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呢?”
“哦,我在看花。”路小花随手指着院角的花朵说道。
“看花?”莫小雨走到她的身旁坐下,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这些花开得倒真是好看。”
“是呀。这些花开得实在是太扎眼了!”
“嗯?小花,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雨你怎么来了?”
“嗯,小花……”莫小雨腼腆的叫了一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后山翠谷玩?”这几天小花总是被四师兄缠住,都好久没和自己玩了。自己刚要找小花玩时,她身旁的四师兄就沉下脸来,虽然很想和小花在一起,却又不敢招惹冰冷的四师兄。
“好啊!”路小花笑着站起身。算了,先不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啦。还是和小雨一起玩最开心!
二人手牵着手往后山走去。
翠谷里,路小花与莫小雨玩得高兴,很快忘了刚才的烦恼。出于对植物的共同爱好,她们一个是实践派,一个是书本派,俩人在一起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过了些时候,莫小雨想起一事,与路小花闲聊:“对了小花,我来的时候看到二师兄和四师兄一起面色凝重的出去,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去吗?”四师兄平时就是冷冰冰的倒没什么不正常,但二师兄却是最和气的,怎么也板着个脸?
路小花脸上一红,道:“季大哥好像说要找风大哥商议婚事。”
莫小雨掩口叫道:“啊!这么说来,三师兄传言,四师兄要和大师姐成亲,竟是真的了!”
路小花停住脚步,疑惑的问:“小雨你刚才说什么?”自己没有听错吧?好像听见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是这样的,”莫小雨解释道:“前几天师傅让四师兄娶大师姐,可他不知为什么却不肯答应,惹得师傅很不高兴。这件事在师兄弟中间都传开了。原来四师兄还是答应了。我就说嘛,四师兄从来没有不听师傅的话过。”
怎么会这样!路小花脸色一变,说道:“小雨,我有点累了,我要先回去了。”那天他是在骗自己吗?虽然从没想过要和他成亲,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胸闷得难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
莫小雨拉住路小花不放:“小花你就和我多玩玩嘛,现在时间还早得很呢。”好不容易趁四师兄不在,等他回来就又不能一起玩了。
两个人正说话间,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小雨快过来!我看见笨老四又受伤了。”来人大呼小叫,却是三师兄乔知叶。
啊!莫小雨和路小花同时惊叫一声,一起跟了过去。
三人赶到徐绍风的屋门外,却见他正被艾离架着回来。
他微垂着头,一手搭在艾离肩头,一手紧紧按于腹部,腹部的衣衫处血湿一片,鲜血正自他的指缝间不停的掉落,一路上都是点点滴滴的血红。
路小花心中一颤,停住脚步。他明明骗了自己,可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受伤,心口就又会疼痛起来。
艾离瞥见莫小雨,便叫道:“小雨你来得正好,赶快拿伤药和绷带过来!”
莫小雨应了一声,跑去取药。
路小花微一迟疑,上前扶住他的另一只手臂。侧目看他,只见他面色苍白,一向冷清的眼中闪烁着难言的苦楚。
乔知叶凑到艾离的身后,好奇的问道:“大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艾离皱起眉道:“刚才因为婚事,老四跟师傅起了争执。师傅不允,他就用剑刺伤了自己。不过师傅已经答允,不管我们俩人的婚事了。”想起刚才的事,艾离暗自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冷性子的人,一旦执着起来,还真是要命。搞得翻天覆地的,让周围的人也为他捏了把汗。
原来他并不曾骗过自己!路小花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似被一层浓浓的水雾蒙住。水雾越来越浓,浓到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水雾越聚越多,多到终于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一颗又一颗的水滴掉落在徐绍风的手臂上,他转头看到水滴的来源,黑眸一错,闪出几分慌乱,忙说道:“你别哭,我没事。”
路小花低头“嗯”了一声,眼眶里的水却仍旧不听话的掉个不停。
艾离抬目望她,轻笑了一声,对她道:“他真的没事。别看血流了不少,但他刺的时候避开了要害,所以不会有事。”
明明受伤的是他,怎么反倒都安慰起自己来了。路小花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努力止住泪水。可是眼睛里的水怎么也不受控制,就是不停的涌出。
“哈,避开了要害!”乔知叶跟在后面怪叫一声,拍着徐绍风的肩头说道:“几个月不见,你可真是变狡猾了呢!”他大力的拍着,拍得徐绍风眉头皱起,隐忍的吸着气。
“乔大哥!”路小花止住了泪水,担心的叫道。
艾离转头瞪了他一眼,乔知叶这才汕汕的撤回了手。
进到屋里,艾离和路小花把徐绍风扶到床上。可他却不肯躺下,从床上直起身,对艾离涩声叫道:“大师姐……”
艾离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阻止他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你别再提了。”
“可是……”徐绍风看了一眼身边的乔知叶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思量着要如何开口。路小花敏锐的发现,他看向艾离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迷茫。
“废话少说,你好好休息吧。”艾离忽然不耐烦起来,抚在他后背的手快速一动,顺手点了他的睡穴。
“呃。”徐绍风眉头一皱,眼睛用力的睁了睁,却终于不甘心的合了起来。艾离扶住他的身子,顺势把他放倒在床上。
这时莫小雨取来了伤药,她掀开徐绍风的衣襟,为他上药。
乔知叶探头望了一眼,在一边“啧啧”叹道:“这个小疯子,从小到大就没让人省心过。”
他凑到艾离的面前,说道:“刚才我看到师傅出来,脸色非常不好,我从来都没见他那么生气过,这次小疯子可真是太不听话了。”
艾离紧皱着眉头说道:“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赶快出去!”
乔知叶“哎”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被艾离赶了出去。
莫小雨上好了药,对艾离细声禀道:“大师姐,四师兄的伤口虽长,但却不深,也没有伤到重要部位,只是血流得多了些,只需好好休息调养即可。”
艾离点了下头,吩咐道:“小雨你也出去吧。”
莫小雨闻言,温驯的走了出去。
路小花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小雨一起离开,艾离却道:“小花,你留下来照顾他。”她随后出门,又将门掩好。
路小花局促不安的在屋中站了一会儿,慢慢在床头坐下。屋外的人似乎都被艾离赶走了,屋子里静得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她望着床上沉睡中的人,水雾又蒙上了眼睛。
刚才小雨为他上药时,她看到了他腹部的伤口,那是一道从左肋一直延伸直右腹,足有三寸来长的伤口,皮肉翻起,血流不止。可是大师姐和小雨却都说他伤得不重,就连他自己也是那样说的,在场几个人的神情似乎都不紧张。
她不是医者,不知道什么叫伤得重,什么叫伤得不重。但若是这样的伤口出现在普通人的身上,那一定是叫重伤!
从第一次见到他起,他就总是在受伤。那时候看到他居然能在那么重的伤下活下来时,她还曾惊讶不已。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新旧都有。也许,他以前就常常受伤吧,所以大家对他受伤也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习惯。一想到不久之前,他差点就死在自己面前,她心口处又开始细细密密的疼痛起来……
不行,要赶紧找点事来做才能不再瞎想!路小花用力的摇了摇头,把又一次即将涌上来的泪水甩去。
她出门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先把他手上和身上的血迹细细的擦掉,又换了盆水为他擦脸。她极轻的用毛巾擦过他宽阔的额头,再抚上他闭起的眼睛。望着他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时,她的脸却忽然红了。
这双眼睛睁开时常常冷冰冰的瞪着别人,但看向自己时却总是含着暖意……高挺的鼻梁一如他向来笔直的背脊……棱角分明的双唇曾经是那么温柔细腻的吻过自己……
想到这里,路小花的脸愈发的鲜红欲滴。
正在此时,床上的人忽然不安稳的呓语起来,路小花侧耳听去,他却是在叫“大师姐……”
第三十四章 最该离开的人
徐绍风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这才睁开眼睛。
“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粥。”耳边传来路小花柔柔的声音,抬眼时,她已转身出去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回来。
徐绍风仔细的打量着她,她的脸色略有点憔悴,眼圈也是红红的,一定是又偷偷的哭过了。他心头一紧,暗自生起自己的气来,最近自己好像总是惹她流泪。
路小花将粥碗捧到他的面前,他忙直起身,伸手去接。她却将碗拿到一边,不让他碰,说道:“你别动,我来喂你。”
他立刻皱眉拒绝道:“不用,我又不是小孩!”这要是被人知道可怎么得了。
她捧住碗,默默的低下头,水滴一颗又一颗的从眼眶中滚出,静静的掉落在地上。
他的脸刹时白了,“你为什么哭?”
她的头垂得更低,用力的吸着气:“你刚受了伤,不可以乱动。”说着,更多的水珠噼噼啪啪的掉在地上。
他的脸更白了,呼吸沉重的说道:“我明白了,你别哭!”停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好似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我不动,你喂吧。”最怕看见她的泪水,伤口倒不算很痛,心却被揪得紧紧痛痛的。
路小花“嗯”了一声,擦掉眼泪,抬眼看他。只见他眉峰蹙聚,双唇紧抿,脊背僵硬的贴在床头。
她不由担心的问:“你的伤口很痛吗?”
与她的目光一碰,他苍白的双颊上忽然飞起绯红,黑眸游移的看向一旁。他答道:“不痛。”
路小花皱了下眉头,把棉被叠好,帮他垫在背后,然后在床边坐下。她一手端碗,一手用勺子在粥里搅了搅,随后舀起一匙粥,细细的吹着。
他全身绷紧,脊背愈发僵硬,双手已然攥握成拳,他忽然觉得,便是面对强他十倍的敌人,也没有这般的紧张。不过是喂碗粥而已,他安慰着自己。
吹了一会儿,她将粥递到他的嘴边。他快速张口,一口吞下,又将嘴紧紧闭起。
“还烫吗?”她睁着水蒙蒙的眼睛问道。
他连忙摇了摇头,喉结上下频繁滚动。说实话,这粥他根本没有尝出滋味,如何知道烫是不烫。
她又舀起一匙,轻轻吹了吹,在唇边试了一下温度,这才送到他的嘴边。
他张口接了,偷瞟了一眼她的红唇,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将粥咽下。这次他尝出了滋味,粥里加了红糖,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
她问道:“好吃吗?”
他点头:“真甜。”
她眨了眨眼,专心吹粥,一勺一勺的把粥送进他的嘴里。
他放松背肌倚靠在床头,耐心的等着她。
一碗喂完,见他仍看着她,她说道:“锅里还有一碗,你要吃吗?”
“还要!”他连忙点了点头。
她微笑着起身,又盛来一碗。
他轻眯起眼睛,半张了嘴等她。粥里有红枣、桂圆等补血之物,都去了核,浓浓的,各种香味全溶在了一起。
将最后一勺粥喂完,她发现,他仍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她涨红了脸蛋,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粥煮得时间太久,里面的东西全化了,你一定吃不惯吧。”
“很好吃,你也来尝尝看!”他忽然伸出手揽在她的脑后,探头覆上她的红唇,将最后一口粥渡给她。
“唔……”她圆睁了双眼望着他,却见他已闭起了眼睛,双目弯起,睫毛微抖,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
真有这么好吃吗?她眨了眨眼睛,也学他闭目品尝。
香甜的味道自他的舌尖传来,她的舌试探的尝了一下。他的舌忽然翻起,轻轻的将她卷住,她惊慌的挣脱,却又再次被他轻柔的缠上……他的舌上带有粥的甜味,浓浓的香气令人不想离开……
半晌,她娇喘着将头转向一边,奇怪,不过是尝口粥,怎么会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听小雨说过,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难道是他传染了自己?
“你的伤!”她忽然惊醒,抬手支在他的双肩,仔细看向伤处。还好绷带上没有血丝出现,她松了口气。
“这伤不碍事。”他清亮的眸光忽然变得幽深朦胧,双唇再次向她贴近。
这次,他是想来吻她吗?她的脑袋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去,却被他揽在脑后的手扣住。她慌乱的伸手推他,他皱了下眉,似乎牵动了伤口。她不敢再动,只得任由他揽着,脸色绯红欲滴,只好垂下眼睑不去看他。
正在此时,“哒”的一声轻响不合时宜的自窗外传来。二人俱是一愣,猝然分开。
徐绍风面色骤泠,寒气外涌,他猛然起身,提了剑,直冲向屋外。
“我刚来,什么也没有看见。”乔知叶的声音急速的从窗口飘到院中。
徐绍风不语,眼神中升起凌厉的杀气:三番五次的捣乱,这次一定要废了这个讨厌的家伙!“呛啷”一声他拔剑出鞘,淡蓝色剑气自剑锋上亮起。
“哎呀呀,这么费力气的事情可不是刚受过伤的人能做的。”乔知叶目露惊慌,眼光四瞟地寻找救兵:“小花,你还不快来劝劝他!”
路小花正从屋里跟出,闻言紧紧拉住徐绍风提剑的手。
徐绍风的手微微僵住,愤然开口:
“小花,你让开!”
“不让!”
“让开!”
“不让!”
“你到底让是不让?”
“就是不让!”
徐绍风瞄了她一眼,她的目光正担忧的追视自己的伤处,两条细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他深吸了口气,淡蓝色的剑气逐渐隐去。
乔知叶松了口气,道:“对了,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说!”徐绍风冰冷的瞪了他一眼。若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要你好看!
