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
八年前的乐土事件后,完美世界公司的经营方向忽然有了重大的转变,从大众游戏娱乐转向智能机器人。
不过和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机器人设计制造公司DigitLives不一样的是,完美世界公司没有把重点放在人类仿生上,而是着眼于机器人和控制者的五感互传上。在他们的理念中,机器人不该片面追求与人类的极度相像,而是根据实际使用需求做成任何物理形态。
简单说,如果需求是一张银行卡般的大小和形状的,他们的承载物就是这个样子,把乐土模块安置在上面。通过这个机器人获得的感知数据变成1和0的不同数字组合,再通过网络传递给控制者,控制者可以是人或者是计算机。具备手或足或其它功能性装备的机器人,控制者可以直接控制这些机器人装备的动作。
当完美世界公司把机器人作了新的定义后,机器人便具备了新的概念,可以广泛应用于任何领域。
完美世界公司的第一代机器人六年前面世,立即在民用市场获得巨大的反响,不仅如此,还获得众多国防和科研机构的特殊订单,每年的业务量有翻倍的增长。
为了配合机器人的设计、生产、驱动和推广,完美世界公司和白氏企业作了相应的调整,白氏企业拆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继续原来的业务由白老担任董事长,尹志坚任董事总经理,另外一部分和原来的神经传导实验室合并成立完美机器人公司,由刘爽担任董事长,奚秀娟担任董事总经理,三家公司仍然依照原本的模式以股份制形式单独经营,机器人运行以授权形式使用完美世界平台。
完美世界公司因为业务的发展不仅把整栋的完美世界大厦买了下来,还在世界各地建立了许多分部而完美机器人公司从白氏企业的工业园搬出,在旁边另外建了一个工业园。
两年前,随着网络技术的日新月异以及实际传输速度和带宽的增加,完美世界公司把完美世界平台的数据传输从二进制改为八进制,这种改变不是单单从0和1改变为0-7这么简单,而是平台从同时控制一个生物电发生器的开和关到同时控制四个,从只能获得一个位置传感器的信息到同时获得四个。虽然这一改变让平台运行复杂好多倍,但好处是各种数据的获得以及传输速度更快,同时传送的数据量更大,结果就是机器人的反应更灵敏和准确,这一改变马上让完美世界公司的业务在原有基础上出现几何级数的增长。
白思恒这几年因为公司业务的高速膨胀让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而随着社会治安的进一步好转,刑侦队却闲了许多。白思恒对繁忙的工作早已习惯,生活和工作没有特别的界限;林逸虹是个非常主动的人,工作闲下来正好让她更有理由多陪着自己的爱人,所以他们俩抽空做了些工作外的事,例如恋爱、结婚和生子。
后来当完美机器人公司的机器人被纳入国防科技部门采购目录后,林逸虹除了妻子和孩子妈的角色外,还被市局赋予了另外一个任务,保护白思恒等几个股东的人身安全,相当于完美世界公司和完美机器人公司的安全主任。
明面上她当然不可能担任这个职位,不过她想到了高雅。也不知道两个有着类似背景的女人某天在一个餐厅里吃饭的时候谈了些什么东西,不久后高雅便出了山,成了完美世界公司和完美机器人公司的安全主任。
白家三代六口的这次度假几乎就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白老在春节前一次家庭聚会上提出的,他说他多年前就想带着老太太到伊斯坦布尔旅行,但因为工作太忙,这么些年都没有实现,现在想趁着俩人腿脚还算灵便,过完年便到那里度几天假,他们甚至不声不响把签证办了,正准备订机票。
白思恒不放心自己父母独自出国旅行,被父母一说也有些心动,和林逸虹一合议就决定一家老小一起动身。很快林逸虹请了假,白林二人本来就有签证,小孩的签证不用两天就办了下来,乘坐公司商务飞机出行不需要烦恼航班的问题,白思恒让秘书订好一系列的行程后,两人就带着两位合计快160岁的老人和一个6岁的男孩还有一个4岁的女孩潇洒地来一个说走就走的假期。
林逸虹还在联合国部队服役的时候,她没少在土耳其各处落脚,这里是中东和欧洲的枢纽,伊斯坦布尔更是龙蛇混集,所以这座城市从来就是某些特殊信息和某些特殊商品的集散地。
不过这里也胜在普通老百姓民风朴实,古迹众多,对一般游客友善,他们一家也只是停留几天时间,所以只要绕开一些黑点,很值得到此一游。最重要的是,因为塞浦路斯的官方语言是希腊语和土耳其语,所以林逸虹不仅会说土耳其语,工作关系曾和城里一个有势力的帮会首领也熟悉;另外完美世界公司的土耳其分部设在伊斯坦布尔的CBD中心也算是一家比较大型的公司,和当地警方的关系还算融洽,所以即便这次度假扶老携幼更没有知会任何一方,林逸虹也不特别担心安全问题。
一家老小同行的度假和独自游荡甚至和两人的旅行完全不同,三代人对一样的景致以及一样的人文历史从各自的角度去观察以及用各自的人生阅历来感受,总有不一样的灵魂感悟甚至是不一样的思想碰撞。
这两天,林逸虹觉得不仅仅两位老人和两个小跟屁虫的心要放飞了,连自己的心也如从日出到日落总飘悬在卡帕多奇亚上空色彩斑斓如繁星般密集的热气球一样舒爽,即便以前也吹了五年地中海的风,可重临这片并不陌生的土地上,居然感觉连风也和从前大不相同。虽然每每经过一些以前工作过的地方总不免想起一些旧人和旧事,但更让她珍惜如今的生活和身边的人。
而白思恒更舒坦,林逸虹对伊斯坦布尔非常熟悉,甚至在老城区那蛛网般的横街窄巷仍能自由穿梭,所以他感到这几天正儿八经在度假,是一个甚至连思想也可以偷懒的假期。
两个小孩简直乐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建筑陌生的语言永远都是新鲜有趣的事物,站在大桥中间的欧亚分界线上,一会儿你是欧洲人我是亚洲人,一会儿又反过来,玩得不亦乐乎;走在老街集市,烤肉、糖果、街头表演、土耳其手工玩具甚至古老占卜用品都是锁住他们双脚的器具。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即便没有妈妈做翻译,两个小孩居然能和当地一些小孩单独交流,或者人与生俱有相互沟通的能力,只是岁月和经历把这种潜能磨灭了,换言之成长反而是一种退化。
最意想不到的是老太太,不仅游览的时候意气风发,恍惚年轻了二十岁,竟然还对伊斯坦布尔各处人文景观和古旧建筑的历史如数家珍,估计这些年里一直在做功课,不知道是因为白老承诺带她来这游玩后才钻研的还是因为本来就懂许多所以白老才要带她到这里。说不准里头还有些故事,不过白林二人均没有深入探究的意思。
白老也开心,这次行程原本只是为了兑现早年的承诺而来,现在老伴高兴,儿子儿媳舒心,孙儿孙女快乐,所以他很开心。
他甚至觉得这次的旅行将会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段记忆。
到达
如果说这个假期十全十美倒也不是,最大的问题是时差。土耳其的时间比国内的时间晚五个小时,祖孙四人都习惯了早睡早起,按照他们的作息时间计算,在伊斯坦布尔凌晨三点不到就醒了而傍晚七点前就犯迷糊。
出门前大家特意就这个事情商议了一番,假期就几天时间,倒时差不太实际,而且***教信徒的生活很有规律,他们每天要做五次祷告,晨礼在第一丝阳光照射到大地前,也就是早上5:00-5:30,当地人在晨礼后便开始一天的工作。为此出发前大家决定把一天的行程和三餐时间作些改变,反正伊斯坦布尔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世界各地美食,什么档次都有。
起床后在房间里吃些头天准备好的点心然后收拾妥当,晨礼的时候所有清真寺会有高音喇叭颂唱古兰经,颂经声音结束后他们出发,开始当天的游览,起码在第一个景点可以和普通游客错峰。当地人的早餐他们当作午饭吃,下午两三点***要做晡礼,晡礼后相当于国内的下午茶时间,他们再找东西吃不过却当成晚餐,饭后再四处走走,然后回酒店休息。虽然这样安排会让假期延长一两天,可时间对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秘书预定的酒店是一家由历史建筑改建而成在蓝色清真寺附近的五星级酒店里的总统套房。
到达的时间是傍晚,推开房门后发现清真寺的穹顶和六个尖塔像是印在窗户上的风景画。走到阳台上,清真寺全景在夕阳的余晖下很是壮观,立即占据了不少爷爷相机里的储存空间。
忽然,两个童音的对话让阳台上的众人一阵莞尔,
“哥哥,那个清真寺根本就不是蓝色的,为什么要叫蓝色清真寺呀?”
