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穿越攻略TXT下载北宋穿越攻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穿越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胡渣唏嘘     北宋穿越攻略txt下载     北宋穿越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北宋穿越攻略全文阅读

第一章 穿越技术哪家强

    2020年2月14日深夜,某三流大学。

    往日喧闹的宿舍,今天显得特别的安静。整个男寝楼只有诡异的几盏灯亮着,里面呆着的男士大多是蓬头垢面,相貌奇丑的书呆子。如果配上恐怖的音乐,简直就是惊悚片的既视感。

    一个浑身油烟味、葱花味,系着印有“胖子小吃”标志围裙的家伙,踉踉跄跄地溜进了148男寝。

    不要误会,这位不是小偷,也不是躲避宿管偷偷送外卖的。

    这位其貌不扬,准确地说是有些猥琐的男士,大名富贵,复姓西门,乃本校大四学生。

    至于为什么西门这么高大上的姓氏配上个富贵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字,问他死去多年父母去吧!

    据唯一疼爱他的奶奶说,西门是祖上西门豹传下来的姓,不能改;富贵这名字多好呀!又富又贵,给多少钱也不能换!

    奶奶想多了。从出生到成年,并没有一个人准备掏钱换名字。取名富贵的这位,既不曾买中彩票头奖,也没有碰上某权贵上门认亲,骤然富贵了起来。

    更倒霉的是,出生没多久,父亲就在一次车祸中遇难,母亲改嫁远方,再无音讯。虽然肇事者赔了几万块钱,但还算安乐的家就这样完了。

    十九岁那年,富贵好不容易考进了一所三流本科院校(俗称三本),却被高昂的学费吓住了。

    多亏了奶奶四处求人,又申请了助学贷款,勉强凑够了学杂费、生活费,才算进入了这个不太高级的“象牙塔”。

    俗话说,老猫专咬病鸭子。

    整日伺候那二亩薄田,又不舍得多吃一口的奶奶,终于积劳成疾。又不舍得看病花钱,终于一病不起了。

    富贵接到电话后,赶回家中的时候,奶奶已经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看着瘦骨嶙峋的奶奶,富贵悲从心来:“您让我上个什么破大学啊!我要是在家里给人当个瓦工,您的身体也不会那么快就垮了呀!”

    也不知奶奶从哪来的力气,高声说:“糊涂!三辈不读书,不如一窝猪!你能考上大学,我死了见了你西门家的列祖列宗,这要是在古代就算是有了功名!你当一辈子瓦工,也什么都不是!”

    然后,奶奶就真的去见列祖列宗了。尘世间,留下西门富贵一个孤零零的娃。

    奶奶去世后,富贵是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开始过起了没心没肺的日子。

    每天在学校上完课之后,就溜出去打零工。送过快递,干过外卖,因为是兼职,很快就被炒了。还是开小饭馆的胖子老板见富贵可怜,勉强收留了他。让他每晚六点上班,十一点下班,周末全天,时薪十元。

    开始是刷盘子,后来是刷盘子兼跑堂。

    名为学习、实为撩妹的晚自习从来不参加,班集体、宿舍活动也不参加。

    志愿者服务?是什么鬼,给钱吗?

    老师同学都爱称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利己就利己吧!咱还有学费要挣,还有生活费要挣,还有将来娶老婆、买房子、奶粉钱要挣,哪里有闲工夫去做那些无聊的事。当然,他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挣奶粉钱干什么?

    当然,富贵同学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肤浅”的大学女生,怎么能懂得西门富贵这么深沉有内涵的男人呢?

    校花不敢追,没试过。

    班花的回答是,鸽吻。

    组花说,我有男朋友了。

    恐龙妹说,我喜欢韭菜,不喜欢葱花,咱们性格不合。

    这帮“肤浅”的女人!太物质了!

    幸亏富贵省吃俭用地买了个大米手机,虽然运行起来奇卡无比,奇热无比,屏幕奇模糊无比。但好歹是个智能机,能上网,能看书。

    要说奶奶还是有些见识的。有著名作家某某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又有某不是那么著名的作家说过,要多读书,读好书。

    那谁谁不是说过嘛,书中自有颜如玉。既然现实生活中的颜如玉甚至是颜如花对咱不感冒,咱到书里头找。

    你还别说,这一看还真看出了名堂。

    这书里的美人是真多呀!或ll,或御姐,或童巨,简直让人沉醉其间,欲罢不能。个个臣服于男主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法力高强之下。

    富贵很想高喊一声:感谢众位大神的高深的yy水平,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刚巧穿越剧大火,富贵也就随大溜很是看了许多穿越小说。

    看人家原本是矮穷矬,穿越后立马扬名立万,或成王称帝,或破碎虚空,简直是爽的不要不要的。实在是人生第二次选择的大好机遇——第一次是投胎,富贵技术不行,没摊上个好家。

    但按照一般的穿越规则,男主往往都是孤儿,咱总够条件了吧!要不要试试呢?

    一个长翅膀的白家伙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不要,不要啊!

    一个长角的黑家伙说,万一是真的呢?机会难得呀!

    一个外星人说,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富贵是个有梦想的男人,富贵险中求嘛!既然自己都是险中求来的了,再冒险求一次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先从风险最低的试起——撞墙。

    先撞宿舍的墙。咚,头上起了个包。嗯,一定是力度不够,再来!咚!起了个大包!难道是怨宿舍的墙质量不够好?换个地方撞墙!

    此后,富贵逮着机会就苦练撞墙术。机关大院,住宅小区,就是厕所的墙他都撞过。要不是头痛难忍,说不定就练成铁头功了。至于穿越,穿墙都费劲!

    高风险才能带来高回报呀!我要去撞车。

    不是那谁谁说过,撞车撞得一家人都穿越了,最终制霸全宇宙了吗?咱也试试。

    也不知是不是司机们的技术都过硬了,富贵多次撞车不成,反被指责为“碰瓷”,收到警察叔叔的耐心教导若干。

    好不容易遇见一位贴实习标、挂临时牌的女司机,富贵勇敢地冲了上去。duang,人家一把猛搂方向盘,撞到电线杆子了。除了赔人家几千块修车钱,毛用没有。

    摸电门吧!这个便宜。

    当然,直接触摸高压电那是作死,说不定还没来得及穿越,就被烧焦了。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有安全电压的地方实验一下,以免“穿越未成身先死,常使小人叽叽歪”。

    刚巧学校有电焊钢构的,富贵就一把攥住了接线头。经过一番迈克尔附体之后,跳了一段太空步之后,那家伙就很不讲义气地溜了。此地空余富贵哥,口吐白沫打抽抽。

    经过多次失败,富贵并没有气馁。失败是成功他妈嘛!咱还有最后一个大招没有用呢?怕什么?

    今晚,星光灿烂。今晚,春光明媚。今晚,适合发大招。

    学校有图,高三十三层,被同学们戏称为“三十三重天”。富贵的大招就着落在这图上。

    您没猜错,对,就是跳楼。

    做为穿越成功几率最高的选项,富贵往常是不敢进行该项实验的。因为,这属于破坏性实验,一旦失败,想落个残疾都不可能。

    今夜,在到处秀恩爱的人群的刺激下,在酒精的麻醉下,豁出去了。反正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重新投胎呢?再说了,不还有机会穿越一下吗?

    眼看到了十二点,富贵把手中的劣质白酒一饮而光,快步冲向了护栏。

    这时候,一个诡异地声音响起:“少年,为什么想不开呀?”

    “谁?是谁在说话?”富贵生生停住了。楼顶上明明一个鬼影都没有呀?人吓人吓死人呀!

    “是我!你甭找了,你看不见我的。我是青阳帝君,座下的使者。你叫我三儿就行了!”

    还三儿?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三儿说:“名字只是个代号,叫什么无所谓。你叫我江哥也行,无所谓啦!我在这阴阳交泰之际,奉青阳帝君之命巡游各处,因见你意欲轻生,特来问你。”

    这几句听着还像那么回事,起码有一定的文学功底。

    富贵就把自己悲惨的生活,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甭管祂信不信,好歹有个听众不是?

    三儿说:“也不是很惨嘛!比你惨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多少自杀的呀!再说了,逆天改命是帝君的工作,我也帮不了你呀!说说,还有什么想法?”

    富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人家穿越了之后,都过得很开心,就想着能不能也穿越一下,好歹过几天舒坦日子。您能帮我吗?”

    三儿哈哈大笑:“这你可找对人了。不是我吹,论安排穿越重生,谁都没有青阳帝君好使!虽然我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但业务员能力突出,工作态度认真。更难得的是,我们老总在天界、地府的面子都是杠杆的。说句大话,没有他安排不了的事儿。您就请好吧!

    对了,本公司最近推出了定制服务,价格优惠,服务周到。您准备选择哪一款?”

    富贵傻眼了:“我没钱。”

    三儿说:“我从来没碰过钱,钱对于我来说有什么用呢?不过定制是需要收费的,我也没这个权限给你免单呀!要不,你就选个普通版的吧,我好歹也算完成了一单。最后,请记住我们公司的广告,穿越技术哪家强,三界之中找青阳。”(未完待续)

第二章 普通坑人版

    似乎是一觉醒来,又似乎是一睡千年,西门富贵同学睁开了双眼。怎么还在空中,难道还没有落到楼下吗?

    嗯,不对!

    环境不对!周围不再是钢筋水泥丛林,似乎是一间茅屋。从那土墙,从那泥地,从那稀疏的苫茅草的屋顶缝隙里闪烁的几颗调皮的星星,似乎无不在提醒富贵这是一间茅屋。富贵倒是不觉得陌生,毕竟小时候就与奶奶住过茅屋。难道我的灵魂可以回到幼时吗?如果真是那样,倒也不错,起码有奶奶疼。

    可也不对,因为人不对。没有看到奶奶那因过度劳累而早早佝偻的背影,倒是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还有孩子上空漂浮的一个办透明的老人。

    “鬼呀!”富贵大叫起来。

    那老人(?)抬头看了富贵一眼,淡淡地说:“汝难道不是?”

    呃,我也是?富贵看看自己。可不嘛!同样漂浮在空中,同样半透明的身体。

    噢,那就放心了!

    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呃不,同道中鬼,那就不用互相伤害了!连身体都没有了,再伤害还能怎么伤害?变成死鬼吗?再说了,对方年老体衰,说话还使用了文言,怕他作甚!

    富贵便学起古装电视剧中的礼节,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拇指翘起,腰弯45度,躬身一礼道:“敢问老丈,今夕何夕?”