乔知叶领会其意,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说道:“大师姐昨晚已经下山了。她让我等你醒来后给你传句话:叫你什么也别多想,好好的待在山上养伤。”
“什么?大师姐已经下山了!”徐绍风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啊,我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办!”乔知叶拍了下脑袋,飞快的说道:“我也要下山去了。”身形一闪,他不见了踪影。
“乔大哥总是来去匆匆。”路小花惊叹的说道,转过头却发现徐绍风怔立当场。他剑眉紧蹙,双唇抿紧,握剑的手变得越来越冷。
他和乔大哥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路小花心中一凛,连忙提醒道:“乔大哥已经走了,你也快回屋休息吧。”说着,她将手按在他的手上,悄悄的把寒铁星霄剑推往剑鞘。
徐绍风面色沉冷,僵直而站,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路小花的动作。
终于,寒剑“哒”的一声,扣上剑鞘,路小花松了口气,挽起他的手臂,把他拉往屋中。一向冰颜沉稳的他,在神色不定中被她拉回屋里。
路小花一直把他拉坐在床上,却发现他仍是剑眉紧蹙,眸中恍惚,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不禁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徐绍风的目光终于落回到她的身上,片刻之后却又移开。他侧过头,沉重的开口:“小花,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师傅并不赞同咱俩的婚事,他希望我和大师姐成亲。昨天是大师姐立誓说终身不嫁,师傅才不再逼我和她成亲。”
竟然是这样!路小花僵立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默了一会儿,徐绍风目色艰难的说道:“是我对不起大师姐。大师姐自小就有恩于我,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收回那句誓言。”他的眼中满是痛楚,手紧紧的握住剑柄,手上青筋暴起。
路小花心中一紧,轻声说道:“正该如此。”
徐绍风的黑眸移到她的身上,苦涩的说道:“我答应你的婚事,恐怕要缓上一缓了。”他眸光黯淡,脸色比刚受伤时还要惨白。
路小花没有回答,屋内一片沉寂,二人都在沉浸于各自的思考之中。
思量了些许时候,路小花用极低的声音开口:“要不……咱们不成亲。你可以……等大师姐回来……成亲。”
徐绍风闻言,头猛然一抬,目光骤然亮起,似是想到了主意。他提声道:“小花,你说得对!咱们先不成亲,一定要等到大师姐成亲后,咱们才可以成亲!”
路小花抬头看他,他目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刚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我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路小花把到口话又咽了回去。
徐绍风的眸中一片清明,神采飞扬的说道:“我这就告诉大师姐去!请她收回那句誓言,如果她不成亲,咱们就不成亲!”要是这样告诉大师姐的话,大师姐就会收回那句誓言了吧。他边说边开始起身收拾行囊。
路小花看着他,吃惊的问:“你现在就要走吗?”
“嗯,事不宜迟。”徐绍风快速的收拾好行囊,如果大师姐收回了誓言,师傅也不会再生自己的气了吧?
路小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可是你的伤……”
他对她微微一笑,不在意的说道:“我的伤没事,也许是因为我的体温比常人低,伤口也好得比常人快很多。这种伤我以前经常会有,不出几日便自己好了。”
果然以前就经常受伤么?路小花垂下了眼睛,没再出声。
“我这就去和师傅辞行,然后去找大师姐,小花你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说完,他白衣挟剑,出门而去。
路小花悄然抬头,凝望着他远去的白衣,手缓缓的抚上了胸口。难怪大家对他受伤都表现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好得快,就全都习惯了吗?
但是,这种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几天前曾被消除的心痛似乎又重回到胸中。她的手紧紧揪住衣襟,捏攥成团。也许,这个江湖根本就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如果没有自己出现的话,他和艾姐姐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自己夹在他们中间,又算个什么!
门外,云飘碧蓝,山披白甲,他的一袭白衣已融入雪山,化作一个浅淡的白点。
其实,最应该离开的人是我!……趁着还没有真正的喜欢上他。路小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渐渐的松开了手。
第三十五章 马背上的哲理
当日午后,昆仑山谷口,高高矮矮的站立着三个人和一匹白马。
“小花,你不要走行不行?”莫小雨可怜兮兮的望着路小花,昨晚大师姐一走,二师兄他们也随后走了,如果连小花都走了,这门里就又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就是的,小花姐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啊?”木头也一脸不舍的在一旁问道。
路小花叹了口气,不自在的说道:“我想我不习惯这里。”只有远远的离开这里,那种奇怪的心痛才会停止吧。
木头又问:“为什么不习惯?”
“不习惯就是不习惯呗,哪有什么为什么。”莫小雨替路小花说道,心中已明。昨天她听三师兄乔知叶说起,才知道四师兄违抗师傅的命令不肯娶大师姐,居然是为了路小花!这条小道消息真是吓她一大跳。四师兄为人冰冷,不爱理人,从来只听师傅的命令,山上这么多人里也就大师姐能镇得住他。被他盯上的敌人,无论多么凶狠狡诈,他都会锲而不舍的追踪到底。如此说来,被四师兄看上的小花真的好可怜,难怪她要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落跑。
“但是你走了,万一四师兄回来生起气来可怎么办?”想到四师兄的冰脸,莫小雨不禁变了脸色。
路小花心中划过一抹酸涩,随即大声说道:“请你告诉他,我回家了。我祝他和艾姐姐白头到老!”他这样的人,只有像艾姐姐那样即厉害又美丽的人,才能配上。那个多余该走的人是我,如果我走了,他就会和艾姐姐幸福的在一起了吧。
莫小雨扑过来,哭道:“小花我真的舍不得你走啊!”
路小花抱住她,哭道:“小雨,我也舍不得你啊!”
二人抱头痛哭,木头也在一边吸流着鼻涕。
几番不舍,路小花终于跨上白马,与他们挥手道别。她双膝微一用力,白马飞快的奔跑起来,渐渐的将昆仑抛在了身后。
白马四蹄如飞,两边的风景迅速向后遁去,马背上的路小花在心中默默念道:再见了江湖,我要回家去!这句话念完,心口上的痛似乎消散了许多,一种久违的轻松油然升起。
最近和风大哥在一起总是心烦意乱,还会心痛到流泪,一点儿也不像以前的自己。这样的自己不仅自己觉得讨厌,也会让旁人看着讨厌。庙里的和尚怎么说的来着?过去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人要开开心心的活在当下。对,我要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忘掉,变回以前无忧无虑的路小花!
“小白,向前冲吧!”路小花对着白马大声叫道。人生就如在马背上奔跑,即使没有人追赶,也要一直向前。在快马奔驰中,路小花似乎悟出了某些人生哲理,顿觉一身轻松。
抬头四顾,天高云轻,绿树成荫,如此美丽的秋天实在是不应该辜负啊。
……
可惜,这种轻松的感觉并没能持续太久。人生就如在马背上奔跑,总是会有起起落落。
啊,怎么会这样!小镇里,路小花把白马停在路边,上下左右的翻着衣袋,却没有翻出一文钱。
真是的,跟着风大哥白吃白喝的混得久了,居然会忘记出门带钱!好在还带了些吃的出来,可是吃完这顿,下顿又该怎么办?
路小花思索了一下,来到一间饭馆门口。
“老板,请问您这里需要不需要人手?”
老板是一个中年大叔,小矮个,身材肥胖,一张豆饼脸,眯缝眼,蒜头鼻,两撇小巧的山羊胡子挂在嘴边。他听到叫声,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多大了?”中年大叔开口道,说话时两撇小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很有喜感。
“十五岁半,过年就十六了!”
“怎么一个人出来?”
“我想出来见见世面。”
“小姑娘你缺钱吗?不如这样,”中年大叔捋了捋山羊胡子,目光中闪动着算计:“你把这匹马卖给我,倒值一些银子。”他的眼珠在白马身上不停的打转,心中暗忖,这匹白马体态健硕、线条完美,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而且看它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样子,显是喂养的精心得当。
路小花摇了摇头:“我不卖小白,只想找份工作。”看来这家不行,她牵起小白就要走开。
“喂,等一下!”中年大叔在后面叫道:“你以前做过吗?”
“做过!”路小花转回头,将胸一挺。
中年大叔眯起眼算了算,道:“一天25文,虽然少了点儿,但包吃包住,你看怎么样?”
路小花想了想,道:“成,我做!”
……
饭馆里,路小花正在没精打采的打扫。唉,已经是第三天了,可山羊胡大叔说要做满一个月才能付工钱。都怪自己当时没有跟他谈好。可是自己身上没有一文钱,想走也走不了。
这里离昆仑并不算太远,真想早点离开……也不知道风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了没有?是不是又去和别人打架,增添新伤了……
路小花发了会儿愣,突然惊醒的直起腰:不是说了要将以前的一切都忘掉吗?我才不要去想他!现在最大问题是没有钱。没有钱也没有关系,去挣就是了。精力充沛的干活,才是我真正的路小花啊!
她昂起头,对着屋顶高高举起手中的抹布:好!从今天起,我要彻底的忘掉他!忘掉江湖!
干活干活!路小花大力的擦着桌椅。
在她身后,年青的大厨于有才正端了一盆香锅牛肉进来,看见她这个样子,差点被烫了手。心道,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精神百倍的干活,可真是奇怪的很。
……
“有才哥,这道菜叫什么名字?闻起来好香啊!”第七天,路小花已经适应了饭馆的工作,一有空闲就往厨房跑。
“百里香羊鲜煲。”于有才头也不抬的说道,切完萝卜继续跺青椒。
有才哥做菜的时候真是帅啊!看他挥刀跺菜的架势,呼呼作响,刀跺在菜板上节奏分明,似在敲打着鼓点。
路小花双眼发光的望着他,“我能在这里看你做吗?”好想学!不知道有才哥在菜里放了什么,他做的菜总是又香又好吃。
“小花!”未等于有才答话,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路小花身后。
“啊!原来是大叔。”吓我一跳!阴瘆瘆的站在人家背后,怪怕人的。路小花拍了拍胸口。
“你不用做事吗?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山羊胡大叔把小眼一瞪,气哼哼的说。
“我都做完了啊。”路小花掰着手数道,“前厅打扫了三遍,桌椅擦了四遍。现在还没到吃饭时间,店里没客人上门。”
“那就到门口给我招呼客人去!”山羊胡大叔将手一指,大声说道。现在的年青人真是会偷懒。
“哦!”路小花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
客人来来往往,一晃二十多天过去了,路小花喜滋滋的计算着,只要再做两天就可以领到薪水。领到薪水,就可以回家去喽!
好,继续干活!
正在路小花埋头苦干之时,数匹马上骑手护着一辆乌篷马车在店门口停下。
路小花听到动静抬头看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公子,走入店中。
只见居中的公子身披一件黑底彩绣的华美锦袍,上绣一只遍体通白的猛虎,居高而立,利爪高抬,神情威猛。与绣袍上猛虎不同,他的容貌十分秀美,面色极白,双唇却极红,冷眼看去便似一位绝代佳人。但再细看,却绝不会有人错把他看成女子。他神色冷漠倨傲,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凌厉,两道剑眉斜插如鬓,目光深沉锐利,望上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栗。
一群人依次进店,至最后一人进入饭馆时,共有八人之多。
好多客人啊!路小花一愣,赶紧上前招呼。
这些人或脸色冷漠,或悠然自得,落座时却如同已被分派,直奔各自的椅子,显是有条不紊。
待众人落座,路小花对为首的锦袍公子笑着问道:“请问众位客官,您们想吃点儿什么?”
锦袍公子并不答话,下巴微微昂起,目光越过路小花望向屋顶。坐在他左首的黑脸青年替他说道:“量你这么个小破店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就捡你们这里最好吃的上一桌吧!”
“好咧!捡最好的吃的上一桌!”路小花哟呵一声,奔向厨房。
厨房里,于有才正在“当当当”的切着白菜。
路小花跑进来,开心的说道:“有才哥,外面来了大主顾,要吃咱店里最好吃的东西。”
“知道了。”于有才动作毫不停顿的答道。
路小花双眼发光的望着他,“有才哥,你是不是又要做你最拿手的百里香羊鲜煲?”
“嗯。”
“太好了!”
“小花,你又跑到厨房里干什么!”一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啊!原来又是大叔。”路小花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
“我雇你来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客人在前面等着,你还不快把茶给他们沏上!”山羊胡大叔把小眼一瞪,气哼哼的说。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每次想看有才哥做菜时,山羊胡大叔就会突然出现。听说山羊胡大叔和有才哥是父子,我看一点儿也不像!路小花偷偷的吐了下舌头,拎起茶壶,一溜小跑的奔回前厅。
给客人们依次沏上了茶,路小花侍立在一旁。只听锦袍公子开口问向身边的黑脸青年:“此地离昆仑还有多远。”
黑脸青年道:“禀堂主,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
锦袍公子道:“即是如此,从这顿饭起,便不许饮酒,以免误事。”
黑脸青年道:“堂主您是否过于小心了?昆仑无别门以前不过是个小门派,也就最近几年才跻身于中等门派,咱们根本用不着怕它!”
咦,他们要去莫小雨那里吗?路小花心中一动,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第三十六章 不一样的江湖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坐在锦袍公子右首的一名瘦小精干的青年说道:“那昆仑无别门的入门弟子虽然不多,但个个出众。听说此门中的二弟子季怜月被当今武林盟主陆正宇看上,正要招他为乘龙快婿。你要知道,陆正宇的眼光可是高得很呐。”
“小江,说得没错。”坐在黑脸青年对面的一位长髯中年人开口说道:“就在此月,在凌风峡口,昆仑无别门的‘焰刀’艾离单枪匹马的挑了十二连环坞的水阵,这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这昆仑无别门可真是名声大嗓啊!”
“我也听说过,”同桌的一名佩剑青年插口道:“数月之前,此门中的‘寒剑’徐绍风曾在孤鸣山巅与菊南温家的四少爷温浩武比剑。温浩武的父亲温凌夜当年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刚一出道就被誉为武林第一公子,但没过多久他入朝为官,现在虽然退隐,可温家的势力仍可不容小觑。他家的四公子温浩武,号称‘霜空剑’,据说剑法尽得其父真传,不仅美轮美奂,更攻守皆宜。九岁时拜访武当,被风际道长大加称赞,说未来剑尊非他莫属,但他却败给了‘寒剑’徐绍风,此事在当时很是轰动。”
……
一桌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路小花侍立在旁侧耳听着,不由得心念起伏。艾姐姐很厉害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原来风大哥也那么厉害。那一次他在山顶上和人比武,是他打赢了吗?他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起过……
听着听着,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样听别人谈论起他,就好像是在听说书。自己只是芸芸听客中的一个,他却如书中的人物一般,令人惊叹,让人佩服。……这样的他感觉离自己好远好远。
她脸色一黯,垂头想道,不过这样最好!可以听得有滋有味,却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
正在此时,黑脸青年忽然不耐烦的对她叫道:“喂!小丫头,我们的菜怎么还不上来?”
