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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世界之傀儡全文阅读

作者:不愿被扯线的公仔     完美世界之傀儡txt下载     完美世界之傀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离船

    达达尼尔海峡,马尔马拉海以及博斯普鲁斯海峡因为沟通着黑海和地中海,是黑海沿岸国家唯一的出海口,整条航道的航运十分繁忙。

    今天有些奇怪,白天时间里跑进白林二人眼中的货轮或其它船舶几乎没有,可他们分明感觉到怀念号并没有在大海中央抛锚,只是行驶得非常缓慢,有的时候仅仅象在大海中央随波漂浮。

    清晨的时候,船头朝着伊斯坦布尔的方向,白林二人有幸观赏了一次壮观的日出景象。没到中午的时间,船便调了个头,朝向了达达尼尔海峡的方向。林逸虹猜测,只要严嫣然的目的没有达成,怀念号只会在这个海域慢慢兜着圈子,具体原因不明。

    时间已经快下午四点,太阳恍惚仍有使不完的劲,不断迸发着耀目的光芒。阳光下海是瓦蓝瓦蓝的,天是碧青碧青的,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目力所及之处,除了蓝色以外还是蓝色,如果不是深浅不一,不细看弱弱地分不清海天分隔线在哪。

    远处的白色小点已经足够大了,大得足以显露出船的一些细节,那是一条不大的私人游艇,长度大约是怀念号的三分之一。当船进一步靠近了,速度明显放慢。不用猜,这船的目标就是怀念号。

    看到这样的情形,失望写满在白思恒脸上,扭头看向坐在身旁地板上的林逸虹,沮丧地说道,“没啥好看的,这船就是来找嫣然的,不会有惊喜。”

    话说到这,他的注意力方才完全集中到妻子身上,却意外发现对方头部角度有些古怪,便闭上了嘴巴。

    来船不仅长度仅有怀念号的三分之一,而且船舱也仅有一层。两人现在的位置在怀念号的四层,即便距离还有些远,观察来船应该采用一个稍稍颔首的姿势,目光平视甚至稍稍向下倾斜,然而此时林逸虹的视线分明不是平视的状态,头部甚至还微微向上。

    心中不禁升起一个疑团,她在看什么?

    林逸虹无暇理会自家老公,她很小心且很专注地追踪着一样小东西,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个东西就会融入色彩单调的背景中,在阳光下失去踪迹。

    它是不久前从白色游艇尾部升起来的,越过船舱顶部时,身上的某个金属物件在阳光下闪亮了一下,刚巧被林逸虹的双眼抓住了。如果不是高度的问题,林逸虹差点就以为是涌浪的反光而忽略掉。

    在白思恒的眼中,白色的游艇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慢,超过了蓝色渔船;在林逸虹的眼中,那个东西恍如一只被白色游艇牵着线的风筝越靠越近却越飞越高。

    一会儿后,林逸虹终于作出了判断,那是一台小型民用无人机。于此同时,一系列的疑问就浮上了脑海,“为什么要放无人机?难道为了寻找鱼群,可小游艇又不是渔船。难道为了拍视频?干嘛拍视频?为谁拍视频?莫非拍的是怀念号?为什么要拍怀念号?”

    忽然,林逸虹猛地跳了起来。因为动作过于忽然而且剧烈,把坐在一旁的白思恒狠狠地吓了一跳,当他刚想说她两句,林逸虹却抢先开了口,小声说道,“老公,快站起来,面朝外,贴近落地窗。”

    边说话边侧移一步拽起窗边调节玻璃颜色的有线开关,然后重新站到落地窗前,双眼仍紧盯着无人机,把玻璃颜色调节成了全透明。阳光立即穿过诺大的落地窗扑进舱内,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白思恒见妻子的一系列动作,知道她有了新发现,也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站到她的身旁,小声问道,“发现了什么?”

    林逸虹也小声回答道,“看没看到那个无人机?在前方1点和2点之间,大约35度仰角的位置。”

    顺着妻子指示的方向,白思恒仔细瞧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点,问道,“我们这样做,有用吗?”

    林逸虹小声回应道,“无人机应该在拍视频,无端端跑来一艘游艇,还放无人机对着我们这船拍视频,你觉得对方想干嘛?”

    白思恒闻言点了点头,这无人机确实来得很是蹊跷,不过也明白妻子的意思,俩人同时站在落地窗前,就等于对操作无人机的人亮了相。如果无人机是来找寻自己二人的,那么就等同于告诉无人机的主人,自己俩人在这。但如果无人机只是凑巧在这里做些别的事情,那又咋办?

    不过,没等白思恒把问题提出来,林逸虹却操作起了有线开关,有规律地变换着落地窗玻璃的颜色。

    几次以后,白思恒福至心灵,知道妻子在干什么事了,他并不懂摩斯密码,心中默默地计算着玻璃颜色变换的时间。

    透明,6秒,最深色,6秒;透明,6秒,最深色,6秒;不断重复。

    ……

    “笃笃”,舱门被敲响了两下,那个好听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了进来,“思恒,方便进来吗?”

    林逸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子,白思恒转身快走几步来到舱门前,一边走一边应道,“嫣然,快请进。”

    话音刚落,舱门便被一只粗壮的手推开,严嫣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站在门外。见白思恒就站在门内,笑着问道,“白太太的头还痛吗?”

    林逸虹回答道,“多谢严小姐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严嫣然继续说道,“我想让思恒陪我去一个地方,如果白太太的头不痛了,就一起去吧,方便吗?”

    白思恒回答道,“不知道嫣然想带我们去哪?”

    “那个地方有些远,而且路途也曲折,兴许你们得换套衣服。”严嫣然回答道,说完右手挥了挥,一个黑色西装的人拉着一个拖箱走了进舱。进舱门后放下箱子,脚步却没有停止,一路走向林逸虹。

    严嫣然的声音继续飘了进来,“箱子里放的是我替你们俩准备的服装,不知合不合你们意,条件有限请将就吧,实在抱歉。另外,请白太太把身上的小玩具交给来人,他会为您妥善保管,直到我们的旅程结束;哦对了,你们俩的手机也一并交给他吧。”

    林逸虹闻言,二话不说走到床头,把两人的手机一并拿了,同时解下绑在大腿上的枪套,重新回到西装男人面前递了过去,男人接过东西后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等西装男人走出舱门,严嫣然的声音再次响起,“白太太,您和思恒先换衣服,十五分钟后有人过来接你们,您看时间够吗?”

    林逸虹回应道,“严小姐,没问题。”

    严嫣然说道,“那行,我们先告辞了。”

    舱门再度被关上。房间里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严嫣然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林逸虹走前几步蹲着放平拉箱,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放着两套运动服,男装黑色和女装粉色,还有两双运动鞋,拿起一看,竟然就是白思恒和自己的尺码。

    看此情形,林逸虹忍不住晒笑道,“嘻嘻,老公,你的前妻实在细心,你衣帽鞋袜尺寸她知道不奇怪,难得我的尺码她也弄得一清二楚,厉害,佩服。快换衣服吧,估计我们又要有一段新旅程了,不知道又会有些什么遭遇。”说着,从箱子里拿出那套黑色的衣服递了过去。

    白思恒并没有直接接过衣服,反而问道,“为什么现在她才想起来收缴我们的手机?”

    然而没等林逸虹回话,巨大的轰鸣声硬闯进舱房内,林逸虹一把丢下衣服站了起来,跑到落地窗前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直升飞机?”

    白思恒眼睛看着林逸虹的背影,恍惚自言自语,说道,“即便要带我们上岸也用不着这么复杂,把船靠岸就好了,嫣然,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重要

    JimmyJohnson笑着把电话挂了,对方提出的订单总金额非常庞大,因为需要提早获得机器人,甚至还提出加价30%的提议。但这些事情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一会儿离开这个办公室后,他便不会再次走进这里。

    午饭后,JimmyJohnson就一直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附近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出神。从完美世界公司进驻伊斯坦布尔开始,他已经在这个办公室里坐了三年多的时间。1000多个日子里,不管窗外是风是雨还是雪,窗内的一方世界总会在人体最舒适的温度。

    作为跟着吴飞凡从美国到西州市始创完美世界公司的第一代员工,快20年了,他也从一个近30岁年富力强的翩翩公子熬成一个快50岁头发斑白的半大老头。但在一年多前,他仍认为自己将会在这个公司里终老。

    命运总随心所欲变着戏法,有人憧憬精彩人生,却如清水般乏味;有人想要平淡生活,愣是波涛样汹涌。

    这几年里尤其最近的一年多,JimmyJohnson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

    因为小孩升学的缘故,4年前太太带着小孩回到美国生活,他的一家成了空中飞人。正因为如此,三年前完美世界公司组建伊斯坦布尔分公司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申请了过来。

    在中国呆着是空中飞人,在土耳其呆着也一样;只不过在土耳其他是一个公司的头,可在中国他却不是。

    伊斯坦布尔是一个好地方,宗教宽松,欧亚人混居,他很满意这里的生活,除了妻子和孩子不在身边。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太太都没发觉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一年以后,随着公司业务稳定和内部管理顺当,问题就展现了出来。

    他体会到了空虚,感情生活的极度空虚。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寻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轻易遮盖甜蜜;

    别离是婚姻的毒药,再好的书画琴棋诗酒花难免缺乏共鸣。

    人,既是物质世界里的寄生虫,

    人,还是精神层面上的贪吃蛇。

    离婚像是水到渠成,不仅他感到空虚,妻子更是。手续并没有多大的阻碍,他把美国的所有物业以及自己绝大部分财产都给了前妻和孩子,只留着公司为数不多的优先股和部分期权,仅靠着薪水过日子。

    即便这样,生活也不是一个大问题,伊斯坦布尔的生活指数不高,他那份根本不能算低的薪水足够他在这个城市里过着上等人的生活。只不过,一年多前认识的女友改变了他的一切。

    她是一个让他再次焕发30岁男人魅丽的女人,更是一个让他不论身体还是灵魂都飘飘欲仙,巴不得死在她怀里的女人。

    ……

    JimmyJohnson看了一下手表,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再次环视这个已经坐了三年多的办公室,虽然仍有不舍,但人的每天何尝不是和自己的昨天作告别?