    那老者还了一礼:“今为宋皇治下,明道元年。”

    富贵赶紧开动自己那不多的文史知识:宋朝,又年号明道的只有宋仁宗时期,也就是公元1032年。当然,这个年号用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年——准确来说是一年零两个月。等明年刘皇后驾崩,宋仁宗亲政,就把这个年号废除了。

    “那再敢问老丈,这是什么情况?”富贵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

    估计老先生从未见过同类,就此开启了长篇模式。

    原来,老者名叫方堂镜,本村人士,假如活到今年的话六十有五,宋真宗年间童生,后虽多次考试,然都功亏一篑,最终连个秀才功名都未得到,遂绝了读书入仕之心,每日只在村中教授几名顽童。

    虽家有悍妻,然十里八村大都要尊称一声先生。倒也颇有乡野之趣。直到六年前的一天,有几名外地秀才到此玩耍。见了他这枚老童生,遂起轻慢之心。语多侮辱,言多挑衅。方老先生一怒之下,竟呜呼哀哉了。

    也不知是方老先生命该绝,还是命不该绝,同村一孩童名曰仲永者同日溺水而死。魂飞魄散之时,方老先生竟然稀里糊涂地附了身,更是稀里糊涂地活了这几年。因对仲永家里情况都甚是了解,倒也不曾露馅。

    不巧今天又犯了离魂之症,正以为命绝于此。孰料,天上竟然掉下个林妹妹,啊不,西门富贵。

    “看来后继有人了,老夫心中甚慰,甚慰啊!”方老先生结束了长篇,捋须叹道。

    “甚慰你个鬼呀!你都要死了啊!哦,不对。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应该叫魂飞魄散吧!”富贵吐槽。

    “老夫活得生不如死啊!你试过眼睁睁地看亲人死去吗?我死后,老妻竟悲痛而亡,枉我以为她对我多有怨恨;犬子为谋生进山狩猎,竟被豪门活活射杀。我痛不欲生,想手刃仇人,手无缚鸡之力;想考功名,奈何天资平平,进学无望。且又年老昏聩,精力不济。

    我观你骨骼清奇,天赋过人,将来出将入相不在话下。我愿助你附身,尽我所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你来日东华门外唱名,为我报仇雪恨。”方老先生涕泪横流。

    富贵感同身受,很是同情。

    可始终感觉漏掉了什么,细细思索,猛然惊觉。

    纳尼?方仲永?

    伐柯!方仲永!伐柯!!!

    这就对了嘛!据王安石《伤仲永》所言:“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

    那么方仲永的第一首诗写的是什么呢?诗曰:父母恩如山,百事孝为先。比邻相和睦,犹如月团圆。这就是一首打油诗嘛!因其出自五岁孩童之口,也就被称为“其文理皆有可观者”。

    看水平倒是与这位几十年都没有考上大学的老童生挺般配的。

    而且这位老童生(愤青)的报仇目标也不好实现啊!为妻报仇?其妻自己悲痛而亡,大概是没什么仇可报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为子报仇。他最希望的应该还是“东华门外唱名”,这可是地狱级难度啊!

    诸位看官,什么是“东华门外唱名”呢?有宋(北宋)一朝,初期凡获进士功名者,由皇帝于东华门城楼挨个点名,以示亲厚。但那时才多少个进士呢?一科十几二十几,三十人就算多了。

    后来,皇帝觉得国家需要更多的人才来治理(拉拢士人),一科就有三四百人(含三甲,即赐同进士出身者)。再由皇帝一个一个的喊名字就不太现实了——把皇帝累着了怎么办,于是就只唱名三鼎甲,即所谓的状元、榜眼、探花。

    也许会有看官说了,考个前三名很难吗?你看人家动不动就是侯爷、王爷什么的,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呢?

    大名鼎鼎的欧阳修,在刚刚过去的天圣八年(1030年)的殿试中,仅名列第十四名,所获职称为“进士出身”,比前三名的“进士及第”低一个档次。这次考试成绩可是要记入档案,跟一辈子的,想改都改不动。

    要知道欧阳修在国子学的广文馆试、国学解试中均获第一名,成为监元和解元,又在第二年的礼部省试中再获第一,成为省元,也算是“连中三元”的学神了。谁能想到,殿试就马失前蹄了呢?

    据说,晏殊对此的解释是“永叔锋芒过于显露,众考官欲挫其锐气,促其成才”。欧阳修时年23岁,而状元王拱辰只有18岁。莫非是长得不够英俊?莫非是无人提携?水太深了,细思极恐啊!

    富贵觉得就算自己再牛,也不敢说在文采上超过欧阳修——估计也没几个人敢说。

    论长相,看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方仲永倒也是正太一枚,或能一争短长,但谁知道会不会长歪了呢?

    论人际,自己既不是汴梁人(王拱辰乃开封府咸平人,妥妥的有照顾分),崇拜的几位名人:欧阳修,这个不用提了,即将倒霉,且还要一直倒霉下去;包拯,在家为父母守孝呢;晏殊,倒是可以琢磨一番,只恐搭不上话呀。

    除此之外,还有最大的障碍——著名皮肤病患者王安石(有史为据,疑似银屑病)。

    不知比方仲永小一岁的王姓患者是出于什么心态,中了进士(1042年)之后想起了小时候的“玩伴”(?)遂为之“立传”。先是平淡无奇地夸奖了几句。而后春秋笔法就上来了——父利其然也。妥妥的一位因小利而耽误孩子前程的愚昧小农呀!再写及与方仲永的第一次会面时,就变成了“不能称前时之闻”。

    你是个小屁孩,他是个小屁孩——十二岁vs十三岁,如何便知道了“不能称”?

    腹黑一点想,两名选手比才艺,王姓选手惜败而怀恨在心。待到自己荣登进士甲榜,遥想当年的竞争对手还在老家吃土,不禁意气风发,手书《伤仲永》。通篇洋溢着一位某二代对草根的讽刺与践踏。当然,还有假惺惺的惋惜。

    可惜,然并卵。谁叫人家当了宰相了呢?谁叫人家有崇高的历史定位,掌握了话语权了呢?于是,方仲永就名垂千古了。可惜垂的不是什么美名,而是“仅靠天赋是不够的”大大的反面教材呀!

    以致于,每当有老师或家长要教育聪明而不好学的小孩子的时候,就会说:“古时候,有个孩子叫方仲永……”

    这口锅太大,咱这小胳膊小腿的恐怕背不动啊?

    想到此,富贵无奈,只得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是从千年之后而来。文化水平嘛,大概也就是个秀才的模样,而且还是水平比较低的那种。照顾你的后人,衣食无忧大概能做到。帮你的儿子报仇,寻摸着了机会,也不是太难。但你想让我东华门外唱名,替你狠狠地把那些羞辱你的士子按在地上摩擦,希望不大。我可不敢向你保证什么。”

    方堂镜轻叹一声:“老夫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罢,罢,罢!你也是一个忠厚之人。你若先假意应下,待我烟消云散之后你便是反悔,又有人奈你何?”

    富贵正色道:“人言,信也。今日我西门富贵在此郑重立誓,当尽全力完成老丈之心愿。若有违背,天厌之!”

    方堂镜老怀大慰:“好,好!时辰已是不早了,我自当在鸡鸣之前,尽量多的传授于你所需学问。有何疑问,速速道来。”

    富贵也知时间紧迫,也就不再作小儿女之态。忙就村中人事、考试须知、文章作法等等细细提问,认真记诵。特详细询问了射杀其子的仇家,强记于心,不敢或忘。

    耳听一声鸡鸣,方堂镜道:“天将破晓,我再送你最后一程。”说罢,把富贵往方仲永身上重重一推。

    富贵急忙回头,只见那方老先生如吹熄蜡烛之后的一股青烟,略一扭曲,竟是转瞬不见了。哪怕瞪大眼睛,也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了。

    恍惚间,富贵想起了三儿所说的“普通版”。

    这哪里是普通版,这是坑人版呀!(未完待续)

第三章 似乎富裕的北宋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双城记》

    一觉醒来的西门富贵——该叫方仲永了,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句名言。

    北宋政论家陈师锡这样怀念“仁宗盛治”:“宋兴一百五十余载矣,号称太平,飨国长久,遗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以致庆历、嘉佑之治为本朝甚盛之时,远过汉唐,几有三代之风。”大文豪苏轼说:“宋兴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

    连南宋宰相、著名大奸臣秦桧都说:“昔我仁祖临御,亲选天下十有五人崇论宏议,载在方册。庆历、嘉佑之治上参唐虞,下轶商周,何其盛哉!”

    明末清初的大儒王夫之在《宋论》中说:“仁宗之称盛治,至于今而闻者羡之。帝躬慈俭之德,而宰执台谏侍从之臣,皆所谓君子人也,宜其治之盛也。”

    即便是“十全老人”乾隆都说他最佩服的三位帝王,除了他爷爷康熙与唐太宗,也就是宋仁宗了。

    如果要把历史上关于宋仁宗的正面评价一一罗列,本书也就不用写下去了。

    简而言之,宋仁宗完全符合了封建士大夫对于仁君的定义。于是,各种花式吹捧纷至沓来。

    然而,事物皆有两面性。

    诚然,宋仁宗在位时,中国的经济水平达到了封建时代的最高峰。西方有好事者拿宋仁宗(1022——1063年在位)时期,国库的年税收总额来比较2009年的美元购买力,得出当时中国的gdp高达2000亿美元以上,占到了全球总量的50%以上,而人均gdp也赫然超过2000美元。而灯塔国在最巅峰时期,其gdp也只占到全球的30%左右。甚至当年“日不落”帝国,在19世纪中叶最为强盛之时,其gdp也未曾超过全球的40%。

    对于喜欢说“我国历史上……”的中国人来说,实在是足以让人激动并吹嘘很久了。

    但是,就像我们不能和大姚平均身高,不能和马首富平均收入一样,国富不等于民富,更不等于全民皆富。

    农业经济占据绝对优势的经济结构决定了,土地必然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于是,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就成了封建王朝不能治愈、只能延缓的顽疾。仁宗时期的这一顽疾甚至并没有得到缓解。“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卓锥之地。”(《宋史》卷一三七),就是这一时期,关于财富两极分化的真实写照。

    而且,一位仁慈的皇帝,未必是一位英明的皇帝。宋仁宗的软弱与好大喜功,“宽仁少断”(蔡襄语)导致他在内政、外交、军事上的表现乏善可陈。与辽岁币,与西夏岁币,更是为宋朝赢得了“鼻涕宋”的美名。要知道,给敌人送物资,何异于抱薪救火,割肉饲狼。最后导致,靖康年间,辽国送了宋徽宗、宋钦宗二人“北方十年游”豪华大礼包一份。

    方仲永思索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宋朝不好混啊!看似一片繁花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特别是想到100年后的“靖康之难”,就让人毛骨悚然。虽然那时候自己八成是挂了,但备不住子孙要遭受异族的蹂躏。

    甚至更往远了去想,元、清的入主中原,清末西方列强的割占,某骨子里带着原罪民族的荼毒,都与此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无两宋的软弱与**,则无辽、金、元;若无元的无知与粗暴,则无明的小农意识;若无明,则无清的自大与腐朽;若无清,何至于让那低等民族叫嚣着“三个月灭亡中国”。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民族啊!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民族啊!它绝不应该遭受如此多的苦难!