“我这就给您端去!”路小花忙收回心神,赶去厨房。她飞快的穿梭于厨房和厅堂之间,将菜一盘一盘的送上。
菜一上来,众人便不再聊天,开始低头吃饭。那位锦袍公子只拣清淡的吃了一、两口,同桌的众人却不管不顾的将饭菜吃了个风卷残云,一干二净。
落下碗筷,长髯中年人付了饭钱,众人便起身出门。
黑脸青年边走边急切的说道:“我听说隐龙堂也在查追此事,这次咱们可得抢在他们前头,别总让他们把风头抢去!”
瘦小精干的青年在后反驳道:“我说你又说错了!隐龙堂是在找姓孔的女子所生的男孩,咱们需要的却是男孩身上的东西,这是不相干的两回事。”
黑脸青年停步争论道:“谁说不相干了!咱们查到十六年前那女子曾去过昆仑,她的儿子多半就被收养在昆仑无别门里。既然在她身上找不到那东西,那东西恐怕已被传至她孩子的手里。若是被隐龙堂抢先,即得了孩子又得了东西,那咱们的脸可就丢大了。”
瘦小精干的青年回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小孩刚一出生就被送人,说不定早就死了。但东西却是死物,如果好好的找,总能找到。我倒觉得这次隐龙堂赢不过咱们。”
黑脸青年摇头道:“也不一定,说不定孩子还活着,东西却被他弄丢了。”
瘦小精干的青年道:“反正无论如何,就算要把昆仑无别门翻个底朝天,咱们也得把东西弄到手。我已调查清楚,此刻昆仑无别门内的几大弟子都在外边,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黑脸青年道:“这倒是,小孩的死活无关要紧,那东西一定要取到我们的手里。否则就无法取得兵权……”
正在此时,锦袍公子忽然冷冷的说道:“你们俩个都给我住嘴!”
他一开口,黑脸青年和瘦小精干的青年都不再说话。
路小花闻言,心中大惊。前面的话虽听不大明白,但后面的话却听得清楚,他们是要去找昆仑无别门的麻烦!
糟了!现在那里只有莫小雨一人,得赶快通知她才成。想到这里,她慢慢的退往后门。
然而未等她走到门口,一只苍白瘦劲的手突然从背后抓住了她,那人手劲极大,抓得她蹬蹬蹬一个劲的倒退。
只听背后一人阴冷的说道,“小丫头,你想上哪儿去啊?”说着,背后那人手臂一甩,将路小花狠狠的拽倒在地。
路小花摔了个仰面朝天,后背“咚”的一声撞在地上,痛得眼泪直冒。抬头看去,摔她之人却是那位锦袍公子。
锦袍公子跟上前去,左脚踩住路小花的胸口,恶声道:“说!你倒底是什么人?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路小花只觉他的脚沉重如山,胸骨被踩得吱嘎作响,她连忙用力去推他的脚,但他的脚却纹丝不动。
山羊胡大叔见状,急忙上前,连连作揖:“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小孩子不懂规矩,得罪了公子,公子海涵,公子海涵!小老儿给您陪罪了!”
一行人停住脚步,回头观看。长髯中年人来到锦袍公子身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路小花,说道:“堂主您多心了吧。这个小丫头一看就知道根本什么武功都不会,杀这种弱女子没的污了自己的手脚。”
“是是是,小丫头是新来的,小孩子好奇心大,真是对不起您。公子莫怪!公子莫怪!”山羊胡大叔一边说一边对路小花连使眼色,“你还不快点给公子陪罪。”
路小花已被他踩得呼吸困难,小脸憋得通红,艰难的说道:“对不起。”
锦袍公子这才将脚缓缓收回。路小花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忍痛抽气的从地上爬起,抬头望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心中猛然一紧,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这个人的眼神似黑不见底的夜色,里面透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恐怖得令人看上一眼就浑身发冷、毛骨悚然。
锦袍公子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哼一声,“啪”的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转身出门,径直上了门外的马车。一行人跟在他的身后各自上马,迅捷有序的离开。
路小花偷眼看到他们远去,这才舒出一口气。手扶着桌子正要揉揉肩膀,不料手下的桌子却突然四下散开,她一个站立不稳,又摔倒在地上。
原来刚才锦袍公子拍向桌子的一掌,竟把这张桌子打散,但桌子并没有立时分开,直到受到路小花的一扶之力,这才散开。山羊胡大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听到动静,于有才从厨房里赶了出来,扶起路小花,问道:“小花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疼死人了!”路小花第二次从地上爬起,呲牙咧嘴的说道。那个锦袍公子人长得好看,但下手可真够狠的,估计现在肩膀都被他抓青了,胸口隐隐作痛,后背被摔了两次,也痛得厉害。
于有才气愤的说道:“这些江湖中人,仗着有几分功夫,就总是这般的横行霸道!真该有人出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一直发呆的山羊胡大叔突然伸手打了于有才一个爆栗,狠狠骂道:“你小子尽瞎想!他们不来欺负人就算好的,你还痴心妄想的要教训他们,只怕你有多少条小命都不够赔!”
路小花忽然停下动作,低头不语。是有一个人教训过江湖恶人啊!那个人虽然平时总是冰冷冷的,但和这些令人心寒胆战的江湖人却完全不一样……
山羊胡大叔看了一眼路小花,以为她心里委屈,他捻起胡子,深沉的说道:“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看到江湖人都要加倍小心的伺候,那种人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啊。”
“我知道了。”路小花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道:“不过,大叔。我要走了。”
山羊胡大叔奇道:“你要去哪里?”
“昆仑。”路小花道:“刚才那些人要去找我朋友的麻烦,我得赶快通知她!”
山羊胡大叔和于有才都张大了嘴巴、齐刷刷的看向路小花,这个小姑娘是被摔傻了吗?
半晌,于有才皱起眉道:“小花,我看你也不是武林中人,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要去掺和江湖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了。”
“我虽然不是,但小雨是啊。”路小花不放心的说道,“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放着不管!”
于有才劝道:“那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啊,你怎么管得了。”
路小花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没事的,我只是给小雨传个信而已。”若是不去的话,小雨要是被那些恶人欺负了怎么办?
山羊胡大叔板起脸道:“你还有两天才干满一个月,要是现在走了,工钱可不能给你。”
路小花想了想,哀求道:“大叔,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我通知完小雨,再回来干满天数。”
……
二人又轮番劝了一会儿,山羊胡大叔看她态度坚决,去意已决,叹口气道:“好吧,我把工钱给你。”说着,他从柜台取了钱,交到路小花手里。
路小花数了一遍钱,疑惑道:“咦,大叔你是不是给多了?”
山羊胡大叔捻起胡子,严肃的说道:“你干得不错,多出来的算是奖励你的。”
路小花仰起脸,满面感动的对他说道:“大叔,你虽然为人阴险刻薄,但你其实是个好人!”
山羊胡大叔听了,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拽掉,把眼一瞪道:“行了行了,快走吧!你这个小丫头就会惹我生气!”
路小花笑嘻嘻的将钱收好,对他挥了挥手,去往后院马厩。
她从马厩里牵了白马,正要上马,于有才赶了过来,递给她一张折好的黄纸,道:“小花这个给你!”
路小花接到手中,将黄纸展开,发现上面写着一些文字。她问道:“有才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不识字吗?”于有才吃惊的瞪起了眼睛。
“当然不识。”路小花也瞪大了眼睛回视他,“要识字干嘛?”
“这个……”于有才说不出话来。
路小花盯着黄纸看了一会儿,忽然高兴的说道:“我知道了,这个一定就是平安符吧!我听人说过,有了它可以保人平安。有才哥,你是想祝我一路顺风吧?”
于有才叹了口气,道:“这个东西可是我家的传家宝,你要好好收好。”
“谢谢你,有才哥!”路小花开心的收入怀中。
于有才看着她上马,又道:“可是,那些人走得比你早,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没关系,我看到那个公子乘的是马车,我的小白一定可以超过他!”路小花骑上白马,从上面望向于有才,信心百倍。
于有才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奇异的感觉,骑在白马上的路小花,与平时埋头干活时的她完全不一样!闪亮的笑容,自信的目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明明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却好像传说中的女侠般神气。
第三十七章 想主意
为了赶在锦袍公子的前面,路小花从上次徐绍风告诉她的小道入山。一路上,她不停的催赶着白马,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将马勒住。
这么些天过去了,也许风大哥和艾姐姐都已经回来了。他们那么厉害,应该可以对付那些恶人吧?……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去了。她掉转马头,准备往回走。
可是,要是万一他们都没回来呢?莫小雨的武功似乎不怎么厉害,她一个人的话肯定对付不了那些恶人。……那么还是得去告诉小雨一声。路小花又拉回了马头。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不再见风大哥,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反悔。要是万一到山上碰到了他,可如何是好?……嗯,也许我还是回山羊胡大叔的店里工作比较好。
……但是小雨可怎么办?
身下的小白被她拉着晕头转向,不满的喷了一个响鼻。路小花把牙一咬,暗道:算了,不管他和艾姐姐回没回来,我还是得去通知小雨一声!如果他已经回来了,就跟他当面说清楚,自己最讨厌打打杀杀的江湖人,被锦袍公子摔到的后背,到现在还疼着呢。所以就算自己要嫁,也要嫁个老老实实、勤劳致富的平民百姓,才不会和他成亲。他是个江湖人,就应该去娶个江湖女侠才对。
对,就是这个道理!当下她不再犹豫,掉转马头直奔昆仑而去。
一路不停不休的急行,直到深夜时分,她才赶到主峰脚下。
山下,空气变得冷重,一口口呼出的都是白气。遥远处,山群在漠然俯视,像一只只忠诚的守护兽围蹲在一起。
嗯,该走哪条路呢?路小花将马停住。
四面寂静无声,月光照在雪地上,映出的银白处处相同。算了,只要能到山上,走那条路都行吧!
路小花正提马欲行,一道人影突然从黑暗中跳出,拦在她的马前。
路小花吓得几乎从马上掉下来。仔细一看,却是认识,那人是外门弟子陆家明。
陆家明看见是她,绷着脸开口说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小花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虽然路小花只在无别门内住了一小段日子,但她活泼开朗,为人热心,所以人缘极好,门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她。那天她走得匆忙,除了小雨没有和其他人道别,惹得陆家明等人很是不满。
路小花安抚了一下被吓到的心脏,迫不及待的问道:“家明哥,今天有没有外人来?”
陆家明点头道:“有啊。”
路小花心中一凛,怎么会这样!那个公子乘马车还会比自己先到。她忙又问道:“那有没有出什么事?”
陆家明奇道:“为什么会出事?”
“难道他们和和气气的走了?”路小花也很奇怪,那个锦袍公子态度很凶,他的手下分明是要来找麻烦的。
陆家明板着脸道:“没有走,现在还在。”
路小花吃了一惊,道:“什么,他们还在山上!”
陆家明摇头道:“不在山上,是在山下。而且不是‘他们’,只有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偷偷摸摸的溜走。”
“啊,在哪里?”路小花睁大了眼睛,四处寻找。
陆家明伸出一根手指,向她一指,道:“就在这里!”
“什么啊,家明哥,你说的是我啊。”路小花笑了。
陆家明也忍不住笑了:“对啊,今天除了你没别人来。”
路小花松了口气,终于赶在那些恶人的前面到达了!
她说道:“家明哥,不跟你开玩笑,现在山上都有谁?”
看她一脸严肃,陆家明正色的答道:“师傅入关了。除了我们十几名外门弟子,还有小师姐在。”
看来她最怕见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路小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长长的呼出了口气,但马上又皱起了眉头。都已经一个月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随即,她赶紧摇了摇头。不会的,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
“小花姑娘,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一转头,突然发现陆家明正奇怪的看着自己,路小花脸上一红,忙道:“我有急事要找小雨。”
陆家明道:“你稍等一下,我找个人替我守夜,再送你上去。”
陆家明把路小花送到山上便即离去。路小花轻车熟路的找到莫小雨的房间。此时莫小雨早已睡下。听到路小花的声音,她飞快的穿好了衣服扑了出来。
“小花你回来啦!我想死你了!你终于决定留下来了吗?”
“不是,小雨。”
“啊!你还要走吗?”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跟你说啊,小雨,我听到有坏人要来你这里。”路小花将饭馆中听到事情对莫小雨说了一遍。
莫小雨听完脸色惨白,目光僵直,嘴唇发抖的说道:“可是,现在师傅闭关,大师姐她们全都不在,山上留守的都是门外弟子,武功还不如我,这可如何是好?”
看莫小雨害怕得快要哭起来,路小花急忙道:“小雨,你可得振作啊!刚才我听家明哥喊你小师姐,现在留下来的人里可就属你辈分最大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莫小雨真的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道:“小花,除了上次四师兄被人追杀,门里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别的门派上门挑衅的事。而且如果有事也应该是三师兄管,他们都不在,这让我可怎么办哪!”
路小花忙抱住她,安慰道:“小雨你别哭了。那个锦袍公子坐的是马车,马车比我的小白慢多了,估计怎么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到,咱们还有大半个晚上可以想主意呢。你这一哭可就白白的浪费时间了。”
莫小雨擦了擦眼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抓住路小花:“小花!你一定要帮我啊!我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路小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当然帮你!要不我赶回来干嘛啊。”
莫小雨闻言,擦干了眼泪,把路小花让进屋。两个人并排坐在莫小雨的床上,一起托着腮,开始想主意。
片刻后,路小花道:“你师傅不是还在山上吗?找他来管这件事不就得了。”
莫小雨摇头道:“师傅在玉石洞闭关,那里是本门禁地,除了师傅外,谁也不能进去。”
“这样啊。”路小花失望的看了她一眼。
“唉~”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
过了一会儿,莫小雨问:“小花,你说那帮人是来找东西的?”
路小花点头道:“我是听他们这么说的。”
莫小雨怯怯的说道:“那咱们把东西给他们成不成?”