    必要的东西,几天前已经分批带走,一些不能让别人知晓的文件早已经处理完毕。现在他只要拿着公文包如每天下班时候一样,走出这个办公室然后赶往机场和女友汇合,就相当于和昨天告别,更相当于和自己的过去道别。

    他的心中没有忐忑,只有期待,他期待着明天。

    从明天开始,他将和那个能让他忘掉过往一切的精灵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相拥着等待下一个明天。

    和往常下班的时候一样,JimmyJohnson含着笑与在路上碰到的每一个员工打招呼道别,他每天下班时候都会做着一样的动作。

    但是今天,他却是借着这个机会和跟着自己打拼的手下道别。其实,他舍不得由自己一手创立的伊斯坦布尔分公司,也舍不得自己属于初创一份子的完美世界公司。但当半年前,对方前期的款子入了账,昨天又把尾款全部转账了以后,他觉得所有的不舍都不再重要。

    离开公司后他会直接赶往机场,JimmyJohnson随便找了个理由没有让司机送自己。一路电梯来到了大厦一层,周末下班时间等出租车的人不少,当他正想排到队伍的最后时,却被两个人堵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个信封,一边把信封递给他,一边用英语说道,“JimmyJohnson先生吧?我也叫Jimmy,我的一个朋友史提芬让我把这个给你。”

    JimmyJohnson不认识跟前两人,对方的出现让他打心底里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皱着眉头回答道,“我不认识你们,更不认识史提芬,你们认错人了。”

    对面的Jimmy依旧带着刚才的笑容,说道,“你不认识我和史提芬没关系,但我确信你一定认识信封里照片中的女士。”

    JimmyJohnson心里的不安越发剧烈,他没接信封,但他猜信封里照片中的人十有八九是自己女友,说道,“既然我不认识你们,便不会认识信封里的人,你们离我远点,否则我会把保安叫过来。”

    来人笑容不变,说道,“我知道现在Johnson先生要赶往机场。不过,照片中的女士应该不能和你同行了,希望我们这几分钟的聊天不会让你错过航班,祝你一路顺风。”话说完,两人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JimmyJohnson开口叫住了对方,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来人不仅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伊斯坦布尔,还知道自己会和女友一起走,这个事情需要慎重对待。最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真的把女友控制住了,那笔存在瑞士银行自己和女友联名户口里,足够二人往后几十年富裕生活的钱,会象海市蜃楼一样,可见而不可及。

    来人听到叫唤,同时停下脚步。JimmyJohnson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信封里果然有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女人;女人的样子,JimmyJohnson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现在她应该在机场里等着他,和他一起飞向那个属于他和她的全新世界,在那里迎接每一个梦幻的明天。

    那个Jimmy的话在很恰当的时间传了过来,“如果Johnson先生想要见到照片中的女士,请跟着我们走。我的朋友史提芬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反正你的飞机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起飞。”

    JimmyJohnson想了想后说道,“好吧,我跟你们走,请带路。”

    其实,路也不用怎么带,三人没走多远,在大厦一个拐角处早有了一辆等候在那里的黑色轿车。

约会

    当手下的人把一个耷拉着脑袋的中年男人带进临时租用的房间后,巴哈蒂尔便瞪起他那双野狼一般的眼睛盯着他,恍如一只嗅到血腥味却默默守候了许久的饿狼。

    见人带到,巴哈蒂尔直接问道,“说吧,住在你酒店总统套房里的客人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克科尔在进入房间,见到这个大马金刀般坐着的络腮胡子后,就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上颌控制不住地轻叩着下颌。连忙回应道,“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怀疑是我的老板策划把那对中年夫妇给绑架了。”

    巴哈蒂尔逼问道,“说说细节!”

    克科尔收拾了一下心情,理了理思绪,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己在视频录像中的发现,以及自己的分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整个过程巴哈蒂尔并没有打断他的说话,连插话提问也没有。克科尔差点要佩服自己,整个过程,虽然心底里怕得要命,声音也有些哆嗦,但还是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中间居然没有卡壳。

    当克科尔把事情说完了以后,巴哈蒂尔问道,“于杰尔是你酒店的老板吗?”

    克科尔回答道,“不是。我们酒店几年前被一家日本公司收购了,于杰尔只是管理酒店业务的职业经理人。”

    巴哈蒂尔继续追问道,“怎样能够找到于杰尔?”

    “于杰尔就住在酒店的2013套房,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他一般都会呆在酒店里。”克科尔回答道,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目光中总闪着如恶狼一般凶光的人物在自己说完昨天和今天的经历后对自己没有了初见时的凶戾,不知不觉中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巴哈蒂尔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于杰尔不可能每天都不走出酒店大门吧?”

    “一般情况下不出门,但每周五晚上他会步行前往许蕾姆苏丹浴室洗浴,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他会去那。”克科尔回答道,

    巴哈蒂尔问道,“你们酒店不就有个不错的浴室吗,为什么他要舍近求远?”

    克科尔连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当巴哈蒂尔问出这个问题后,自己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忐忑和不安还没有完全平复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于杰尔每周末要去许蕾姆苏丹浴室洗浴的事是酒店里几个主管都清楚的八卦。在如今的年代,于杰尔喜欢男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他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许蕾姆苏丹浴室里的一个男技师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不过土耳其国内有96%的人口信奉***教,***教义里不允许同性的婚恋。所幸的是土耳其政教分离并没有相关法律禁止这类婚恋,所以于杰尔的性别取向虽然被普通人视为异类,但在酒店中层管理人员中却仅存在于一种看异类般的八卦之中。

    八卦本就是调味剂,让苦逼的生活有着别样的味道。

    ……

    伊斯梅尔和塞菲尔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投影在墙壁上无人机发送回来的实时视频,白色四层游艇很是宽大,虽然无人机还有些距离,但在视频中已经轮廓分明了。

    伊斯梅尔说道,“先不要让无人机这么快靠近怀念号,我怕引起船上的人注意。”

    塞菲尔闻言,拿出卫星电话打给了自己的游艇,把伊斯梅尔的命令传达了过去。

    此时伊斯梅尔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巴哈蒂尔打过来的。电话里巴哈蒂尔把克科尔交代的事情逐一作了汇报,然后请示说道,“我已经派人到了许蕾姆苏丹浴室,只要于杰尔进入包间,立即就可以控制他。”

    伊斯梅尔回答道,“好,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需要知道他的幕后老板是谁,以及如何能够解决总统套房里的两个绑匪。”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塞菲尔的电话此时也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号码就把卫星电话挂断,然后免提接听手机来电,问道,“阿里,什么事?”

    “刚刚有一个美国人通过船夫老大找到了我,说要给老大一个口信。”电话里的人说道,

    阿里的话自然没有逃过伊斯梅尔的耳朵,他瞬间皱起了眉头,没等塞菲尔开口,问道,“说来听听。”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说道,“他说他朋友想约你在少女岛餐厅碰面,聊聊晚上出海观星的可能性。”

    阿里的话不仅让伊斯梅尔的眉头皱得更深,连一旁默默听着电话的塞菲尔不由也皱起了眉头。伊斯梅尔追问道,“有没有看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阿里回答道,“不是很确定,但说话和行事方式和我们一些客户很像。另外他还莫名其妙给了我两串数字,说是你看到这两串数字后便一定会赴约。”

    塞菲尔回答道,“阿里,你把数字发我手机上吧。”

    在“嘟”一声即时信息的提示音后,电话被挂断。然而当塞菲尔打开信息,看到那两串数字后,抬眼看向了伊斯梅尔,说道,“两串数字合起来是怀念号的经纬度坐标。老大,对方的这个约会,好像我们还真的要去,你说他们是敌还是友?”

    在塞菲尔说话的时候,伊斯梅尔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投影,过了一会才说道,“既然对方知道怀念号的位置坐标,那么他们就一定和林夫妇二人被绑架一事有关。假定他们是绑匪一边的人,能找到阿里并通过阿里找到你我,就没有必要费神安排这个约会。现在他在暗我们在明,他随时随处可以对我们进行阻击;但和我们约会后,他反而把自己晾在了明处。”

    塞菲尔闻言点了点头,回应道,“为什么要在少女岛餐厅?估计这人也是通过一些线索找到了餐厅经理,再从餐厅经理的嘴里得知我们今天中午的时候曾经对餐厅经理做过些事情,故而猜测我们也是为这事张罗。”

    顿了顿,塞菲尔继续说道,“刚才阿里说找到他的人和我们一些客户很像,他指的应该是一些间谍组织的人吧,难道有组织的人也插手到这个事情了吗?”

    伊斯梅尔轻轻回答道,“见面聊聊就知道了,何必去猜,现在先让我们看看怀念号上有什么吧。”

密码

    在和自己老大聊着晚上邀约者身份的同时,塞菲尔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投影上,白色的游艇已经很是清晰了,无人机从游艇尾部侧上方慢慢靠近游艇。

    游艇合共四层,四层有两个客舱,前舱和后舱之间有一个很大的泳池。无人机可能想先飞到前舱看看究竟,不料差不多到了前舱位置,前舱的门却忽然打开,隐约出现一道人影,无人机立即降低高度,利用船舷遮掩迅速退向游艇后方。

    偏西的阳光打在怀念号上,恍惚为白色的船体做了一层半透明的橙色蒙皮,煞是好看,银色的花体英文单词“怀念”反射着阳光发着丝丝点点的光斑。

    忽然,不论是伊斯梅尔还是塞菲尔都留意到一样事情,游艇四层后舱的落地窗有规律地变换着颜色,颜色的变化在阳光的直射下很是吸引他们俩的眼球,从黑色变成透明,周而复始。一会后两人都找到了规律,颜色在最黑和完全透明时所停留的时间都是6秒。

    塞菲尔正在思考后舱里的人究竟要向外界传递什么信息的时候,伊斯梅尔已经叫了出来,“这是摩斯密码,快打电话过去,把无人机尽量靠近后舱的落地窗。”

    对于伊斯梅尔的命令,塞菲尔执行起来从不犹豫,闻声刚要拿起卫星电话打给游艇上的人,不过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显示它正飞快地靠近后舱的落地窗,估计遥控无人机的人也发现了异常情况,控制无人机飞近瞧个明白。最后,画面不再抖动,无人机应该悬停在一个位置,正好落地窗的颜色变成了全透明。

    阳光如极好的影棚灯光,正正打在并排站着的两个人身上,让俩人的面部轮廓异常分明,幽暗的舱内环境如纯黑的背景布,更让两人的画像呼之欲出。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塞菲尔边问边扭头看向伊斯梅尔,却发现对方此时的面部表情异常精彩。

    塞菲尔成为伊斯梅尔的左右手已经快五年了。在此刻以前,如果有人问他,他的老大是个怎样的人,塞菲尔一定毫不犹豫地告诉对方,老大是一个绝对冷静甚至是一个绝对冷酷的人。然而伊斯梅尔此刻的样子却和冷酷甚至冷静完全没有一丝关系,塞菲尔直觉觉得他的两个眼眶里还噙着泪花。

    伊斯梅尔此刻的心情确实非常激动,狠狠地在空气中挥了挥右拳。再次见到那个十多年没见却永远不会忘记的人,他很激动。对方用改变玻璃颜色的办法向外呼救,让他不由回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那个并肩战斗历经生死的晚上。暗自思忖着,如果当时我用房间里的电灯如这般向她示警,是否就可以躲过了那场战斗?

    但,躲过了那场危险,伊斯梅尔和林逸虹之间也算不上过命的交情,彼此之间的记忆能否像如今般深刻就难说了。命运这事往简单里说,就是一个玄字。

    人生本由一段接一段的经历组成,或欣喜或憋屈或苦闷或危难;但不论增减哪一段,你我就不再是同一个你我。

    塞菲尔见伊斯梅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担心不利于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于是清咳了一声。伊斯梅尔立即反应了过来,回答道,“是的,那个穿着晚礼服的女人就是林,我以前的搭档,这次行动要拯救的目标。”

    塞菲尔继续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不太明白,落地窗的颜色每隔6秒变化一次,为什么是摩斯密码?”

    伊斯梅尔笑了笑后说道,“这里有一段关于我和林的往事,迟些再告诉你。”

    这会儿视频中的男女主角忽然扭转了头,不知道被什么事情吸引了视线,刚好落地窗的颜色被调成了黑色,客舱里的任何情形也看不清楚。遥控无人机的人见状降低了无人机的高度,贴着海面往怀念号的船头飞去。

    刚飞了一会,实时投射回来的画面飞速后退,感觉无人机有些慌不择路逃跑的样子,塞菲尔正想拿起卫星电话打过去问问缘由,对方的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过来,“来了一架直升飞机,如果不是退得快,螺旋桨引起的气旋就要把无人机打进海里,现在无法使用无人机,但我们会保持监视,随时用电话报告情况。”

    新的变化让塞菲尔不由得再次皱起了眉头,他问对方,“直升飞机是送人上船还是从船上接人走?”