“最初帮它改名字的人有色盲症,分不清蓝色和其它颜色,但是这个人很强大,不听话的人会被咔嚓掉,所以其他人就只能跟着叫了。”
奶奶连忙尝试着用简单的语言为两个小孩释疑。
然而就在众人完全沉浸在这幅壮美绝伦的画面中时,高音喇叭传来诵唱可兰经的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赶紧跑回房内。但即便把所有门窗都关严实,更把窗帘都放下,声音仍从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缝隙挤进房内,坐在会客厅里差点连说话都听不清,让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的老太太讪笑不已。
林逸虹没空观赏夕阳下蓝色清真寺的景致,进了房间后她照例到处检查房间各处有没藏着电子设备以及各处门窗的锁禁是否牢固,两个小跟屁虫刚开始的时候照例吱吱喳喳地跟着她的屁股转悠,不过很快他们俩就发现了样新鲜的玩意,一扇无声的厚实电动门。
这个酒店的总统套房设计得很有特色,它其实是由两套镜像格局各有对外房门的两室一厅组成。进门后是一个超大的北欧风格会客厅,大门旁边是个巨型取暖用壁炉,壁炉对面是一圈围着一张波斯手工地毯的沙发,客厅一头是阳台,另外一头是一条走廊通向两个睡房。走廊入口用一个偌大的柜子挡着,如果不走到柜子旁边,看不到走廊,估计是为了私密用途。
两个套房由睡房前的走廊连通,只要打开电动门,两个套房就合二为一。这样设计的目的,如果当做一个总统套房使用时,可以把主人一家的居住和生活区域与同行助理的起居工作区域分割开,为主人一家提供更私密的休息空间;另外,如果把中间的电动门锁死,总统套房就变成两个一模一样但独立的行政套房。毕竟四房两居室客房的市场需求并不太多,这样的设计可以减少酒店房间的空置率。
当两个娃发现电动门的秘密后,马上丢下妈妈把电动门又开又关玩个不亦乐乎,白思恒见状佯装恼怒命他们住手,但一丝作用也没有,他们反倒利用这扇门和爸爸在两边套房里玩起了捉迷藏。
为了安全起见更是一种职业习惯,林逸虹在检查完房间里的锁禁以及隐藏的电子设备后,便在一个隐秘的位置安放了一个特殊装置。这个装置可以感应到一定范围空间里的心脏跳动,自动识别进入这个范围里活人的数量,然后通过卫星网络实时把信号发送到她的手机里,当监测到活人数量与预先设置的人数不符时,手机系统报警,手表与手机相连,即便不打开手机也能通过手表的震动知道监测范围人员数量的变动。
同时这个装置与卫星网络实时互联,可以通过一个特定的软件实时查询到它所在的经纬度坐标,功能上相当于一个卫星定位器。这个装置是完美世界公司未上市的产品,先配备给了公司里几个主要股东,一方面用于测试产品的功能特性,另一方面也为了保护几个股东的安全。这个装置还有一个功能,即便被屏蔽了或者被破坏,如果手机上没有取消原本的设置,查询软件上仍能显示它最后活动的位置坐标。
白老夫妇为了让儿子儿媳有私人空间,特意让孙子孙女和他们住在一个套房,自己睡在靠近客厅的房间而小孩靠近里面的房间,白林夫妇二人则住在另外一套房靠里面的房间。
一般情况下,白林二人睡不了那么早,况且五个小时的时差对壮年的他们影响并不大,晚上等老老小小四人睡了后,把检测设备的人数设置为四人然后把两个套房中间的电动门关上,再从自己那边的房门跑到酒店楼下,在露天餐厅对着夜幕中被景观灯映照着的蓝色清真寺,吃点东西或喝杯酒。
三月中地中海的风在晚上仍有凉意,但在暖炉旁看着自己的爱人吹着久别了的风,仍旧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酒足饭饱后回到房间,重新打开电动门,把系统中的人数设置为六人,然后该干嘛干嘛,很有点神出鬼没的样子。
故事
今天会是呆在伊斯坦布尔的倒数第二天,一家人准备参观完蓝色清真寺后步行前往大巴扎集市游览,距离很近,正常情况下只需要20到30分钟。
从清真寺出来后,爷爷和奶奶俩人走在一家人队伍的最前面,但是他们俩不论在清真寺里还是走在路上总有拍不完的照片。奶奶简直就是一个模特儿的范,摆拍时的姿势层出不穷,还有不同款式丝巾作道具,一个姿势要让爷爷从不同的角度拍,拍出来的每张照片还需要奶奶亲自审核通过,否则必定不厌其烦地重拍,简直比那个什么著名导演更苛刻。不过爷爷也出乎寻常地耐着性子,对奶奶有求必应,所以他俩走得很慢。
白思恒见自己父母恍惚再度蜜月,觉得不方便打搅便拖着儿子晨晨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故意和他们俩拉开一段距离。伊斯坦布尔老城区的街道和晨晨所见过的任何地方都很不一样,于是晨晨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不断地这里指指那里点点,问题一箩筐一箩筐地扔给白思恒。不过,令白思恒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儿子的方向感和记忆力,无论街道怎么错综复杂,他都能清晰地辨认出蓝色清真寺和自己酒店的方向。
当然,大家并没有急于也没有必要在哪个钟点赶到哪个景点插上到此一游的旗子,所以慢就慢了。
拖着女儿走在最后的林逸虹走得更慢,熟悉的街景再次引发了她诸多的回忆,让她思潮起伏。虽然脱离那个圈子十多年了,但重返这座城市尤其重返这个曾经历过生死一刹的地方,她又怎么能忘记?那个和自己一起经历生死的人虽然在自己退伍回国后一直没有联系,但要忘记他是不可能的。
“汉还住在这里吧,现在还好吗,结婚生子了吧?”
……
“这地方看起来依然没变,那几个子弹孔还在,不过子弹头被抠掉了。”
……
新鲜的街景吸引了女儿曦曦大部分注意力,但妈妈神情的异常不久后仍引起了细心的女儿关注,她抬头看着林逸虹问道,“妈妈没事吧,你在想什么?”
林逸虹低头看着女儿,回答道,“没事,妈妈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和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个好朋友。”
“原来妈妈在这里有朋友,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为什么我们不去看望你的朋友?”曦曦一脸好奇地问道,
林逸虹还没回答女儿的问话,走前面的白思恒却听到了,他回身一脸好奇地看着母女二人,打趣道,“我只知道妈妈年轻时候因为执行任务曾在这座城市住过一段时间,没想到就在这里,当中应该有精彩的故事吧?”
妈妈又有故事,晨晨闻言立即挣脱了父亲的手跑到妈妈身边。他和妹妹从小就是听着妈妈的故事长大的,妈妈是他们的偶像,每个妈妈抓捕坏人营救人质的故事总让他们兴奋不已。
林逸虹看着一双儿女和丈夫的样子,便把他们带到刚刚经过的一栋两层的房子前,指着墙角的弹孔,把一段十多年前自己在伊斯坦布尔执行任务时的故事稍作删减后讲了出来。
原来这栋房子的二楼就是她在伊斯坦布尔执行任务时曾居住过的地方,是一位名字叫“汉”的联络人所提供的处所。汉也是联合国部队的成员但一直驻守在伊斯坦布尔,当时明面上的身份是这里一个黑帮的小头目,年龄和林逸虹差不多,虽然林逸虹退伍后两人便断了来往,但据一些信息,汉后来成了这座城市里最大黑帮的首领,至于有没有从联合国部队退役就不得而知。
16年前联合国部队接到情报称一个来自巴勒斯坦的危险人物将会在伊斯坦布尔和某国的一个军火商进行一笔数额巨大的交易,于是派遣林逸虹来到这里,任务是找出交易方,如果可能,探明双方的交易内容,她的联系人就是汉。
被监视对象到了伊斯坦布尔后并没有选择住宾馆而是住进了那座民宅。
林逸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平房。
刚巧面前这栋楼的二楼是汉一个朋友的房子,于是他找了个理由和他的朋友暂时互换了住所,和林逸虹二人躲在房间里每天轮番监视对面房子里的一举一动。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林逸虹发现有几个白人面孔的陌生人进了房子,估计是和他们交易的军火商到了,于是悄悄地溜到那个房子外侦查,而汉在二楼的窗户旁放哨。但那些人都很警觉,他们留了些人在附近的街道假装闲逛却在巡视,还有人躲在隔壁的房子里戒备。
本来,林逸虹和汉约定,发现危险后他通过对讲机示警,可直到她被发现并最终引发一场枪战,汉却一直保持沉默。本来以为被汉出卖了,可就在她寡不敌众马上要被俘虏的时候,汉却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了下来,空中接连开枪击毙了三个最靠近林逸虹的人,把她从包围圈中救了出来,并利用这里如迷宫一样的横街窄巷,爬墙翻屋带她离开,否则这里就是林逸虹的葬身之地。
故事让白思恒听得冷汗直冒,却让两个小孩热血沸腾。晨晨十万个为什么的特性再次展现了出来,问道,“妈妈,我看这里的路也不是太复杂,怎么会是迷宫?”
爷爷和奶奶已经在前面逐渐走远,白思恒担心二老走丢更不想让林逸虹在小孩面前继续这个有点触动神经的故事。当然,林逸虹现在能成为两个孩子的妈,自然是躲过了众多的危险,但怎么听着就觉得怎么的渗人,于是他佯装说道,“爷爷和奶奶要走丢了,咱们快追。”
可两个小孩哪里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过妈妈?于是四人一边往前走,林逸虹一边解释道,“这里的大路很简单,但千万不要走进任何的小巷子,里面就是一个大迷宫,没有人带着,有可能饿死了也出不来。”
兄妹俩其实还存着一肚子的问题,不过走不多远后便到了大巴扎集市的入口,里面实在有太多吸引他们注意力的玩意,让他们暂时把那些疑问存进爪哇国的保险箱里了。
小孩
大巴扎集市里有大群的小孩四处游荡,白家两个小孩长得讨喜,他们刚走进大巴扎集市不久便被一群小孩盯上。林逸虹和领头的小孩阿里聊了几句后发现他们想和俩兄妹做朋友,于是把这些小孩都介绍给了俩兄妹,更把自己背包里放着的糖果和小饼干一骨碌全掏出来分发给了孩子们。
接下来这帮小孩就跟着他们一家人的屁股后转悠,刚开始的时候俩兄妹还总要妈妈做翻译,但集市才逛了一小半,林逸虹竟发现自己在这群小孩当中基本上算是多余的,除了要买吃的和玩的,没有人理会她。
有这些小孩跟着,几人逛起集市来倒也有趣得很,不论在哪个店摊购买任何东西,特别是新奇的玩具,无需大人们砍价,总有“见义勇为”的小孩帮他们把价格谈得妥妥的,弄得几个人哭笑不得。逛了不多久,小孩们手上都有一些小玩具而兄妹俩更多了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饰品,应该是当地人送的小礼物,反正这是什么奶奶送的,那又是什么大婶给的。
尤其是曦曦对一条能在心形吊坠上放照片的玩具项链宝贝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哪个奶奶送的,挂上脖子后就舍不得脱下来。奶奶见状很是紧张,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尤其是来历不明的,逼着曦曦把东西退回去,弄得小孩啪嗒啪嗒地眼泪直淌。而林逸虹却解释说这里民风朴素,当地人也好客,接受一些小礼品并没有什么不妥,几个大人才把心放了下来,为了安抚曦曦,她特意在路旁一个自助拍照亭子和女儿拍了一张两人的大头合影然后打印成心形照片装到吊坠里,小孩这才破涕为笑,从此这条项链就一直挂在她的小脖子上,上哪干嘛都舍不得脱下来。林逸虹这才发现,原来这条项链不是一个玩具那么简单,应该是拍照亭子的一种推销道具,因为打印出来的照片放进吊坠里尺寸刚刚好。
晌礼前,也就是午饭前的时间,小孩们像是听到各自妈妈喊吃饭的叫唤一般都散了,甚至没和大人们打招呼。奶奶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的“尾巴”只剩下了孙儿俩后很好奇地向兄妹俩打听,曦曦回答说他们都回家吃饭了。当问他们是如何与这些小孩沟通的,曦曦嘟嘟囔囔说不清,最后还是晨晨来了个总结。原来两兄妹都能说几句英语两人合起来会一两百个简单的英文单词,小孩当中也有个别人和他们俩的情况差不多,于是小孩们就英文加中文或者英文加土耳其语再配合着身体语言和表情进行交流。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误解,但据曦曦说,小孩们离开前,双方基本上可以准确理解对方的意思,让四个大人惊奇无比。
昏礼时间后不久,一家人在博物馆附近一家餐厅吃晚饭,饭后继续步行回到酒店,到了酒店当然就是老人小孩洗刷准备上床的时间,林逸虹帮着曦曦洗澡的时候,女儿忽然问道,“汉叔叔高吗?”
林逸虹被女儿的问题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回答道,“和爸爸差不多高,为什么问这个?”
曦曦继续,“他帅还是爸爸帅,为什么你不喜欢他?”
女儿的发散性思维弄得林逸虹有些哭笑不得,回答道,“汉叔叔和你爸差不多帅,但是他在这里有个很大的纹身,妈妈不喜欢。”一边说一边用右手点了点曦曦的左前胸。
曦曦的问题继续,“是怎样的纹身,很吓人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是只骆驼。”林逸虹回答道,
“骆驼不是很可爱吗?”曦曦顺着话题说道,“汉叔叔现在住在哪?为什么我们这次不去他家玩?”