路小花眼睛一亮,拍了下手,称赞道:“哎,对啊!小雨你真聪明!”
莫小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问:“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路小花整理了一下听到的话,说道:“好像是在找一个姓孔的女子的东西,又说她将那东西传给了她儿子。对了,他们还说她把儿子一出生就送人,因为她当时在昆仑附近,所以他们认为她的儿子就在你们这里。”
莫小雨皱起了眉头,又问:“小花你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东西吗?”
路小花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说得了那个东西就能得到兵权。”那两个青年刚一说到这里就被那个锦袍公子打断,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小雨眉头皱得更深了:“掌管兵权的东西?那只有朝廷用来调兵的虎符才成吧。”
路小花忙问:“这里有吗?”
莫小雨摇头道:“那是朝廷专用的东西,可以用来调兵遣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她又问道:“他们还说过什么?”
路小花绞尽脑汁的回想:“他们好像还说过那姓孔的女子是十六年前到的昆仑。”
“十六年前?”莫小雨边思考边说道,“那么她的儿子应该是十六、七岁。那时师傅刚成立了本门,除我之外,就只有大师姐和三师兄他们几个人,二师兄是十年前加入本门的,时间和年龄都不对。大师姐今年好像有二十六了,三师兄他们几个都二十初头,稍后加入的四师兄,今年也二十了,没有符合他们所说年龄的男孩啊。”
路小花眨了眨眼睛道:“那一定是他弄错了!咱们告诉他们,这里没有虎符,请他们回去不就成了?”
莫小雨继续摇头道:“恐怕不成。我听三师兄讲,有些江湖人可不讲理了。这些人一旦认定你有,你就是没有也得有。你说他们对你很凶,估计就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二人又对望了一眼,长叹了口气。
……
又过了一会儿,路小花忽然眼睛一亮。
莫小雨看到了,忙问:“小花你可是有主意了?”
路小花摇了摇头道:“主意倒还没有想到。不过小雨,实在不行咱们叫上门里的弟子一起逃跑吧。”
“哎呀,那可不行!要是被大师姐知道我弃门而逃,后果可不堪设想!”想起大师姐生气时的样子,莫小雨吓得慌忙摆手。
停了一下,莫小雨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路小花忙问:“小雨,你可是有了主意?”
莫小雨道:“主意我还没有想到。不过我记起来,三师兄曾经说过,他不在的时候,门中有事可以找外门弟子方镇涛方大哥商量。”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才害怕得一时没想起来。”
“别说了,咱们快去!”
……
第三十八章 一起迎敌
二人一起风风火火的闯进方镇涛的屋子。
方镇涛被她们两个从被窝里叫醒,听明白事情后,不慌不忙的说道:“既然那伙人是来找麻烦的,咱们先在山下拦住他们,问问情况再说。如果他们真是蛮不讲理,叶哥在门外的雪山上布有大阵,量他们也进不来。”
方镇涛自小与乔知叶一起长大,并不管他叫三师兄,而是亲切的称他为叶哥。他对武艺之外的杂事很感兴趣,虽然学武难精,不能登堂入室,但他为人机智,头脑灵活,颇得乔知叶器重。
“啊,原来三师兄早有安排。”莫小雨与路小花对望一眼,愁云顿消。
“可是,”路小花奇怪的问道:“我上山时怎么没见过那个厉害的阵法?”
方镇涛打了个哈欠,说道:“你是被守夜弟子领上来的吧,那自然不会有事。叶哥说过,他这个大阵名叫‘极冰绝境’,汇聚了古往今来各种阵法,可是超级的厉害!”
“有这么厉害!”路小花好奇的说道:“你快给我讲讲!”
“这个嘛……”方镇涛沉吟了一下,道:“此阵自叶哥建成以来,还从没有人硬闯过,所以它到底厉害在哪里,还得有人闯过之后才知道。”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愣,叶哥说话向来虚虚实实,真假难辨,这大阵到底有多厉害,现在还真不好说。
路小花“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不就根本没人知道大阵厉害不厉害了?”
“反正有多厉害,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明天你就能见识到!”方镇涛不想跟路小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转头对莫小雨道:“小师姐,现在叶哥他们都不在,那些人上门的时候,就轮到你出面接待。他们讲理不讲理另说,咱们得依了江湖规矩,先礼后兵。”
“啊!我,我不成的。”一直在旁默默倾听的莫小雨闻言立刻脸色大变。
方镇涛素知莫小雨的性格,知她不要说独当一面,就是站在众人面前说话,都会腿脚发抖的说不声来,但他仍保持平静的安慰道:“没关系,你不用怕。我会让所有弟子都站在后面为你壮声势。如果那伙人敢不守江湖规矩,我就启动大阵。”
“这么说还是要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伙人?”莫小雨满脸通红,眼泪开始在眼框中打转,“小花说那些人很凶,我一定不成的。”
“小师姐,现在门中就属你辈分最大,只能由你出面。”方镇涛望着面前怯懦的莫小雨,暗自叹气。莫小雨从小没离开过师门,在陌生人面前说句话都会脸红,这样确实太难为她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由她上场。
“不成啊,我真的不成啊。”一想到要负担起众多弟子的安危,莫小雨的眼泪开始成串的落下。
方镇涛挠了下脑袋,板起面孔,肃然道:“凡事总要有第一次的,小师姐!”他这么一说,莫小雨的眼泪更是跟落小雨一样的下了起来。
看着哭成泪人的莫小雨,方镇涛一个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这个时候如果有叶哥在就好了,他只要三言两语就总能把姑娘们哄得开开心心。
“别怕小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路小花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送到莫小雨的手中,“喏,我把这个借给你用!”
莫小雨抬起泪眼看着手中的黄纸,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有才哥送给我的平安符。”路小花加重语气,神秘的说道:“有了它,就可保你一切平安,万事大吉!”
听路小花这么一说,莫小雨止住了泪水。她接过平安符,不解的问:“有才哥是谁?”
“是……”路小花停顿了一下,道:“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啦。这个平安符是他家的传家宝,我先借你用用,你快把它收好!”有才哥的确很有才华,他做菜的本事可是无人可比。
莫小雨依言收好平安符,似乎真的感应到一股神奇的力量,心中不再慌乱。她羞怯的对路小花一笑,道:“小花,你对我真好!”
路小花将胸一挺,笑着说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莫小雨信任的点了点头,“小花,我全指望你了!”
看着莫小雨被一点儿武功不懂的路小花安慰,方镇涛只觉右眼一阵狂跳,心中阵阵发寒。这样的小师姐,明天真是堪忧啊!
……
“残星逐退千山现,金乌渐起万里蓝。”这句诗词,是当年昆仑无别门的掌门宋瑜初来此地时,由感而作。
昆仑山下,一队马上骑手护着一辆乌蓬马车沿着山脚快速驶来。昆仑的初晨,是一天里最美的时辰,但这队人却对之恍若不闻。原因无它,若心事未平,便是仙境也未必入眼。
锦袍公子正端坐于车中,他微撩起车帘,招瘦小精干的青年过来:“江韬,你可都查探清楚,昆仑无别门内确实空虚?”
“是!属下已查探清楚,昆仑无别门内现正空虚。”江韬低声禀道:“其掌门人宋瑜长年闭关,一旦闭关,连亲传弟子也无法见到。门中武功最高的大弟子‘焰刀’艾离自凌风峡一战之后,现正去往京城。二弟子季怜月现跟在他未来的老丈人陆正宇身边,操办本届的武林大会之事。三弟子乔知叶虽不知现身在何处,但据说只是个经商好手,掌管昆仑门下产业,他在江湖上向来默默无闻,应不必担心。四弟子徐绍风七天前曾出现在江南,以路程计算,他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立刻回来。剩下的只有一名未出师的五弟子,听说名叫莫小雨,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既未出师,也应不足为虑。其余的只是一些可以忽略的外门弟子。”
锦袍公子听后,命马车加速行驶。众骑手知道长时间奔波的目的地即将到达,皆精神振奋,催马扬鞭。晌午刚到,一行人已来到昆仑无别门所处的主峰脚下。
进行中,一支响箭突然凌空射来,不偏不倚的插在马队前面。只听一人在山腰处高声喝道:“行人止步,此乃昆仑无别门下,来者通名!”
接着,一阵密急的鼓声从半山腰处传出,随之闪现出一列昆仑弟子,皆为精实壮硕的青年,统一的劲装打扮,个个挺胸叠肚,气势不凡,粗略数去足了十数人之多。
马车内的锦袍公子见此情景,微一皱眉,这昆仑无别门平日守山的弟子竟如此众多,看来并不似想像中的那般弱小。他对江韬下令:“你再去探察一下他们的虚实。”
江韬领命出队,向那山腰上的领头人抬手报拳,朗声说道:“我们是泰山明空派门下,有事想请见‘玉洞仙’宋掌门。”
领头之人正是方镇涛,他见对方报了名号,便回礼道:“掌门师尊现正在闭关,不方便见客,众位请回吧!”
江韬目光一闪,接着问道:“如果宋掌门无法得见,请问‘焰刀’艾女侠或‘玉扇公子’季少侠可有空相见?”
方镇涛答道:“大师姐她们并不在门中,现在门内做主之人是小师姐莫小雨。”
江韬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可否让我们与她相见。我们远道前来,还望行个方便。”
方镇涛见他说得客气,思忖也许对方并非不讲理的人,便道:“好吧。你们且在山下稍待,我去请小师姐。”
江韬抱拳道:“有劳了!”
方镇涛转身而去,江韬目露得意的向马车内的锦袍公子扬手示意。他的情报没错!
过不多时,一名身穿浅葱色衣裙的妙龄少女随一名黄衫丫环出现在山腰,虽因相隔甚远,看不太清她的容貌,但她身形窈窕,臻首微垂,往那一站,摇曳生姿,矜贵得似位大家小姐一般。这般娇怯的美人儿实难在狂横骄纵的武林里见到,众人眼前俱是一亮。
只见绿裙少女附首对身边的黄衫丫环低声说了两句,丫环点了下头,大声说道:“小师姐说了,问你们来昆仑有何贵干?”黄衫丫环的声音极是清脆响亮,如歌唱般直传过来。
锦袍公子暗想,依江韬所言,昆仑门内只剩一名未出师的五弟子莫小雨,那黄衫丫环所说的小师姐,便应是此女。想不到这昆仑入室弟子竟如此气派,还有丫环服侍。他虽对之十分不屑,但可侧面看出昆仑门并非一般小派,至少财力雄厚。想至此,他对昆仓无别门的小觑之心又消了几分。
车帘一撩,他走下马车,语气平平的说道:“我是尚天华,此次前来,只为向贵门查要一物。”他声音不高,在场的昆仑弟子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手“千丈传音”虽然朴实无华,实则蕴含着惊人的内功。
黄衫丫环侧耳听了绿裙少女的话后,传话道:“不知尚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所查何物?
尚天华说道:“十六年前,一名孔姓女子来到此地生有一名男孩,我只想借她留给那男孩的东西一用。”
对面山腰的绿裙少女正是莫小雨,她身边的黄衫丫环是路小花所扮。因为莫小雨生性腼腆,实在不敢在众人面前说话,被逼无奈下,方镇涛才想出了此等方法。二女听尚天华如此说道,不由对望了一眼,这些人果然是来要东西的!
方镇涛在后为她们打气道:“别怕,他们看来还算讲理,你就如实告诉他。”
路小花点了一下头,高声道:“小师姐说了,十六年前,本门才刚创建不久,门下弟子屈指可数,里面并没有如尚公子所说的男孩。”
尚天华道:“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此子就在贵派之内,还请莫姑娘代为细查。”他言词客气,语锋却极为冰冷。
路小花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头望向方镇涛。
方镇涛见状,出队道:“小师姐说没有就是没有。况掌门师尊不能见客,众位还是请回吧。”
尚天华沉下脸道:“那物于你们并无用处,既然你们吝啬的不肯给,我们只好自己上山去取!”
路小花不悦的说道:“你还讲不讲道理!平白无故的到别人门前要东西,人家都说没有了,居然厚着脸皮要到人家家里翻东西,这不就跟强抢一样嘛!”
尚天华冷笑道:“便是强抢你们又能如何!”此行他本就预计了要动武,所带之人皆是好手,他自己更是名门之后,心高气傲,便是一派宗师也不放在眼里。
既然明要不成,就先把这里的昆仑弟子拿下做人质,不怕他们不肯给!他打定主意,回身上马,将手一挥,身后的骑手紧跟其后,一行人开始驱马向山上杀来。
路小花见势不妙,急忙叫道:“你们不要乱来!我们的山上可有厉害的大阵守着,要是受了伤,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方镇涛也在旁高声喝道:“你们胆敢再往前行,休怪小师姐布阵杀了你们!”
马上骑手们谁都没有理会他们的威胁。同行八人,皆见惯风浪,就是成千上万人的战场厮杀也曾见过,又岂会惧怕这区区十几名武功不高的外门弟子。
黑脸青年马成戟甚至面露讥讽,我们就是直杀上山,你们又能把我们怎样!
方镇涛见状,只得将手高高的举起,示意身后的昆仑弟子做好开启大阵的准备。他心中暗道:叶哥,这回兄弟们的命可都捏在你手上!只看你的大阵是不是真如你所吹嘘的那般厉害,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晃点我们啊!
第三十九章 乔知叶的大阵(上)
方镇涛将手挥下,他身后的十几名昆仑弟子一同用力拉动开启机关的铁链。
随着铁链的牵动,地下传来机枢互磨的“吱咔”声。锈迹斑斑的铁链被一尺一尺的自地下拉出,然后是一寸寸、一分分,最后十几名昆仑弟子手中同时一震,憋足了力气也难以再拉动一毫。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突然从地底深处传来,这种声音奇异非常,一波波的从脚底直震荡到头顶,声音过处,全身僵硬发麻,似是引动了血脉中深藏的恐惧。
十几名昆仑弟子吓得同时扔掉了铁链。不仅是他们,尚天华所率骑士的马匹也都被巨响所慑,停蹄不前。骑士们各自催赶,却均无法令其向前。
为了此行,他们所骑之马纵使不是良驹,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其中几匹宝马更是多次与主人同生共死。但此时这些马却全都无一例外的受惊高嘶,其中有一、两匹马甚至昂头奋蹄,试图把骑手抛于马下。
“全都下马前行!”尚天华沉着下令,他们不远千里而来,岂能被几声不明所以的响动惊回。
骑手们都听命下马,正在此时,队中的一名青年忽然惊呼一声,所有人都转头看他,只见他所骑的红棕白蹄的大宛马竟然趁机挣脱,弃主而逃。
尚天华冷冷的瞟了一眼那名刚失去马匹的青年,对他严声说道:“程青协,你留下来看马!”