    对方回答道,“飞机停在4层两个客舱之间游泳池的位置,螺旋桨并没有停,因为高度不够,看不到舱顶的情况,我们正往后退,暂时不知道有没有人下来。”

    塞菲尔回答道,“没事,我问问恰尔夫就行。你们小心行事,要注意和恰尔夫他们互相配合。”

    塞菲尔拿着卫星电话打给了蓝色渔船上的朋友,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塞菲尔没有客套,说话异常干脆,问道,“恰尔夫,直升飞机上有没有人下来?”

    对方回应道,“看不清,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一直没停,如果送人过来,放下了人,不是应该立即飞走吗?”

    ……

    挂了电话,塞菲尔陷入了沉思,难道怀念号的主人和最终谈判对象达成了共识,准备用直升飞机把林夫妇二人送回岸上?这样似乎是个大圆满结局,虽然自己一方半天的折腾相当于都做了无用功,但这个结果却是伊斯梅尔能够接受的。为了再次确认,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接通后问道,“总统客房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对方回答道,“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刚才房间里再次叫了送餐服务,还是一样,叫了6份餐食。”

    挂了电话,塞菲尔想和伊斯梅尔说些什么,没想到伊斯梅尔却直接站了起来,说道,“塞菲尔,我们该走了,上少女岛,不能让那位想见我们的先生久候了。”

    塞菲尔闻言把自己想问的话重新咽进肚子,收拾好一应物品也跟着走出房门,上了早等候在那里的车子。

    上车后,塞菲尔问道,“老大,我还是没搞懂,为什么变换玻璃颜色,你说是摩斯密码?那表示什么内容?”

    伊斯梅尔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把颜色变化的间隔时间调整一下,3秒透明,6秒黑色,再3秒透明,用摩斯密码表示会是什么内容?”

    经伊斯梅尔这么一说,塞菲尔便立即醒悟了过来。

    “三短三长三短”,这不就是“SOS”的意思吗!

赛跑

    在林智勇被警车带回市局的时候,技术科就通过装在警车里的串号探测器取得他的手机串号,因而也取得他的通话记录。这份通话记录在林智勇被送到市局前,技术科的邓科长在自己办公室把一个副本交到郑一方手里,此时这个副本就夹在审讯桌上的卷宗里。

    陈伟进入控制室时,同样也得到一份。不过,他不以为意,只匆匆浏览了一下,发现通话几乎都是同一个号码而且很简短,1-2分钟,甚至只有十几秒;通话时间较长的有两个号码,却不是正常的电话号码,更像是某种服务平台的号码,时长分别是5’42”和2’08”。

    林智勇的审讯开始没多久,控制室里的陈伟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林智勇无疑曾接受过测谎训练,否则测谎仪不会对他的每一句话都给出差不多的数据。继续问下去,除非他能主动坦白,否则没有效果。

    随着审讯的开展,林智勇表现出来的态度,陈伟更判定了他不可能主动交代。为此,他很努力地回忆着这个人在餐厅里的一举一动,同时非常理解郑一方为什么会忽然改变审讯策略,直接向对方摊牌。

    陈伟记得清楚,进入1920见到林智勇后,对方一直在使用着笔记本电脑,同时电话好像也没有停过,应该和电话另外一头的人不住交流着电脑里看到的信息。

    小五登场时,他刚好打完一个电话,把电话放在餐桌上,即便如此,他的双眼也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当小五把啤酒喷洒在他脸上和身上时,他抹掉脸上啤酒后的第一个动作是合上电脑,接着才是抄起水杯,把水杯里的水泼向小五,然后拿着空杯子砸向小五的脑袋。

    抹掉脸上啤酒是一个本能动作,而且不把酒液抹掉也不能良好视物。所以,按照他动作的先后顺序看,他最着紧的事情是合上电脑,但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护电脑吗?

    就在此时,林智勇在审讯室里忽然莫名其妙地奸笑起来,然后说了一句,“我的嘴巴一点不硬,只是你们太蠢。你以为这里装了掩藏的摄像头和麦克风,然后连着单向玻璃那头的测谎仪就能帮到你们吗?别做梦了。”

    这话透过扬声器在控制室里游荡,陈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林智勇为什么在被知会要搜查他的手机和电脑后忽然变得异常嚣张?

    难道因为电脑和手机被搜索后会败露重要信息,于是改用嚣张的方法向警方施压?如果警方妥协,他的目的自然达到了;如果警方不妥协,尽量制造混乱以便拖延时间让同伙实施他们的进一步行动。

    想到这,陈伟扬了扬那张通话清单清单,声音几乎和麦克风里郑一方的声音同时响起,“马上定位疑犯通话记录中最后那个号码此时所在的位置,然后推送给我。”

    话说完,不由分说拽着小五就往控制室门外跑去,他必须要和时间赛跑。

    控制室里技术科的警察在郑一方和陈伟前后叫出类似内容的指令,而且陈伟和小五一秒也怕拖延冲出控制室的架势,马上知道这个事情非常紧急。何况多年的配合下早有了默契,所以,他们也拼命赶时间。

    小五其实没搞明白陈伟这样做的原因,但他对自己的组长却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所以默不作声地跟紧了前者的步伐。刑侦队向来讲究的是一个集体,要和时间赛跑就不会仅仅只有陈伟一个人的比赛。

    在林智勇被带到市局前,郑一方直觉觉得这场审讯不会顺利,当审讯开始后不久,一切数据就证实了他的直觉。林智勇说的每一句话,测谎仪给出的数据几乎都是一样,这明显就是受过测谎训练的人才会出现的结果,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林智勇可以操纵测谎仪的结果。

    于是,郑一方决定用摊牌的方式继续对林智勇的审讯,可没曾想当他刚开始法定程序时,对方不仅没有服软,反而用极其嚣张的方式回应。

    不得不说林智勇的要挟还真的击中要害,郑一方顾不上其它,直接对隔壁的陈伟发布了命令。

    看着林智勇夸张地用右手三只手指做了一个手枪的姿势对着正要出门的警察后背射击,完了还作势吹掉“枪口”上的“烟”时,郑一方用了极大的气力才压制住自己跳到对面狠揍对方的冲动。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人就是造成温队长四人负伤的凶手之一。

    另外,林智勇的这种表现也说明了今天对他的审讯将不会有结果,郑一方没耗费时间,命小王和另外一个警察把林智勇带去看守室关押。

    当林智勇被戴上手铐押解离开审讯室后,郑一方才收起一直盯着他,恍惚要冒火的目光,快步走出审讯室,向隔壁的控制室走去。当他出现在控制室时,技术科已经定位到了林智勇最后通话的那个手机号码,在长运大厦附近,距离老于家并不远。

    郑一方见状,立即让技术科把位置坐标以及杀手照片群发到一大队所有人的警用PDA上,同时拿着对讲机命令道,“一大队所有人注意,立即赶往目标地点,现场由陈伟指挥,封锁附近区域,搜索疑犯和两个当事人,发现目标人物后一律带回局里。疑犯照片刚刚发送到各人的PDA上了,两个当事人的照片早前已经发送。注意,疑犯非常危险,而且身上极有可能带有杀伤性武器。”

    在一阵对讲机“收到”的回报声中,陈伟和小五俩人到了停车场,小五跳上驾驶室,陈伟坐在副驾位置,车子闪着警灯,鸣着警笛飞也似地冲出市公安局。

    郑一方发布完命令后,没再管自己的队员。技术科也已破解了林智勇笔记本电脑和手机的开机密码。然而电脑打开后,发现电脑正在运行一款程序,界面象是一个地图却什么也没有。众人不明所以,技术科的小宇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把电脑接入网络试试。”

    当电脑接入网络后,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红点,郑一方瞄了一下位置,地图似乎是大学城区域,但是移动的红点代表什么意思却无人晓得。

    郑一方忽然福至心灵,点着林智勇通话记录上通话时间最长的那个号码,说道,“用疑犯手机拨打这个号码试试。”

    马上有人按指示把电话拨了过去,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喂喂,我是沙虫,说话啊。”

    没有人接话,不一会沙虫的骂声传了过来,“妈的,这套系统一个晚上都他娘的神经病,明天得送到那个鸟公司那里检修一下才行。”

回播

    正在看视频回播的冯队长忽然打破了会议室里的寂静,说道,“高总,这人是否就是你们加拿大分公司总经理埃里克森?”

    高雅边收起电话边顺着冯队长的目光看向打在墙壁上的投影,冯队长的声音也吸引了老于和任局长的注意两人的目光先后跟了过去。图像已经被定格,是厂区出入口处一个为了校验车牌和监控进入厂区和车内人员的摄像头,时间为下午16:05。

    作为加拿大分公司内鬼的头号怀疑对象,埃里克森的证件照在张山进入了加拿大公司的人事系统后就被下载了下来,一直投影在墙壁上,所以当他画像在厂房入口处出现时,冯队长便立即找到了目标,把时间往前推,不久后,就在厂区出入口找到了他的车子。

    那时候还没开始下雪,不过因为正酝酿大雪的缘故,时间虽然只是傍晚四点,但天已快成了黑芝麻糊。车子开了大灯,故而车内的情形看不真切。

    见几人都到了后,冯队长把视频转为正常速度播放,众人却发现大灯关了几秒后再重新打开,接着车子进入了厂区。

    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借着门口为拍摄车牌号码补光的小射灯灯光,大家看到车子里并非埃里克森独自一人,副驾位置和后排乘客中间的座位上都有人。

    任局长忽然问了一句,“高总,你们加拿大分公司有规定说车子进入厂区时要先关大灯吗?”

    高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公司总部并没有这个规定,但我不清楚加拿大那边有没有自己的要求。”

    任局长闻言噢了一声,旁边的老于也点了点头。

    高雅则升起一个疑虑,“为什么埃里克森会主动关闭汽车大灯,难道他想让摄像头捕捉到车子里的图像?”

    不过,在几秒的短暂视频时间里,副驾和后排座位中间位置上的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直低垂着头,他们头上帽子的帽檐刚好挡住了大半张脸,副驾位置上坐着的应该是一个很壮硕的黑人,肩膀非常宽。后排座位左右两侧被前排的人阻挡了看不清,但既然后排中间位置坐了人,不用猜,埃里克森带了四个人进入厂区。

    车子进入厂区后,冯队长立即把图像切换到厂房入口,接着是公司大堂,一行人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步行上了二楼,进入办公室。

    小黄在旁忍不住又低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这四人不是来谈业务的?”

    老于接口问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小黄回答道,“这四人,身材都很壮硕,咋眼一看,别人还以为是到公司找人打架的。最重要的一点,几个人当中,除了埃里克森身旁的黑人外,都背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好像要搬家似的;到公司里谈业务,不是应该拿公文包吗?”