    上天既然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就决不能任由悲剧重演。

    我要让煌煌中华永远屹立于世界之巅。

    我要让所有已知和未知的文明以说汉语、穿汉服为荣。

    我要让某个骨子里带着原罪民族亡国灭种。

    可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实业救国?不懂经济,无法发动经济战争;不懂玻璃等暴利商品的制造,不能获得获得巨大的贸易顺差。

    文学救国?先不说文学能不能救国,在欧阳修、苏东坡横行的年代,可行性实在是太低了。

    为今之计,只能利用“先知”的优势获得入仕的机会,并逐步取得对内对外政策的话语权,然后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啊不,是在体现个人价值的同时,

    为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十天后,正当方仲永坐在门前右手托腮,cos“思想者”而冥思苦想之际。一声“小二哥”惊醒了他。

    抬头一看,却是隔壁七叔的小女儿,名叫妞妞。今年六岁,扎着两只小辫,平日最喜欢与方仲永玩耍。

    只听妞妞张开掉了两颗门牙的小嘴说:“小二哥……”

    “停!叫二哥,或者仲永哥都行。别叫小二,听着像是跑堂的。”方仲永急忙制止。

    妞妞从善如流:“好的,小二哥。”

    方仲永只得认命:“随你吧!找我有什么事啊?”

    “不是说今天带我放牛吗?放那头你家刚买的大水牛。”

    行吧,也算是体验一下牧童生活了。在诸多诗词中,牧童作为幽雅田园生活的符号多次出现,似乎是一项非常清闲且富有情趣的职业。想想,还有些小兴奋呢!

    牵出牛来,让妞妞坐在牛背上,由方仲永牵着,缓缓地走向村头的池塘。牛虽然是以温顺出了名的,但并不总是温柔可爱。尤其是不大被人骑的耕牛,猛然间背上驮了个人,加上认生,就显得有些焦灼。扭来扭去,似乎是想把妞妞给甩下来。方仲永急忙把妞妞抱下来,要是摔着就不好了。

    这才发现,妞妞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和一个小竹筐,就问:“你拿这些是做什么用啊?”

    妞妞乖巧地回答:“铲牛粪啊!这样就说明我能干活了,爹娘就不会把我送给别人家当童养媳了。”

    方仲永眼睛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妞妞这么乖,你爹娘哪里舍得?”

    “嗯,爹舍得,娘不舍得。为这爹还把娘打了一顿呢!爹说我是个赔钱货,早早地送给人家,就能省下一口粮食,还能换回五百文钱呢。”

    “那妞妞想去当童养媳吗?”

    妞妞急忙摇头,两只小辫一甩一甩的:“妞妞才不愿意呢!听娘说,那家的儿子是个傻子,光知道把人压在身子底下欺负人。上一个童养媳就被他欺负死了呢。快,小二哥,牛在喝池塘里的水呢。”

    方仲永不以为然:“牛要喝,就让它喝呗。”

    妞妞急忙摆手:“不行,不行的!娘说了,池塘里的水不干净,牛喝了要生病的。得让牛喝干净的溪水,还不能是树底下的水。”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妞妞的博学从何而来,但农耕社会对于耕牛的重视是显而易见的。

    宋真宗更是下诏:“自今屠耕牛及盗牛罪不致死者,并系狱以闻,当以重判”,可见当时牛的地位有多高。宋时牛价约五至七贯,普通农户根本无力购买。

    即便有农户买得起牛,平时也要小心呵护的。闲时草料清水,忙时还要添加豆饼。下雨天不能淋着,出汗后要及时擦干,实在是比照顾孩子还要精细。

    看着给牛挠痒痒的妞妞,方仲永心想:既然妞妞如此擅于放牛,何不把放牛的活计交与她?每天只需管饭,料想父亲和七叔都会同意的。如此一来,七叔应该就不会着急把妞妞送出去了吧?方仲永打定主意,牛也不放了,牵着妞妞的手,妞妞的手里拎着牛粪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其父正在与客人闲聊。忙施一礼道:“父亲,孩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立志向学。将来若能考取功名,也好光耀门楣。望父亲成全。”

    方父正襟危坐,捏腔拿调:“我儿有此志向,实在是,实在是,嗯,甚好,甚好。你且安心读书,家里的事儿就不用管了。”

    方仲永忙趁机道:“谢父亲!只是耕牛珍贵,需有人细心照料才行。七叔家的妞妞小妹,甚是聪慧,又懂得放牛。可寻她来放牛,每天管饭也就是了。”

    方父亦无不可:“行,回头我跟老七说。他巴不得呢!”

    这时,客人说话了:“足下可是方神童?”

    方仲永施礼道:“不敢。搅扰尊客言谈,失礼了。”

    客人笑道:“不用太过谦虚。在下是金溪西门刘大官人,的管家。下个月十五,敝府老夫人过七十大寿,想请你去赴宴。若能当场吟贺寿诗一首,必当敬献润笔五百文。要知道,我家老爷可是请了县学刘教授捧场的。”

    方仲永望向父亲,见其不住点头,知道已经答应了人家,遂道:“自当前往。”

    送走客人,方仲永不禁埋怨道:“刚说了要用心读书,您又答应人家赴宴。”

    方父略有尴尬:“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再说了,白吃白喝又给钱的事儿,傻子才不答应呢?”

    吃过午饭,方父就把妞妞的事情说好了。妞妞也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牧童。看着妞妞的笑容,方仲永不禁感慨良久。

    妞妞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整个大宋又有多少个像妞妞一样的人呢?

    他们勤劳,朴实,善良。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他们的命运应该是一帆风顺的,他们的生活应该是富足安乐的,凡是迫害他们的人都应该送去地狱。

    正当方仲永琢磨着怎么把那些人送进地狱时,腹中传来阵阵便意催促着他快步奔向了“五谷轮回之所”。(未完待续)

第四章 你会上厕所吗?

    要说方仲永自到大宋以来,最觉得痛苦的莫过于上厕所了。

    古时的厕所多是随便搭个草棚,俗语“茅房”是也。然后在地上随便挖个洞,讲究一点的就弄个破缸,放两块木板了事。即便是富贵人家,不过是把“茅房”搭得精致些而已。哪怕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广大农村也大抵如此,并没有多大的改善。

    如此简陋的厕所带来的不便是多样的。

    其一,因为多数茅厕是没有门的,个人yinsi是无从谈起的。甚至常有两缸并列、男女同时如厕的奇葩出现(笔者亲见,非杜撰)。上小号时,有多尴尬,您能想得到吗?更尴尬的是上大号时,缸中积水将满未满,耳听得不时响起的噗通、噗通声,加上不时溅起沾染到屁屁上的“可爱的”、颜色不明、物质不明的液体(呕,让我吐会,先)。

    其二,卫生条件极差。随地大小便,在古人眼中根本不是回事,也绝对不会有冲水设备和“洁厕灵”之类的神器存在的。于是乎,古代的厕所一定是:春季臭气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在蠕动;夏季臭气更加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在翻滚;秋季臭气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在蠕动;冬季好不容易不臭气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也“羽化成蝶”了,但夹杂着雨雪的冷风袭来,您是否有唱“冷冷的冰雨”的冲动呢?

    其三,安全性比较差。因为主要的承载物是两块木板,承重能力不强,旁边也没有扶手。立足不稳或木板断裂,就有跌入粪坑之虞。 《左传》就曾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晋侯梦大厉……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涨,如厕,陷而卒。堂堂晋景公就这样创造了君王界的吉尼斯记录,成为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掉进厕所淹死的君王。无独有偶,《史记》中也记录了豫让在厕所中刺杀赵襄子的故事。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古代,上个厕所都要冒着生命危险的。方仲永绝对不愿意成为晋景公第二,也不愿意被人在厕所里糊里糊涂的给宰了。

    改厕,势在必行。

    其实,说起来似乎很高大上,做起来也很简单。想必有考古爱好者知道“甲”字形大墓的结构,旱厕的改造大致相同。后面挖一个大坑,存储排泄物,上盖木板,防止人畜掉进去。前面挖一条约半尺宽的斜坡,做什么用的就不必说了吧!方仲永为了防止塌陷,很是豪奢了一把:用青砖砌成,白灰粘合。还创造性地在大坑后方又挖了个坑,两坑之间用剜掉竹节的大毛竹连接,以作沉淀之用。好好的一个“甲”字形,硬生生的被他改成了羊肉串的“串”字形。再搭一间木板房,装上门,一间崭新、豪华、星级厕所就大功告成了。前后不计人工,共花费两百文钱。

    方父刚开始对仲永的铺张浪费之举是很不赞同的。哪怕是被儿子的“读书人应该讲究些的”说服之后,也是很不以为然的。但自从进去体验了一回,俨然感觉自己也成了讲究人,再看村民进出各类茅厕,就不免露出鄙夷的神色。邻居们排队体验之后,也都纷纷表示,这个厕所“要得”。

    改好了厕所,是否就将如厕的问题解决了呢?并没有。

    不知道博学的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历史悠久、每个人都离不了却不太愿意提及的东西——厕筹。在卫生纸被发明并大行其道之前,它与每一个人的关系都是那样的亲密。如果一天不见,就会十分想念;三天不见,腹痛难忍;三年不见,那一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它的具体形状不明,应为长方形片状物;材质多为竹木,标配版侧重实用,豪华版亦可镶金带玉;功用,大号之后代替卫生纸;用法,请自行思考;禁忌,痔疮患者慎用。

    由于是刚开启任务的新手,方仲永对于厕筹的使用技能远未达到熟练的程度。屡次出现使用错误,而导致任务失败的情况。你能想象得到,那种茫然,那种无助吗?所以,他要造纸。

    有看官又说了:你疯了吧?造纸术不是东汉蔡伦改进(不是发明)的吗?唐宋时期早已定型并普及开来,还要你来发明?

    别激动,方仲永要造的是卫生纸,也就是手纸。手纸的出现恐怕要比书写用的纸张要晚很多年。到了元朝的时候,元裕宗的妻子把给婆婆用的厕纸揉软了再进献,都作为孝顺的例证而大书特书。这一史实起码说明两点:一是专用厕纸的使用,到元朝时也不见得有多广泛;二是厕纸的质量堪忧,应该是比较硬的。可见这个东西的推广应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但方仲永不怕。他也没想着要造出后世那种洁白、无毒的东西。只要价格便宜——这是第一重要的,用的时候不会破就行了。至于什么样的颜色,是否对皮肤有轻微的毒性,都不重要。大不了,以后慢慢改进就是了。

    坐言起行,方仲永就去和父亲申请经费了。没办法,连压岁钱都被大人骗去说是“替你保管”的小孩子没renquan啊!方父对这个能折腾的儿子,也是无奈,遂发动连杀:“你会造纸吗?你知道建一个造纸作坊要多大的本钱吗?你知道造纸用哪些原料吗?你知道……”

    方仲永只用一句话就完成了反杀:“父亲的痔疮好些了吗?”