程青协面露羞愧,从众人手中接过马缰。刚才他亦震撼于地下巨响,惊疑时,竟让自己的马匹逃脱,这对立誓建功的他来说实在是个奇耻大辱。此时堂主下令不让他参与战斗,更是增添了他的羞耻感,唯今只有将众人的马匹看管好,才能保住最后一分颜面。
“小心行事。”尚天华虽然无惧,却并不急躁。他从马上取下自己的武器金钉枣阳槊后,摆手示意,其他六人也各取兵器,两两相对,在他身后分散成锥形,渐次前行。
众人谨慎的行了数十步,地下巨响虽一直未停,却不见有任何进一步的异常。耳畔边隆声依然轰鸣,但临战经验丰富的众人已迅速习惯。江韬甚至怀疑,这巨响不过是有人在地下洞穴之中大力击鼓,故布的疑阵。
然而,他这个想法很快被左右两边不约而同的惊叫声取代。分别走在队尾最外侧的丁亭杰与孙木雷二人,随着叫声,突然失去了踪影。定睛看去,二人刚才所在的位置各现出一个数尺来宽、深不见底的冰洞。
正在此时,山腰上传来一阵极嘹亮的击鼓呐喊声,原来昆仑弟子们已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看到对方有人掉入冰洞,不由齐声叫好。方镇涛没有想到乔知叶所布之阵竟有如此声势,立时信心大增,高声大笑着叫喊道:“你们就这点本事还想上山,不想死的就快点回去吧!”他的叫声喝着地下巨响与鼓声传来,声势空前。
“都不要动!”尚天华沉声叫道,面上毫无惊慌之色。
“绳索!”他将手一伸,身后的马成戟立刻把背上的绳索抛给他。此次他们是有备而来,早已探知昆仑雪地上遍布冰洞,故临行前特请“玉手神娘”杜纤纤重金打造了数根长达十丈的绳索。这种绳索并非普通的麻绳,而是掺有数股极细金丝的天蚕丝绳,虽只有常人的拇指粗细,却柔韧强劲,可承受数千斤之力。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
尚天华稳步来到洞边,将天蚕金丝抛于洞中,绳索的另一端被拉紧,他急拽数次,把丁亭杰从冰洞中拉出。
尚天华收绳来到另一陷洞,依法把天蚕金丝抛入,不料孙木雷掉入的却是子母连环的陷洞。
所谓子母连环陷洞,是母洞向下数丈后是个斜面,斜面过后又有一个略小一些,称为子洞的陷洞。
孙木雷此时已落入子洞,绳索轻软,掉在母洞的斜面后就堆积在那里,无法下到子洞之内。
尚天华凝目下看,已明现状。他略一思索,凝力于绳,天蚕金丝立刻如棍棒般挺直。他巧妙运劲,数次测试后,将天蚕金丝探入子洞,终于把孙木雷也拖了出来。
昆仑的冰洞是由常年不化的寒冰所构成,洞内温度极低,主峰之下的冰洞更是历经千年,冰寒刺骨。
孙木雷与丁亭杰从洞中出来后,立即分别跌坐在洞边运功抗寒。丁亭杰入洞时间不长,除了头身沾满浮雪碎冰外,气色还好。孙木雷虽入洞时间较长,但他是队中最健壮之人,耐力颇强,除了面上被冻得有些青紫外,也未被冰寒侵蚀。但当他们想站起之时,却都又疼痛得“扑通”一声坐倒。尚天华上前检视,发现丁亭杰的右腿腿骨已折,而孙木雷却是扭伤了腰。
见此情况众人都收起了刚才的轻慢之心。江韬心中暗忖,原来这地下巨响是为了忧乱心神,令人马惊慌,慌中出错,跌入陷洞而设。
尚天华微一皱眉,随即恢复常态,对丁、孙二人开口发令:“你二人暂且留在原地。”他转头向队中最瘦的那人令道:“刘百足你轻功最好,在前面探路。”
“堂主,我能行!”丁亭杰挺身叫道,咬牙从地上缓缓站起。
孙木雷却因腰伤无法站起,气得头冒青烟,对着山上的方镇涛哇哇大叫道:“有种你就下来单挑,弄这些下流的鬼玩意害人,非好汉所为!”
方镇涛插手站在山腰上,好整以暇的笑道:“刚才小师姐也曾好意的劝过你们,是你们硬要闯山,如今自食恶果,断腿折腰的又岂能怪罪于我们。现在我再劝你们一遍,还是快快回去,免得莫名其妙的把小命葬送在这里。”
尚天华毫不理会方镇涛的言语,对孙、丁二人淡然说道:“现在的昆仑无别门不过是个空门,无人能撑大局,只能用些卑鄙伎俩。对付此等不入流的人,用不了这许多人,你二人先在此休息,不必意气用事。”
马成戟与丁亭杰关系最好,开口劝道:“小丁,你就听堂主的命令,暂且观战,看我把他们擒下,为你俩报仇。”
丁亭杰不再出声,眼神中俱是恨意。
江韬献计道:“堂主,这雪地上恐怕被布下不少陷洞,属下认为咱们可用绳索连起,这样即使有人不慎掉入洞中,旁人也能立即搭救。”
尚天华点头认可,下令道:“排一字纵列,分隔五步,沿着前人的脚印行进。”
“是!”众人齐声领命,分别将天蚕金丝牢牢的系于腰侧。刘百足在前探路,尚天华排在第二,后面依次是黑面青年马成戟和长髯中年人刘海算,江韬则在最后压阵。
五人纵队前行,一路上又经过十数个陷洞。越往后走,陷洞的种类越多,除子母连环洞外,还有大小品形洞、四方中空洞、五瓣梅花洞等等,可谓花样百出,令人目不暇接。但无论是何种类的古怪陷洞,都被江韬这一招轻易破去。
五人纵列而行,首尾互应,除轻功最弱的刘海算曾大半个身子落入陷洞,随即被有惊无险的拉起外,其余几人都未曾陷落过膝盖。
地下轰鸣仍在,山腰上的鼓声却渐息渐缓,最后隐至默不可闻。江韬心中无不得意,就算你们将全山都挖满陷洞,遇到我这金锁连环之法也是无计可施。
接连又破坏了数个陷洞,尚天华这边本有些低沉的士气重被提起。眼见还有数步就来到登山的正路之上,刘百足不由加快了脚步。
“且慢!”跟在他身后的尚天华提声阻止。一丝不祥之兆划过他的心头,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尚天华迟疑的停住脚步。
他的话音刚落,嗖嗖嗖!数枚倒挂在山路上方,如手臂粗细的巨大冰锥突然斜落而下,向着刘百足的头顶急射而来。此时刘百足距尚天华已有五步之远,因他刚才的快行和尚天华的停步,身上绳索已被拉直。他无法左右闪躲,只得向后退去。
冰锥来势甚是凶猛,刘百足轻功极好,后退的极为迅速。然而,他与尚天华只有五步之距,一退之下,几乎撞上身后的尚天华。
尚天华见刘百足与冰锥几乎同时向自己撞来,他毫不慌乱,左手将刘百足拨至一旁,右手提槊格挡。冰锥落力极大,与尚天华的长槊相交,发出“当当当”的几声脆响,尚天华动功提劲,将之震碎。
且说刘百足被尚天华拨至道旁,但觉足下一沉,身子直往下坠。他心道不妙,知是踩中了陷洞。所幸他轻功极佳,身上又有天蚕金丝将其拉住,他立刻借劲闪身,向前蹿去。岂料,这次他所踩中的并不是如前般的陷洞,而是一条长长的陷道。陷道沿山路而设,其上皆是浮雪,他一脚踩上,马下又向下坠落。刘百足号称百足,轻功自是绝佳,他并不气馁,反脚踹向陷道道壁,欲攀壁而上。正在此时,隆声忽起,一个一人来高的硕大石球从陷道上方急滚而下,向着他的头顶沉猛压来。刘百足刚从陷道中探出个头,即被石球撞个正中,他头脑一晕,向着陷道内急坠而下。
此刻,尚天华刚提槊格开迎面而来的冰锥,身体却被刘百足与石球拽得向陷道倾斜。眼见着石球向他的面门击来,百忙之中,他双手持槊斜戳于陷道外侧,随即沉劲于腿,腰身用力,阻住石球下落之势。
石球挟着向下的巨大冲力,重重的压在尚天华的长槊之上,压得长槊如弓般后弯。尚天华瞪目与之较力,球身上逐渐裂开数道细纹。
尚天华双目精光暴射,运功低喝道:“开!”他猛然用力,将槊上挑,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硕大石球竟被他的长槊打散。一时间石屑扬起,石球被分解成无数碎块,向四面飞出。
就在他刚欲喘一口气时,面前异风大作,抬眼看去,却见山上又有数颗石球沿陷道接连不断的滚落。
他心念急转,自己击碎一颗石球后尚觉气力不济,胸闷异常,若是这数颗齐落,定然无法阻挡。如果连他也被拖入陷道,后面三人的功力还不如他,则更无法幸免。
难不成要全军覆没在这山上?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回槊斩断连于自己身后的绳索,缩身跳入陷道之内。
第四十章 乔知叶的大阵(下)
见尚天华跳入陷道,他身后的马成戟等人都惊声大叫。却见他刚缩头沉下,一颗颗石球擦着他的发梢呼啸而过,实是刻不容缓,险之极矣。
石球滚过,马成戟等人正要冲向陷道边查看,忽然陷道内人影闪出,尚天华一手持槊,一手提着刘百足,又翻回山路之上。只见刘百足额头处肿起一个大包,血流满面,已然昏迷不醒。
全山上下一片寂静,这次昆仑弟子们没有因敌人又损失一名而欢呼,所有人都被尚天华接连的举动惊住。路小花一直屏息观看,直到此刻才喘出一口气来。这人生得一幅柔弱面孔,不料却勇猛至此!即便他是敌人,但此人的智勇,却不得不令人佩服。
尚天华将刘百足放在道边,立槊喘息,本是青白的脸色已无半点血色。刚才他向下一瞥,那陷道的底部全是向上尖立的冰锥,摔落之后定会被全身穿孔,刺成刺猬。所幸他的金钉枣阳槊长至丈八,他先用之挑起刘百足,再用它直戳陷道底部,借力上蹿,这才堪堪保住刘百足和自己的性命。
地下如擂鼓般的巨声仍在响个不停,望着仅剩的四人,江韬不由心悸的说道:“堂主,他们有天险与大阵可守,这山实是不好攻啊。”他平素自诩计谋过人,但设阵之人的无双精算,竟是他平生未曾见识过的厉害。若不是刚才堂主急中生智,一行人恐怕都会被石球拉入陷道,尽灭此地。想至此,他不由心生畏惧。
尚天华喘息未平,眼神却更加狠厉,他怒声喝道:“谁敢言退,且先问过我手中的金钉枣阳槊!”接连的挫败已让他怒不可遏,双目如在喷火。
长髯中年人赵海算在旁开口道:“堂主现在不是义气之争的时候,我方已损失数人,不如先撤回去,从长计议吧。”
黑脸青年马成戟素与江韬不和,此时面露不屑,向他讥讽道:“江韬,你若是害怕,便留下来看我立功。我誓死追随堂主!”
三人各持己见,眼看就要争论起来。
“都给我住口!”尚天华调息一轮,面上又恢复了原有的高傲,沉声道:“众位不要忘记当初加入黥虎堂时的誓言,比起誓言,这点小小挫折又算得什么!”
他的目光严厉的巡视过众人,在场几人都感到迫人的压力。
尚天华将手中长槊向空中一挥,断然道:“此行必要有功才返,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是!”他的话重新鼓起众人的勇气。
赵海算目中重新燃起斗志,说道:“此处离山腰不过几百丈,只要贴身近斗,咱们之中任何一人都可把那些喽啰打败,我看上去也非难事。”
江韬忽感羞愧的垂下了头,他仔细思量一番,抬头说道:“堂主,这陷道挖于山路的两侧,想是因这山路是上山必经之路,如在山路上设陷极易误伤自己人,属下认为,山路之上应该没有陷井。我们不妨将绳索解下,以轻功快速通过,不过需谨防山上落下的石球。”
尚天华点头,令几人整顿行装,将绳索解下。刚才他被石球困于陷道,就是因为有绳索牵连,现在解下绳索,遇到石球只需以轻功避开即可。
四人呈雁形向后排开,尚天华与马成戟并列在前,江韬和赵海算斜列在后。众人施展轻功沿山路急蹿而上,几个纵跳,已向前跃出十数丈。
一行人急行向上,一个转弯处,面前山崖突然“吱嘎”作响,现出无数小孔。接着,小孔之中不断有箭密急的射出。
四人各用兵器拨挡。这些箭都是由机关发出,劲力比平常人所射强了两倍有余,但几人武艺精湛,自也不在话下。
“小心,箭上有毒!”赵海算忽然出声示警,他一个大意被一支箭擦中腿边,顿觉眼前一黑,委顿在地。原来这些箭上都涂有烈性麻药,虽不致死,却令中者麻痹。
尚天华三人无暇管他,但听到警告后都更加小心的不让箭碰到自己身上。
三人武艺为八人之最,全力施展之下,箭雨无法近身。转过这道弯路后,便不再有箭雨射出,面前是一条直通山腰的大道。
马成戟被这一顿无法还手的弓箭射得狂性大发,他手提钢戟,猛然用力,一越数丈,向着山腰上的众昆仑弟子急奔而来。
就在他奔离山腰只有二十余丈,对面的人脸几可看清之时,地下巨响骤然停止。马成戟忽觉脚下的地面猛然摇动,山道上突然裂开一道十丈来宽的沟壑。他停步不及,惨呼一声,向下急坠。
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尚天华见状,急将手中的绳索抛出,卷住他的小腿,将他拖住。
马成戟借力爬回崖边,脸上再无刚才的狠劲,这沟壑深逾千丈,有若深涧悬崖,掉下去后定是死无全尸!