    众人并没有反驳小黄的话,因为即便他的想法里有诸多的漏洞,但他所说的的确是一种可能。

    办公室里没有装摄像头,不太清楚几个人进了办公室后的动作。17:30应该是下班时间到了,各个摄像头都熙熙攘攘,员工们纷纷下班,马上就是三天的长假期,有的人甚至已经预订好了晚上的机票离开多伦多,下班直接从公司赶去机场。但是,埃里克森几个人一直没有踪影。

    19:30,热闹的办公室恢复平静,估计该走的人都走了,该留下来值班的也到岗了。

    时间到了20:30,监控中再次出现了不正常的情况,员工从各处往办公室汇集,有保安从厂区进入厂房大门,也有人从地下室坐电梯上来。

    小黄多嘴的习性再次表现出来了,“要开会了吗?”不过,依旧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8分钟后,黑人带着2人离开办公室,一同乘坐电梯回到地下的机房,而其他人并没有踪影。

    老于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老任,我刚刚数了一下,总共有18人进入办公室,对吗?”

    任局长回答道,“是的。”

    高雅闻言也暗自点了点头,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埃里克森被人挟持了,劫匪和他同车进入厂区,然后和他一起进了办公室。埃里克森在厂区门前忽然关掉车前大灯几秒的原因,很可能是他在不动声色间在摄像头处留下车里的图像。

    另外,17人进入了办公室,最后由黑人带着2人离开,也就是办公室里连同埃里克森在内,被挟持了16人。离开的两个人应该是绑匪安置在公司里的内鬼,他们负责网络相关的事情。

    此时,小黄的问题又冒了出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劫匪一直留着视频监控而不直接断掉?”

    高雅闻言,立即回答道,“他们需要随时保持对整个厂区周边环境监视,但因为人手问题,他们派不出人手巡逻,所以他们保留了监控系统。而且,他们确信对外网络被隔断,故而他们也不担心外面的人会窥视到任何东西。”

    小黄扭过头看着高雅,继续问道,“高总,您的意思是,只要事后绑匪把硬盘刻录机毁坏,就不惧怕会有尾巴留下,对吗?”

    高雅回答道,“是这个道理。”

    小黄闻言,也点了点头。老于则对着冯队长和小黄说道,“老冯,你们俩先别管这些,继续看看视频中有没有其它线索。”

    然而,当黑人和另外两人的影像在负三层机房大门前的摄像头中消失后,厂区内的所有摄像头里再度没有了人类活动的踪迹;不仅没人活动,除了户外摄像头里如棉絮般飘落的雪花外,一切恍如静止。

    “张经理,请比对一下人事档案,电梯摄像头里除黑人外另两人的图像,他们应该是内鬼。”高雅抬头向一旁的张山说道。说完,径自走回到陈馨心前面。

    张山“哦”了一声,不多一会儿,两个技术维护组的人员在员工档案中的照片在投影中和埃里克森并排放到了一起。

参与

    高雅站到陈馨昕跟前,双眼关切地盯着自己的侄女却没有说话,她很明白对方的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

    陈馨昕在听到白思恒被自己前妻绑架的消息后,便沉浸于人和人之间因果以及造化的感概而不能自拔,脸上的表情因为内心世界的巨大起伏而阴晴不定。

    缘份本是一个随机函数,虽然不分先后却无法缺席;要成就一场因果,就得参与且不因任何事由退出。

    联想到自己和陈彤的交往,最初只是两个男女之间在相互欣赏下的神交,可缘份就是因为自己在那个被人袭击后失忆的晚上只想起了他的电话号码开始。

    事后自己主动跳下床钻进陈彤的被窝,与其说是一种对对方为自己的付出所做的补偿,还不如说是自己意乱情迷把控不住。

    至于自己主动把和陈彤交往的证据交到陈彤前妻的手上,只不过是为了让三方都能获得一个解脱的理由。一段不再有激情的婚姻,艰难维系着比彼此分开过更让人痛苦。陈彤和他前妻的婚姻在那个时候早到了尽头,只是双方都欠一个正常分开的理由罢了。

    口袋里电话的震动,让高雅收回了胡乱的思绪,目光从侄女不断变换的脸色中收回。她掏出了电话,是史提芬,立即接听,说道,“你好,史提芬,我是Naevia,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带给我?”

    史提芬在电话里爽朗地笑着,说道,“不错,Naevia,我打这个电话目的就是想给你带来好消息,而且好消息还不止一个。”

    高雅闻言,不由来了兴趣,连忙问道,“不要让我猜谜,快告诉我。”

    史提芬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白夫妇二人的下落,他们正在一艘漂浮在马尔马拉海上名叫怀念的私人游艇上,一会儿我把船的坐标以及游艇船主的名字发给你。”

    高雅听了有些小兴奋,回应道,“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干得非常好,史提芬,我等你的资料。”

    史提芬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感兴趣,“记不记得中午时间我曾对你说过,我怀疑有人做着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高雅立即应道,“记得!难道这就是另外的好消息?快说,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史提芬连忙回应道,“不错,在调查白夫妇二人下落的过程中,我发现伊斯坦布尔的一个帮派也和我们一样,做着同一件事情,而且他们走得比我们更快。”

    高雅沉吟着难道天方夜谭的故事真的发生了吗?于是问道,“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暂时没有,我约了他们一会儿在少女岛上的餐厅碰面。但我想提前问问你,对这些人的身份有没有一个大概的猜测。”史提芬回答道,

    高雅没有犹豫,回答道,“让我猜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白夫妇二人的两个小孩今天早上从酒店跑走了以后找到了帮手,让他们帮忙解救自家的大人。”

    史提芬说道,“好像这是唯一的解释。不过,这事情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城市里,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找到帮手,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

    高雅回答说,“或许今天以前他们曾碰过面,小孩知道怎么找到联系人也不一定。你想问什么?”

    史提芬说道,“在我调查的过程中发现,那个帮派虽然用人乱七八糟,但指挥和实施却非常专业。而且即便小孩找到了他们,如果白夫妇二人和他们没有过命的交情,谁愿意平白无故地帮助他们?”

    “这可能和白太太原来的身份有关。”高雅的回答让史提芬来了兴趣,连忙追问林逸虹原来的身份。

    高雅回答道,“十多年前,她从联塞部队退伍,曾在塞浦路斯驻扎五年,多次在中东以及土耳其执行任务。”

    对于联塞部队的特种兵,身为CIA的一员,史提芬一点不陌生,此前也曾合作或交手过几次。然而高雅的话并没有停,继续说道,“如果你在外面出了事,只要我知道,我绝对毫不犹豫去帮你;相信如果反过来,你也会这样做,对吗?史提芬。”

    史提芬闻言回应道,“这是当然的,谁让你是Naevia而我是史提芬!另外,伊斯坦布尔和马尔马拉海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正寻求和土耳其第三特战师合作,利用他们的力量夺取怀念号的控制权,从而解救白夫妇二人以及他们的父母。”

    高雅闻言,兴奋地回应道,“史提芬,你真了不起,居然能让第三特战师也参与其中,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但是,你们行动前必须先和我打招呼,因为我们现在发现绑架白夫妇一家的事情涉及到一个更大的阴谋。如果你们那边抢先行动,我怕会有反效果。”

    史提芬闻言回应道,“明白了!我马上会和第三特战师的师长以及这里最大黑帮的首领有一个约会,一切顺利的话晚些时间就可以给你一个大致计划,祝我好运。”

    “完美!另外,JimmyJohnson那里怎么样了?”高雅追问道,

    “他买了今天深夜离开土耳其的机票,打算和他的女友一起逃到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国。我本想让JimmyHausen冒充买家约他到公司外面然后抓住他,没想他并不上当。”史提芬回答道,

    高雅笑着回答道,“哦,想不到他还很警觉。怎么,你把Jimmy也请了过来帮忙吗?”

    史提芬回答道,“因为事情紧急而且线索太少,在离开安卡拉的时候我擅自替你作主,不仅找了Jimmy,还找了秃鹰整个组的人。呵呵,恐怕你们公司这次要狠狠地掏掏腰包了。后来,Jimmy决定在你们伊斯坦布尔分公司大门前埋伏,等JimmyJohnson出现就把他带走。”

    高雅笑着回应道,“没事,钱本来就是赚来花的。公司董事会的意思仅仅要求我尽快解决整件事情,对预算并没有设定限额,我信得过你。往后如果有同样需要,情况紧急无法提早知会我的话,你可以自行斟酌。”

    史提芬回答道,“和有钱老板打交道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哈哈,你等我的进一步消息。”说完,电话挂断。

    没几秒后,怀念号的船主名字以及位置坐标便被发了过来,当高雅看到日本福瑞株式会社这个名字后,情不自禁说道,“果然真的就是她。”

捐献

    高雅和史提芬通电话的过程并没有刻意躲着陈馨昕。陈馨昕原本想避嫌躲开,可电话没聊两句,就知道高雅正和对方谈论着伊斯坦布尔那边的进展。于是,人不仅没躲开,甚至差点忍不住要让高雅打开免提。

    高雅长袖能舞,言谈间已经安排好伊斯坦布尔的事情,给陈馨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者高雅还带来了白思恒的最新消息,陈馨昕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像从前一般排斥这位新婶婶。

    终于有了白思恒的确切消息,即便仍没能把他解救出来,但陈馨昕觉得自己的心已不像刚开始时候的恐慌。她本想向高雅问些什么,但见对方挂了电话后便有点迫不及待地离开,她只好把自己的问题先咽进肚子里。

    高雅觉得史提芬在电话里所提供关于白思恒夫妇二人此时正被属于严嫣然家族的游艇挟持在马尔马拉海上这一线索很重要;甚至可以以此推断,一直发送钓鱼代码的几个应用中,由这家公司投资到日本爱元大学地球科学科下属研究所的应用就是最大的嫌疑。

    到了李菊身旁后,高雅直截了当地说道,“刚才我在伊斯坦布尔的联系人给我电话,说他已经确切查到白董夫妇二人被挟持在土耳其马尔马拉海上的一艘私人游艇里。这艘游艇的所有者,非常巧,恰恰就是吴总刚才圈出来的名单中的那家日本家族企业。”

    老于,任局长以及冯队长和小黄几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非常兴奋,高雅带来的消息再次验证了这家福瑞株式会社具有很大的嫌疑。

    吴飞凡却说道,“不能过于乐观,即便这家日本公司具有很大的嫌疑,因而由他投资,用于爱元大学地球科学科下属那家研究所的机器人嫌疑也最大,但这也只是现在钓鱼的两个机器人应用中的一个。而且,我还有一种直觉,发出钓鱼程式的应用,最大可能仅仅只是发放钓鱼代码,用于迷惑追踪者,最终控制代码的发出应该另有其它。”

    吴飞凡的话让在座众人都点了点头。

    李菊接着说道,“吴总说得对,按照哈巴斯基的习惯,他一般会把最终的突击者预先潜伏起来,当所有条件具备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难。所以,我们现在见到的所有活跃应用,很大可能实际上都是幌子或弃子。”

    此时,站在远处的陈馨昕忽然接过了话头,说道,“既然明确了事件的最大嫌疑人是这家日本公司,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查询一下这家公司所有对外投资,看看它还有什么关于机器人方面的对外投资?这样是否就可以锁定潜伏起来的突击者?”

    众人再次纷纷点头,高雅看向陈馨昕的目光中包含了赞赏。

    说干就干,陈馨昕立即找了台电脑忙乎了起来,高雅见状轻轻走了过来,从旁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在她的身旁。陈馨昕侧头看了看高雅,甜甜一笑却没有说话,自顾自调用公司档案查找了起来。

    不过一番查找下并无所获,正当陈馨昕有些失望之际,高雅的声音响起,“馨昕,你这里有没有近几年福瑞株式会社对外捐献的资料?”