“他原来住在今天早上我和你们说的那个房子旁边。不过,妈妈退伍以后就没再和汉叔叔联系了,他有没有搬家妈妈不知道。”
当兄妹俩都睡到床上后,曦曦仍舍不得脱下那条小项链,林逸虹便坐在她的床头和她讲这样睡觉的危险性,让她先脱下来,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再戴上。正说话间,晨晨却坐了起来,问道,“妈妈,汉叔叔是不是很笨?难道他发现有人埋伏的时候,即便他的对讲机不能用,他不会用摩斯密码通知你吗?”
林逸虹心里好奇,转身看向儿子,问道,“晨晨为什么这么说?”
刚坐起来脱下项链摆好在床头柜的妹妹闻言趁机站了起来,一把搂着林逸虹的脖子,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妈妈,别听他的,他才是一个笨哥哥。”
林逸虹赶紧圆场,说道,“不能这样说哥哥,哥哥有思考才会这样说,我们不如一起听听他的想法?”
曦曦的声音继续,“汉叔叔和你隔得那么远,他怎么发摩斯密码,如果敲击东西的声音太小,你听不见,敲击的声音大了,敌人也知道你们说什么话了。”
林逸虹反手摸着自己女儿的头,笑着对儿子说道,“对啊,曦曦说的有道理,晨晨,如果换了你做汉叔叔,你会用什么方法对我发信息呢?”
晨晨闻言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忽然跑到床头,把装在床头柜上方房间的电源总开关“噼噼啪啪”不断地又关又开,弄得房间里的灯忽明忽灭。然而随着他的动作,林逸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曦曦的声音再度响起,“S,O,S”……
从小孩的房中出来,林逸虹回到自己那边的套房,顺手关上电动门,此时的白思恒已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看书,看见妻子从柜子后露出的身影,他抬头看了一眼后问道,“都睡了吗?”
林逸虹嗯了一声后问道,“你准备好了?”
白思恒回应道,“早就好了,快换衣服吧,正等你。”
半小时后,一身晚礼服装束的二人出现在酒店的大堂而服务生把他们送上了一辆早等候在门口的酒店车子。坐稳后,林逸虹扭头白了白思恒一眼,笑着问道,“带我去哪里?只是吃个晚餐而已,搞得神神秘秘的。”
白思恒一直笑而不语,最后在女人注视的目光中只说了一句,“到了便知道了,不急。”
不多久后车子在一处码头停了下来,当临近这个地方的时候林逸虹已经猜出晚餐地点,伊斯坦布尔的少女塔。一艘游艇横穿博斯普鲁斯海峡把他们送到了一个小岛,当他们登上塔顶餐厅时,海峡两岸华灯璀璨的伊斯坦布尔在暗蓝发紫的夜空下如嵌满了珠宝的宝藏熠熠生辉,让人目不暇接。
正站在窗户边和白思恒并排观赏夜景的林逸虹,此时觉得自己像个被装进一个蜜罐里的小孩,想挪动一下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也无比困难。她把白思恒的左臂搂得更紧,用力贴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简直甜得不能再甜。
浪漫
虽然面试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可于志坚中午一点多便推开了ITcafé的玻璃门。
下午没课,同寝室的同学和平常不用上课的日子一般,午饭过后立即进入虚拟世界忙个不亦乐乎斗个你死我活。每逢这种情形寝室里总闹哄哄的让于志坚头疼不已,而呆在没有暖气的图书馆在西州市初春的天气下如呆在冰窖子里没有区别,根本无法专注读书。于是当其他人摆开阵势后,他便逃出寝室,打算在完美世界大厦附近找个咖啡厅,喝杯咖啡打发多余的时间。
八年前,于志坚休学半年到精神康复中心成功戒掉游戏瘾后便对电竞或AR游戏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不过事情永远利弊相随,虽然这事让他父母很是欣慰,可是绝大多数和他同龄的年轻人都热衷于各种各样的虚拟游戏,为此于志坚成了异类,几乎找不到玩伴。所幸的是他根本没有失落感,反倒把精力和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所以学业突飞猛进,不仅很快把休学期间缺的课程补全,还考进国内一所最好的大学,更在三年时间里获得数学和机械学双学士学位,接着作为硕士研究生跟着大数据分析专家卢宏教授学习了快两年。
这次面试是卢教授和完美世界公司的老板在一个论坛的空隙帮忙联系的,教授非常看好于志坚日渐成型的数模理论,但在学院里无法获得大量实际数据,因而他的理论无法最终定型。卢教授认为通过实际工作,一方面用大量一手数据充实和验证他的理论,另一方面他的数模理论所推算出来的结果可以对聘用单位的各种决策起辅助作用,两者相得益彰。
于志坚本人也期盼能加入完美世界公司特别是该公司的智能机器人部门,不过除了教授的表面理由外,他还有一个不能向外人透露的原因。
连绵几天无休无止的冷雨让于志坚懒得挤公交,弄得一身脏乱差会给招聘方代表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从宿舍出来后便开着两年前自己考上研究生时老爸作为奖品送给他的小Q智能车赶往完美世界大厦。停车场对面街角处有一家相当别致却没什么客人的咖啡厅在车子经过时已经跑进他的视线,在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留意它的招牌或店名。
随着一阵悦耳的风铃脆响,于志坚走进了咖啡厅,吸引他目光的是占了工作台老大地方的一个外形奇特的烤炉。机械学毕业对各种特殊机械有着特别兴趣的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吧台前,然而吸引他注意的除了那台炉子外还有炉子上方靠墙的一条长架子上摆放着的手工磨豆机以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不同材料做成的咖啡冲调器具。这些器具中的绝大多数他连见也没见过更谈不上知道它们叫什么,哪种器具适合冲调哪种咖啡,做出来的咖啡有什么不一样了。
于志坚不是咖啡迷,但因为经常熬夜的缘故绝没少光顾各类咖啡店。眼下的咖啡店基本都是无人化的,预先把咖啡豆烤好磨好甚至就是简单地购买现成的咖啡粉作原料,客人通过手机下单,自动咖啡机按照设置好的配方冲调咖啡由客人自取,高级些的咖啡厅会由机器人把咖啡送到座位上。所以,当这些如古董一样的器具映入眼帘时,于志坚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坐到吧台前,双眼一眨不眨地隔着透视窗盯着烤炉里翻腾的豆子如欣赏一出无比有趣的默剧。
应该是见怪不怪,咖啡厅老板见状只是轻笑了一笑,对他说道,“要不先来杯美式暖暖身子?”
于志坚没有从炉子上移开目光的意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当鬓角有点灰白的老板满脸和熏地把一杯热美式送到他面前时,一种从没试过的香气让他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而随着咖啡入喉,不仅满嘴余香,耳朵里甚至还能听到冰嘎子在自己血管内融化的声音。他实在太愿意在这个寒冷的雨天躲在这么别致的咖啡厅用这杯芳香的饮品打发接下来的时间,
一杯不够?那,就两杯。
……
初春的西州让人打心底里觉得讨厌,天空中总飘着停歇不了的雨,如女人伤心时无穷无止的泪。虽然气温在冰点以上,却让人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从里到外地哆嗦。冷风被鳞次栉比的高楼乱了方向裹着冰冷的雨水东南西北中上下各个方向乱窜,直往路上行人的身子里钻。
中午1:40,站在完美世界大厦西门门口的严沁沁看着外面的雨幕就是一阵的头疼,几秒的犹豫后她好像是下了决心,撑着雨伞走了出去。当她的身体暴露在门外刹那,寒风立即找到了目标,挑衅般地把雨水往她身上泼,虽然她不停转动伞面方向,虽然那是把老大的长柄雨伞,但她身上的黑色羽绒长外套下摆很快便呈现出深一块浅一块,脚上黑色长靴的靴面也湿了个透。
来到这座城市三年多了,她依然无法让自己喜欢上这里的天气,尤其是这个季节。初春,要不踏踏实实地千里冰封,象自己老家那边;要不规规矩矩地和熏温暖,如其它亚热带地方。虽说老家也常常倒春寒,可这里却是冬天穿衬衫春天捂棉袄,实在让人坏了心情;再不济,干脆下雪呗,怎么也比一天到晚浇着不大不小的冰雨强。
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公共停车场,从西门出去,穿过一条并不宽阔而且车辆不多的马路,再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厅门前拐个弯就到。此时咖啡厅门口有个围着在前襟处印有白色“ITCafé”字样咖啡色围裙大约五十岁左右年纪两鬓有点儿斑白的男人独自站着抽烟。在严沁沁走近的时候,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恍惚她是他相识已久的熟客。
严沁沁也礼貌地回以微笑,目光却越过男人的身体穿过偌大的玻璃幕墙看向咖啡厅内部,这是一家布置得非常典雅的小咖啡厅,里面似乎没有顾客,喝杯咖啡再走的念头忽的浮了出来。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而男人如有心灵感应般的已掐灭了香烟,带着温暖笑意的脸上轻轻吐出几个字,“进去坐会儿吧”。
风铃无旋律的脆响让正在吧台前忙着给各种咖啡器具拍照的于志坚停下了动作,他把目光转向门口,发现刚才跑外面抽烟的老板正推开玻璃门把一位穿着黑色羽绒服长外套正收起手上雨伞的高挑女人让进咖啡厅。
不过,真正夺取他注意的是两人背后一辆和自己的小Q一模一样的车。
本来要转弯的那车忽然打大了方向,然后快速朝咖啡厅大门冲过来,四个轮子带起路面的积水像极了往两旁不断发射的白色烟花。
……
牢笼
小五翻查了管理处E栋的监控录像,很快便确定了于志坚和一个女人一起下了楼,相拥着走出了大堂,虽然他们离开的方式很是奇怪,但这已经让正守在17层电梯间和他一直电话连线的陈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郑一方挂了陈伟的电话后,立即派了另外一组的人到现场增援,而他则打了个电话给鉴证科的刘科长,请他带齐工具到局长办公室,因为案情需要,要打印一只用来打开于局长家大门的手指。
电话刚挂,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的从他的脑门里浮了出来。如果志坚两人在屋内被害,那么也会出现无人应门,屋内没有声音,门锁被人清理过痕迹的情况。
这个想法让他后背发凉,刚想打电话给陈伟把这个可能性告知对方,没想陈伟的电话就来了。
陈伟在电话里没有说别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小五已经在管理处的视频录像中看到于志坚拥着一个女人下电梯和走出大堂的影像,接着就挂了。这个消息让郑一方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明白了陈伟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他不仅也想到了那个可能,而且猜自己也会想到,所以故意打这个电话在不动声色间报平安,当然也为了让自己把这个平安信息带给老于。
郑一方刚敲开老于办公室的时候,刘科长带着一个工具箱也到了,两人进门就要拓印老于用来开自家大门用的手指。虽然老于疑惑于郑一方的古怪要求,不过却没有吱声,爽快地配合着刘科长。
等刘科长带着拓好了的模形离开局长办公室回鉴证科用3D打印机打印手指后,他才一脸严肃地盯着郑一方却没有说一个字。
郑一方当然不用老于的提问,马上汇报了他这边的进展,当老于听到郑一方说陈伟发现他家大门门锁的异常情况时,忽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叫道,“你们错了,志坚俩人如果在屋内被害了,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郑一方赶忙说道,“师傅不要紧张,已经翻查了小区物业的监控,确定志坚俩人已经离开了小区。”
老于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老于问道,“按照你刚才说的情况以及陈伟的发现,对方能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两人的藏身地点并上门勘察,这个女人似乎真的是个关键人物,只是不知道她和什么事情关联。”
郑一方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查出女人的名字叫严沁沁,刚才我还让小朱查过她的基础资料,是个日本人,三年多前以工作签证从大阪来到西州,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和生活,没有犯罪纪录。不过,最让人奇怪的是她是一个介绍各种生活方式网站的记者。”
任局长在旁听了,说道,“一方,不要老想着报导新闻时事的才叫记者,报导明星八卦的也是记者,这里好像没什么奇怪之处。”
郑一方回答道,“任局,我觉得奇怪的不是她的记者身份,而是为什么这个网站需要这么周折把她从日本请来西州,手续麻烦不说,工资和各种补贴加起来总比在国内请一个类似资历的要高很多吧?”