跟随在后的江韬看得冷汗直冒,这阵法不知何人所设,竟如此狠辣!先以巨响,令马匹不前,将众人赶下马,再以陷洞,令众人排成一字连环,又用陷道石球成串击之,此时更设深涧天险,若非尚天华艺高,一众人等均要毁于此地。
他来到尚天华身后,问道:“堂主,这深涧宽逾十丈,根本无法越过,你看该如何是好?”
马成戟爬起后,也来到尚天华的身后,面色发青的说道:“如此宽度,就算刘百足来,也不可能跃过得去。”刘百足的轻功为八人之最,若是他过不去,别人就更别提了。
尚天华站在涧边,向对面望去,脸上阴沉得如乌云笼罩。
深涧的另一边,方镇涛脸色也褪得一干二净,叶哥这个大阵实在是太华丽,太震撼人心了!这道深涧完全隔断了山路,难怪这个大阵要起名叫“极冰绝境”,不仅对敌人绝,对自己人也够绝的。这样的话,敌人纵然无法过来,自己人也无法出山了啊。唉,先不管那些,如此一来,这次的敌袭总算是守住了。
想至此,他来到涧边,故意仰天大笑,向对面叫道:“姓尚的,你连我们小师姐布的阵都闯不过来,看你这厮还敢口出狂言!”
听他如此一说,昆仑弟子们纷纷来到涧边对着尚天华笑骂讥讽。路小花与莫小雨对望一眼,心中一松,也走过去站在边上看热闹。
正在众人放松欢笑之时,却见对面的尚天华目光一沉,向身后低喝一声:“动手!”他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江韬和马成戟突然同时出手,将他向涧中抛起。尚天华借力蹿出,左手提绳,右手执槊,竟向大鸟般腾空而起,长槊一抖,往方镇涛直戳而来。
方镇涛武艺一般,应变却是奇快,立时缩头向旁滚去。数名反应快的昆仑弟子急忙提刀挡在他的身前。
岂料尚天华目标并不是方镇涛,半空之中,他腰身扭力,手臂轮动,长槊转而向莫小雨击去。
莫小雨怔然呆立,眼睁睁的望着面前变得越来越大的槊尖。
这个恶人要伤害小雨!站在莫小雨身旁的路小花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把莫小雨推倒。
尚天华一击未中,槊尖却勾住了路小花的衣襟。此时,他一口气已然用尽,身体便向下深涧沉去,他将长槊向上回挑,槊尖勾着路小花的衣服与他一同向深涧坠下。
昆仑弟子一片惊呼。对面的江韬和马成戟急忙拉动绳索,天蚕金丝被绷得笔直,尚天华手指微松,把长槊收于腋下,手掌一翻,顺手将路小花抓于掌中。他左手勾紧天蚕金丝,借江、马二人之力,落回涧边。
这一下兔起鹘落,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方镇涛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心念一闪,急忙高声叫道:“尚天华,你快将小师姐还来!”
尚天华拎起路小花看了一眼,冷声道:“原来你才是他们的小师姐。”那个绿裙少女样子痴呆,又毫无应变能力,怎么看也不是个能当师姐的料。原来这又是他们使的伎俩,这个昆仑无别门的人实在是太狡诈了!
“你想把我怎样?”路小花双腿发软,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声音也如筛糠一般。刚才的深涧飞渡实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惊险。
尚天华略一思索,转向方镇涛叫道:“若想要你们的小师姐活命,就用我所要之物来换!”
方镇涛眼珠一转,急切的叫道:“你要的东西,现在确实不知在哪名弟子手中,但我可以帮你仔细查找。先把小师姐放了,其它咱们好商量。”
尚天华冷笑道:“我可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命令!不要再想耍滑头,我没时间跟你们耗在这里,带好东西到泰山来换你们的小师姐!”
他转头对江、马二人说道:“走!”说罢,他挟着路小花,带着伤残的众人迅速撤走。江韬暗暗自佩服堂主的明智之举,此地凶险,实不宜久留。
望着远去的路小花,莫小雨眼泪直流:“方大哥,你快想办法救救小花啊!”小花可是为了自己才被他们抓走的。
方镇涛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只要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就还不会对小花姑娘怎样。”
莫小雨心中稍定,又问:“方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管小花叫小师姐?”
方镇涛叹息一声,深沉的说道:“刚才的情况,若是对方知道小花姑娘并非我派中人,恐怕会立时杀掉泄愤。唯有令其相信小花姑娘是我派的小师姐,还有一线生机。”
莫小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眸说道:“方大哥,我想拜托你帮我做件东西。”
第四十一章 我要和你单挑!
尚天华带领手下撤离,一队人马离开昆仓雪境已有数十里,众人脸上却仍挂着严寒。
虽然此次撤离算不得落荒而逃,却也并非凯旋而归。众人武艺不凡,且打探好敌情,趁对方空虚而入,本以为事情必会办得手到擒来,不料却连打都未打就伤残过半。若非最后堂主以身犯险,捉住了昆仑无别门的小师姐,这场战斗说是惨败也不为过。众人心中都憋气不已,性情暴躁的孙木雷更是骂声不绝。
经过一个大镇,江韬雇了两辆马车让伤患乘坐。此事本应刘海算来管,但他不知中了什么厉害的麻药,竟然到现在还不能动作,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睁得挺大。江韬只得把僵如木雕的他与腰部扭伤的孙木雷安排在同一辆车里。
“我不坐马车!”丁亭杰倔傲的声音从另一辆马车那边传来。
“小丁,别这样,快点上来。”刘百足顶着厚厚的绷带从马车里探出头,他的头上足足缠了两圈绷带,却还时不时的有血渗出。
“这点轻伤根本不算什么,我能骑马。”丁亭杰后背汗湿一片,他腿骨已折,轻微的颠动就会引起一阵剧痛,但他仍稳稳的骑在马上,不愿被人当成伤患。
马成戟满目痛惜的劝道:“小丁,你就到马车里坐一下,腿伤好得快,才能去办事。”小丁在几人之中年纪最小,性格却最倔强的一个。
“不!”丁亭杰坚决的说道。
马成戟知他性格,见无法劝阻,愤恨的叹息一声。一转头,他瞥见被点了麻穴扔在江韬马背上的路小花。
“都是你害的!”他来到路小花面前,狠狠的掴了她一个耳光。路小花的脸上立时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头脑一阵发晕。
马成戟还欲再打,却被江韬拦住:“此女还有大用,你下手太重,万一不小心打死就不好办了。”
马成戟眉头一狞,狠狠道:“让开!”
“你不要胡来!”江韬不许,依旧挡在他的面前,二人之间燃起噼啪的火星。
“住手!”尚天华的声音从乌篷马车里传来,“小丁,我以堂主的身份命令你到马车上去!江韬,把那个女人送到我车里。”
“是!”丁亭杰和江韬纷纷应道。既然堂主下了命令,丁亭杰只得下马,马成戟立刻跟上去把他扶进马车。江韬趁机把路小花塞进尚天华的马车里。
马车里,尚天华盯着路小花看了几眼,突然伸手捉住她的脉门。
路小花想起他曾出手打过她,颤声道:“你想怎样?”
尚天华不理,右手牢牢的持住她的脉门,眉峰渐渐皱起:“你居然没有一丝内力。”
原来是查看自己有无内力,路小花偷吁了口气,撇嘴道:“没有内力有什么稀奇,我学的又不是武功。”
尚天华冷冷的看着脚下肿起半边脸的女子,暗自思忖,此女不过十六岁左右年纪,以她这等年纪,能布出那种厉害的大阵,必是终日钻研阵法,自然没有时间练武。他抬手解了她的麻穴,取出一根麻绳,将她的手脚一一捆住。
路小花不解的说道:“你这是干嘛?”
尚天华冷然道:“为了防止你还没到齐州就死掉,你最好乖乖的待着,不要想搞任何花样!”从阵法看,此女心机甚深,不得不防。她没有内力,点穴时间太长恐怕会血脉不畅而亡,只得用绳捆这种土方法了。
路小花惊讶道:“你真想用我换东西?”
尚天华道:“除非他们不想要你这个小师姐。”
路小花偷瞄了他一眼,道:“他们不会给你的。”没有的东西怎么给。
尚天华淡淡的道:“你最好祈祷他们会给。”似是懒得与她多费口舌,他开始闭目练功。
原来他并未认出自己,还真以为自己是昆仑无别门的小师姐。路小花暗自松了口气。
没认出自己倒没什么奇怪,自己一向不引人注意。但把自己当成昆仑无别门的师姐就有些奇怪了。自己哪有半点艾离姐姐的气质,就算是莫小雨的本事,自己也比不上。路小花暗自摇头,看来这人的武功虽然好得吓人,但头脑却不怎么聪明。不过既然他想拿自己换东西,那么自己暂时就不会有危险。路小花思考了一下,决定将错就错。
想明白了这点后,她张大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为了给小雨报信,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足足折腾了一整天没合过眼,真是困死人了!随着马车的颠动,她的头开始如小鸡啄米般的上下点动。
尚天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她怎么敢就这么睡着!
尚天华不满的瞪着歪头睡在自己膝盖上的路小花,踢了她一脚。这个小女子最开始惶恐不已,后来逐渐镇定,现在居然满不在乎的睡觉!
路小花茫然的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随即又合上双眼,继续去会周公。尚天华又踢了她几脚,却始终无法把她弄醒。
她这么快就睡沉了。尚天华阴沉的盯着她,此女虽然没有半点内力,但这份胆识实是值得夸奖。她能率领昆仑弟子布阵挡住自己的进攻,这份本事更是非比寻常。若不是要用她换那件东西,也许留她在身边会更有用。
睡梦中的路小花随着马车的颠动,身子又向尚天华的小腿靠来。片刻后,她又歪起头枕上了他的双膝,接着又舒服的扭动了一下。停了一会儿,不知她梦到了什么,还“吧嗒”了几下嘴巴。尚天华隐忍着怒气狠狠的瞪着她,却终是没有再次把她踢开。
不知睡了多久,路小花忽被脸上传来一阵巨痛弄醒,睁眼看时,尚天华正将她脸颊上的软肉高高掐起,反复不停的扭动。
路小花抽着气说道:“住……住手!”她的脸本就被马成戟打得红肿,此时又被尚天华揪起,火辣辣的疼痛令她有些口齿不清。
尚天华表情木然的看她痛得泪眼朦胧,这才开口说道:“如果你不想饿死,就跟我来。”说完,他撩帘抬步走下马车。
经他这么一说,路小花顿觉饥肠辘辘,故不得脸上的疼痛,就想跟他下车。可刚一动作,她立刻摔倒,原来她忘记手脚之上还绑着绳索。由于动作过猛,她整个人从车上一直滚到车外。
马车下,尚天华微微侧身,让过跌落在脚边的路小花,皱眉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懂武功。”
路小花头下脚上,十分不雅的摔在地上。马成戟等人正往酒楼走去,听到声音都停步回顾。几人看路小花摔得狼狈,全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路小花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半天,才灰头土脸的从地上坐起。听到他们笑声,她气恼的说道:“懂得武功就很了不起吗?你们还不是被打得落荒而逃!”这一跤摔得她不仅眼冒金星,头晕脑胀,连肩膀的骨头都疼了,可这帮人居然还来嘲笑她!
尚天华不语,阴沉着脸,目光如刀般的剜了她一眼。路小花立刻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哎呀,刚睡醒觉,又摔了一跤,竟然忘记面前这人可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尚天华抬腿迈过路小花,往酒楼走去。
路小花不禁着急的对他大叫:“喂,你不给我解开绳子,我怎么走路啊?”
尚天华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专门用来捆猪的绳子,懂得武功的人又岂会被这根细绳捆住。”
武功武功!这些江湖人就是因为会武功才总是欺负人,还把别人看成猪。路小花气往上撞,费力的从地上站起,一蹦一跳的跟在他的后面:“有本事你就把我的绳子解开,我才不怕你呢!”
“哦,你这是在向我挑战吗?”尚天华站定转身,一脸深沉的望着她。
呃,向他挑战?路小花一愣,想了想,道:“是,我要和你单挑!你先把我的绳子结开。”说着她把双手向前一伸。
望着路小花胸有成竹的样子,尚天华心中微微起疑,难道她真有什么奇异的本领?不可能!她明明连一丝内力都没有。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尚天华冷笑一声,出手把她手上的绳子扯断。那就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还有脚上的。”路小花向他努了努嘴。
尚天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目光中一片坦然,又弯腰把她脚上的绳子弄断。
几名属下见路小花真的要向尚天华挑战,都看好戏般的围了过来。别的暂且不说,堂主的武功大家可都是佩服得紧。
尚天华眉梢一挑,道:“你要和我比什么?”
路小花挺胸抬头,大声说道:“我要和你比试刀法!”
她此言一出,围观众人一片哗然。江韬暗笑,若是她看到尚天华用的是槊,以为他不会用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尚天华自小习武,十八般武器虽不说是样样精通,但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何况这刀乃是最常见的兵器,更不在话下。
尚天华对属下叫道:“拿两把刀过来。”
“且慢。”路小花急忙叫了一声:“我还饿着呢,现在可比不了。”
尚天华心中暗想,她这是想拖延时间吗?随即他冷笑了一声,挥手让她进入酒楼。且让你吃了这顿饭又能如何。
路小花往座位正中一坐,熟练的招过店小二点菜。店小二抬眼看向显是首领的尚天华,尚天华面无表情的微点了下头,示意随她去点。
路小花面带笑容的点了一大桌饭菜,平时都是侍候别人吃饭,今日让别人侍候着吃饭,这感觉真好!况且这顿饭还是免费的,那可真是不吃白不吃。
这顿饭被她吃得风生水起,店小二在席间不停的奔波。吃到一半时,众人不由都停箸看她。
孙木雷心道,这小姑娘有意思,莫不是怕待会死在堂主的手下,先要吃个够本再说。
江韬却不由想道,昆仑无别门的大师姐“焰刀”艾离以刀闻名,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女侠。一门所传,难道这位小师姐的刀法竟是深藏不露?