    在陈馨昕茫然的目光中,高雅继续解释道,“有些个人或企业,为了达成一些合作,不以投资的方式,反而会以私人或者企业捐献的方式进行。这种现象在一些欧美国家,特别美国尤为明显。”

    不得不说,陈馨昕的部门所搜集的资料相当齐全,很快十年来福瑞株式会社对外大额捐献的资料就被列印在电脑屏幕上。

    原来这家公司每年用于捐献的资金还真不少,可有两笔捐款吸引了高雅的注意,每笔2000万美元,捐给密歇根大学工程学院。吸引她注意的不是因为巨额的捐献金额,而是这两笔捐献只相隔了9个月,更因为密歇根大学的工程学院航空/太空/宇航工程在全美甚至全球无论技术可科研都属于领先水平,空间站属于这个领域。

    想了想后,高雅再次掏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不久便被接通,一番简短客套后,高雅说道,“Lily,我需要你帮一个小忙,能否通过你的关系,帮我查查一家名叫福瑞株式会社的日本公司每年对密歇根大学工程学院的捐献有没有相关的捐献文件?”

    对方应该在询问一些细节,高雅回答道,“哈哈,如果可能,当然最好能帮我弄个副本瞧瞧。即便弄不到副本,看看他们的捐献有没有限制条款也行,我需要知道这笔捐款有没有特定用途。”

    挂断电话前,她再补充了一句,“Lily,这件事情非常紧急,拜托一定要最快时间获得。”

    高雅的电话还没有挂断,一直在看着加拿大公司内部监控视频的小黄忽然叫了起来,“大家注意,加拿大公司厂房门口有人影闪了一下,速度太快,看不清楚。”

    这句话立即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老于和任局长也移到小黄身后,高雅也站了起来,边走边挂断电话。

    当高雅走到几人身旁时,小黄已经把开始慢速回播那段视频。但是,这个人的出现毫无征兆,恍惚只是在门口凭空出现,大门前任何一条通道上的摄像头都捕捉不到他的踪迹,穿着很是厚重。

    回播了几次后,老于忽然叫了一句,“不好,这个人手上拿着一把MP5K。”

    高雅闻言就是一个哆嗦,虽然没看清人影手上拿着的家伙,但MP5K这个名字她可是熟悉得很,超短版的冲锋枪,1分钟能打900发子弹。如果这个人带着这把枪去对付正在停车场的两位员工,如果遇到抵抗,他们马上会被打成马蜂窝。于是,她请老于点出视频中他看到MP5K的地方。

    老于让小黄按照1/4速度播放,就在那个人推门的刹那,挂在他右肩上的枪露出了一点点枪管,确实是MP5K。但高雅自问如果不是先入为主,自己绝对看不出来,不由得扭头深深地看了老于一眼。

    就在此时,张山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加拿大电话,张山立即免提接通,没等张山说话,里面一个女人压低着声音,火急火燎地说道,“张经理,我是Ivy,厂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正在往我们车子走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家访

    二层的大会议室里有17个人,15个围坐在最里面的角落,有穿衬衫的,也有穿T恤的,更有穿着保安制服的,都神情萎靡,都默不作声。门口处站着两个人,都端着冲锋枪,都没说话;他们在工作时总不喜欢说话,即便真有话要说,他们一般都通过手中的枪口来说。

    在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枪响的时候,坐着的15人曾有过一阵骚动。不过,在门口站着的总不爱说话的其中一个人狠狠地拉动了冲锋枪的枪栓后,骚动便瞬间平息了下来。

    隔着垂下的百叶窗窗帘众人看不到会议室外的情形,但那下枪声异常突兀,就如同在静夜中,在昏昏欲睡的众人耳边猛地敲了一下铜锣。

    黑人走到会议室大门,对着15个筛糠般颤抖的人中的一个说道,“埃里克森。”

    坐在人群中一个穿衬衣的中年男子抬起了头,问道,“什么事?”

    昨天早上,当他准备上班却被人堵在自家车库里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至今仍活在一场无论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的噩梦里中,但偏偏一切的感觉又真实得吓人。

    黑人问道,“外面两辆车子里来的是什么人?”

    埃里克森还真不知晓这事,回答道,“我不知道。”

    黑人嚯地拔出手枪,指向埃里克森,阴森森地说道,“你不知道?!”

    埃里克森回答道,“是的。按照你的吩咐,昨天上午在我家的时候,我当着你的面出邮件给了所有员工,所有人应该都收到了;另外,刚才下班后,我也当着你的面,在我的办公室停了所有员工进入厂区大门的权限,没有人能进来;接下来你把我和这些值班人员都一起关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人能回来?事实上,我无时无刻都在祈祷,在你们离开这个厂区前没有人会回来!”

    黑人追问道,“维护组里除了主管戴维·霍特外,还有哪些人员直接受中国总部的指挥?”

    埃里克森回答得毫不迟疑,“上午在我家时已经多次和你说过了,中国总部直接调派的只有戴维。他在服务器宕机且无法远程重启后,便一定会在总部的要求下赶回来。除此以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人。”

    “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就去见上帝的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黑人语带要挟地说道,

    “确实没有,但我不清楚戴维会不会临时在维护组里喊上一两个人回来帮忙。”埃里克森回答道,

    黑人闻言重新收回手枪,转身便走。可埃里克森脑子中却浮想联翩,对方的问话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但他已经敏锐地嗅到一些味道,早前的那声枪响,似乎预示着这个噩梦出现了一丝转机。

    或许人都喜欢愉而恶悲苦,所以美梦总是短暂,但噩梦却永远漫长。

    昨天早上,埃里克森如往常的日子一般,早餐后吻别了妻子取过大衣和公文包穿过客厅到车库的小门。刚想用遥控器打开车库卷闸门时,一支黑黝黝的枪从门后伸了出来顶住他的腰让他呆立原地忘了一切动作,埃里克森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怎样躲开他家的闭路电视和防盗系统进的车库。

    而且,闯入者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就在他被枪逼住腰不敢动弹的同时,一个高大的黑人从里推开他车子的车门,施施然地走了下来,恍惚他才是车子的主人。埃里克森按照身后身后那人的意思,举着双手一步一步退回客厅,正在厨房里洗刷的妻子听到动静探出身子,但还没等她发出惊呼,原本顶在埃里克森背后的那支冲锋枪就对准了她的面门,让她瘫坐到地上。

    控制住了埃里克森夫妇二人后,黑人立即展开了一系列的问题。不过,让埃里克森奇怪的是,对方的问题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戴维霍特,详细得连他的车牌号码,家庭住址,家庭关系,这几天的当班情况等等都问得特别仔细。有些内容埃里克森不可能记得住,对方就逼着他远程进入公司的人事系统进行查阅。

    埃里克森有一个错觉,对方正在通过自己图谋戴维霍克,但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戴维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员工,虽然表面上,他的工作直接接受中国总部的调配,但他的绩效考核最终还是由自己来做。

    同时,这些劫匪也非常怪异,进了自己家后并没有翻箱倒柜查找有价值的财物,显然并非要打劫自己,他们来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做个简单的家访,具体了解一下戴维霍克的详细情况。尤其,对于一些细节,埃里克森凭记忆并不记得十分清晰,对方竟逼着他立即远程回到公司人事系统查阅。

    为什么?!

    直到对方要求自己出一份邮件,收件人是公司全体员工后,埃里克森终于明白对方的行动针对的是北美服务器。对方这么关心戴维霍克的情况,就是要让服务器宕机,而且还是一种短期内不能修复的宕机。因为控制了戴维霍克后,即便中国总部想要实施应急预案,短期内也做不到。

    由此,他想到了一点,难道这伙人是DV组织的人吗?不过,转念之间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DV组织这些年一直在世界范围针对完美世界公司的系统平台,为此,各种的抵制甚至示威行动层出不穷,花样也百般变化,加拿大分公司门口偶尔也有人聚会或拉起各种反对的横额,但全世界范围里却从没有出现过针对服务器的暴力行动,更没有出现过动用武力绑架服务器的先例。

    那,匪徒究竟想干什么?!

    另外,埃里克森也明白一件事,公司里一定有对方的同伙,否则,黑人不会对公司的应急预案这么清楚,针对对象如此明确,但他却苦于无法向戴维示警,所以只能不断地在心中祈求上帝保佑他。

    车子进入厂区大门前,在等待大门开启时,埃里克森故意把车灯关了几秒钟,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动作。他这样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更不知道即便这样做能在监控中留下一丝线索,但用途多大,他也不想猜测,他对接下来的时间感到茫然甚至恐惧。

    如果无知总使人无惧,那么未知却让人恐惧!

黑熊

    黑熊在窗前的位置已经站了良久,他和他的手下都是雇佣兵,是世上众多雇佣兵小队的其中一支。虽然他们有史以来的任务成功率是100%,但他们在佣兵榜上的排名并不高,原因是他们并不接特别复杂的任务。故而,黑熊小队是一支性价比很高的佣兵队伍。

    有些人,当遇到不能或不方便通过正常程序解决的问题,即便身边不缺非正常处理这类问题的专家,他们也会另外找人,找和自己无关的人帮忙解决问题。

    也有些人,乐于随时随处,不管程序正不正常地帮人解决问题。而且,这些人用起来也方便,不仅外界,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行动的主雇是谁。雇佣兵是个很特殊的市场,一般情况下发布订单和接单都依赖掮客。

    按照中间人的介绍,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控制一家IT公司的老板以及节日期间所有工作人员,让这家公司彻底对外失联48小时,其余的事情自然由任务发出方安排在公司里的联系人实施。只要时间到了,不管联系人做没做完他的事,他这次的任务也算完成。

    根据描述,黑熊判定和以前自己曾接过的任务相比,这项任务的危险系数接近于零,也简单得有点过分,他估计对方只是利用雇佣兵做这个事情,方便日后逃脱追索。于是,他只让三个手下参与整个行动,起码参与的人越少,越不容易留下尾巴,事后分钱的人也越少。

    虽然黑熊不知道主雇聘请自己的目的为何,接受任务前,他曾仔细翻查过目标人的相关资料,发现这是一家总部设在中国的加拿大分公司,是自己和队里的人时常无事时候玩的AR游戏的系统平台服务商。他曾猜测,主雇策划这件事情的主要原因是要让这家公司的服务器停摆两天。不过,身为雇佣兵,他从来不打听主雇发布任务的原因,他们只会掂量任务的风险,收钱办事。

    一周前,他和指定的联系人碰了头,商量好了完整的行动计划。接下来的几天两个手下在跟踪戴维霍克的过程中,抽空在他车子中控台里安装了一个由联系人所提供的芯片,而他的另一个手下借着埃里克森太太外出购物的时间,轻易地复制了一把她家车库的遥控钥匙。

    黑熊的职业生涯不乏鲜血和死亡,为了完成任务或者为了自保,他手上沾过的血一点不少。但他却执拗地认为,流血不是也不应该是雇佣兵的全部。所以,每次任务前,他的计划都非常仔细,执行过程也很小心,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清晨时间,顺利进入埃里克森的家,临离开他家前帮他的太太打了一针可以让她好好睡上一天一夜的麻醉剂;接下来当着埃里克森的面在他太太身上绑了一个没有装炸药的遥控炸弹,并顺带封了她的嘴把人绑在床上,最后让埃里克森驾车带着自己和三个手下一起进入目标公司,出门前把他家的电力和电话通讯切断。