任局长回应道,“这个很难说,或者人家很有名只是我们不晓得,又或者干脆就是这个网站愿意掏这个钱。”
郑一方倒没有在严沁沁为什么会来西州工作一事上多纠缠,继续说道,“我只是对这个女记者的实际身份存了一个疑问,相信很快就可以揭晓。回归我主办的案件,志坚会牵涉其中,我猜想主要来源于偶然因数,我们查看了天眼的录像回放,种种迹象表明志坚应该认识这个女人但不熟悉。也许出于英雄救美的心思,他现在正在帮助这个女人逃亡。”
郑一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和陈伟的分析相同,从志坚的车子在冲入咖啡厅前的运行轨迹推断,遥控车子的人对严沁沁存了必杀的心,而且行动人对她了如指掌,所以我们猜测要杀她的人对她非常熟悉。这个事情,我猜严沁沁也知晓,故此在没有找到杀手前,她不可能回归原来的生活圈子。所以,师傅这个救美英雄的老爸的家就是她目前最好的藏身之所。”
老于一听就明白了郑一方话里的意思,笑着骂道,“你这兔崽子想说什么明说,不用拐个弯说我的不是。”弄得在旁的任局长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郑一方也被搞乐了,应道,“哎,别说。师傅,如果不是马上被人追了上去,说不准你有了孙子还不知道呢!”
“滚,快说重点,别在我办公室里放屁。”老于也怕郑一方放肆起来乱说话,赶紧让他打住。
郑一方收起了刚才那副嘴脸,继续说道,“在跟踪两人逃离现场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俩表现出较强的反追踪能力,我们暂时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是出于严沁沁的主意还是志坚的。不管怎样,即便我们依仗天眼系统,但如果不是最后猜到志坚会带着女人上你的家也追不到他们俩,何况直接在路上跟踪。”
两位局长都点了点头,
郑一方继续,“既然志坚是这个案件的偶然参与者,既然你的家只是志坚三个窟中的一个,既然直接跟踪很困难,但是你的家竟然在俩人到家后不足半小时就被专业人士造访了。你们说这是什么原因?”
老于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记者的身上被人放了定位装置?”
任局长闻言也出声赞同,“我觉得这是唯一解释。”
郑一方说道,“我的推断也是如此,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终志坚两人在来人到达前跑了。不过,我总有一种直觉,来访者并非上门勘察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杀上门的。那么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个严沁沁究竟是什么人,又因为什么事情别人会对她穷追不舍,杀而后快?”
老于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因为她知道一些事,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访客
省公安厅每月一次的局长碰头会已接近尾声,李厅长正在做总结,“同志们,去年省里的治安情况良好,大案数量同比下降明显,一些陈年案件也得以侦破,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不过,我们不能有任何一点松懈,否则将前功尽弃。”
他的讲话总会在恰当的时候作一个停顿,说到这里,他停了停而与会者也很配合地鼓掌表示赞同。然后,他继续说道,“最后,我有两个信息需要带给大家,第一、因为机器人已经普及到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以及网络技术在近几年的飞速发展,目前国际和国内通行的犯罪形式已经脱离了十多年前那种传统的概念,更多的体现在通过遥感和机器人等高科技和高智能犯罪上。为此,省厅今年会大幅增加电子信息方面的投入,深化与完美世界公司等一批高科技公司的合作,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盗和匪已经高了一尺,我们就得高一丈。第二,日前我收到国安方面的一个预警,有机构正在筹处着破坏完美世界的系统平台,相关资料会后将下发给你们。因为完美世界公司的总部在我们省而且现在国防和航天以及公安系统的很多应用都依赖完美世界的平台技术,我们必须保证不能有任何一点的闪失。同志们,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啊,特别是西州和东山两局。”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往东山市和西州市两位局长的脸上分别扫了一下。
西州市和东山市两局局长连忙异口同声地回应道,“明白!”
借着两人的表态,李厅长顺势结束会议,说道,“今天就到这,于刚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其他人散会。”
李厅长办公室的布置和他当西州市公安局局长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老于提溜着公文包跟着老队长的屁股走进办公室后,不等招呼便熟络地坐到访客沙发上,从公文包里掏出香烟,把包往旁边一丢就麻利地点上了,同时往茶几上的水壶里装满水并通上了电。李厅长没有说话,把自己的笔记本丢到办公桌上后也走了过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含笑看着自己的老部下忙乎。
水还要一会功夫才开,老于嘴里吹出个烟圈后打趣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管午饭呢,没想到一点表示都没有,在你手下从来就只有干活的份。”
“母老虎看得紧,零花钱不多。”李厅长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母老虎管钱管得紧不碍事,我这就打电话给她,反正我猜她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停车场,你请客她掏钱也说得过去。”老于嘿嘿地笑着回应道,
“你现在一个人过日子,吃喝拉撒睡又几乎都在市局,工资不用花,道理上该由你来请吃饭才对。”
“别,我的钱还要留着供志坚读书。你和母老虎无牵无挂的,留着钱干嘛?有空就该常请我们这些老部下这里逍遥一下那里舒坦一番,要不然哪天你俩腿一伸,其他人还要帮你们处理遗产,多麻烦。”老于私下里和自己的老队长胡扯惯了,说话间一点避讳也没有。
这时候水开了,老于立即叼着半截子香烟烫茶杯洗茶叶,麻利地泡起了功夫茶。李厅长一边看着老于泡茶,一边问道,“听说志坚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而且很得他的教授青睐。”
听到称赞自己儿子的话,由衷的喜悦立即爬上了老于的面庞,把他眼角处的皱褶捏得更深了些。他把茶递给了李厅长,然后从嘴里拔出香烟在烟灰缸上颠了颠烟灰,笑着回应道,“这小子现在真的很争气,不仅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而且每年还有几篇论文在一些权威杂志上发表。不过,主要功劳还是他的教授,卢教授简直把他当自己儿子了。”
“他现在跟你住还是和他妈住?”李厅长继续问道,
“通常住在学校,我时常加班,元芳也常上晚班,不管去我那或回他妈那很多时候晚上都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干脆住学校宿舍了。这小子病治好后就成了书虫,恍惚要追回荒废的几年时间似的,拼了命地学习,简直比我还忙,说是不想学校和家两边折腾浪费时间。”老于说着自己儿子的情况,心里虽是喜悦可也心疼。
“这事我给不了建议,该向逸虹和一方取经,听说一方成自己儿子的奴才了?”李厅长回应道,
“逸虹是女人,向她打听不管用。郑一方那兔崽子就别提了,天天把儿子衔嘴里怕融掉,捧手里怕摔掉,都快把儿子惯成老子了。”老于说话时一脸的不屑。
“说回来,志坚现在的情况你晓得多少?例如他在课余时间做些什么,和哪些朋友交往,有没有谈女朋友?”李厅长问完这话后才把老于递过来的茶杯从茶几上端起来一口喝完,
李厅长的话让老于收起那副调笑的嘴脸,有些紧张的问道,“什么意思,他不会出什么状况了吧?老队长,有事情你千万别瞒我,我的党性可是经得起考验的。”
“随口问问而已,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不知道平时你这局长怎么当的。”李厅长笑着安慰道,“知道志坚是一个叫‘DV’的网络组织创办人吗?”
“那是他大学二年级时候创办的一个论坛形式的网站,是一个为沉迷于AR游戏和虚拟空间的人提供帮助的民间组织。我曾浏览过几次这个网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难道国安给你的消息说针对完美世界公司的人来自这个组织?”
李厅长把手中的茶杯放回到茶几上,说道,“目前国安那边的信息还很模糊,有可能是境外机构利用这个组织做掩护实施一些行为,也有可能行为的实施者就来自于这个组织。八年前我们粉碎了CIA和DigitLives的那次行动后,完美世界公司和完美机器人公司这些年的发展也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当时谁能预想到短短几年时间里机器人的应用能达到当今这个地步,上至太空探险和下至深海考察,甚至连日常生活都离不开这玩意。”
“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什么吗?”老于着急问道,
“或者是抢夺机器人的技术,或者是摧毁驱动平台,目前知道的信息就这些。”李厅长回答道,
老于终于明白李厅长单独把自己留下来谈话的原因,赶忙回应道,“我尽快向志坚了解DV的详细情况,回头再向你汇报。”
李厅长听了老于的回话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而老于赶紧往李厅长空了的茶杯里续上茶水。
童军
冲向咖啡厅大门车子的情况让于志坚本能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双手用力做了一个往两边分开的动作同时高声大叫,“危险,快躲开。”因为用力过猛,抓在手上拍照的手机一个没拿稳被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后“啪嗒”一声摔成几片。
咖啡厅老板的注意力都在准备入店的女人身上,听到于志坚示警的叫唤后愣了一下并没有其它反应,刚收起雨伞的严沁沁闻声本能抬头,看见另一扇闭合的玻璃门上反射出的背后影像,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用伞尖在门上一推同时双脚猛跺地面,身子鱼跃往左边跳开,人在空中的时候雨伞被反了过来,伞把勾住咖啡厅老板围裙上的带子,毫无准备的老板整个人立即被严沁沁身体的重量以及跳跃的力量带着往左边踉跄几步然后一屁股重重摔倒在满是雨水的人行道上。
与此同时,车子到了,直接撞上咖啡厅大门,原本闭合的那扇玻璃门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后先行破碎,先前被推开大半的玻璃门此时正好也弹了回来,撞上车子后也“嘭”的一声成了粉末,车子挟着玻璃渣子呼啸着冲进咖啡厅。
……
李厅长并没有让自己的老部下饿着肚子离开省厅,会议结束时让秘书在食堂打了两个盒饭送到了自己办公室,两人如往常一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工作和家常。饭吃完后,老于怕耽误老队长的工作赶紧告辞,另外他也要赶回局里传达今天早上的会议内容。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因为担心于志坚有课,他并没有直接拨打儿子的电话,只是在微信上留了言,让于志坚有空的时候联系他。
老于离开办公室后不久,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响了起来,李厅长立即从沙发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回自己的位置,一把拿起电话,“首长您好,我是良才。”
几分钟后,老于刚把车子打着火准备离开,电话却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后立即停下其它动作拿起电话接听,他太了解李厅长了,自己前脚刚走,电话马上追过来,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任务。接通电话后他没有任何调笑的言语,直接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李厅长的语气很急促,“刚接到首长紧急电话通知,空间站的太空机器人在BJ时间中午12:00与地面失去联系,地面站的技术人员刚才在和完美世界公司技术部以及机器人部门进行远程连接研究故障原因的过程中接完美世界公司报称,他们在加拿大的北美服务器于相同时间失联。我们怀疑这两起失联事件是关联的,甚至这是一起针对空间站的袭击事件。”
老于闻言就是一惊,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李厅长的话继续,“我现在命你立即派人进驻完美世界大厦,一方面对他们公司的技术部进行保护,另外把小金也派过去,会同厅里技术部门反黑客组的同事一起协助完美世界公司技术部的人追查攻击来源。”
“明白,我立即安排。”老于回答道,
“最后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白思恒一家六口在伊斯坦布尔也失联了,与刚说的两起失联事件应该同一时间发生,或者三件事情有关联。”李厅长说到这就把电话挂了,他需要抓紧时间安排其它事情。
虽然肚子里有诸多问号,但显然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刨根问底,老于马上拨出了一个号码,很快电话里传出副局长任志毅的声音,“老于你好,什么事?”