一顿饭吃得路小花心满意足,她抚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尚天华望着她,冷然道:“现在可以比了吧?”
路小花将嘴一抹,微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了,不过我有几点要求。”
第四十二章 有用的刀
果然是想耍花样,但任她要求再多,在自己的真功夫面前也是自讨没趣。尚天华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说。”
路小花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咱们是比试刀法,但比赛的刀和地点都要由我选。”
尚天华沉吟了一下,道:“刀可以由你选,但你若选个极远的地方,我可没时间奉陪。”
路小花笑嘻嘻的道:“不远,不会超过方圆一里。”
尚天华道:“那便可以。”
路小花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咱们比试刀法,总要有个裁判。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我要找不相干的人来做裁判。”
尚天华想了一下,道:“若你要找的人不在此地,我也没时间奉陪。”
路小花笑了笑,指着酒楼中的客人,说道:“就从那边的客人中挑选几名就行。”
尚天华目光在店中巡视了一番,几桌食客都是些平常百姓或过路的普通客商,便答应道:“可以。”
路小花斜他一眼,故意慢慢的说道:“这最后一点对你来说有点困难。就怕你答应后,又要反悔。”
尚天华淡淡的道:“你先说出来听听。”
路小花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三,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放我走。”
尚天华冷哼一声,道:“你倒还真有自信。如果你赢不了我呢?”
路小花眨了眨眼睛,道:“我就心甘情愿的跟着你,直到你肯放我走为止。”
尚天华眼睛微眯,语气森然的说道:“好,我答应你,你也不要反悔。”
路小花点了下头,道:“我不反悔。”反正被他抓住,不跟也不成。
尚天华对属下示意,“都把刀放上来让她选!”
路小花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你们的刀,既然是正经比试,我当然要用我顺手的刀。”
尚天华目光一寒,道:“难不成你还要我们回昆仑给你取刀?”
“那倒不用。”路小花微微一笑,转头对店小二叫道:“小二哥,麻烦你到厨房找两把上好的菜刀送过来。”
店小二不明所以,但还是依她所言,找来两把菜刀。
路小花选了其中一把,笑眯眯的对尚天华道:“咱们这就到厨房去比试厨艺吧!”
尚天华微怔,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和你比赛厨艺?”
路小花灿烂的笑着,举起手中的菜刀说道:“咱们刚才不是说好了,我和你比试刀法,但刀要由我选。我现在选用菜刀,以菜刀的用途来讲,当然是比试厨艺了!”
“好啊,你使诈!”未待尚天华发言,马成戟将桌子一拍,第一个火了起来。
路小花白了他一眼,道:“这怎么是使诈。对任何人来说吃饭都必不可少,一天三顿,少一顿都觉得饿得慌,所以最有用的刀法应该是做饭用的菜刀刀法!是你自己的想法不对,一提刀法就想到杀人的刀。”
马成戟还欲再说,尚天华却摆手止住他,淡然道:“既然刚才我已答应过她,就和她比试一下她的刀法吧。”说着,他提起另一把菜刀不疾不徐的往厨房走去。
看他沉着镇定的样子,路小花反而露出吃惊的表情,难道他真的很会做菜?她微有些忐忑的跟了上去。
酒楼的厨房很大,据说最多可以容纳下八位大厨同时起火,但现在这些大厨全都被马成戟请了出去,一间诺大的厨房里只有两人,尚天华与路小花分别站在两块菜板前面。
“你别推我!”
“你才该让开,这地方是我先占的!”
里面的二人还未曾动作,门口外的江韬和马成戟却差点动起手来。
在尚天华凌厉的一瞥之后,门外终于安静下来。门框处从高到低的排了两列脑袋,江韬、马成戟、程青协等人分从两边探出头来。今天可是大开眼界,堂主下厨,真是做梦也难以梦到的稀奇场景!
路小花扭头向尚天华问道:“咱俩是做同一种菜还是做不同的?”
尚天华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角:“由你定!”
路小花道:“那好,我要做的菜是鱼香肉丝,你想做什么请随便。”
尚天华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
将袖子一捋,路小花开始“当当当”的切菜。她先把包好的竹笋和木耳切丝,然后又取来猪肉切丝,不大会儿的功夫,她便把要切的菜丝切好。看着菜板上切得整整齐齐的肉丝和配菜,路小花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虽然遗憾的没学到有才哥做百里香羊鲜煲的秘方,但这切菜的技术还是颇得几分真传。
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尚天华的动静?路小花斜眼看他,却见他正袖手望向自己,桌上的菜却一样没动。
“你还不开始做吗?”路小花问道。
尚天华冷哼一声,取来竹笋和木耳。他随意的拎起菜刀,掂了下份量,耍了个飞旋,只见菜刀寒光一闪,笋丝和木耳丝在他手下不停的翻飞,几次呼吸之间便整齐的码在面前。
他切完竹笋和木耳又开始切猪肉,猪肉的质地完全不同于竹笋和木耳,较之要难切很多,但他却切得比笋丝和木耳丝还顺手。他切的丝大小长短完全相同,便如尺量一般。切完后,他将菜刀在案板边的抹布上蹭了两下,那份熟练,就连在一旁观望的大厨都自叹不如。
“原来你学过厨艺,你也要做鱼香肉丝吗?”路小花呆呆的说道。他这手刀功漂亮得简直可以和有才哥媲美!
尚天华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屑,冷漠的说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后面要做什么?路小花心念急转,随即灵光一闪,莫非他刚才一直在偷看自己,其实他根本就不会做菜!呃,对了。这个人的刀功和风大哥削碗的时候很像,看来这些江湖人的刀剑功夫都不是白练的。
她对他做了个鬼脸,开口道:“你以为我会傻到告诉你吗?咱们可是正在比赛!”
哼,就算你切得整齐,但厨艺可不是光比切菜!比起菜品的味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有才哥教导过,一个好的厨师必须对手中的食物完全了解,不仅要熟悉它的味道,还要明白它的构成、营养以及与何种菜品相配才能令它的口感达到完美。别看鱼香肉丝是一道常见的菜品,但要做出好吃的味道,那可是需要真功夫。另外,秘密配方也是必不可少!
路小花点火上锅,火旺锅热时放入猪油,油发出咝咝声响时,下肉丝炒散,加入调配的辅料炒出香味,再放笋丝和木耳丝炒几下,然后烹入芡汁抬锅颠翻。她一边翻炒一边专注的盯着锅里的菜色,好,出锅!嗯,一盘色、香、味俱佳的鱼香肉丝上盘。
路小花得意的将下巴微扬,瞥了尚天华一眼,意思是看你的了!
尚天华依然不动声色,他如路小花一般的点火,放油下肉,最后盛盘。一盘鱼香肉丝端上来也是漂亮得很。
路小花却眼光一闪,心中暗道,赢了!这个人果然是在学自己。他加料时间不对,起锅又嫌略晚,菜色虽然好看,却绝不会好吃。但这人明明不会,却仿得似模似样,也堪称天才了。
两人各端了自己的菜到一桌客人的旁边。
请桌上的三名客人分别品尝过后,路小花笑眯眯的问道:“请问哪盘好吃。”
“当然是这盘。”一名客人指着路小花的盘子说道,那名肃面男子的肉丝硬得嚼不动,令人难以下咽,这笑容甜甜的小丫头的菜却是嫩滑鲜香。
路小花冲尚天华得意的一笑,正要再问下一位客人。
“且慢!”尚天华忽然开口,“换我来问。”
路小花心道,你问就你问,反正我是赢定了!她后退一步,站在一旁。
尚天华对第一位客人淡淡的问道:“哪盘好吃?”
第一位客人指着路小花手中的盘子道:“那……,哎哟!”他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寒光一闪,他刚伸出的食指一下子掉在桌上。
只见尚天华不知何时已拨出随身的短刀,横握在手。
他面无表情的擒住那名客人的手臂,在他的衣袖上擦了擦刀锋上的残血。
“哪盘好吃?”他再次淡淡的开口问道。
“这……这盘。”被砍去手指的客人忘记了疼痛,慌恐万分的说道。
他身旁的几人害怕得想抽身离开,却被马成戟等人按回座位。
尚天华微笑着踱到他们面前:“你们可是证人,哪能就这样走呢!”
他面色一凝,目光冰冷的说道:“哪盘好吃?”
“这盘好吃,这盘好吃!”几位食客忙不迭的说道。
路小花气得发抖:“你这是威胁!”
“那又如何。”尚天华挑眉道:“你用你顺手的刀,我当然也要用我顺手的刀。”
他慢慢抚过短刀的刀锋,在几名食客的眼前比了一比,然后转头问向路小花,“你说现在咱俩是谁赢了?”
几名食客立刻惊慌的望向路小花。
路小花咬牙道:“你赢了。”
尚天华使了个眼色,马成戟这才把食客们放走。
“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玩过家家。”尚天华目光阴寒的说道,“终是杀人的刀更有用些,对不对,莫小师姐?”
“你!”路小花只叫出一字,喉咙便似被人紧紧抓住,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人目光中令人恐怖的东西她开始看懂,那是一种根本就没拿不懂武功的人当人看的眼神。她忽觉胸闷异常,不受控制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全身莫名的微微发抖。
望着路小花眼中的惧意,尚天华嘴角边露出一丝残冷的笑意:“跟紧了,别拉下。”他将短刀入鞘,转身出门。
路小花低下头,水雾渐渐蒙上眼睛。幸好不是小雨被抓住,否则一定会被这恶人欺负。
对了,我现在的身份是昆仑无别门的小师姐,可不能被他小瞧了!努力回忆起艾离英姿飒爽的样子,她抽气一下,勉力止住颤抖。
跟就跟,反正有免费吃喝,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大步跟在尚天华的身后。
第四十三章 莫小雨的决心
就在路小花决心冒名顶替莫小雨、当好昆仑无别门的小师姐的时候,真正的莫小雨正站在昆仑后山一处隐密的洞穴之外。
此洞名为玉石洞,因入口处有一道巨大的玉石洞门得名,是掌门宋瑜闭关修行的地方。宋瑜列此地为禁地,并下有严令,任何弟子不准以任何理由进入玉石洞,否则轻则被逐出师门,重则废除武功。故此,他若是闭关,任何人都无法与之取得联系。
此刻宋瑜正在闭关。莫小雨站在洞口,对着玉门说道:“师傅!我要去救路小花,请您准许弟子下山!”
她在玉门外站立些许时候,洞内却一直没有回应。她暗自思忖,玉门隔音极好,师傅又在闭关,怕是听不见吧。
她提声又说了一遍。良久,仍是没有回应。
莫小雨踌躇了一会儿,伸手去推玉门。虽然师傅下了严令,但比起被逐出师门或废除武功,去救小花更为重要。
然而无论她使多大的力量,玉门却纹丝不动。
莫小雨停手喘息,目露失望的看着玉门。自己气力不够,无法打开玉门。
可是,不能再耽误了,要赶快去救小花才成!
停了片刻,她深吸了口气,对着玉门高声说道:“师傅,我要去救路小花,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请恕弟子没有得到您的准许就私自下山!”
她正要转身离去,正在此时,玉门却打开了。
“师傅!”莫小雨惊喜的叫道。宋瑜点了点头,缓缓走出玉石洞。
莫小雨急切的说道:“师傅,请您准许我下山去救路小花。”
宋瑜凝望着自己这名最小的徒弟,一向羞怯的她一反平日的模样,目光里闪烁着从未有过坚定,一双眼睛变得明亮有神。
宋瑜叹息一声,负手仰望长天,喃喃道:“想不到万事皆起由于一朵小小的路边野花。罢了,人算终是算不过天命,这也许便是天数也未可知。你们各自的命运,便由你们各自去掌握吧。”
莫小雨不解的仰头问道:“师傅您这是答允我下山了吗?”
宋瑜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落寞,道:“你若定要下山,我也不会阻止。”
莫小雨欣喜道:“师傅,谢谢您!”
望着她的笑容,宋瑜面上并无喜色,反而严肃的说道:“你此次下山,为师赠你四字:凭心而为。万事尽力去做,若力之不及,则但求无愧于心。”
莫小雨点头应道:“凭心而为。弟子记住了!”
“这个你也拿去吧。”宋瑜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莫小雨接过打开后,里面是一条玉石项链。
宋瑜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本想等到你十八岁时才给你。既然你要下山,便提前给你吧。”
“多谢师傅!”莫小雨将项链戴于颈上,玉石项链配上她如玉的肌肤,为她平添几分美色。
宋瑜望了她一眼,道:“你将它小心收好,不要向人展露。”
“是。”莫小雨将项链藏于衣中。
……
莫小雨拜别师傅后,牵了路小花的白马,找到方镇涛。
她问道:“方大哥,我请你帮我做的东西做好了吗?”
“已经按照你给的图做好了。”方镇涛取出一个两寸来长,精致小巧的红漆木虎交给莫小雨。
莫小雨拿着红漆木虎反复查看,不由赞赏道:“方大哥,你这只虎符做得简直和书上画的一模一样!”方镇涛手下率领着一批外门弟子,虽然武功不强,但却精于这些旁门之道。
方镇涛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师姐,难道你想用这个伪造的虎符去救小花姑娘?”
莫小雨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他们要的东西,咱们根本没有,我只好用这个假的去骗骗他们。”
方镇涛惊讶道:“小师姐,难道你想亲自下山去救小花姑娘?”