    当然,父亲说的那些问题他其实都有考虑的。造纸作坊先不考虑,等实验成功了再说。至于原材料,稻草、竹子随处可见,几乎花不了几文钱。真正花费功夫的是打浆,蒸煮、捞纸、晾晒等几步反而不难。

    没有粉碎机,就要先把稻草、竹枝用铡刀切成小段,再放进石杵中一点一点的捣烂至烂泥状为止。看着十一岁的儿子吃力的拿着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石杵,存在感极低的方母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就帮儿子干活,还不忘低声骂几句“没良心的”。方父一边叹息“慈母多败儿”,一边在方母力气不济时接手。量不多,总计几十斤的原料,两天也就完成了。

    最费力气的活计完成了,后面的步骤就如后世农村捞红薯粉皮一般(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加一些淀粉糊作为施胶剂。约三百张厚厚的方氏卫生纸就新鲜出炉了。

    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泡,闻着身上难闻的气味,方仲永不禁悲从心来:我容易吗?人家穿越都是王侯将相,要再不济也是自带外挂。可怜我用个手纸都得自己造。谁说的,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特别好?除了孩子,其他的都不一定。

    仔细审视一下自己的孩子,呃不,手纸。你看那颜色,是多么的绚烂,黄绿相间;你再闻那气味,是多么的沁人心脾。(说瞎话是要遭雷劈的,笔者按。)试用一下,效果杠杠的——起码比厕筹好用。推荐给家人使用,爸爸再也不用担心他的痔疮了。

    于是乎,没多久之后新型厕所和自制手纸就又被方父作为儿子是神童的又一例证被宣扬的临近几个村都知道了。方仲永其实对此是乐见其成的,甚至他还在有意无意地鼓励父亲去宣扬。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神童的名声更响亮,也为了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一些。也许暂时还不能让他们都富裕起来,但让他们讲究卫生一点,减少得病的几率,也不枉来这世上一回。

    随后,贵为村长的大伯就出现了:“仲永啊,你这个新式茅房造一个要多少钱?全村的人都能用得起吗?”

    方仲永道:“造我家这么大的厕所,只要两百文钱。但侄儿觉得,不是每一家都有这笔闲钱,而且也不一定非得每家建一个。我们可以在村中建两个大一些的厕所,供大家使用。”

    村长大伯糊涂了:“为何要建两个呢?”

    “大伯您想,若是男女分厕,路无秽物,不是更能显得大伯您教化有方吗?”方仲永并不吝小小的马屁。

    然而村长大人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钱粮谁出?”

    方仲永早已打算好了:“或出工,或每家二十文,缺额自有我家补上。”

    大伯连赞:“行,你小子事儿办得敞亮!那就建两个!也别一个男厕,一个女厕了,不方便!村两头各建一个,多弄几个蹲位,用木板分开男女也就是了。”方仲永不禁为大伯的大手笔连连点赞。

    子曾经曰过,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大伯在村里的威信是王者级的,一声令下,全村都鸡飞狗跳起来,呃不,行动起来。仅用了两天,方家村史上也许是中国史上第一座公共厕所就建好了。看着有些茫然,有些无谓的村民,方仲永暗笑:等你们体会到小小的改厕所带来的变革,就明白今天这件事的意义了。

    工程结束,大伯举行了一个小小的竣工典礼。他“和蔼可亲”地说:“这个公共……公共厕所,是让大家都用的。以后,谁敢在路边、沟边乱拉乱撒,别说我对你不客气。仲永说了,欲治贫,先治愚。啥叫愚呢?就是像畜生一样乱拉。咱们是人,就得有人的活法。对了,仲永家又捐出四个水缸,便宜你们了。你们上完厕所以后,舀了水都冲干净啊。自个儿的家伙事儿也都洗洗。好了,都回去吧!”

    大伯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仲永,坑满了咋办?”(未完待续)

第五章 猪肉太难吃了

    事实证明,村长大伯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在大伯“和风细雨”惩罚了几个村民随地大小便的之后,广大村民迸发出了对公共厕所事业的巨大热情。最直观的影响是道路旁的秽物不见了,最直接的影响是粪坑很快就满了。

    一大早,方仲永就被大伯喊到了公厕旁。看着一脸愁容的大伯,方仲永很是奇怪:“敢问大伯,为何发愁?”

    “仲永啊,这坑这么快就满了,咋办?要是像往常一样直接泼到地里,不还是到处臭烘烘的吗?”看来大伯的素质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不用担心。大伯请看!”方仲永说着打开了盖在第二个坑上的木板。

    大伯虽然贵为村长,但农活也是要经常做的,倒也不至于“掩鼻而走”,只是有些不明白:“看啥?”

    方仲永解释道:“这个坑中的粪水,已经沤了十来天了,其肥力要远远高于普通的粪水,臭味却没那么强了。往日,村民都是直接将秽物泼洒到庄稼上面吧?”大伯点点头。

    方仲永继续解释:“直接泼洒,肥力几乎全被浪费了,而且会对庄稼产生一定的烧灼。观之不雅,且又臭气熏天。”

    大伯点点头,充分发挥了一个优秀捧哏的作用:“那应该怎么办呢?”

    方仲永准备将农学家的角色扮演到底:“倒也简单。庄稼旁边挖一个约四寸深(13厘米)的坑,把这个坑中的粪水加上一倍的清水倒进去,再把土掩上就行了。”见大伯半信半疑,也就不再多说。

    就让事实来回应他的质疑吧!

    其实,古代农业的普遍产量不高,不知道有效的施肥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人们长期采用“刀耕火种”的模式进行耕种。寻一片荒地,一把火烧了,再撒上种子,庄稼就算种好了。至于收获,就要看老天爷赏几口饭吃了。几年之后,产量低了,就认为是“地力用尽”,换一块地再来一遍同样的操作。

    到了唐宋年间,由于人口的快速增长,没有那么多的荒地可供轮换了。人们被动地进行了“精耕细作”,也逐渐知道了用草木灰、人畜排泄物增加地力的办法。但是,基本上都只是随意的泼洒,多数不进行掩埋,也很少有人知道积肥、沤粪对于农业增收的价值。

    半个月后,方仲永家施了沤过的肥料的庄稼,明显比别人田里的粗壮了许多。看着差距明显的庄稼,村民们急眼了。都靠土里刨食呢,谁不明白能让庄稼长得好的东西是宝贝啊!可不能让方老二家吃了独食!

    大家一拥而上,争抢起了这农家宝贝。但是全村只有三百多人,即便新陈代谢功能再强,又能产生多少肥料呢?于是,抢到手的得意洋洋,没抢到的愤愤不平。

    方仲永怕争执起来反而不美,忙劝阻道:“这积肥之法,不只是这一种。还有其他的方法,大家听我慢慢道来。”众人闻言,也就不再吵闹,仔细地听方仲永传授秘诀。

    其实积肥的方法虽多,但一般来说都是利用人畜排泄物、植物根茎叶堆积,依靠其自然发酵而成。当然了,如果露天堆放,会损失部分肥力。所以多采用挖坑、堆放、覆土的方法完成。由于单一肥料会导致营养的不均衡,原料就趋向于多样化。

    待方仲永给大家解释清楚之后,村外一个干涸的池塘就倒了大霉。稻草,树叶,水草扔进去,算斯文的;鸡鸭牛羊的粪便倒进去,算中规中矩的。有豪放者,甚至准备当场制造些人类排泄物以增加原料。行动未遂,就被村长大人的一声怒吼给制止了。

    看着欢欣鼓舞的村民,方仲永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别看宋朝号称经济最繁荣的封建王朝,更有甚者把宋仁宗时期粮食的产量却并不是很高,仅仅只是比其他朝代少饿死几个人了而已。当时南方水稻亩产约三石(360市斤),北方的小麦产量就比较惨烈了,只有一石多一点,不到150市斤。若是以现代人的理解,一个人一年吃个二、三百斤粮米已经是够多的了。但那是在大量食用瓜果、蛋奶和肉类的情况下,并有较高的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摄入,才会出现的结果。

    现实就是,较低的亩产量,较高的赋税,使众多的大宋子民挣扎在温饱线上。在这一时期(几乎是贯穿整个中国历史),普通百姓多是面有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因为粮食将将够吃,也就没有剩余的东西去喂养牲畜,也就无从获得肉、蛋、奶。每天只吃青菜馒头的人,体格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经常吃肉的人的。中原农耕民族长期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且野战少有胜迹,大概与食谱的构成脱不了关系。但是,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大伯见方仲永不是特别高兴,就打趣道:“怎么了?莫不是怕积肥多了,你家的庄稼就显得不够好了,抢了你的风头?”

    方仲永苦笑:“大伯何出此言?我恨不得一亩地能打一千斤的稻谷,每个人的碗里天天都有肉吃。”其他几位村民连忙摆手:“不敢想,不敢想!”

    方仲永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我只是担心,仅靠这些枯枝烂叶,增产效果怕是不明显啊。还是得多弄些人畜粪便,肥力才会高呀!”众人冷静了下来,纷纷探讨起如何增加自身新陈代谢功能的方法。

    眼看要歪楼,方仲永急忙把话题方向扭转过来:“方法,小子已经想好了。无外乎两种:一是去邻村或是金溪县城倒夜香,二是自己多养牲畜、家禽。”

    方父不高兴了:“倒夜香的活计也是你能做的?你将来是要当知县的,不能干!自己个儿养些鸡鸭牛羊?少了,没用;多了,谁家有那么多的粮食?”眼看自己的妙计被亲爹贬斥的一无是处,方仲永暗道:这是亲爹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再说了,我也没说要自己去倒夜香呀?

    但亲爹的权威不可忤逆,他只好服软:“爹,养牲畜未必要用很多的粮食的。养鸡养鸭,平常可由孩童驱赶到田间地头,吃些草籽虫子,又哪里用得了几粒粮食。牛羊大抵也是如此。只在冬季喂些豆料、麸皮、干草也就是了。”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是啊,是啊”。但又转念一想,不对啊!鸡苗、鸭苗可不便宜,牛犊、羊羔更是昂贵,没有第一桶金的普通群众纷纷表示:买不起!

    变身为天使投资基金董事长的方董事长表示,天空飘过五个字!

    方董表示,为了让他可敬可爱的村民们能够早日过上吃肉吃到吐的幸福生活,他愿意提供种苗、幼崽,待其长大收回两成以为回馈。对此,马克思表示,资本家的血从头到脚都是黑的。方父表示,臭小子又自作主张了,等回家了一定要家法伺候。

    方父的家法一般由木棒、竹杖构成,间有他物,以随手能够拿到的东西为准。幸亏方父不是一个厨师,否则方仲永的人生“怎一个惨字了得”。方仲永为了免皮肉之苦,只得与父亲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关于“剩余价值”问题的会晤。两人表示,这是一次成功的会面,这是一次胜利的会面,为方家村的美好将来奠定了基础。当然,会晤中也偶有诸如“甲鱼蛋”、“之酿贼”之类略显不太河蟹的词汇出现。其中细节,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最终,方父拿出棺材本二十贯,做为该项目的启动资金。方仲永依靠卖萌神通获得了额外的资助——十只两个月大的小公猪。

    看着肉乎乎的十只小黑猪,方仲永就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般。dear,我的红烧肉;dear,我的炖排骨;dear,我的糖醋里脊……

    方父看着口水横流的儿子很是困惑:“这是想吃肉想疯了吧!小猪的肉不好吃啊,没油水!嗨,儿子,醒醒!”方仲永擦了一下口水说:“谁想吃烤乳猪了?肉太嫩,不好吃呀!我准备把猪养个一百多斤再吃。”

    其实猪这个东西就是原始人驯化的野猪,一直是作为财富的象征和祭品存在的——你看“家”字就知道古人是非常明白想要脱单成家的条件的:宝盖头就是房子,豕(猪的古称)就是票子。但是问题来了:既然猪如此重要,为什么一直没有成为人们主要的肉食呢?