老于传达了李厅长的命令,任局长在电话里回复道,“明白,我立即安排,你先回局里还是直接到完美世界公司现场?”
老于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我觉得我们俩暂时还是留在局里指挥比较好,你觉得呢?”
“同意,那我先安排人手。”任局长表示赞同。
结束了通话,老于立即驾车飞也似地离开省厅朝着市局的方向驶去,脑子里却在不断地拼凑整个事情。
首先,按照老队长电话里提供的线索,虽然机器人失联事件发生在空间站,但空间站所使用的机器人是完美世界公司设计和生产的,驱动也是依赖于完美世界平台,所以三起失联事件说到底都和完美世界公司关联。
第二,三起失联事件的时间点一致,说明这三起事件是同一个团伙策划和实施的。那他们在图谋什么?
第三,早上的会议,老队长说日前收到国安预警,有机构正在筹处着破坏完美世界系统平台的行动。难道,这三起事件就是这个行动的开始?当然,破坏的结果也许可以让完美世界公司的北美服务器以及机器人失联,但何必还要让正在土耳其度假的白思恒一家也失联?
第四,老队长说国安有线索破坏系统平台的策划者或实施者来自于志坚组建的DV组织,但表面上看,那个组织里的人似乎都是些善心人士甚至就是一些愤青。这种人大多思考的时候热血沸腾,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行动的时候却畏首畏尾,应该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第五,白思恒一家在伊斯坦布尔失联,应该是遭绑架或者挟持了。有逸虹在,他们一家依然被挟持或绑架,那对手的计划一定很周详,实施者一定很专业,过程一定很突然,这样的高手会藏到志坚那个看似做善事的组织里吗?
第六,多地同时发难,必须有一个分工细致的组织,有周全的计划以及完善的行动细节。应该说这次的事件极大概率和某些国家的特工或者恐怖组织脱不了干系,与八年前那次乐土事件相仿。
因为线索太少茫然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开展工作而且对互联网运作的认知几乎就是一张白纸的老于在理清了思路后心神安定了许多,他初步定下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必须尽快弄清对方的意图。
志坚那里会不会有线索?
这小子现在在哪?
怎么还不给我电话!
猜谜
浪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甚至短暂。
虽然白思恒晚上包下了整个餐厅不会有人打搅更不会有人催促甚至不用担心错过回程的游船,但是不比热恋中的情侣需要充分利用时间眉目传情和互诉衷肠,已是“老夫老妻”的白林二人早已彼此熟悉,一蹙一颦一举一动间就已知晓对方的用意。
所以即便厨师制作再怎么精心烹饪,食品餐点再怎么美味绝伦,乐师演奏再怎么余音缭绕,酒水甜品再怎么丰满醇厚,夫妇二人再怎么细嚼慢咽,也不可能花掉一整个晚上的功夫,尤其对岸的酒店里还有让他们俩始终放心不下正在睡觉的二老和二小。
夜渐深了的时候,即便两人心中仍有些不舍,也只能结账准备离开。白思恒在桌子上抓着林逸虹的双手,柔情似水欲言又止而女人同样眼波流动蜜意浓浓,也许喝了香槟,烛光虽然幽暗但仍无法遮盖二人脸上的红晕,恍惚所有爱他和爱她的话,不管曾经说过的还是未曾出口的,都在二人交汇的眼神中互相传递。
忽然林逸虹手上的腕表震动了一下,白思恒立即觉察了出来因为他手中那双本来柔若无骨的手在一刹那僵硬了一下。不用问,又有危险来临了。
手表此时的报警,林逸虹根本不需要查手机,而且餐厅里的人背景不清楚,也不可能贸然翻查手机,不过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刚刚有人进入了二老和小孩的套房。
两人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慢悠悠地携手下楼还和跟随而来送别的经理一边闲聊一边走向码头,送他们过来的小游艇仍停泊在码头上。上船坐好后,林逸虹发现水手换了人,随意用土耳其语向对方打招呼后说道,“这么晚了还要辛苦你们,实在抱歉。”
两个水手都是壮实的土耳其人,对林逸虹的攀谈没有任何的反应。船驶离了码头后很快便到了海峡中间,然后顺海峡往西南而去,雄伟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大桥在身后越来越小。
过了一会儿,经过了他们车子停靠的码头的位置,船仍没有要靠岸的意思,白思恒刚想叱问却被林逸虹用力地拉了一下,回头看见林逸虹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指在他掌心上写了几个字,
“爸房里有人”
按照两岸的景致看,他们已经到了联通欧洲和亚洲的超级隧道上方,船仍保持着高速,夜幕中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觉得原本平静的海水被高速驰驶的游艇挑衅得有点生气,不断地把小船抛离水面。
白思恒知道游艇正驶往马尔马拉海方向。
有了八年前的那次经历而且此时身旁还有林逸虹,白思恒心底里倒是非常镇定,既然有人想在马尔马拉海和自己见面,那到了目的地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人要见自己,图谋的是什么事,不过心中却在暗自检索着知晓自己一家这次度假行程的所有人。
……
车子在门口两人摔倒的同时擦着咖啡厅老板的双脚撞开大门,然后去势不减直往正对着大门的工作间冲去,最后狠狠地撞上吧台,发出“嘭”的巨响。玻璃门原本装在一个龙门架上,架种在地上紧挨着旁边的玻璃幕墙,车子虽然没有直接撞上龙门架,但巨大的冲力让龙门架猛地摇晃。车子撞上吧台的同时,紧靠大门的两片玻璃幕墙前后碎裂,倾倒而下的玻璃渣子如外面的雨。
半人高带圆角L型的吧台是用水泥,钢筋和砖以及瓷片搭建起来的,车子踏踏实实地撞上短边,摆在上面的收银机立即被狠狠地甩到最里面的墙上,然后摔得完全变形,十几张钞票在空中飘着如断了线的风筝。受到冲击的那部分吧台碎成几块后激射而出,大部分被吧台的长边阻隔,把工作区里的一些容器砸得目不忍睹,有几块打到吧台长边上沿后翻着跟斗砸向咖啡厅内部把一些椅子打倒。水泥砖头碎末以及破碎的瓷片渣子混杂在玻璃碎渣形成一个密集冲击波成扇形状肆虐整个咖啡厅里不大的空间。工作台上的烤炉不断被击中,机壳很快便被打成一个马蜂窝,工作台上方架子上的各种咖啡器具也纷纷被击中破碎,不断从架子上摔落下来。挂在顾客区域的装饰画要不被打烂耷拉在原处,要不直接被打飞掉到地上,挂在最靠内墙高处的电视机也没能幸免,黑色的屏幕被烙上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纹路。
于志坚向门口二人示警后,近乎本能地翻倒最靠近自己的一张桌子,桌面朝着门口方向,然后双手抱头趴倒在桌子后面的地板上。车子撞上玻璃门后不断有各种不同频率和不同强度的声音冲击他的耳膜让他不期然产生强烈的眩晕感,如果不是桌面因为不断受到冲击而接连撞击他捂着脑袋的双手而引发的痛感,兴许他真的就要晕厥过去。
当所有声音停止,于志坚立即站了起来,发现车子距离自己的位置只有几十厘米,不仅车厢严重塌陷变形玻璃碎裂,连底盘也变形了,车上没有人。虽然咋眼间于志坚觉得这车子很是熟悉,但他根本无暇想太多也不敢靠近探究。因为他很清楚这种车的结构,电池组都安装在底盘,现在这车底盘变形,那么接下来很可能会因为电池组的短路而发生自燃甚至爆炸。
他已经顾不上满头满身的灰土和玻璃碎末,更没有功夫检查身体哪处受了伤,发了狠地向室外跑去。
车子完全堵住了门口,不过玻璃幕墙却垮塌了大半,于志坚跑向那两片只剩下一米多高但剩余部分已经全部碎裂的玻璃幕墙,到了近前高高跃起,双脚卷曲,双臂仍然护着脸部,当他带着一大堆玻璃渣子站稳在人行道时,
车子果然开始冒出火苗,并瞬间开始燃烧了起来。
傀儡
世界上最灿烂的烟花,终归于浓密的黑暗;
世界上最艳丽的风景,绕不过紧闭的眼帘。
所以,
黑色是王者,因为它遮盖万色;
而黑夜更是王者,因为它遮盖万物。
当然,黑夜遮盖的不仅仅是万物还有万事,所以很多罪恶的事都在夜幕下发生。
伊斯坦布尔蓝色清真寺附近一家由历史建筑改建而成的五星级酒店里的总统套房里,两老两小在夜幕下睡得好香,走了一天的路,拍了一天的照,吃了一天的美食,确实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无论是早起的鸟或者晚归的人,凌晨三点多都是睡得最憨的时间。套房里的四人恰巧又是身处伊斯坦布尔却活在中国时间里的人,所以即便土耳其的时间只是晚上十点多,他们睡得很憨,憨得连套房大门门禁“滴”的一声响也轻易融进一个房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以及另一个房间忽有却无的梦呓声当中。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条小缝,然后一只小金属甲虫顺着被对开的缝隙爬了进门,然后门再度被轻轻关上。甲虫展翅飞了起来,直接飞到大门的防盗扣上,很快,防盗扣便被甲虫拉开。这时候,大门门禁再次“滴”的一声后,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把门轻轻推开了,两个身形壮硕的男人一前一后放轻了脚步地走进套房,进门后把那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锁环上,反手再把大门轻轻关上。
会客厅里没有开灯,奶奶为了更好阻隔诵经声临睡前总会把所有窗帘放下,随着走廊的灯光慢慢被大门推到门外后,会客厅里只剩下浓重得化不开的黑。
两个男人都戴着一个黑色的头套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裤都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囊都戴着一对薄薄的手套都拿着一把黝黑的手枪,走在后面的人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枝小手电。走在前面的人走到大柜子后面,分别在两个房间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聆听一会儿房内的声音,然后打开走廊尽头的电动门,把枪收起来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台PDA和一枝小手电在隔壁套房里的逐个地方搜索,而走后面的人进门后在这边的套房做着同样的事情。
两人的动作和林逸虹刚入住时检查房间里有没电子设备的动作一模一样,都查得仔细都没有放过一寸地方,唯一不同的是林逸虹的手里没有拿着枪。
最后,在进来的那个套房中挡在走廊前的大柜子顶部一个如中国象棋棋子一样顶部闪着红光的小玩意被找了出来,东西找出来后马上被人丢进一个黑黝黝的盒子,再放进背囊,然后背到身上,那人做完一切就坐进其中一张沙发,朝着卧室的方向,收起了PDA和手电。
另一人搜索完另外一个套房,把电动门重新关上后走回会客厅,也坐进了一张沙发,朝着大门的方向,同样收起了PDA和手电,却拿起了枪。
黑幕如旧,此起彼伏的呼噜以及忽有却无的梦呓声如旧,恍惚是梦里的人不经意敲打幕布的声音,会客厅两人很沉静,黑幕阻隔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过却像极了两只守候猎物苏醒的野兽。
……
游艇还在高速的向前飞驰,不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亚洲大陆上的伊斯坦布尔已经被远远地抛在船后,本来如装满珠宝的宝藏般璀璨的城市灯光变得灰暗,可那片覆盖着1400多万人口的超级城市夜空的黑却带着一层淡淡的红恍惚是粘满血污的黑布。
海水越发的恼怒,把小小的游艇抛得更凶更高。
白思恒一手死死拽着护栏,一手死死抱着林逸虹的腰,林逸虹也双手抓紧了护栏,海风把她的长发吹了起来,像是一面黑色的旗,却融进了黑夜浓密的黑当中。白思恒很想和林逸虹说点什么,可还没完全张开嘴,嘴巴里便塞满了如同具有实体的风,啥也说不出口。
……
兴奋过后的疲累以及走了一天后的体力透支总是最好的安眠药,所以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这一觉都睡得异常踏实,踏实得根本不知道有两个如野兽般的人已经趁着黑夜守到了他们的床榻旁。
但只要是活着的人不管觉睡得多沉总有醒来的一刻,所以,两位老人先醒了,虽然比平常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两小时。
奶奶一边洗刷一边问老伴,“今天早上怎么没听到隔壁那两个小祖宗闹腾,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累得睡过头了?你儿子也是,昨天晚上一定又偷偷和他媳妇不知道跑哪里浪漫去了。”
爷爷倒是开明,闻言开解道,“让他们睡吧,儿子这样不是很好吗?难道你想他和我一样,只会工作不会生活,然后被自己老婆一天到晚埋怨?”