    进入目标公司后,几人一直呆在埃里克森的办公室。等全部员工都下班了以后,按照原来商定的计划,黑熊让手下在办公室安装了一个手机信号阻隔装置,然后把几台显示器搬到一起,向埃里克森要了监控服务器的权限后直接接入公司的视频监控系统,这地方就成“临时监控中心”。

    一切均如料想一般顺畅,唯一让黑熊感到不太舒服的是,天空中酝酿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在埃里克森通知全体留守人员到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的时间飘洒了下来,而且越下越大。大雪可以遮盖很多痕迹,但大雪也会为他们的撤离增添巨大麻烦。

    所谓的紧急会议不外乎只是一个借口,当所有的留守人员包括保安全部集中到了会议室后,黑熊几人就跟在埃里克森身后出现在了会议室。不用几分钟,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被全部收缴,十多号人在两支冲锋枪的威吓下瑟瑟发抖,呼吸也不敢使劲喘气。

    黑熊派出一个手下蹲守在厂房的大门处作戒备,联系人还有一个同伙,负责盯着视频监控。而黑熊以及联系人领着维护组的当班负责人一起进入机房。

    至此,一周前商定的行动步骤全部展开,而且效果相当完美;也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黑熊这才知道联系人就是这家公司维护组的成员。只是他的权限不足,所以他要借黑熊这杆枪逼迫他的直接上司听命,何况有些步骤必须两个人同时操作。

    作为一杆枪,黑熊无疑是非常称职的。在机房中,他一步不离默默地跟在联系人上司的身后,联系人明显在准备一些东西,他的上司冷眼盯着他,黑熊则冷眼盯着联系人的上司。0:00应该就是他们约好的时间,联系人断开了服务器原本的网络,然后通过一个密钥把服务器连接到一个新的网络上。

    而新网络上有人已经守候在那里了,当这边的网络刚接上去不久,一个带着俄语口音的男人声音就传了过来,不断指示着联系人折腾这,折腾那。

    有些时候联系人命令他的上司输入一些密码或者使用他的虹膜验证。折腾了许久后,俩人都沉静了下来,那个带俄语口音的男人声音也不再传过来。黑熊不懂计算机的事情,不过单凭一人喜色越甚而另一人黑线越密,他估摸着这次应该可以提早收工,用不了48小时。

    时间是一口熬人的锅,尤其处身于恒温恒湿恒定照明看不到周围环境的地下三层。即便以前执行任务有过类似的经历,但黑熊仍觉得时间走得特别缓慢。

    也许觉得时间走得慢的不仅是他,忙乎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可以停顿下来的另外俩人应该也有同感,联系人的上司忽然问道,“严,请告诉我,为什么?”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两个人平常的关系应该不错。

    直到此时,黑熊才知道长着一副东方人面孔的联系人名字叫作严。不过,似乎和任务无关。

    严静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Kent,事到如今不妨坦白告诉你,虽然我加入公司有其它原因,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就是为了筹划现在这个事情。”

    Kent问道,“佐佐木加入公司也是一样目的吗?”

    严点了点头,而黑熊也终于知道,正在二楼看着监控的人叫做佐佐木,是一个典型的日本男人名字。

    Kent继续问道,“你们做这么大动作劫持服务器是为了让公司支付赎金吗?”

    严想也不想,坚决地回答道,“Kent,不是。我们借用服务器做一些事情而已,事情做完了,自然就归还。”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也许Kent正在咀嚼严刚才的话。

维度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机房里的俩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这些都不是黑熊关心的,但寂静让对话总飘进他的耳朵。慢慢地,他明白了这项任务的一些端倪,甚至开始好奇了起来。如果不是深深明白好奇不仅会害死猫更会杀死人,黑熊几乎按捺不住要发问了。

    严背后的势力,正在做一项改变历史甚至是颠覆认知的事情,但具体是些什么内容,连严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言之凿凿地说,结果是和时间相关的。

    但很显然,Kent被严激发起了好奇欲,而且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懂的比黑熊多,问道,“能否说得清楚些?”

    反正此时无事情可做,而且这俩人平常的关系应该不错,严回答道,“这个世界本是一个多维空间,但在我们的固定思维模式中却只有三维而忽略掉其它的维度。”

    Kent点了点头,回应道,“不错,好像有科学家曾推断出至少十个维度。”

    严则轻蔑地一笑,说道,“那些只是推断而已,要论证出来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更不谈在不同维度间穿梭。”

    Kent显得有些不耐,答道,“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和你幕后的势力绑架我们和我们的服务器是为了科研?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就是一个罪犯,我为有你这么一个罪犯朋友感到羞愧。”

    严却没有动怒,幽幽地说道,恍惚是自言自语,“这种事情说起来,我听说的时候都觉得难以置信,何况是你们这些外人?唉,还是算了吧。”

    严的话题其实已经引起了Kent的好奇,如果在平时,他早就追着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现在的场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身后的黑大个,显然是严安排着防备自己的,他哪里会有心思关注什么维度问题。于是,Kent恨恨地说道,“别扯那么远,先把时间弄回到今天以前再说。”

    严听罢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浓重的神秘,问道,“为什么想着把时间弄回到今天以前?”

    Kent没有犹豫,说道,“假如今天可以重来而且今天所有的事没有发生,你依旧是我的好朋友好同事。”

    严明显就是一呆,应道,“Kent,很感激你的友情我也很珍惜,我们将要做的事情就是为了改变第四维。只要我掌握了穿梭于不一样时间维度的方法,我一定会回到今天以前的时点再次和你做朋友。”

    这句话让机房里另外两个人都几乎跳了起来。

    黑熊直到此刻终于猜到主雇想做什么了,虽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绑架这家IT公司的所有当值人员以及他们的服务器和改变时间之间有何关联,但如果从1数到48就过去了48个小时,该有多美?那么他和他的人一分钟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工,跑市里找个咖啡厅喝杯热咖啡解解乏暖暖身子。

    Kent的声音有些哆嗦,分明比黑熊更吃惊,问道,“你是说,你幕后的人找到了改变时间维度的方法?”

    然而没等严回答,那个带着俄语口音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刚刚卫星再次拍摄了你们厂区的实时画面,我比对了一下,发现和几个小时前相比,你们的停车场里多了两辆车子,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都面面相觑,员工下班后,黑熊让埃里克森当着他的面暂停了厂区大门门禁系统。也就是说,从那个时间起,除非有人手动操作,否则任何车辆无法进入厂区。更何况,黑熊的一个手下驻守在厂房入口,能看到厂区大门,而那个名叫佐佐木的人也看着视频监控。

    难道这两辆车子是从天而降的吗?!

    严明显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有些慌了神,扭头看向黑熊,说道,“你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黑熊却没有立即离开,反问道,“我上去了后没有虹膜验证就下不来了,你确定能单独处理这里的事情吗?”

    严回答道,“先探明上面的情况,如果要下来,可以带着我的老板,他的虹膜能开启电梯,这里的情况我一个人能够应付。”

    黑熊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既然严这么说了,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驻守在厂房大门的豹子在佣兵队里超过三年,黑熊信任他恍如信任自己。为了了解情况,黑熊先在一楼的入口附近找到了豹子。

    “4个多小时以前,我肚子不舒服上了十多分钟的厕所,其余时间都在这里,如果有车子进来,只能是那个时间。奇怪了,进来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黑熊听完,脑子里涌起一脚把对方踹到北极圈去的冲动。他狠狠地说道,“我先上二楼了解情况,等我通知,把厂区的位置仔细搜索一遍,如果漏过任何一个人,你开枪自杀好了。”

    说完,丢下呆若木鸡的豹子,黑熊从楼梯上了二层,快步走到“临时监控中心”,右手轻轻提起,手上的枪枪口顶住佐佐木的后脑,问道,“几个小时前进来的两辆车子里坐着什么人?”

    佐佐木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冷汗瞬间把他的内衣裤全部打湿,但他的嘴里只懂得叫着“她,她,他,他……”,怎么也说不出第三个单词。

    黑熊心中明了,这个佐佐木把人放了进来有男有女,他不仅认识进来的人而且特意在视频中见到豹子去厕所大解的时候才把他们放进大门。

    黑熊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多少人能在脑门被枪管顶着的时候可以保持肌肉松弛,尤其握枪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佐佐木上下颌肌肉发生了痉挛,一下子除了牙关不断对碰外,连“他”和“她”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黑熊不想再听他的废话,左手抄起桌面上一个文件夹按到佐佐木脑后,右手同时扣动扳机。鲜血随着“砰”的枪响飞溅而出,被文件夹挡着。黑熊随手丢掉文件夹,转身往背后的玻璃窗走去。

    他记得清楚,这个位置能观察到整个停车场的情形。

迷藏

    一直和冯队长盯着多伦多公司监控的小黄,忽然提示说厂房大门里出现人影,众人立即观看视频回播,发现这个人仅仅在大门的摄像头出现,而厂房内通往大门的过道上所有摄像头并没有发现他的影踪,不用猜,大家都明白,这个人一直蹲守在厂房大门内,应该是绑匪们设置的第一道防线。最为让人揪心的是,老于和高雅还发现这个人背着一把微型冲锋枪。

    视频中发现有人活动迹象后没两分钟,Ivy就打给了张山报称厂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的踪影,她猜测来人是为了探查她和Tomas的踪迹,焦急地询问该如何应付。

    两个员工都手无寸铁而来人却携带着冲锋枪,和两位局长稍稍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不用张山说话,高雅便急促地用英文回应道,“Ivy,我是公司安全主任高雅,对方手里有强大的火力,千万不要尝试抵抗,尽量服从对方的要求。”

    Ivy闻言,声音颤抖,问道,“我们会有危险吗?”

    高雅非常肯定的回答道,“不会,你们对于对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人,只要你们配合,绝对不会有事。”

    坐在一旁的小黄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被对方发现我们正在用他们俩人的手机连着卫星的网络,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

    高雅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说道,“网络的事情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但是,我们绝不可能让手无寸铁的员工直接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劫匪。这个道理我相信大家都明白!李科长和金科长,你们还需要多长时间?”

    李菊听到高雅的问话,回复道,“不能作一个准确的判定。我们这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而且除了继续通过星链的线路对哈巴斯基作追踪外,也通过其它线路监视他可能出现的几个可疑地点,现在就等鱼儿咬钩了,但是他何时咬钩用何种方法咬钩就只能看运气了。”接着,她恍惚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他们能够在院子里和来人捉捉迷藏,尽量拖延一下时间就好了。”

    所有人都明白李菊的用意,时间对于双方都实在太重要了,道理大家都明白,哈巴斯基一定不在加拿大机房,他只会异地按照他原定的步骤操作,时间每拖延一分钟,他咬钩的机会就会大一分;只是每拖延一分钟,Ivy和Tomas的危险就几何级数地增加。

    高雅没有犹豫,直接说道,“Ivy,你和Tomas各拿着自己的电话离开车子,分开在院子里找地方躲藏。如果来人找到了你们,千万不要存有抵抗的心思,完全按照对方的要求做,明白吗?”