    一是脏。中国黑猪与其尚未开化的堂兄弟野猪对于居住环境的要求基本一致:吃饱喝足之后,一定要有个游泳池去happy地玩耍,要是能全身涂满既能防蚊虫又能美白的海底泥就更完美了。就如同开海天patty的公子哥一样,他们的第二个爱好就提到了议事日程:找妹子。更奇特的是,不同于其他动物找妹子是季节性的,猪几乎和人一样其实是不怎么在乎“良辰吉日”的。其结果必然也与公子哥一样,被“刮骨钢刀”掏空了身子。其肉,sao臭难以下咽。

    不得不说,中国古人是非常聪明的。他们发现,一个男人去势之后就会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可以放心的将娇妻美妾交于其照顾,而丝毫不必担心环保的颜色在自己头顶蔓延。猪呢?阉割之后,脱离了低级趣味,就成了一只高尚的猪,一只拼命长肉的猪,一只完美的猪。所以说,不是猪(肉)的道德品质不好,都是被那些恶习害的。方仲永身为一个正义的人,善良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方仲永拼命反抗,我不!)的人,有责任有义务帮助它们改掉恶习,重新做猪。

    于是,方仲永找来了让猪们浪子回头的重要帮手——劁猪匠。

    宋时劁猪其实是很少见的,劁人的倒是有——皇宫里有专门的敬事房,高级人才啊。可惜方仲永请不起,也不敢去请。万一人家割顺了手给自己一刀,哭都没地方啊!(未完待续)

第六章 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猪

    贾平凹曾说,他少年时看劁猪匠干活想学会劁猪。除了少年人激增的暴力因子外,大概也是觉得劁猪其实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其在当时的地位,大概是与“专业技术人员”享受的待遇相近的。除了有工钱可拿,还能带走被阉割动物的“外腰”。爱吃烧烤的朋友肯定知道,“外腰”可是好东西呀!

    遗憾的是,“动物绝育手术医生”这一崇高的职业在宋朝并没有出现。方仲永决定自己培养一个能够让牲畜过上单纯快乐生活的人才。该人才不需要高学历,也不需要城市户口,只有一个条件,胆大心细。为什么要胆大?毕竟是动刀的活儿,晕血的人干不了。为什么要心细?要保证该切掉的切干净,不该切的一点儿都切不着。

    话说本村有一屠户,按辈分方仲永应称之为“五哥”(可惜不姓龙)。平日里干的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活计,也不知害了多少条性命,着实是本村第一胆大之人。更难得的是,五哥手法极好。你要一斤肉,定然要与你切个一斤又五两。绝不多一两,也不会少半分。

    却说这天五哥正要对某温柔可爱的——羊下毒手之时,就见方小神童施施然来到身前。只见那方小神童默不言声,竟是静静地看五哥装,呃不,完成了杀害、剥皮、分尸的惨无人道的杀猪全过程。五哥在方小神童强大的气场之下,险些要“弃恶从善”了。

    待五哥净手收工,方仲永才问:“你会劁猪吗?”

    “啥?”

    “就是把猪的蛋子给割掉,但又不能伤到它的小jj。”

    五哥欣然答应,立即手持两尺长的杀猪刀准备赴约。方仲永急忙制止。好家伙,这要是一刀下去,今天非得吃烤乳猪不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仓朗朗一声响,方仲永亮出了自己的绝世神兵——一把小刀。

    只见那刀长约半尺,状似柳叶,锋刃朝外,前端有钩,向里开刃。乃邻村铁匠所制,重约四两八钱。端的是勾魂摄魄,断子绝孙的不二利器。

    五哥瞅着那泛着幽光的“兵器”咽了口唾沫,道:“这东西怎么用?”

    劁猪其实是比较简单的。概括起来分三步,一割,一挑,一拉。将猪擒住,洗净其身体后下部球形物,沿缝线用向外的刃口割开,再用钩子探进去一挑,就会挑出两枚卵形物体,最后用钩旁小刃割断其后缀连的管子即可。(为躲避河蟹,在此不进行过多描述。有兴趣的朋友,可与愿为科学献身的同仁自行实验。友情提示:科学有风险,实验需谨慎。哈哈!)

    小猪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呃不,完整的猪了。浑浑噩噩地睡了两天,又开始开心地吃喝起来。如果猪有自己的思想,它一定会疑惑:为什么现在吃了就犯困呢?为什么不再像以前一样,看到隔壁的小花就激动了呢?算了,不想了,吃饱睡觉去也!

    待五哥将十头纯真无邪的小猪一一送往幸福的彼岸之后,五哥的手法也就比较的纯熟了。待方仲永将“绝世神兵”赠送与五哥后,五哥简直就像是找到了组织,呃不授业恩师一般激动了。逢人便说是方仲永教会了他劁猪的秘技,以致后世劁猪匠把方仲永奉为祖师,实在是方仲永万万没想到的了。

    后世的人会嫌弃阉割过的猪活动太少,肉没有嚼劲。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对于肥肉是很惧怕的——不论是猪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但在缺乏油脂的古代(包括近现代中国),大就是好,肥就是美。要不然,怎么会有“肥美”一词呢?

    当方仲永的十只小猪过上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幸福生活之后,它们的身子也就像气球一样逐渐地鼓了起来。每天增加体重一斤多,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方父眼见儿子又一次证明了神童的神,就替儿子干起了饲弄小猪的活计。每天喂猪,打扫猪圈,把猪粪倒进积肥的大坑,倒也很是充实。起码没有时间抱怨方仲永的败家了。

    等到小猪长到百十斤的时候,方仲永就迫不及待地请五哥出马宰了一头,弄了一大块五花肉准备做苏东坡的“回赠肉”(东坡肉的原始称谓)。

    据《徐州古今名馔》记载,苏轼任徐州知州时,黄河决口,苏轼身先士卒,和全城百姓筑堤保城。徐州人民杀猪宰羊,上府慰劳,苏轼推辞不掉,便指点家人烧成红烧肉回赠给老百姓。苏轼贬谪黄州时,作有煮肉歌: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人们觉得味美,加上名人效应,开始竞相仿制,并戏称为东坡肉。几乎几乎可以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篇广告软文了。

    东坡肉还有一个妇孺皆知的名字——红烧肉,全国各地的做法大同小异。苏东坡在《炖肉歌》中说得很清楚:慢着火、少着水,柴火罨焰烟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时它自美。别看说的简单,但想要做出味道极好的东坡肉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据后世菜谱,我们可以推测东坡肉的原材料有:肥瘦适宜的五花肉若干,香料适当(葱、姜、桂皮、大料等),糖适量,酱油少许。在这个白水煮肉加盐即成美味的时代,东坡肉实在不能说是平民菜。

    方仲永深切怀疑东坡肉是否真如广告词里所说的那样美味,毕竟当时的猪都是没有经过阉割的,肉味腥膻。恐怕还是原材料的因素居多。肉且不说,香料就很难寻得,糖更是高端奢侈品,几乎相当于后世驴牌包包中的手工定制全球限量版的。宋朝的人吃的恐怕不是肉,而是钱和地位吧!更别说,东坡肉还要经过一个小时的精心烹制了。

    前世时,每到放假回家,奶奶总会给他做一锅红烧肉。每次,奶奶都会带着宠溺的目光,看着他把二斤红烧肉一口不剩地吃完。每到那时,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不多想了,做菜!把一皮两瘦两肥(这才算标准的五花肉)的猪肉切成寸许的方块,焯水,清锅放油翻炒,放入香料(桂皮、大料药店有售),加甘蔗汁代替糖,加水小火收汁。半个时辰后,在牧童兼伙夫妞妞的帮助下,简易平民版东坡肉就出锅了。

    饭桌上,方父方母和妞妞及闻到香味而来“有事与二弟商量的”大伯团团而坐。当尊敬长辈,方仲永请大伯先尝。大伯早已迫不及待,忙夹起一块最大最肥的放入口中。只见大伯怒目圆睁,凝气屏神,再一仰脖子,一大块红烧肉竟然就此咽了下去。良久,大伯回过气来,大赞一声“好”。

    众人见大伯并没有被毒死,立刻运筷如飞,纷纷大快朵颐起来。方父吃了几口红烧肉,噎住了。一抬头,见方仲永手中筷子夹着半块红烧肉、嘴里嚼着半块红烧肉、脸上泪如雨下。

    这是好吃得哭了?

    方父忙问:“怎么了,儿子?”

    方仲永擦了一下眼泪,道:“不妨事,烟气熏着了。”

    红烧肉吃多了,就容易积食,需要喝些茶水帮助消化。唐朝陆羽的《茶经》早已风靡多年,文人雅士都以品茗为乐。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茶,所谓柴米油盐酱醋茶。雅士品的茗是要加入各种香料、油脂、肉沫等等,接近于后世酸辣汤一般的存在。方仲永不愿意在吃饱喝足之后再来一碗酸辣汤,所以他更喜欢喝清茶,即炒制后冲泡即可的后世喝法。

    不远的黄通乡云林源生产后世颇有名气的云林茶,此时也不过是乡间野茶而已,五十文钱一大筐。虽然不懂炒茶,损失了不少,手也被烫了好几个泡,总算研制成功了。方仲永虽然喜欢清茶,方父作为一名经常参加高级宴会的“伪雅士”却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他语重心长地教育自己的儿子说:“仲永啊,你将来是要当大官、做雅士的,怎么能只喝野茶呢?像上次王员外家的茶汤多好,有肉蔻的,肉蔻呀!还有上上次,李大官人的茶汤还放了羊尾巴的。啧啧,那味道……噢,对了,明日要去县城西门祝寿呢,你”噫,方仲永不禁牙疼:那味道,比外地人喝北京豆汁还让人回味。咱还是老老实实地喝清茶吧!乡下孩子方仲永表示,城会玩。噢,对了,明日要去县城西门祝寿呢,你

    吃好喝好之后,方仲永如平常一样回房读书。别以为随便抄两篇诗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你没有相应的学识,两句话就漏了怯,别人还要质疑你的诗词是不是抄的了(虽然确实是抄的)。一旦诗词来源存疑,你的人品就存疑,你的仕途就会“前途无亮”了。虽然人品在后世是一种很玄幻、“烟涛微茫信难求”的东西,如“良心药,放心药,皮鞋明胶毒胶囊”的事件层出不穷,但在当下人品是能当真金白银用的。若是人品差,名声臭了,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想入朝为官,回家吃翔去吧!