“就怨你!不怨你,难道你想我去怨别人?”
女人这种动物,从1岁到101岁都一样,当你想和她讲道理的时候她说你胡扯,当你想和她胡扯的时候她偏偏对你讲道理。所以对付女人的方法就是,当她开始讲话的时候,不管是胡扯还是讲道理,要不躲开,要不让她的话从左边耳朵进去再从右边耳朵出来。
当老伴开始了她的讲话时,白老选择了前者。他拉开房门跑到了外面,小孩的房门和分割两个套房的电动门都闭合着,不过他也不以为意,转身走向会客厅。
然而,就在他从那个大柜子后走出来,打亮了会客厅的灯光时,两双露在头套外的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睛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你们是谁?”白老厉声喝问道,
面朝他而坐的人没拿枪的手上竖起食指,放在大约嘴巴的位置,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用枪口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轻声说道,“小声点,别吵醒了小孩。”
……
船不知道开了多久,正前方远处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是一座灯塔,还是一艘船?
但不管是什么,白思恒知道,今天晚上他和林逸虹将会是这里的访客。
但接着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想要见自己夫妇二人的才是恶客,不论主人愿不愿意接见,用主人父母儿女的安全相逼迫,强硬把主人带到他面前的恶客。
打架
咖啡厅老板虽然已经快五十岁年纪,但因为咖啡厅里的工作很多时候都少不了前前后后折腾甚至还要搬搬抬抬货物,因此即便没有刻意健身可并不缺乏锻炼,身体并没有如一般同年男人一样的发胖变形。
措不及防下,他被严沁沁用雨伞勾住围裙的带子一下子拽倒,仰面朝天屁股着地地“啪哒”一声摔在雨水中很是狼狈,但他还是本能地顺势双手双脚同时用力在地上继续挪出去了几米。
当车子冲进店里后,他也清醒了过来,条件反射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想冲进店里看看情况,可马上被弓着身把自己当肉球撞开已破碎的玻璃幕墙跳出来的于志坚给吓了一跳,脚步也同时止住。于志坚落地后随即往他这个方向跑,因为这个方向是路的拐角,墙面是实体墙。他一路跑一路大声喊叫,“不要过来,车子着火了要爆炸!”
咖啡厅老板闻言立即转头往身后跑去。
严沁沁在玻璃门的倒影中看到车子朝自己冲过来,她的一系列外人看起来有点“骚”的动作是平常训练所养成的一种本能反应。其实,车子来得太快,她也没有信心能够安然躲开,用伞把勾住那个男人的围裙带子把他带倒纯粹也是出于本能,因为不把他拖离原来的位置,他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过咖啡厅老板并不过于肥胖,严沁沁危急中冒险一用的方法居然就有了效果,真的把人拉离了原地。虽然他的身体并不肥胖,但是男人的体重始终比女人重许多,为了把他拽得更远一些,她手上还使了很大的气力。
结果,她的落地比咖啡厅老板美丽不了多少,几乎就要四仰八叉地五体投地了。不过她确实很是厉害,在落地前的瞬间,把手上的雨伞丢了,然后左手在路面上轻轻一撑,头一缩,斜斜地在雨水中一个前滚翻,然后湿漉漉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本收伞时夹在腋下的电脑包不知道飞哪了,估计是用雨伞撑玻璃门借力时包包从腋下掉落到咖啡厅门口了。不过,在她从地上站起来后并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探视甚至连电脑包也不管,立即冒雨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跑去。
于志坚的速度比咖啡厅老板要快很多,很快便超过了老板,两人先后越过旁边那条并不宽广的马路,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这时候的两人显得不一样,咖啡厅老板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店门方向而于志坚则看着严沁沁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
他认识她,不,应该准确地说,他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的头像和门外女孩的脸很像。
在门口的风铃声把他的目光拽到咖啡厅大门方向的时候,女孩的脸刚好随着手中被放下的雨伞而轻轻低垂,隔着玻璃门,于志坚立即便认出了这张脸,因为那个女孩脸部的角度正好和那个头像拍照时的角度一致。
在DV,那个头像属于一个网名叫Sakura的用户,Sakura是DV的第一批成员,现在的日本区总干事。虽然Sakura的头像在进入DV后第二天就换成一张樱花的照片,甚至于志坚至今未知现实世界里的Sakura是男还是女,可头像中女孩的面容恰巧是审批她加入组织的那位直男最喜欢的类型,所以该直男当时就把她的头像照片下载了,甚至把照片做成了自己笔记本电脑的桌面图片。平常当发现Sakura在线的时候,这位直男还会有事没事地找她搭讪几句。
因为不知道车子是否发生了燃烧甚至爆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咖啡厅老板一直申请紧张地盯着店面。不过,他仍然晓得站稳后便从衣兜里翻出手机报警,现在正和110的接线生解释着事情的经过和案发的地点。
一直盯着女孩消失方向于志坚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愣了一会后,他一声不吭就跑向停车场,刚好在出口处把严沁沁的车子堵住,此时的他样子极其狼狈。
因为面试的缘故,今天他特意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和白色衬衣,系了一条黑色底带圆点的领带,黑色皮鞋,原本穿在外面的厚羽绒服外套在进入室内的时候已经脱了下来和随身带来的背囊一起放在旁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刚才逃出咖啡厅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得了这些。
趴在地上的时候他怕桌面太小保护的面积不够,拼命把身体贴紧到地面上,脸上衬衣上和裤子前面都粘了很多尘土,西装外套就别提了,全是灰土和玻璃渣子以及各种碎渣,跳出破碎的玻璃幕墙后,衣服上粘了更多的玻璃渣子,跑到外面后被不大不小的雨水一浇,大点的碎渣就粘死在衣服上,而雨水还用灰土直接在他的全身上下随意勾勒出一幅写意的山水画,在白色的衬衣前襟处尤为显眼。
严沁沁在取车前已经确定自己被盯上了,而且控制车子的人就在附近,所以她决定立即离开这里再作打算,可是车子刚刚开到停车场出口却发现一个脏得不成样子的人堵在车子前面,没有办法下只好停车。刚刚室内暗淡而室外亮堂,完全无法看清示警人的长相,不过眼前这人恍惚从末世逃出来的样子不用多想便知道他就是咖啡厅里的那个人。如果他有恶意,当时就没必要向自己示警只是不知道现在他把自己拦下是什么原因。
然而不用严沁沁想多久,前面那人已经大声地叫道,“让我上车,Sakura,我是King,有事情要问你。”
居然是他!严沁沁犹豫了几秒伸手打开了中控锁,于志坚见状没有丝毫停顿,立即跑到副手位置拉开车门跳了进去。
门刚被关上,车子就带着“呜呜”的怒吼驶离原地,朝咖啡厅的反方向扬长而去,溅起两行高高的水箭。
……
项链
记者招待会后,陈馨昕重新回到了自己在73层的办公室,进门前她让秘书帮忙做一杯DoubleExpresso,然后坐在位置上闭起双目用左手手肘撑着桌子,拇指和食指揉捏着眉心,脑子里回放着整个招待会过程以及自己在应对方面的得失。
身为公关和营销策略总监,定期的记者招待会是陈馨昕例行工作之一。不过,刚刚结束的那场招待会不仅比原计划延长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而且还让她应付起来感到疲累。会议后程,秘书好几次用手势和眼色询问是否需要终止会议,但考虑到公司形象,她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而是一直以绵里藏针地回答应对着。陈馨昕印象当中,招待会的提问环节刚开始的时候非常顺利,直到一位来自《生活杂志》的严记者开始了她的提问。
《生活杂志》虽然叫杂志,但实际上是一个专门介绍吃喝玩乐睡的网站,具有全球各通用语言版本,在世界上拥有近千万付费用户群。所以,虽然和这位严记者第一次打交道,但陈馨昕却正儿八经不敢轻视更不敢随便糊弄她的提问。直觉上这位严记者似乎对AR游戏存在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言辞十分犀利,一直揪着一些因为过度使用完美世界平台以及沉迷于各类游戏而造成的社会问题不断地穷追猛打。
最后,陈馨昕以一个近乎哲学拷问更有点拗口的回答回应了她的提问趁机结束了这次的招待会。
“任何事物,正面的背后就是负面,就像这个世界上好的存在是因为坏的存在。一个事物或一件事情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好与坏,只存在于人从什么角度和什么立场看待这个事物或这个事情。如果我们不反思自己看待事物或者事情的立场与角度而只单纯评判事物或事情的好和坏,这种评判都是片面的,片面的就是错误的。”
……
轻轻的叩门声把陈馨昕从神游状态拉回到现实,秘书拿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把咖啡递给陈馨昕后,问道,“您需要先吃点什么吗?”