    高雅的表现,让坐在远处一直留意着她的陈馨昕再次认真打量起自己的婶婶。

    有人说善良最基本的标准是珍惜生命,即便是陌生人的生命。仅从这个标准看,高雅无疑是善良的。但善良的人又怎会做出拆散他人家庭的事,她无法理解。

    旋即脑子里再次浮现中午时,自己对那位严记者的哲学拷问,那其实也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拷问。

    事物分阴阳,色彩绝不止黑白。好与坏本就是主观判断,既然是主观的,那就决定于人从什么角度作判断。

    然而,人活在自己从小垒起的高墙里,只有一扇小窗对外交往,保护自己的同时也阻隔了自己的眼界。所以,好与坏、错与对,是被教化的而非绝对的。

    ……

    挂了电话,Ivy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快要从嘴里跳出体外。电话用的是免提,一旁的Tomas听完电话后也感到茫然失措。Ivy再次核实了一下张山的电话号码,发现并没有拨错,但电话那头忽然冒出来的自称是公司安全主任的高雅,俩人都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在一个跨国大公司,作为底层员工的他们,曾听过的公司股东名字也没几个,何况是一个安全主任。

    但电话中女人的强势却给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通话中有两段她和身边其他人的对话说的是中文,他们一个字也没听懂,应该是此时总部的人在讨论一些事情。显然这位安全主任力排众议,把其它声音压制了下去,直接把她的命令发送了过来。

    不过,这个命令说到底其实只是让他们自己保护好自己,仅此而已。

    于是,Tomas和Ivy都非常默契地穿上外套,把自己的手机揣进各自口袋,Ivy从车子的储物柜里翻出一个小型强光手电,然后带着榔头一样的防盗锁;Tomas则端着手枪,两人轻轻拉开各自的车门下了车,不多久都消失在漆黑的大雪中。

    Tomas本来有枪在手后并不感到特别恐慌,因为他心里很有把握。退役前即便加入完美世界公司后,他一直都是加拿大冬季两项20公里个人赛的奥运代表,曾获得过奥运会的第六名,射击是他的强项。虽然比赛和训练用的都是气步枪,但他的手枪用得比气步枪还好。

    不过,在听完电话后,Tomas心里没底了,那位高雅在电话里没有明说来人手上有什么家伙,只说是火力强大的武器,他猜测是冲锋枪。如果来人真拿着冲锋枪,自己手上那把0.45口径的手枪对比起来就像个玩具,即便先发制人,但一枪不中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危急关头,Tomas不服输的运动员特性展露无疑,他决定见一步走一步,如果来人只是为了俘虏自己和Ivy没有其它企图,就和对方合作;但只要对方稍稍露出一丝不善,他便放手搏上一搏。

    从昨晚到现在,Ivy的脑子和一团浆糊无异。她一边借黑找地方躲藏,一边向上帝祷告事情可以尽快结束。这样自己就可以赶紧回到家里,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噩梦,人睡醒了,梦自然就过去了。她平常极少上教堂,今天不知道怎的已经好几次禁不住祷告,或者人总是习惯了临急才会想起抱抱佛脚吧。

    窗外的冷风携着一坨一坨的雪花打着旋从天上飘撒而下,天色黑得如同墨斗。

    一个高大的黑人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当然他的身边并没有人,至少没有活着的人。

    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头枕在一堆显示器前的桌面上,双手耷拉在桌面下,屁股瘫坐在转椅上恍惚睡着了的人根本算不得活人。因为活人脑袋上不可能有个仍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的小洞……

疯子

    黑熊自地下室里上来后只问了一句话便立即上了楼,凭着多年雇佣兵的经验,豹子知道出事了。而根据黑熊对自己的态度,这件事还和自己有莫大的干系,所以豹子很恼,他不能容忍纰漏出自自己身上。

    雇佣兵是人,只要是人就难免会有身体出现不舒服的状况,但豹子明白,任何状况也不能成为自己离岗的理由。无它,任何细微的疏忽都是致命后果的导火索,尤其是把自己以及同伴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雇佣兵。

    不用猜,豹子便已明了,有人借着自己上洗手间解决肠胃问题的十多分钟,把两辆车子放进了厂区。而唯一能做手脚的,只有二楼临时监控区里那个盯着厂区实时视频,名字叫佐佐木的人,也就是主雇联系人的助手。

    很明显,在自己离岗的时候,佐佐木在没有汇报的情况下,私下里打开厂区大门,放了两辆车子进来。

    雇佣兵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巧合”一词。豹子很清楚,他知道黑熊和自己一样清楚,虽然走路的时候,本能会躲着摄像头,但难免会被一直坐在监视器前的佐佐木发现。他借着这个机会把外面的车子放进来的目的无非是不让别人发现,这个佐佐木真TMD是个内鬼。

    内鬼必诛!

    但外来者也奇葩,自己从厕所里出来已经4个多小时了,他们却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他们进入大门后一直呆在自己车里睡觉?大雪天家里被窝不躺,三更半夜跑回公司里躲车上睡觉的,是疯子吗?

    据说IT公司里最不乏行事乖张的“疯子”,但无论如何,疯子才会相信不少于两个疯子同时在半夜里冒着大雪回到公司在停车场睡觉。豹子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疯,但思考问题的时候不仅不疯,还清醒得很。他疑惑着,这些人在外面干嘛了,在大雪中能干嘛?

    当然,要知道真相不难,抓住其中一个就能审出进入者的人数,各自身份以及他们曾干过什么事。只是自己必须冒着大雪跑到外面和这些该被诅咒的人捉迷藏,豹子想想就恼,巴不得见到人就立马一梭子子弹过去。

    2楼传出枪响不是隔空射击所发出的脆响而是枪口顶在实体上射击所发出的闷响,豹子知道黑熊用手枪顶着佐佐木的身体处理了这个内鬼。

    这事更让豹子下定了决心,他不会和外面的人玩游戏,只要抓住一个问明情况就马上处理掉,省得啰嗦。身为雇佣兵老兵,豹子有他的觉悟,处理这类事情最忌讳的是拖泥带水。

    枪响也如发令枪,豹子检查了一下冲锋枪和随身携带的弹夹,把针织帽戴好,从背囊里翻出红外夜视镜戴到头顶再穿好外套。刚做好一切,黑熊的命令用他们队里的人才懂的暗号从对讲机里传出。豹子一秒钟没有耽搁,快步走到大门前,开了门禁,推门而出。

    当豹子的身体刚出现在大门外时,大雪瞬间在他的全身上下镀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豹子把红外夜视镜从头顶拉下,放到双眼处,眼前顿时就是一片绿色的世界。

    在行动开展前,黑熊曾和队里的人研究过厂区的布局,豹子对厂区内各个能藏人的地方都了然于胸,他判断来人只可能藏身于他们自己的车子里,或者藏身于有独立门口的配电房,消防控制室和仓库,又或者后围墙边上那栋放置了大型发电机组的小型建筑里。

    没有别的原因,下着这么大的雪,别说在户外猫4个小时,哪怕呆上4分钟,常人就该成了雪人。

    冷风吹袭下,豹子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他自我感觉身体上所有神经异常敏锐,思维活跃,注意力集中,浑身上下639块肌肉松紧度适中,这是历经近百次出生入死流过血的战斗所锤炼出来的结果。

    他计划先行搜索停车场,可他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折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不一会功夫就淹没在大雪中。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从厂房里出来,也就是从亮处出来,而进入者无论身处何地,现在一定密切注意着厂房大门,自己刚出门立即会被盯上。

    打游击战,豹子一点不惧,比的不就是谁更隐秘吗?只要出其不意在躲藏者的身旁出现时,对方想逃也无处可逃,想躲也无处可躲。每次执行任务,最让豹子迷醉的,就是敌人在自己枪口下绝望的眼神。

    ……

    虽然那位高总嘱咐自己二人先找地方躲起来,尽量拖延一下时间,如果被人找到了就放弃抵抗立即投降。可Ivy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躲,该怎么躲,来抓自己的人是否真的如高总所说在自己投降后会放过自己。

    她忍不住再次想起佐佐木,心里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不是后悔也不是庆幸,应该是遗憾甚至是难过。

    假如那个晚上答应了他的求爱,而这次自己不幸过不了这道坎,相当于害了他,从这个角度看来拒绝他其实是件好事;但如果答应了他,自己下班后多半就会和他一起跑到他所喜爱的滑雪场度过一个浪漫的长周末。戴维-霍特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假如自己和男朋友跑到外地,昨天晚上他绝对不会找自己回来加班。那么,此时正在做的这个梦就是美梦而不是令人绝望的噩梦。

    想起了戴维-霍特,Ivy的心里泛起一阵剧烈的不安更感觉思维极端混乱,许多人和事齐刷刷地一起冒了出来,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到,只觉得脑袋快要被撑爆了。

    人总祈求幸运,但灾祸与幸运伴生,所以祈求幸运莅临己身其实就是指望灾祸降于他人。至于灾祸所带来的悲苦,只要不用亲身承受,人就不缺悲悯。

    悲悯本就是人类最泛滥的一种感情。

    Ivy没有想过,即便今天晚上戴维找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同事,这个噩梦依然存在,只不过换了一个人处身于惊栗之中。最后她决定不躲了,与其赌自己会不会被人找到,还不如赌被人找到后要接受什么惩罚!

    发电机机房大门上方有个大的飘蓬,雪被飘蓬遮挡而机房挡着风,让门前留下一块没有积雪的位置。当Ivy看到这个情形便走了过去,紧靠大门蜷缩着身子蹲坐了下来,右手无意识地慢慢翻转着手中的防盗锁;左手因为过度紧张,把手电筒薄薄的金属外壳抓得几乎变形。

    等待本是一种煎熬,尤其等待的还是一种关乎生死的未知。

    防盗锁每翻转一次都会和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声,或许,她就是想用这个单调的声音把自己的恐慌,一点一点地敲到脑外。

哭声

    为了隐藏踪迹,豹子在离开厂房大门后,故意绕了一个小圈,让自己消失在风雪和黑暗当中。但他那双藏在红外夜视镜后面的眼睛时刻警惕地来回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地方。他很小心,甚至把进入者的身份假定为和他一样的雇佣兵或其他专业人士。

    已经超过脚脖子的积雪让豹子行进速度很是缓慢,而且跨出的每一步都需要费些气力,但这对于一个雇佣兵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难题。何况,他正在做的事情是仔细搜索每寸地方,不放过一丝痕迹,所以,速度更不是关键。豹子清楚得很,大雪为自己制造麻烦的同时也让躲藏起来的对象难以改变位置;即便改变位置,也会留下足印。

    不久后豹子便来到了停车场,有着两三百个停车位的停车场此时只停着二十多辆车子,显得很是空荡。

    红外夜视镜能分辨温度高于周围环境的物体和生物,停车场靠近厂房大门一侧有辆轿车的车头在夜视镜里发着亮橙色的光,隔着老远就引起了豹子的注意。他自然没有犹豫,悄然向车子潜行而去。

    到了车子附近,豹子却并没有立即靠近,一方面他需要确定车子里以及附近有没有人,另外按照车头的温度看,车子上的人即便离开,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他们应该会在雪地上留下足印。

    确定车内没人后,豹子悄悄潜行到驾驶室旁,蹲下来检查雪地的情况,发现车门边有两行足印一直通往停车场深处。足痕快被大雪填满,可仔细观察下仍能分辨出痕迹,按尺寸判断,应该是个女人。

    车子已然熄火却没有上锁,车内没有人,车厢里的余温以及车头的温度说明车里的人在不久前才离开。而车子这侧除了那个女人的足迹外,并没有其它痕迹,说明这一侧的后排并没有坐人。

    接着豹子转向副驾位置,副驾位置的雪地上也有两行足印,顺着足印跟了过去,却发现足迹斜斜到了旁边一辆越野车的后门就无端消失了。

    豹子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条件反射又或者本能反应,他立即对着车子后门扣动了扳机。十多个连发后,豹子打开车门检查,发现越野车里空空的,车厢的温度也和外界无异,说明里面长时间没有呆过人。

    足印显示被佐佐木放进厂区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女人不久前走向整个厂区后部的停车场深处,但男人躲到哪里去了?这让豹子更是奇怪,先不管佐佐木悄悄把一男一女放进厂区的目的,但这俩人进来后,似乎啥事也没做,只是聚在一辆车子里,呆坐了几个小时。

    豹子确定佐佐木和这些人无法沟通,因为手提电话信号阻隔器是他亲手安装的,办公电话和对外网络虽说是严负责断开,但他曾检查过。

    正因为如此,豹子的疑惑更大,两辆车子进入厂区后,究竟接到谁的通知,让他们不能进入厂房里?!