    更何况,虽然宋朝初期的科举沿袭唐制重视诗词,对于经义的要求不高,仅《论语》十贴(默写)、墨义《春秋》或《礼记》十条(名词解释),更何况还有时务策三条(时政分析)、论一篇(议论文写作)。若无比较高深的古文造诣,或是写出来的东西磕磕绊绊,最多也就混个秀才当当,东华门外唱名根本就不用想了。好在方仲永前世有点古文基础,背诵、默写也是久经考验的老手了,但有备无患嘛!万一没有可供抄写的辞赋,靠实力写一篇,滥竽充数一番也是好的。方仲永自己试着做了几篇策论,总是不太满意,不如后世流传下来的篇章好(有读者表示,你的脸可真大)。

    又试着写了一篇议论文,又一次的不太满意。方父恐怕儿子熬夜太深对身体不好,过来催促休息,并安排了明天的活动内容:去金溪县城跑堂会,呃不为刘大官人的母亲祝寿。(未完待续)

第七章 演出

    自还魂以来,方仲永就对参加所谓的宴会表达了诸多的不满。

    一来,他本身就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一个人,一本书也能开心地过一天。二来,说是赴宴,实际上是去表演节目或者充当吉祥物的,简直就是跑堂会的艺人。虽然后世艺人是个令人非常羡慕的职业,但在“落后愚昧”的古代,艺人是属于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行当的。

    要不是方父一再表示“这是最后一次”,并表示此次演出收入可与方仲永五五分账,方仲永才不会去金溪县城赴宴的。为了自己的那个二百五——十文钱,也为了自己的一次能够进入县学的机会,方仲永无奈地答应下来,就当是告别演出了。

    金溪在五代十国时,先属吴国,后又属南唐的抚州临川县。公元958年,南唐以临川县的上幕镇及靠近该镇的归政乡设置了金溪场。宋淳化五年(994年),临川县的归德、顺德、顺政连同原来的归政共四乡被立为金溪县,属抚州管辖,其名称沿用至后世。一直属于存在感较低的穷乡僻壤,虽然也曾出过陆九渊这样的大人物,但那已经是南宋时候的事儿了。

    北宋年间的金溪县城也不过就相当于后世大一些的集镇,有几家酒馆,两处娱乐场所,三处赌场(宋朝人好这一口),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因离赣江稍远,也没有多少大宗货物的进出。好歹也是见识过后世繁华中国的人,方仲永实在是对逛古时偏远县城兴致缺缺。方父却很有雅兴,指着街边的店铺说个不停。但据方仲永观察,父亲对于两处娱乐场所的兴趣应该是很强的,虽然介绍的时候不是很详细,量也是所谓“春秋笔法”是也。

    大约巳时末,方仲永才跟着流连忘返的父亲来到西门大官人,呃不,西门外刘大官人的家中。

    时人办喜事是一定要在家里的,绝不像后世酒楼包桌酒席完事儿。一般人家就自己买些鸡鸭鱼肉、果蔬,找些擅长烹饪的妇女帮厨。稍富贵些的,就请厨师到家里来做菜。极富贵的,自己家就有厨子,有客光临随时就能开宴。而所谓西门外刘大官人不过是有两间店铺的土财主,与一字之差的大官人不可同日而语,属于稍富贵些的。请了个厨子来帮忙,做些炒鸡蛋、烧青菜之类的简单菜肴。宾客倒是不少,院中热热闹闹地坐了十几桌,屋里也摆了两桌。方仲永因为是要献祝寿诗的,又素有神童之名,有幸和在屋里有一席之地,所谓敬陪末座也。

    开宴前,照例是要说祝寿词,敬献礼物的。刘老太太坐于堂上,一一接受众人的祝福。直到刘家管事唱名“金溪神童方仲永给老夫人祝寿”,才到方仲永的表演时间。

    只见方仲永躬身一礼,说道:“后生末学给老夫人祝寿。祝老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刘大官人回礼道:“多谢方神童。素知方神童有捷才,不知能否有幸请方神童给家母赋诗一首,以……这个以……”管家急忙小声提示:“以使家母宽慰。”刘大官人:“对,以使家母宽慰。”

    这本来就是商量好的剧本,虽管家临时加戏,方仲永亦自无不可。

    众人只见那方仲永左手背后,右手抚须(?),四十五度仰望星空,不慌不忙、不多不少走了七步,吟出了第一句:“这个婆娘不是人。”

    满座皆惊。

    宾客惊的是,这也太粗俗了吧;方父惊的是,混小子这是找打呀;刘大官人惊的是,打死这个混账会不会吃官司呢?

    那方仲永浑然不惧,说出了第二句:“九天玄女下凡尘。”

    一帮观众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我说嘛,这世界还是比较正常的。

    方仲永则在作死的道路上继续狂奔:“儿孙个个都是贼。”

    众人猛加戏,纷纷吐槽:虽然老刘平常做生意不太地道,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事儿没少做,但这么直接骂人真得好吗?不过,骂得真痛快啊!

    当当当当,方仲永揭晓谜底:“偷来蟠桃敬娘亲。”

    众人提前一千年感受了一番过山车的酸爽,昏头涨脑。唯有高居上首的一人表情最为丰富,先是惊讶,再是释然,最后笑骂起来:“你这方小神童真真是顽皮。”

    方仲永见他穿一身儒衫,料想便是那县学教授刘明轩了,忙施礼道:“小子不学无术,让先生见笑了。”刘明轩笑道:“不学无术倒不至于,只是有失庄重了。”方仲永连连称是。

    刘明轩道:“你也不必唯唯诺诺,我不是那些腐儒。我来问你,你平日治何经义?有何文字?”他随即补充了一句:“今天的不算。”

    这是要收徒的节奏呀!方仲永心想:bingo!我费尽心思装了半天的13,冒着挨打的风险,目标不就是您这位县城中学的校长吗?农村孩子求学难啊!

    方仲永打起精神,仔细应对入学考试:“平常温习五经,《论语》、《春秋》也能背诵。然小子愚钝,常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望先生教我!”刘明轩道:“你才思敏捷,又有宿慧。但年少即有神童之名,恐今后只知卖弄文采,如那柳七一般专弄些香艳文字反而不美。今后自当多修习经义,知晓圣人的微言大义,才是正途。”

    方仲永道:“多谢夫子教诲。”

    刘明轩婉言:“你先不要忙着叫夫子,你这个学生我还没有认下呢!你再作一首词为我那老嫂子祝寿,切切不可如刚才那般胡闹。我那老嫂子守寡多年,扶余刘大这孩子长大,甚是孤苦。不可轻慢!”

    方仲永正色道:“不敢!”思索片刻,作(抄)《人月圆·为刘老夫人寿》一首:

    冷云冻雪褒斜路,泥滑似登天。年来又到,吴头楚尾,风雨江船。但教康健,心头过得,莫论无钱。从今只望,儿婚女嫁,鸡犬山田。

    待刘明轩为刘老夫人解释了词意,老夫人已是泪流满腮。老夫人道:“想我那亡夫,当年恐怕我与孩儿受苦,年年奔波在外行商。终于还是积劳成疾,早早故去了。若当初不贪恋些许钱财,活到今天该多好啊!方小神童的词,就像是我想说的话呀!”她转身训起了儿子:“常听人说,你现在做生意不厚道。这不行!做生意讲究的是童叟无欺,价廉物美,你要改改。我也不想你能发多大财,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就好。你也五十多岁了,若再劳累过度,叫为娘怎么活下去?”刘大官人连连称是。

    节目表演完了,就是皆大欢喜的宴席了。各种菜式流水般端了上来,甚至还有炒鸡子(炒鸡蛋)。幸亏没有西红柿炒鸡蛋,不然方仲永非抓着厨师问问他喜欢哪个明星了。刘老夫人因为积郁多年的情感得到抒发,竟是胃口大开。刘大看着整日愁苦的母亲笑逐颜开,对方仲永也是暗暗感激。

    宴后,刘明轩对方仲永说:“你今日一曲《人月圆》倒也算用心。只是少年人自当勇猛精进,不可学老夫沉沦下僚,不思进取。罢,罢,便遂了你的心思,三日后到县学来吧!”

    耶,升入县城重点初中的任务完成!

    回到家里,方父犹自为儿子升入重点初中高兴,方母却是暗自垂泪。方父烦了:“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方母凄声道:“儿子还小,就要离家去求学,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怎么办?受人欺负了怎么办?”方父不以为然:“这臭小子能折腾得很,照料自己是不成问题的。受人欺负,应该不会吧!县学里可都是读书人!”

    “就你放心!反正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冻死、饿死你也不会心疼!”

    方仲永一看事态有升级的趋势,忙宽慰母亲道:“吃住都不用担心。今日,刘先生见我甚是聪慧,便收我为亲传弟子。他言说,可以暂时借住到他的府上。且已近年关,县学腊月二十就休年假了。我只需在先生家里待两天,办了入学手续就行了。等过完年,让父亲去寻一处清白人家,每天付他些饭钱。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方母见仲永说得清楚,也只得认同,只是一再絮叨要方父早些办好相关事宜。

    待方母回房,方父对儿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小声说:“还是你有办法!要不然你娘非唠叨我几天不可!”转而又有些担心地说:“县学里也是很有些富贵人家的子弟,你切莫与他们起了冲突。嘴上吃点亏没啥了不得。刘先生家里暂住两天也无妨,你一定要谨守弟子礼,千万别恶了先生。我先给你多准备些拜师的礼物,礼重一些总是好的。县城的房子我多多仔细打听打听,人家要清白,价钱贵一点无妨。你每天放学后要按时回去,读书也别太晚熬坏了眼睛,饭菜也要精致一些,多花一点钱不用紧。咱家里还有些钱,你放心地用……”

    方仲永看着喋喋不休的父亲,却一点都不觉得啰嗦。虽然父亲有些贪财,可那不是家里没钱吗?若不是经常去跑堂会挣一些零花钱,哪里买得起纸笔?

    自从方仲永的哥哥早夭,父亲就一下子老了许多,内心的愁苦,生活的压力,使得这个不到四十的汉子就已经两鬓斑白了。

    方仲永忍住要落下的泪水,温言说道:“父亲尽管放心,孩儿定当一一遵命。他日定可高中,奉养二老颐养天年。至于钱财的事,父亲与母亲也不要节省,不舍得吃用,孩儿自有赚钱的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前些日子弄的那些鸡苗鸭苗,虽不断有些进项,也没有几个钱。羊长得慢,牛只有长大了才值钱。”

    见父亲不信,方仲永也不再多说,只是问道:“那个刘大官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卖家具的。”(未完待续)

第八章 草台班子县学

    三日后,方父就带着方仲永去刘教授家拜师了。

    拜师礼都是精心挑选好的,计有:芹菜一筐,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一筐,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一筐,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一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一筐,寓意为功得圆满;束脩(腊肉)五十斤。另有茶叶、猪肉若干。竟是装了满满的一牛车。

    样数不错,但都是弄得像要批发货物一般,真的合适吗?方仲永力拒,未果。

    到得刘先生家中,方仲永还是一脸的尴尬。刘先生见他窘迫,遂笑道:“仲永啊,这是你的父母希望你能学管仲一匡(筐)天下呀!”方父怕儿子面嫩,忙解释道:“都是我那浑家,说既然都是吃的,多带些才好。且又快到过年了,只恐先生家里客人多,用量也要大些。让先生见笑了。”刘明轩道:“无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幼时家贫,为求学父母也是历尽艰辛。仲永,你当铭记!”方仲永道:“是!先生教诲定当铭刻于心!”刘先生又对方父笑道:“既如此,老夫就愧领了。刚巧今日有好打秋风的恶客,你们父子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呀!”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人朗声笑骂:“好你个刘必达,因往日求学时,我曾讥讽你的字号是‘有问必答’,你就到处说我是恶客!”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给我起了个绰号‘有问’的?”