“不必费神张罗,我吃几块饼干就好。”说话间顺手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边打开包装边继续说道,“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如果一会儿应聘的于志坚到了,把他带到这里,我不想再跑36层。”
秘书点头应允后退了出去,而陈馨昕没管秘书,一边就着咖啡啃饼干一边再次打开于志坚的简历,这份简历在老板转给她的时候已经仔细研读过了。对于一个还没有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即便能力再强她也不感冒,因为她需要的是一个能长期配合的助手而不是一个谁也不知道能做多久的临时工。只是陈馨昕对老板的决定通常不会过于执拗,这是她做他秘书时起就养成的习惯,当然,还有一丝只有她才明白的情感存在。这么多年过去而且他已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但那丝藏于她心底的情感总会在她独处的时候在她心房里胡乱蹦跶。
“反正能用就先用着,不能用则过一段时间把他推走便是。”她对自己说道。
陈馨昕闲下来有空想着自己的心事,但她脚底下技术部所有楼层的人这会儿却忙得连喘气的功夫也没有,完美世界平台位于加拿大的北美服务器在当地时间0:00遭受网络攻击,至今已经快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这个服务器仍处于失联状态。
对于网络攻击,完美世界公司有预案准备的,一方面把链接到这个服务器的连接通过算法自动桥接到其它负载相对较轻的服务器上,另一方面通过黑客技术寻找攻击来源并尝试重启失联的服务器。但是不仅那个失联的服务器好像被人裹了一层绝缘体深埋在地上一般,无论怎么探查也找不到踪迹,甚至连服务器的当班维护人员也全部失联。
技术部主管张山正放下手中电话,他刚刚把北美服务器的主管戴维-霍特从被窝里抓了起来,让他马上组织维修人员赶回公司,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并进行实地抢修。然而,追查攻击来源的李思却一点进展也没有,追查的代码走到它的上级节点后就不能再往服务器方向传递,从世界各处不同地方发出的代码每经过一个节点,办公室前面的大型显示器上就会显示出一条蓝色线连接这个点,当张山走到近前的时候,发现失联服务器在屏幕上恍惚被一个无形的罩子密不透风地罩着,外面是密密麻麻的蓝色大网。
当正站在李思几人身后皱着眉头紧盯着硕大显示屏上各种线条的吴飞凡听完张山的汇报后,忽然问了一句,“确定所有当班的维护人员都失联吗?”
张山回答道,“几个办公电话均无人接听,视频监控设备黑屏,戴维尝试联系值班主管的手提电话也未能接通,我已经要他立即赶回公司做物理启动预案。”
吴飞凡继续问道,“当地有没有停电的消息?”
“没有,刚刚我已经向戴维确认过了,而且备用发电机组也能确保服务器在断电情况下满负荷工作。”
“你刚才说是你把戴维从床上拽起来的,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收到服务器停摆的报警,对吗?”
“是的,不仅他没有收到报警,据他说应该所有加拿大公司负责维护的人都没有收到相关信息,否则就不需要我跨12个时区把他叫起来。吴总,我觉得这个事情有蹊跷,您看我们是否应该先报警?”或者八年前那件事仍在他的心中留下很大的阴影,张山对任何不正常的事情首先的反应总会从某个特定方向考虑。
“我请示一下老板再做决定,你先帮李思他们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它途径能够找出些线索。”吴飞凡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吩咐道。
在张山离开的同时,吴飞凡翻出了白思恒的电话号码,可电话拨出后却是用户不在服务区的语音提示。吴飞凡无来由就是一阵子的头皮发麻,继续拨打林逸虹的号码,可结果依然一样。心道,“不好,好像真出事了。”想到这,他立即转身快步往自己办公室跑去。白思恒一家正在土耳其度假,带着老人和小孩,照理他们应该不会一大早就到偏远的地方游玩,那么,除非他们现在在飞机上或者出海未归,否则电话不可能不在服务区。
当吴飞凡通过某个软件寻找白思恒和林逸虹身上的卫星定位装置时发现,9个多小时前,也就是当地时间晚上11点左右,两人的卫星定位信号消失,最后出现的位置位于伊斯坦布尔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旁的一家酒店。
根据时间推算,白思恒一家失联后8个小时,北美也服务器失联了。
怪人
曦曦醒了,是被晨晨摇醒的。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哥哥正站在床头,却用左手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曦曦小声地问了一句,“哥哥,怎么了?”,
晨晨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快起床,我们到厕所里说,外面有坏人。”
对于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曦曦自小就有一种依赖,因为无论在外和其他小孩游戏还是在家被长辈呵斥,哥哥总会站在自己前面。
于是,曦曦赶紧不声不响地从床上下来,跟着哥哥走进厕所。晨晨反手把厕所门轻轻关上后,小声对妹妹说道,“今天早上我被奶奶的尖叫弄醒了,悄悄打开房门后发现,妈妈房和我们房中间的门没有开,而且爸爸和妈妈也没有到我们这边来。”
曦曦好奇地问道,“哥哥我不懂。”
晨晨回答道,“奶奶尖叫,可能是她或者爷爷摔倒了,或者他们哪个人用刀子不小心划伤了手,如果爸爸妈妈在隔壁,他们一定会把他们叫过来帮忙,而且奶奶的声音这么响,他们不可能听不到。”
曦曦回道,“我就没听到。”
晨晨有点不屑地说道,“因为你睡得像头猪,所以你没听到。”
曦曦听了,恨恨地说道,“你才猪,你吃东西的时候叫得那么响就像猪。”
晨晨没理会妹妹的胡搅蛮缠,继续说道,“别闹!奶奶尖叫,爸爸和妈妈都没有过来,只能说明他们不在隔壁房间。奶奶尖叫后和爷爷也没有声音,所以我猜爷爷在会客厅面对着坏人,他不敢或者不能出声。”
晨晨完全没有主张,问道,“哥哥,那怎么办?”
“我们先换好衣服,到妈妈房间看看,如果她们都不在,那说明他们也遇到了危险,我们要去救他们。”晨晨说话时的眼神充满了决绝。
“嗯,我们要去救他们!”曦曦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换衣服的时候动作要快,注意不要发出声音,带上背包。”晨晨给自己妹妹发出了指令。
……
奶奶见爷爷从厕所跑出去,心里不住地骂道,“每次对他说些不爱听的话,他就逃,不知道这死老头子在哪里学来了的这一套。哼!一会找到你,给你好看的。”
心里一边骂一边做完每天早上起床后必做的功课,然后拉开房门走向客厅。因为有些恼怒,她甚至没有往孙子房间的方向看上一眼,也没有发现电动门一反常态地仍关着门。然而,就在她从柜子旁边闪现出来的那刻,一支黑色的枪管正对着她,手枪抓在一个全身上下被黑色笼罩的人手上,于是她发出了一声不受控制的尖叫。
那人继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枪枪管从她身上指向他对面一张沙发,然后又指向她,来回了两三次。
8年前那次的劫持事件给奶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但也恍惚帮她打了一针预防针。一阵惊栗过后她便冷静了下来,顺从地按照对方指示走到那张沙发跟前,爷爷一脸哀伤地看着她。当她走到近前,他伸出了右手,而奶奶也伸出左手,两只手紧紧地相握了以后,奶奶慢慢地坐了下来,两位老人手牵着手坐着看着另外两人。
清真寺通过高音喇叭颂唱的晨礼诵经声通过套房中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缝隙再次挤进房内,整个会客厅被这股感谢真主的声音填满,这是信徒对默罕默德赞颂的声音,是信徒祈求得到默罕默德庇佑的愿望。
奶奶听不懂经文的内容,但不知道怎的此刻却忽然觉得今天诵经的声音与前几天听到的完全不同,甚至让她产生一种冲动,把会客厅里所有的窗帘都拉起,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自己直接沐浴在这声音里。
……
诵经声填满了整个套房,也掩盖了一些细微的声响,这些声响包括几个人的呼吸声,也包括两个小不点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以及电动门打开又合上的细微声响。
这边的两个房间果然都没有人,不仅没有人,床铺也整整齐齐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两个娃继续轻手轻脚的走到会客厅,晨晨打开冰箱,把里面一包饼干塞进妹妹的小背囊,再在自己的背囊里放了两瓶水,走到大门处时小心翼翼地解开房门的防盗锁扣,再轻轻拉开房门让妹妹先出去,自己跟着出去再把房门慢慢关上。
时间太早,大堂里没有人,值班的酒店工作人员此时刚在祈祷室默诵完歌颂真主的诗篇,两个小孩拉开了无人看管的玻璃小门,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太阳刚从东方爬出来就调皮无比,用它那千万只沾满朱砂的手一一抚过天上千奇百怪颜色各异的云,让这些云朵都沾染了一层红色。清晨的风有点凉,晨晨帮着曦曦拉紧了一下上衣,当想把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塞进衣服里,可曦曦坚决不愿意,他也只好作罢。
曦曦问道,“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晨晨回答道,也像是自言自语,“爸爸妈妈昨晚没有回来,他们应该也遇到了危险。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都有危险,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对的,但是我们怎么救?”曦曦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哥哥身上。
晨晨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找汉叔叔,请他帮忙。”
“但我们怎样才能找到汉叔叔?”曦曦一听,恍惚觉得有希望,但也觉得很茫然。
“我们去大巴扎集市找阿里,让他带着我们去找汉叔叔。”晨晨终于下定了决心,也有了计划。
想到了就做。说完,哥哥牵着自己妹妹的手,就像是两个正在出征的童子军,朝着大巴扎集市的方向而去。
两个人的步伐非常坚定,因为他们的决心非常坚定;两个人的步速很快,因为他们要抓紧把被坏人抓起来的大人们解救出来。
坏人,都要抓起来,然后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们不能再出来坑害好人!
关注
73层,秘书的电话打了上来,“陈总,那位于志坚没有来,还等吗?”陈馨昕看了一下电脑的时间,14:32,她对着电话里说道,“他来电请假了吗?”