莫小雨正色的点头:“那当然!小花是为了救我才被抓走的,我当然要去救她!而且我已禀明师傅,师傅也答允了。”
方镇涛见她去意已决,便说道:“山前大道已被叶哥的大阵破坏,至今还没有办法恢复原状。不如我派人与你一同从后山小路出山。”
莫小雨摇了摇头,道:“如果从后山绕道,要多走两、三天的路,我得从大道出山。”
方镇涛道:“可那十几丈宽的山崖你怎么得过去?”
莫小雨抚着路小花的白马道:“我让小白带我过去。”
……
站在崖边,方镇涛心悸的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崖下,不放心的说道:“小师姐,我看你还是绕道吧。”
“不要紧!”莫小雨拍了拍胸口,说道:“我有小花送给我的平安符,一定可以过得去!”
她骑上白马,倒退数丈,抚着白马的脖子,轻声唤道:“小白,为了小花,你可要加油啊!”
白马似是听懂了她的话语,仰头喷了个响鼻,前蹄用力蹬了几下地后,快速的跑动起来。到得崖前,它猛然一跃,带着莫小雨腾空而起。
莫小雨紧闭着双眼不敢下看,只觉风声呼啸着刮过脸孔,片刻后,身下一震,良久无声。
她将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一道缝,只见白马已带着她稳稳的落在了对面。她开心的向对面的方镇涛挥着手。
方镇涛一颗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又叫道:“小师姐,你一个人去到底行不行啊?不如你在前面等一下,我还是派几个人跟你一同去吧。”
莫小雨一面催马前行,一面回头向方镇涛挥手叫道:“不用了,方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小花平安的带回来!”
望着一人一马远去的身影,方镇涛心中感叹,自从小花姑娘被抓走之后,莫小师姐忽然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啊。
……
莫小雨带着虎符,骑马赶来之时,路小花却被缚住手脚扔在尚天华的马车上。马车正在快速行驶,她的手脚都不能动,随着马车的上下颠动,她便如翻炒花生般的滚来滚去。
傍晚时分,一只白鸽飞落在江韬的手上,他拆开绑在鸽腿上的纸条交到尚天华的手中。尚天华看过后,便命众人立刻动身,好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
一坐上马车尚天华又开始闭目练功,路小花连叫了他几声,让他解开绳子,他都不理。她十分气闷,却也只得被一直捆着。心中暗道,此人一直乘坐马车,莫非就是为了增加练功时间?这些江湖人的想法可真令人费解。
天色越来越黑,马车一直行不个停,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也学尚天华般闭上眼睛。
行了不知多久,她迷迷糊糊中,觉得马车似乎停了。隔着车门,耳畔边传来尚天华与江韬低低的对话:
“堂主,到地方了。”
“叫兄弟们做好准备。”
“是!但这丫头怎么办?”
“先放在车上,免得碍事。”
“是。”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后,车外便再无声响。
等了一些时候,路小花睁开眼睛,小心攀上对面的座椅,瞄眼向外看去。
外面天色要明未明,定睛看去,此地似是一处密林。周围除了这辆马车外,便再无他人。不仅是人,连另外两辆马车和这辆马车上的马都不见踪影。
他们全都走了!路小花的眼睛立时睁得溜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用力的撞向车门。车门却动也不动,仔细看去,竟已被从门外锁上。
算了,先把捆住手脚的绳索弄开吧。她目光四下搜索。
然而搜索的结果却令她失望,车厢里除了木制的座椅和一些衣物外,并无可用之物。她试着在木椅的边缘摩擦着手上的绳子,但磨了好久,绳子也只是微微起毛。这样磨下去的话,就算能磨断,恐怕要几天几夜吧。她有些泄气的想道,难怪他们这么放心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车里,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就逃不出去!
唉,要是风大哥在就好了,他那么厉害,这个车厢一定困不住他。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鼻中有些酸涩,忍不住连吸了几下。
不对不对,说好了不再想他。现在更不能想他!……那就想想艾离姐姐吧。要是艾姐姐在就好了,她一定一刀就能把这个车门劈开。……哎,对了,我现在可是昆仑无别门的小师姐啊,不能就这么放弃!她重新振作精神,开始四处张望,一抬眼看到一束阳光正从车窗外射入。
车窗!虽然车厢封闭,但车窗上只有一块蓝布做为窗帘。可以从这里出去!她眼中霍然一亮。
可是窗口看起来很小,行不行呢?……不管了,试一下吧!她挣扎着站起,把头探了过去。
啊,头刚好能出去!……好,继续努力。她足下用力,缩起肩膀向外钻去,但肩膀却被窗框挤住。……只差一点点儿了,加油!她忍着擦痛,硬是把肩膀蹭了出去。肩膀过后,上半身也蹭了出去。
哎哟,糟糕!她轻呼一声。因为脚已蹬不到地,她的腹部被紧紧的卡在车窗上,整个人不上不下的吊着。唉,一定是上顿饭吃得太多,肚子撑得太鼓。
不能灰心!就差这一下了。她鼓励着自己。吸气,吸气,再吸气!她双脚乱蹬,一下子蹬到座椅。猛然用力,“篷”的一声,她一个倒栽葱从车窗掉落在外面的地上。
顾不得疼痛,她急忙向四下张望。
还好,没人发现。她从地上爬起,灰土满面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成功逃跑的第一步终于完成!
找到块尖利的石头,她磨断了绳子。微笑着直起身,她连蹿带跳的朝密林边逃去。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从马车里逃出来,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令她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她的瞳孔猛然缩紧,眼神中流露出极度震惊之色,面前的场景,令她毕生难忘!
第四十四章 如噩梦般的真实
呈现在路小花面前的是一幅鲜血淋漓,犹如修罗地狱般的画面!放目看去,这幅画作的主要作者却是尚天华。
与密林相接的狭窄山道上,一辆接一辆插有明黄色旗帜的镖车拥堵在一起,尚天华正立马横槊的挡在道口。他眸沉若漆,柔美的脸上显出近乎透明般的白皙,两片薄唇鲜红得犹如涂朱,唇角微翘,浮出一抹极淡的勾魂微笑,山风吹动,青丝拂面,整个人浓艳欲滴得似一位绝世女子。
然而正与他相斗的护镖兵卒却不如此看他!在尚天华马前,是一条由尸体与频死者铺成的道路,缺肢断腿的人或尸体一个挨一个的倒在地上,一直沿伸到数丈开外。这些死者身上皆穿着士兵的制服,或仰或俯,却都蜷缩成团,表情痛苦不堪。兵卒们无不胆战心惊,面前这人,在他们眼中,不次于一位勾魂索命的地狱使者!
即便如此,护镖的兵卒们却无一人后退,仍在奋勇抵抗。此次押运乃是西域高昌国进献给皇上的贡银,若是被劫,非但性命不保,还会拖累全家。眼见人数越战越少,剩下的几名护镖的兵卒互看一眼,皆露出拼死一战的决心,各举兵刃蜂拥而上。
尚天华也杀得性起,他双目微眯,眸中闪过一道凶暴残忍的嗜血煞气,唇角上扬,冷冽狂傲的笑意自唇边溢出。他手中长槊一挥,鲜血便如泼墨般飞溅而出,中者并不立时毕命,而是残肢断腿、失去战斗力的倒于地上,直到血尽而亡。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面前鲜血如流,已再无站立之人。
山腰之上,断手断腿以及圆滚滚的头颅四处散落,他的手下正分别追赶着几名分头逃跑的兵卒。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天际边的初升之阳红得刺目,把流散在它四周的云彩也染成血色。满目皆红!路小花首次觉得一天的早晨竟是如此恐怖。她突觉胸中涌起一阵难耐的翻滚,猛然弯下腰,急奔至一棵树下,止不住的呕吐。
正在此时,一名身穿盔甲、军官模样的人忽然从尸丛中跃起,自山道边蹿入密林之中。他的身上有数处骇人的伤口,左臂被齐齐砍断,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军官逃入密林,抬眼看见正扶树呕吐的路小花,急忙高声大叫:“快逃,强盗劫贡银啦!快去报官!”
路小花闻声止住呕吐,回头看他。他深目高鼻,长相不同于中原人,说话时带有明显的异族口音。
然而,未待路小花应话,一支长槊破空而来,准确的戳中军官的右腿。军官惨叫一声,被击倒在地。
路小花惊声尖叫,仓惶向后退去,却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她撑手坐起,双腿却酥软得无力站起。
军官极勇,他用力挣扎,竟将腿从槊下挣断,拖着半截身子向路小花爬来,“快……快去报官!”说着,他瞪着无神的双眼,向路小花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
路小花全身后仰,惊恐万状的坐在地上,不住的蹬腿后缩。
山道那边,尚天华从马上一跃而起,凌空向这边扑来。来至近前,他握住长槊,自断腿上拔出,又再举起,向军官背后猛力扎下。
“噗”的一声血溅,长槊穿透军官的盔甲,将他直直的钉在地上。军官身体一抖,血掌下垂,头却仍然昂起。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嘴巴如鱼般开合,吐出一连串的血泡。
尚天华唇角微抿,眸中煞气逼人,猛然将长槊自军官身上拔起。军官脑袋一歪,猝然死亡。
“啊!”路小花又是一声尖叫,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尚天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一人一尸,嘴角边掠过一丝残冷的笑意。
此时,马成戟赶到他的身后。尚天华擦拭着槊上血迹,立身问道:“可还有漏网之鱼?”
马成戟禀道:“兄弟们已全面搜查过一遍,应是没有。”
尚天华命令道:“把所有的尸体都处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马成戟低头领命,他看了一眼路小花,说道:“堂主,这个小丫头被捆住手脚,居然还能从马车里逃出来,真是够狡猾的。她窥破我们办事,不如把她一起处理掉吧。”
尚天华将手一摆,道:“不急,且等昆仑无别门的东西到手后再说。”
……
路小花自马车的颠簸中清醒过来,手脚上仍绑着绳索。抬头看去,对面的尚天华依旧在闭目练功。
她不禁怀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但肩膀上怎么又有如此真切的疼痛传来。到底是梦不是呢?她晃动着脑袋,试图从对面人的身上看出蛛丝马迹。
对面的尚天华背靠座椅端然而坐,他双目闭合,呼吸均匀,洁如白玉的脸上毫无表情。路小花对着他看来看去,却看不出半点线索。不经意间,心中掠过刚才梦境的一个片段,那名军官正向她瞪起一双垂死的双眼,路小花猛的打了哆嗦,心脏狂乱的砰砰直跳。是在做梦!她确定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血腥残忍的事情发生?就算他武功很高,心肠有点狠毒,但也不像是能做出那种可怕事情的人。
嗯,肩膀的疼痛应该是睡着时不小心磕碰所致。那个梦可真是个令人一想起来就浑身发颤、极度恐怖的噩梦啊!不过还好,只是在做梦而已。
望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几缕阳光,路小花心中掠过一阵酸楚。好怀念和小雨在一起的时光,这样被捆住手脚,连做梦做的都是噩梦。
……
明媚的阳光下,莫小雨正骑在路小花的白马之上。
她来到一个三岔路口,犹豫不决的喃喃道:“该走哪条路呢?”她向四面望去,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抚着白马的脖子,柔声问道:“小白,你知道该走哪条路吗?”
白马噗噜噜的晃了晃耳朵,仰天打了一个响鼻。它弯下脖子,不停的在地上嗅着。嗅了一会儿,它忽然昂起头来,对着东南方的路又打了一个响鼻。
莫小雨高兴起来:“是要走这条路吗?小白你可真聪明!”
她直起身,提起缰绳,正要催马前行,迎面突然驰来一匹快马。那马快如一道烈风,马上骑手的面孔在她眼前一晃而过,连看都来不及看清。
莫小雨被随之而来的烟尘呛道,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心中好奇,是何人行得如此之急?
正在她面带疑惑,回首相望之时,那马上骑手却将马一拨,那匹马又掉头驰了回来。
那匹马在莫小雨面前霍然停住,马上之人向她叫道:“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师兄,是你!”莫小雨看清了马上的来人之后,面露惊喜。平时避之不及的四师兄,现在看到却无比的亲近。
她鼻子一酸,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四师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帮大师姐去办些事情,耽误了点儿功夫。”徐绍风的衣衫上尽是尘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心中暗奇,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师妹,师傅怎么会准许她下山?
莫小雨抽泣着说道:“四师兄,门里出事了。”
徐绍风脸色一变,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莫小雨边哭边说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有一帮坏人杀上门来。”
徐绍风皱眉道:“小师妹,你先别哭,把事情好好说清楚。现在门里众人的情况如何?有无损伤?”
莫小雨仍哭着说道:“那些坏人被三师兄布的阵阻在山外,门中弟子倒无一人受伤。”
“既然无事就好。”徐绍风松了口气,这个小师妹也太爱哭了。
“一点儿也不好。”莫小雨抽泣了一下,接着说道:“小花为了救我,被那些坏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徐绍风脸色急变,伸手扯住莫小雨的手臂。
莫小雨吃痛的叫了一声,徐绍风这才放开她的手臂。莫小雨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听完后,徐绍风眸色冰寒,沉声道:“我去救小花!小师妹,江湖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说罢,他掉转马头,就要离去。
“四师兄,你先别走!”莫小雨急忙叫道,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说道:“这是小花借给我的平安符,一定是因为她将这个借给了我,所以我没事,她却被坏人抓走了。四师兄,你若是见到她,请把这张平安符还给她,让她平平安安的回来。”
徐绍风点了下头,接过平安符收入怀中。他看到白马,说道:“小师妹,我这匹马奔波太久,有些劳累,你将小白换给我骑。”
“好。”莫小雨下马,与他交换。
徐绍风骑上白马,对莫小雨说道:“小师妹,小花的事由我来管。江湖危险,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在外面溜达,赶快回门里去!”
莫小雨点头答应。徐绍风呼喝一声,白马在他的驾驭下,飞驰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白衣白马,莫小雨呼出一口长气:有四师兄在,小花应该可以救出来吧。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猛的捂住了嘴巴。哎呀,说了半天却忘记把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四师兄。她掏出方镇涛做的虎符,向徐绍风的去路招手,但徐绍风与白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要赶快追上四师兄才行!莫小雨翻身上了徐绍风留给她的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