    “我本名吴仁礼,是哪个家伙叫我‘无人理’的?”

    看着一对损友互相攻击,方氏父子一脸黑线。待那“无人理”进到屋中,见到了方仲永,又开始发火了:“你个刘有问,竟然在晚辈面前故意损我面皮。我要与你绝交!”说是绝交,却径自往椅子上一座,高呼“上酒,上菜,上茶”,端的是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刘夫人早就不以为怪了,见了一礼就安排仆人上茶,还解释了一下:“已安排下去了。先请吴兄品茶,此茶还是颇有野趣的。”吴仁礼大咧咧道:“还是弟妹懂礼数,不似某些人。还教授呢?也不怕误人子弟?”刘先生怒道:“叫嫂夫人!”吴仁礼也不理他,自顾品了一口茶:“嗯?此茶味道尚可,清饮倒也别具风味了。这是你送的?”方仲永知道是问自己,忙上前道:“是。近日蒙刘先生不弃,忝列门墙。特来送些家乡土产,聊表寸心。”吴仁礼继续毒舌:“那刘有问有何资格教授他人?你送我两车茶叶,我来教导于你,必定让你金榜题名。”这话方仲永是不敢接的,幸有刘先生以毒攻毒:“两车茶叶,你喂牛呢?粗俗,粗俗不堪呀!”还配合着摇摇头,仿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一般。

    刘先生也不与他多纠缠:“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无他。只听说某人今天要收一个神童为徒,我特来看看热闹。如果某人水平实在不行,我就勉为其难地代劳了。毕竟我也是教出了神童的人,有成功的经验嘛!”

    “你还要点脸不要,你那外甥王安石是你教的吗?不都是人家家学渊源,教导有方。靠你教两首歪诗,就能当神童了?”

    方仲永听到这里震惊了:好家伙,这是王安石他舅啊!那么,接下来的剧本应该就是在他舅家见面,然后自己就被鄙视了,再然后伤自己伤得不得了的《伤仲永》就离问世不远了啊?

    果然,历史大势浩浩荡荡,无可更改。

    只听那吴仁礼道:“谁教得好,不能靠嘴说。明日,我那外甥来探望于我。你就带着你的神童弟子到我家去,让他们当面辩论一番。当然,你要是怕丢人,不去也是可以的嘛!”刘先生受不得激,慨然答应。可恨那吴仁礼目的达到,也不吃饭了,哈哈大笑,自扬长而去也。

    方仲永目瞪口呆的看着不靠谱的两个人,就这样不靠谱地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您好歹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再做决定好不好?

    刘先生看方仲永面有难色,不禁有些恼怒:“你可是惧怕那王安石?”

    怕啊,谁能不怕?

    可方仲永也害怕入门不到半天就被逐出门墙,只得说:“也不是怕。只是那王、吴两家皆几世为官,小子难免有些忐忑。”

    刘先生哈哈一笑:“你却是轻看那吴子鱼了(吴仁礼字子鱼)。他当年中举之后,外放过一任县令的。只因得罪了当地豪强,受人排挤才愤然辞官。他虽无甚才学,心胸还是有的,又岂是那仗势欺人之辈?我与他多年至交,必不会为难与你。”

    方仲永心说:吴仁礼不会为难与我,他那个外甥可是大大滴为难了我的,为难了一千多年啊!

    当下不再多言,有些郁闷地吃了陪刘先生夫妇和方父吃了饭,连爱吃的红烧肉都都只吃了半碗。刘先生只以为仲永畏惧对方的家世,也不以为意。

    饭后,方父告辞而去,刘先生领方仲永去了县学。寻了个助教登记一下,无外乎籍贯、姓名、体征等,回头到县令处报备一下,入学流程就算完成了。

    说是县学,其实也只是个半官半民的书院。等到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年),也就是范仲淹写《岳阳楼记》那一年,才会有官办的县学。也是江西历来重视科考,才能在这不太富饶的金溪县建起一所县学来。金溪知县延请刘明轩先生任教授,其实也并没有官方身份,所谓临时工是也。

    县学中原本有五六十名学子。如今将近年关,稍远些的已请了假回家去了,留下的十余名学子都是临近且又愿意苦学之辈,一时显得县学无比的冷清。

    刘先生对此也是颇为无奈。他只能挖掘闪光点,对方仲永说:“这些学子都是家境不太好的,平日里学习也是极为刻苦。你应效仿之。”方仲永低头受教。

    刘先生继续领着方仲永在县学参观。其实也无甚可观,两排平房,一为教室,一为贫困学生的宿舍,再就是两间教师办公的地方了,一股子偏远乡村小学的味道。刘先生问:“本校可为贫困学子提供宿舍,但不包括饮食。料想你也不愿意住在宿舍。为师家中还有间空房,收拾出来倒也清净,你可住下。一来有你师娘照料,二来我也便于时时考教于你,必不教你弱于那王家神童。”

    彼时大多沿用唐朝的旧制,干谒、推荐等选才方法仍有一定的市场,并不完全依靠科举。即便是走科举的路线,也不用像明清一样必须一级一级地通关打怪。最热门的常科的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中举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用后世考驾照的流程来说,前者为驾校培训学员,后者为社会报考。

    看似比较公平,有点儿“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意思,但乡贡是可以不经过考秀才那一关的,而仅仅只是一个秀才就不知难为住了多少人。当然了,乡贡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你得有个好爹——好爷爷也行,然后经过一系列的“造星运动”打造成“明星大腕”,就可以华丽丽地跳过高考,直接算是社会大学毕业参加硕士招生考试了。当你还在为千军万马争过的那座独木桥而挑灯夜战时,人家已经保送了。上哪儿说理去!

    很遗憾,我们的主人公没有个好爹,自己虽然顶了个“神童”的称谓,然并卵。直接卓拔神童是皇帝的特权,谁能帮你给皇军,呃不,皇帝带个话呢?并没有。所以,一切为了考试,考试为了拥有一切就是当下“应试教育”的真面目。

    正因为自己这个“金溪小神童”的身份不太可靠,才有了方仲永一番神操作,吸引刘先生的注意力,好歹算是混进了“国家正规培训机构”。

    当天下午,方父辞别了刘先生,就把方仲永安置在了刘先生家中。虽内心不舍,但男人嘛,“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清晨,方仲永向师父师母问过安后,简单吃了些早饭,就去了县学。开学第一天,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到了县学,方仲永才发现自己的激动实在是有些多余。昨天还有十多名同学呢,今天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可不,都腊月十九了,再不走就赶不上回家过年了。说实在话,要不是为了在刘先生面前留个好印象,方仲永也跑回家了。留下的三只小猫本就在金溪县城里住,才耐得住性子没有逃学。刘先生也不以为意,介绍方仲永与几名同学认识之后,就开始了授课。

    时下科考仍有唐风余韵,虽不像唐朝那般一首诗做得好就能做官,但对词赋也是较为重视的,完全不像明清那样斥诗词为异端。

    今天人少,刘先生也不说经义,出了两个诗题,限定了韵脚,便令几人作诗。方仲永按平仄、韵脚、立意做了出来,自己却是越看越不满意。

    刘先生一一指点之后,见方仲永有些失落,便开解道:“应试诗的写法,与你平常吟诗作对是不同的。它的限制极多,目的也不在于考验个人的才情,更像是填字游戏。你的诗原本还是好的,但一下子被人缚住了手脚,写得反而不如那些手脚原本就不太好的了。你看那历科的程文(以前科考胜利者的文章),有几个称得上字字珠玑的。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否则便是要被黜落的。你看那天圣八年(1030年)欧阳永叔的诗词,有才华吧。就因为太有才华了,好好的一个三元及第就搞成了第十四名。你要靠诗词通过科举,还需多多磨砺。”

    说话间,就已到了午时。这原本是方仲永被推出午门斩首,呃不,去吴仁礼家“赴宴”的时候。难道,刘先生训学生训嗨了,忘了?

    见方仲永欲言又止,刘先生哪里不明白。他哈哈一笑面带鄙夷道:“他吴子鱼说今天就今天?他算老几?”

    方仲永讷讷:“爽约,不太好吧?”

    “无妨!我刚派人知会他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方仲永三打王安石

    壬申年(1032年)腊月二十。

    通书(黄历):宜祭祀,嫁娶,结网;忌出行,访友,迁徙。

    《易经》否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六二:包承。 小人吉,大人否亨。

    总之,这是个有利于小人(王某),不利于君子(方某)的日子。

    时近中午,方仲永就在刘先生的强拉硬拽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到了吴府。却见那吴府虽不甚富丽堂皇,倒也清幽可爱。三进的院落,亦可称得上一步一景了。

    嗯,从院落设计上来看,吴先生应该是个雅士,是个好说话的人,是个不会护短的人。由吴先生来看,他的外甥可能也是个好说话的人,是个不会护短的人……

    好吧,方仲永实在是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那货分明就是一个小气的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一个浑身写满了“不服”的人。看看他的名言,著名的“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三不足理论。这就是一个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的斗士。在其执政变法期间,凡是反对他的人一律贬谪,凡是支持他的人一律升迁,人品、能力甚至出发点都毫不考虑。后世曾有人推断,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王安石两个“一律”。

    恍惚间,方仲永跟着刘先生已进到屋中。

    只听得那吴仁礼劈头就骂:“言而无信,不当人子?”

    刘先生不慌不忙:“我答应你了吗?”

    “答应了。”

    “我答应你昨日赴约了吗?”

    “答应了。”

    “那我昨日有要事不能来,知会你了吗?”

    “知会了。”

    “那你有什么意见呢?”

    “没,没有了。”

    虽然感觉逻辑上似乎不太对,但吴先生的脾气也被打掉了。

    吴仁礼只得转向:“安石啊,这就是本县与你齐名的方小神童,方仲永。你们两多亲近亲近。”

    方仲永本在为刘先生的神思维暗自赞叹,忽然发现一道刺眼的,呃不,一道黑色的光芒向自己袭来。

    只见那王安石面如锅底,真个似包公附体,非洲黑叔叔转世。且又黑里透红,有无数不甘于平凡的小痘痘在他脸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伸出行礼的手上还有可疑的鳞片状物体。

    方仲永立刻想起了关于这位仁兄的传闻:一个月洗一次脸,一年洗一次澡。据说有天,王安石的家人见他印堂发黑、脸色不佳,以为他是生病了,于是就请来了大夫把脉。大夫瞧了瞧说:“这哪儿是生病,只是太长时间不洗脸,脸上的污垢太厚了,洗一下就好了。”家人给他端来了水让他洗脸,谁知王安石并不领情还十分傲娇说:“我天生就长得黑,再怎么洗也白不了,不用浪费工夫了!”