“没有。”电话里回应道,
“人事部的规矩,面试者面试时迟到的,说明他不重视面试机会,日后谈不上为公司奉献。如果一会儿他来了或者有电话过来,你直接推掉,不用再次请示。”说完把电话挂了,然后随手在电脑上把于志坚的简历直接删除。做完这个事情后,她如压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般继续审阅着桌面的一份市场调研报告。
……
同一时间,吴飞凡带着张山和李思在72层电梯口迎接了公安局的一众来人,然后把他们带进了大会议室。来人均没穿制服,不晓得是否担心有警察入驻公司会带来负面影响被人无端猜测。
没等介绍,吴飞凡从几人的气质上就能轻易地判断出他们应该分属两个部门,其中一对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女应该和自己以及自己部门里绝大多数人一样,属于把自己完全许配给电脑的一个族群,因为两人自打进门后,他们看向中转服务器的目光就带着一种只有这个族群的人才有的光彩,不断地小声议论;而另外两位应该属于刑侦部门,眼神犀利而握手时候手掌粗糙而有力,应该就是那种习惯了看破迷雾找真相的人。
大家先例行相互介绍,领头的自我介绍是刑侦二大队冯队长,然后介绍女警是省厅网络安全处的李菊科长,外表斯文个子不高的是市局技术科金副科长,最后坐在自己身旁的壮实年轻人是刑侦员小黄。
冯队长简要的说明了警方四人各自的工作安排,在座几人相当干脆而且事情也紧急,地面站以及省厅那边在几人过来的路上已经和吴飞凡电话沟通过了。程序走完,吴飞凡便准备把李菊和小金交给李思张山二人,而自己则继续留在会议室里接受冯队长二人的问询。
不过,李菊却问道,“吴总,想请教一个问题。”
吴飞凡不知道怎地对面前这两个和他属于同类人的警察非常欣赏,虽然大家在此前从未接触过,甚至到现在仍不知道上次自己被绑架的案件中,公安局里保护完美世界源程序没被上传走的幕后英雄就是眼前这两位,立即回答道,“李科长请讲,别客气。”
李菊也没有矫情,问道,“为什么加拿大服务器被黑或者宕机会造成空间站机器人的失联,空间站的网络不是一个闭环的结构吗?”
吴飞凡回答道,“我们正在分析事故原因,暂时没有结论,为了安全起见,空间站服务器已经暂停了运作。至于你提到的闭环网络,在地球上不惜成本或许可以做到,铺设点对点的光缆就成。事实上,出于成本的原因所有的网络都是以局域网加公网的形式组成,不过这就不是绝对的闭环网络了。空间站在外太空更特殊,即便再愿意花钱也不可能存在绝对意义上的闭环。所谓的闭环,不过是将开放的信号使用特殊算法进行加密然后点对点传送而已,或者可以理解为软闭环。”
小金接口问道,“吴总,这一点我们明白,能说说您对空间站机器人失联的可能性作个推断吗?因为我们不知道完美世界平台的运行机理,按照您的推断我们着手找事故原因可能更容易切入。”
吴飞凡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完美世界平台的运行机理比较复杂,不可能三言两语说明白。简单概括说,目前提供给世界各地用户使用的完美世界平台服务器,都是应用服务器。既然是应用服务器就会在一个不确定的时间与主服务器联系,双方交换一些代码。”
李金二人点了点头,
吴飞凡继续,“不过民用和特殊用途的应用服务器有些不同,民用服务器与主服务器之间还需要一个导引服务器,原因是民用的会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在任何一个时点,全球使用平台的用户数量以及每个用户用途都不相同。”
小金回答道,“这一点我们明白。”
“当用户需要使用平台时,会向预分配给这个用户所属IP段的应用服务器提出一个申请,如果这个服务器的负载不高,那么这个用户就可以直接使用这个服务器来做他的应用。但是,如果不凑巧,这个服务器的负载已经达到高水平,导引服务器会有一个算法,按照完美世界所有应用服务器实时负载与各自最大容载之间的比以及各服务器上正在运行的应用将会引发负载的预测值进行计算,然后把该用户的申请自动桥接到相对合理的应用服务器上。”
李金二人继续点了点头,
“北美服务器是完美世界平台最大的应用服务器,每天在上面运行的应用非常多,但是现在它失联了,从而所有指向这个服务器的申请都需要导引服务器进行,令导引服务器自身过载。”
李菊和小金听到这里终于搞明白了,小金首先开口说道,“吴总的意思是,导引服务器过载造成缓慢,如果有人通过一些手段,便可以人为地帮助导引服务器分配桥接。”
吴飞凡听罢,忍不住为小金的幽默感到好玩,笑着回应道,“原理上确实如此。”
小金继续说道,“那么也就是说只要知道空间站应用服务器的地址,也可以人为地把某个或某些申请分配给它。因为是同源的缘故,空间站的应用服务器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应用申请,从而指令的传导出现混乱,一些本应该回给原使用者的指令却错误地传给了新加入的那个应用,从而让原有的使用者觉得对目标失去了控制。”
吴飞凡闻言不住地点头,回答道,“确实如此,但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这个人还必须懂得打开软闭环某个节点的方法。”
最后,李菊说道,“吴总,我们大致明白了,现在空间站服务器已经暂时关闭,我们最迫切的是先把北美服务器的情况搞清楚,据我们来前的分析和您刚刚的介绍,我们觉得这里是个关键。”
吴飞凡表示同意,于是大家便分了工,由李思和张山把李菊和小金二人带到71层,而吴飞凡则继续留在原地接受冯队长关于白思恒一家在伊斯坦布尔失联以及这次空间站机器人失联的问询。
挤兑
一辆红色小车飞快地破开雨幕形成的屏障穿梭于CBD中心的主干道上。路不算堵,但天雨路滑的情况下,所有的司机都放慢了车速,而且路面上跑的车大都采用了自动驾驶技术,电脑程序在恶劣的天气下按照安全程式会自动降低车速,因此,这辆在路上左冲右突飞速前行的车子在路上显得很是瞩目。
小车在各条车道中不断地穿行换线让车内的于志坚不由自主地伸手抓紧了车厢里的扶手,扭头盯着正在一脸专注驾驶着车辆的严沁沁。她应该上车后把湿漉漉的羽绒外套脱了,正穿着一件红色的紧身开司米高领毛衣,毛衣把身体的曲线完全勾勒了出来,苹果型的脸上五官轮廓很是分明,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刚才一番剧烈的运动,两腮都被抹了一层艳丽的红晕,像极了个熟透的红苹果,齐耳的短发让人觉得很是精干。
快四年了,那张每天不知道要对着多少个小时的照片的真人就在自己身侧不足50厘米的地方,甚至能感受到她鼻腔里吹出的气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无端端爬上了他的面庞,于志坚此时心里忽然涌起的愉悦让他差点便忘记了几分钟前在咖啡厅里九死一生的可怕遭遇。
中控台上胡乱丢了个胸卡,胸卡在车子的晃动中慢慢地垂了下来,原来她叫严沁沁,还是个记者。于志坚顺手把胸卡放回原来位置,不过仍感觉Sakura的职业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因为记者这个职业在当今社会已经成大熊猫一样的珍稀,所有的传统媒体均被自媒体所侵蚀,人们的信息来源已经不再是电视,报纸,杂志,电台,而是微博,抖音,朋友圈,面书等社交媒体或者是搜索引擎,这些渠道的撰稿人很多没有从业资格甚至就是机器人,所谓的新闻不外乎就是道听途说和生搬硬造,有些甚至压根就是无事生非和造谣生事。
于志坚不认为自己暗恋Sakura,也就是身旁的女孩,把她的头像照片作为电脑桌面,只是一种很纯粹心思,和小时候喜欢AR游戏,把游戏的宣传画贴在床头;喜欢篮球,把明星的海报贴在房门背后一样的纯粹。只是这次是一个粉丝不仅遇到了自己的偶像,还和偶像同历生死,然后还同处一车,不免总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或者兴奋,或者愉悦,或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不过,他是现任公安局局长的儿子,一个由刑侦队队员一直走到公安局局长位置老公安的儿子,即便父亲在他成长过程中缺失了很多的陪伴,可龙的儿子始终是龙,凤的女儿依旧是凤,老鼠的小孩不用教也会打洞一样。在那阵莫名的或兴奋或愉悦或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时候,一大堆的问号就爬满了他的脑门,如老房子外墙上挤得满满当当的爬墙虎。
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否则即便自己示警,她绝对躲不开那下撞击,因为车子的目标,从于志坚的角度看去很清晰,百分百就是她。虽然示警后他立即趴在地上无法见到她是如何躲过去的,但现在她神智清醒地驾驶车辆而且身体外露的部分一点伤痕也没有,说明她不仅躲过了而且还躲得漂亮;不仅躲得漂亮,还把身旁的咖啡厅老板也救了下来。
她绝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千钧一发之际,自保已经非常困难,而她仍想着法子救下一个无辜的人。他确信咖啡厅老板和她不认识,因为如果他们俩认识,俩人绝对不会在事后一点交流也没有。善良最基本的标准就是珍惜生命,珍惜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即便是陌生人的生命。
在咖啡厅门前发生的绝对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而是一场假装成普通交通意外的谋杀,因为她逃了。普通交通意外的受害者也许会害怕会发抖会无所适从但绝对不会选择逃离现场;一个不是普通人的人遇到突发事件应该会有很多的应对方法,但一般情况下不会选择逃跑。但是,这么一个不普通的她,明明是个受害者,事后第一时间却选择了逃跑,还逃得异常干脆没有一点犹豫。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知道自己必须逃,逃得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留在那个位置,接踵而至的将是一系列对她的杀招,必须要置她死地的杀招,逃离原地跳出包围,让准备杀她的人失去先机是唯一能逃出生天的方法。
为什么有人必须要置她于死地?难道因为她是记者,掌握了一些有人不愿意被外界知晓的秘密?
众所周知,一个有秘密的死人和没秘密的死人没有区别,把一个随时可能张口的活人变成一个永远闭嘴的死人是世界上最有效的保密措施。
那么,谁要杀她,为何事要杀她?
那么,为什么她就那么确定有人一定要杀死她,即便使用连环杀招也要把她变成不会说话的死人?
严沁沁一直没有说话的意思,为了打破沉闷,于志坚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Sakura,我们为什么要逃?”
然而女孩一点要理会他的意思也没有,继续专心致志地把控着车子。车子在她的控制下,越发地快了几分,于志坚深信,假如此时她的车能变身,Sakura会立即帮自己的车装上翅膀。
车子出了CBD中心不久,严沁沁把车靠边,车还没完全停稳说了她的第一句话,不过只有两个字,两个比外面气温还要寒冷得多的字,她用这两个冰点般的字彰显她的态度,说话的时候甚至连脸也没挪动半分,
“下车!”
端坐着的身体没有动,抓着扶手的手也没有动,紧盯着那张如红苹果般脸庞的眼更没有动。于志坚却在笑,笑得很甜,甜得比红苹果还甜。
“对方能把你的行踪探查得那么清楚,那显而易见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如果你想用你现有的资源逃脱对方的追杀似乎和不逃没有区别,更别说怎么反击了。”
严沁沁闻言猛地扭头,老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志坚,她认识King,但绝不认识这张脸。但,
他似乎知道很多事,他为什么知道?!
忽然,
她的脸也绽放出笑容,比牡丹更美的笑容,语气也不再冰冷,犹如晴朗春日下和熏的风,
“好的,全听你的。说吧,想带我去哪?”
“我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