    枪声和火光立即招来黑熊的问话,豹子汇报了自己的发现以及所有的疑问。

    黑熊的回答很简单,“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曾做过什么,只要他们的人仍在厂区内,就别让一个活人跑掉。”

    听到指令,豹子明白黑熊关注的只是不能让活人离开这个厂区,其它的由自己自由把握,自由把握当然包括了自主开枪。但豹子并没有随意增添无谓杀戮的意思,只不过,那两行消失的足印始终如同两根尖刺让他无法释怀。

    ……

    “哒哒哒哒”十几声连续的枪响在寂静中异常突兀,穿过莫大的风雪清晰地传进了Ivy的双耳,她猛地丢下防盗锁站了起来,因为紧张,左手仍死死拽着手电。然而从她的位置看过去,声音响处除了风雪外,什么也没有。

    枪声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Ivy原本已经绷得紧紧的神经被直接拉断,她“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泪水,鼻涕甚至唾沫一起从脸上的孔洞里冒了出来,接着被冰冷的空气冻住,让她的脸上结满了各种冰疙瘩。

    冰疙瘩封住了双眼,让她无法视物;更堵塞了鼻孔,让她呼吸困难。也许缺氧更加剧了死亡的压迫感,Ivy不顾一切地掏出备用电话,用语音助手拨打佐佐木的号码,人生的最后一刻,她要在他面前痛哭。

    可是,让Ivy崩溃的是,电话里传出了佐佐木有些调皮的声音,却是一段留言,“你好,我是佐佐木。现在无法接听电话,有事说话无事请挂。”

    Ivy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扔掉电话,双手抱头再次蹲了下来,嘶声裂肺地哭声接连不断。

    ……

    自打发现那两行消失的足印后,豹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深入停车场的搜索都加倍的小心。没走出多远。风雪的呼啸声中竟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顺着声音而去,她出现在夜视镜中。

    女人崩溃痛哭的表现让豹子放下了一点心中的担忧,这分明就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平民。只要放进来的人是平民就好办了,随便吓唬一下应该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然后再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带回厂房2楼,和其他人关在一起就完成任务了。

    但豹子的警惕没有一丝一毫放松。他坚信,想要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里让自己活得长久些,就要永存敬畏。所以,他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仔细用夜视镜观察了周遭的环境好一段时间后,才迈步向着哭声走了过去。

    ……

    Tomas从Ivy的车上下来,并没有立即找地方躲藏,既然存了如果对手有丝毫不善便放手一搏的心思,他必须先武装一下自己。于是他走回自己的车,打开后门,从里面翻出一块滑板。作为一个冬季运动的高手,Tomas有着各种各样的滑板,也经常会放到车子上。

    这块滑板虽然是定做的,但只是他用作代步的一个小工具。滑板两面都可以用,一面上装有四个轮子,把轮子朝上,是一块单板滑雪用的滑板;把轮子朝下,就变成一块四轮滑板;使用时在相应的面上拧紧几颗固定脚套的螺丝就行。因为他的家离开停车场有一段距离,这块滑板说白了就是Tomas最后一公里的代步工具。

    Tomas很快地装好了脚套,却发现Ivy已经离开,于是他滑着滑板离开原处。其实,他并没有想好躲哪里,按道理仓库是最好的选择,可问题就在于不管是他还是Ivy都没有打开仓库大门的权限。

    一边沿着厂房边缘慢慢滑行,Tomas一边找寻着适合躲藏的位置。当滑到后围墙边上的用于存储发电机所需柴油的油罐时,冲锋枪的枪声定格了他一切的动作。接着Ivy的哭声从十多米外的发电机机房门口传了过来,Tomas暗道糟糕,心中很有冲动跑过去把她直接打晕。

    这时候放声大哭,相当于告诉敌人自己的位置,可他也实在想不出法子。

    女人的哭或者不哭,对于天底下所有的男人来说,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比哥德巴赫猜想更难以论证的难题。

    即便只有十多米的距离,Tomas深知哭声很快就会招来敌人,他不敢冒冒然浮头,这样一点作用也没有,不外就是给对方机会把自己二人一锅子给端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在油罐子后面藏好,两只眼睛从钢铁支架的缝隙间紧张地注视着Ivy的方向,手枪已经不自觉地端了起来,架在缝隙处。

    ……

    天空中的密云背后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子白,如同醉了酒的画家在黑色画布上用曾粘过白色油彩却没洗干净的画笔随意地画出了几笔。

    无论多么黑暗的夜,光明总会突破一切障碍来临。

赌命

    Tomas一直躲在储油罐的后面,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即便把自己的双眼瞪得通圆,Ivy那边的情形依旧看不真切,但他只能用这个姿势戒备着。

    此时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一丝淡淡的鱼肚白,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健壮的影子,慢慢向发电机机房大门靠近,Tomas知道,抓他们的人来了。

    Tomas一早就定好了方案,只要来人稍有不善,他将尽力一搏。但下决心是一回事,实际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当真实的场景来到面前的时候,Tomas只觉得浑身因为紧张而僵硬,甚至连呼吸也停顿了。

    这和他以前经历过的比赛类似,最后一发子弹打中了就赢得比赛,脱靶了要被罚圈或罚时间,从而输掉比赛;但这又和以前经历过的比赛不同,比赛比的是输赢,输了这一场比赛,还可以有下一场,这会儿却是在赌命,赌注就是他和Ivy两个人的生命,输了这一次,绝没有下一次。

    豹子拉动枪栓的声音,因为距离太远老早就淹没在风雪中,但是豹子向Ivy身体周围雪地上射击的枪声Tomas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早前豹子射击他车辆时所发出的枪声,他早把豹子定义为对他们并不友善的人,所以,他在等那个唯一的机会出现。

    ……

    豹子再次确定面前这个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住痛哭的就是一个已经被吓得崩溃,毫无杀伤力的平民女人。

    不过,知道她没有杀伤力是一回事,可要让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说话又是另外一回事。豹子心里一直忌惮着那个忽然消失踪迹的足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所以,他必须尽快要让这个女人开口。

    豹子没有结婚更没有固定女友,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雇佣兵,根本不适合有这方面的牵绊。当然也不能说豹子没有女友,夜总会或红灯区里的每一个小姐都可能是他的女友,只是在这些场所里所交到的女友,只对客人刻意奉承,不可能流露出真性情。更何况,

    女人的哭泣如同天上下的雨,下不下,下多大,下多久,本来就不是人能决定的;女人的哭泣更是。

    豹子不能劝阻女人哭泣,也不能在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能而且擅长的只是如何使用手上的家伙处理一切问题,包括婆婆妈妈的杂事。于是,他狠狠地拉动了一下枪栓。

    然而,Ivy对这一下金属撞击声音完全无感,继续蹲在原地抱着头嚎啕大哭,恍惚哭声是她唱给自己的挽歌。

    豹子见拉动枪栓的动作对女人一点作用也没有,只好使用一个以前执行任务时最简单而且屡试不爽的方法,他端起冲锋枪,“哒哒哒”,在Ivy的身侧来了一个扫射。子弹激起了地面上的积雪,犹如从地上跳起十数只白色的跳蚤。

    Ivy本就是受到枪声刺激而精神崩溃的,这次枪声更响,而且就在身侧,子弹激起的雪花溅她满身满脸,她从没受过这样的打击。惊吓中,人猛地站了起来,左手一直死拽着的手电因为手指肌肉不受控制竟被按亮了。

    被按亮的是一把微型强光手电。Ivy一直拽着这把手电抱头痛哭,站起来的时候依旧抱着头,她的身高大约在豹子眼睛的高度,豹子一直戴着红外夜视镜,因为要盘问另一人的事情,豹子就站在Ivy前方约1米的地方。

    强光直接打在豹子的夜视镜上,他的双眼不仅立即失明,而且痛苦让他忍受不住大叫出声,双手本能地提了起来,但他的手指仍扣着扳机,“哒哒哒哒”子弹从枪口中冒着火苗飞了出来,火光在漆黑中异常瞩目。

    和MP5K特别的枪响相比,0.45口径手枪的枪声轻易被掩盖住了,但没有听到枪响却不代表Tomas没有射击,一颗子弹穿过架子的空隙,飞越十多米距离,准确地在豹子左眼眶处开出一朵妖艳的红花。

    豹子“啪嗒”一声向右摔倒,右手食指仍紧扣着扳机,MP5K象疯了一般,以每分钟800多发的速度把弹夹里剩余的弹药全部倾泻出来,子弹擦着Ivy的身体射进了发电机机房。

    发电机机房主体为钢架结构,板房隔板做成的墙壁对上MP5K子弹跟纸糊的没有区别,子弹全部穿透墙壁射进发电机机房,击打在发电机,开关箱和其它地方上。

    十几发子弹击穿了发电机的油箱,油箱里的柴油让发电机机房里出现了十多股带特殊味道的喷泉;击中开关箱的子弹穿过开关箱的铁皮盒子把一些开关击碎,造成电器短路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不断地冒着火花。

    Tomas刚才做的是一场豪赌,以Ivy和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作一次梭哈,也就是说,输了,他们都得死!所以,扳动扳机后,他的双眼紧张且专注地紧盯着目标。手电的光斑中,目标位置异常清晰,子弹正中目标人的头颅,如果在比赛中,这一枪起码10.9环。

    但那人中枪后,鲜血和脑浆从头颅最薄弱的眼眶处如烟花般飞溅而出,他的身体侧向翻倒,但他的枪仍不住吐着火舌。

    Tomas枪打得很多,狩猎也曾试过多次,但却是第一次杀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他腹部升起,忍不住站在原地拼命呕吐。不过,晚饭至今已经很久,胃早已空了,除了几口水和胃液外,他根本吐不出什么。

    干呕了几下后,Tomas猛地警醒,Ivy怎样了?于是他忍着恶心,左手扶着钢架,扭头看向女人的方向。那道雪白的手电光柱仍坚定地划破黑暗,在二十多米外配电房的墙壁上弄出一个惨白黯淡的光斑,Ivy还站着。

    人还能站着,就说明人还活着!死了或不想活的人,才会躺着。

    ……

    发电机机房里众多开关箱中的电器元件在酝酿了一阵子后终于引发了连锁反应,一阵密集的噼啪声后,一个箱子忽然“嘭”的一声炸开,发电机电子打火用的蓄电池发生了爆炸,带着火星的蓄电池碎片四处飞溅。

    被打穿了的发电机油箱上每个洞口仍如小喷泉一般向外喷着柴油,机房的地板上已经淤积了许多,油箱有管道连着Tomas正在躲藏的油罐。

    带着火星的蓄电池碎片掉到地面后不久,火终于烧了起来,而且,越烧越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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