    如果王安石不是魏晋风度的拥趸,那么就说明他的牛皮癣的症状是比较重的。满身的污垢是对他娇嫩的皮肤的保护。洗手、洗脸等日常的清洁,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上刑,难怪他不愿意了。当然了,他因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失去了状元职位,甚至还被后人戏称为“史上第一邋遢名相”。

    方仲永从来不歧视病患者,特别是中二少年的病患者。因为他们是敏感的,脆弱的,暴躁的。方仲永忙收敛心神,还礼道:“见过王兄。”

    如果说刚才一礼是王安石身为读书人的基本礼貌的话,下一句就把他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你昨日因何失约?”

    方仲永能怎么回答?说不敢来,太丢人了;说先生故意,回去后定然是戒尺伺候。只得说:“实在是因俗务缠身,望王兄见谅。”

    王安石一摆手,一副大度的模样:“无妨。今天来,也无甚差别。”

    什么叫“无甚差别”,你丫的是吃定我了是吧?方神童表示不服。好,你要战,我便战。今天倒要看看,是我方小神童厉害,还是你王小小神童厉害(王安石是天禧五年生人,小方仲永两岁)。

    第一回合。

    王安石出题:“前日见腊梅盛开,请方兄吟诗一首,可乎?”

    方仲永张口就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用你自己的诗虐死你。

    王安石想了片刻,觉得不如。

    方仲永胜。

    第二回合。

    王安石出题:“元日将近,方兄何以教我?”

    再中:“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安石又想了片刻,觉得又不如。

    方仲永又胜。

    第三回合。

    王安石:“方兄……”

    方仲永不干了,抢答:“是否该在下发问了?”

    王安石毕竟只是脸黑,心倒不黑:“是在下失礼了。请方兄出题。”

    方仲永不耐烦进行诗歌背诵比赛了,直接放大招:“王兄以为当今赋税、科举、马政如何?若有弊端,当如何改进?”

    是的,您没看错,后世文综题的标准模式。这个问题,王安石用一辈子都没有解决。现在想答出来,呵呵。

    两位先生原本坐在一旁喝茶——方仲永深切怀疑是在看戏,闻言也都不再闲聊,以看妖孽的神情看着方仲永。

    这样的问题是你一个童生都不是的人考虑的吗?

    你还要改进,你咋不上天呢?

    吴仁礼难得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方仲永当然不敢说是从历史书上看来的,只能以深情的回忆口吻道:“小子家中不过一自耕农而已,有些薄田聊以糊口。但村中多有赤贫者,与人佣耕为生。平日劳苦不说,所获大半要缴赋税,更有富人家的租庸调要完结。若是遇上灾年,官府的减免也往往尽落到富人的头上。一年辛苦下来,果腹犹自不能。我有一族叔,因为家贫,其大女儿早早地送于他人为童养媳。二女儿今年只有六、七岁,也要送于他人。富者阡陌连片,贫者无立锥之地。赋税之苦,甚也。”

    刘、吴二位先生闻言不免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就是宋朝不禁土地兼并的既得利益者。

    刘先生说:“你觉得科举制度,有什么不妥的吗?”

    方仲永说道:“科举之法自隋唐始,本朝沿袭唐制,重诗文,轻经义策论。曹植曾言,诗文,小道也。虽然诗词对于陶冶情操,教化万民是极好的,但于国于民实在是用处不大。先生不要发怒。学生并非信口雌黄。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天下百姓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又如何顾得上教化呢?”

    吴仁礼哈哈笑道:“还以为你方仲永有多高明的见识呢?前些时候,邸报上已经说了,朝中已有定论。噫,莫不是你看到了邸报,故意为难我那可怜的外甥?”

    可不,王安石被打击得三观崩塌,眼眶发红,目露凶光地瞪着方仲永。方仲永相信,若是此时有一位知心姐姐的话,王安石一定会扑到她的怀里哭喊“我要回家,呜呜”。

    刘先生哈哈大笑:“马政的事儿,你也是从邸报上看的了?”方仲永应是。

    刘先生不再多说,转而“真情实意”地安慰吴仁礼和他的外甥:“看邸报算不得什么本事。哈哈。小孩子家的斗嘴,更是不值一提。哈哈,不值一提!”

    方仲永尴尬地看着尴尬的吴仁礼和他尴尬的外甥,实在是无语。您能别笑得那么欢快吗?这可是要结死仇的节奏啊?

    席间,刘先生意气风发,吴先生沉默不语,方小神童低调做人,王小小神童盯着方仲永,意图用目光杀死他。

    一顿没滋没味的饭吃完,吴先生又有了计较:“方仲永,老夫见你诗词甚好,见识也有一些。老夫也不说收你为弟子的话,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脸大。我有一好友,名叫温革温廷斌,人品学识那是一等一得好。我欲修书一封,推荐你入他门下,你可愿意?”

    温革者,赣州石城人(今江西石城县)。他出生于宋真宗显德三年丙午,殁于宋神熙宁九年丙辰。祖上曾当过唐朝的节度使和兵部尚书,属于标准的高富帅,富n代。30岁的时候他放弃科举,尽捐家资,兴办义学。由于他所办学校规模大,藏书丰富,师资力量雄厚,所教学生人才辈出,名震朝野。最厉害的是,有人给皇帝带了句话。于是,宋仁宗下旨入京面圣,并赐为“进士”,册封为“大儒”。这可是官方认定,国家免检的“金字招牌”,不是民间自称的所谓“大儒”,史上独一份。

    可温革不是在景祐三年(1036年)才回乡办学的吗?现在才明道元年,呃,马上就是明道二年了。

    不用方仲永多言,刘先生自有论断:“我不认识吗?还用你来推荐?我的弟子就不劳你费心了。再说了温廷斌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你上哪去找他?”

    吴仁礼呵呵:“近日,温贤弟有书信前来。言说已绝了考取进士之心,要回乡兴办义学。特来信邀请我,共襄盛举。怎么,你没有接到信?也是,你名声小,学问差,品格又有些不端。温廷斌看不上你,一点都不意外呀!”

    在吴仁礼扳回一城的笑声中,刘先生带着方仲永愤然离席。

    回到刘府,刘明轩先生还犹自愤愤不平。他平静地问:“方仲永,你可愿意去那石城读书?”

    有杀气!

    方仲永一边思索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愿意!我与那温先生素未谋面,且又离家六七百里,来往多有不便。我不去。”

    刘先生笑骂:“你个小滑头,无须顾及我的感受!那温廷斌学识胜我甚多,你入他门下,必将获益良多。也罢!且看你年后县考成绩如何,若不能选为优等,便去那石城吧!”(未完待续)

第十章 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第二天,县学正式放寒假。方仲永辞别了师父师母,便要和早早赶来的父亲坐上牛车回家,准备开始度过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个的寒假。

    不料,临行前先生特别布置了寒假作业:汝之书法恰如狗爬,胜似鸡挠。定当用心苦练,每日临帖十篇。否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另,每天须写策、论各一篇。附赠题目和要求。

    看来,假期作业实在是古已有之,并非后世老师的发明。

    归心似箭的方仲永无奈,只得和方父在县城买了许多纸笔,又买了些礼物,上牛车回家去也。就此开始了愉快的寒假生活。

    虽然离家只两天,但方母还是不停地说饿瘦了。方仲永哭笑不得,两天就饿瘦了,您以为我是充气娃娃呢!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烦。前世缺少完整家庭温暖的他,还是非常享受母亲的唠叨的。

    午饭后,他开始练习书法。拿惯了钢笔的他,虽也曾练过一点书法。但他哪里有机会临摹古人善本,要知道宋本书在后世是与黄金等价的。所以他也只是临过些多次拓印、多次印刷、模糊不清的《多宝塔感应碑》、《玄秘塔碑》。在后世忽悠人大概是够了,在本朝大概就是先生评价的“恰如狗爬,胜似鸡挠”的水准了。但“骨力遒劲,结体严紧”的柳体不符合本朝花团锦簇,一团和气的社会氛围。“丰腴雄浑,气势恢宏”的颜体倒是合适了,但写家多如过江之鲫,显不出自己的特点。

    他想写馆阁体。

    馆阁体讲究黑、密、方、紧, 虽方正光洁但拘谨刻板,当书法看肯定是算不得好。但方仲永并未打算成为书法家,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他想要的是卷面分,因为在科举试场上,使用这种书体会令作品增色不少。其实也容易理解,考官看了那么多的试卷早已头昏脑涨,哪里有功夫去欣赏你的超张旭、胜怀素的书法作品,规矩、方正、大小接近就成了加分项。

    有看官也许会说了,馆阁体恐怕也不是那么好练的吧!其实不难,它和我们用硬笔写宋体字(最常见的印刷体)的难度接近,写法也接近。《红岩》中就有为了让敌人分辨不出字迹而齐练宋体字的描写。当然了,馆阁体学会容易,想要写好却是很难的。不是还有时间嘛,所以方仲永并不是特别着急。

    他先把刘先生的字迹与记忆里的馆阁体比较了一番,发现有诸多相似之处——也是,馆阁体本就发源于宋朝。两相结合,试写了一张,觉得不甚满意。再写!还不太好。抄书,抄《论语》!全文11705个字,多抄几遍,字体也该差不多定型了,课文也温习了,岂不是一举两得。方仲永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我真是太聪明了!

    晚饭时,方仲永最爱的红烧肉又上桌了。看着方仲永大口大口地吃着,方母又欣慰又心疼。欣慰好理解,当过父母的都知道,看着年幼的孩子大口吃饭是一种幸福。心疼是因为方母认为,儿子读书太辛苦了。方仲永忙向母亲解释,读书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一点都不辛苦。方母信以为真,也就宽慰了许多。

    吃了饭,没有看到小牧童妞妞。问起父亲,方父说道:“今天她家里改善生活,杀了只鸡。妞妞回家吃鸡去了。”

    “妞妞家能吃得起肉了?”

    “也不常吃,一个月一顿吧。”母亲接口了:“亏得仲永你弄了个积肥的办法,全村的粮食都多收了不少。你不是还给大家弄了一些鸡苗鸭苗嘛,你爹就多给了妞妞家几只。养到现在,正是吃肉吃蛋的时候。虽然不多,也比以前吃不饱的时候强多了。就是你爹,唉!”

    这里面有事儿啊!

    方仲永忙看向父亲。方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你要读书嘛,花销就大了不少。你原来就说要收回两成当租子嘛,我就去要了些回来。”

    方仲永不敢说老爹心黑,只能婉言劝道:“家境稍好的,早日收上来也无妨。若有家里困难的,稍缓些时日或是减免些也行。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太过计较。”

    自从方仲永进入县学以来,方家的经济压力大增。也难怪老爹会如此的急迫要收回利息了。但方仲永不愿意杀鸡取卵,他还想要在家乡留个好名声呢!君不见,明朝大奸臣严嵩还在老家分宜修桥铺路,广设善堂呢!归根结底,还是赚钱的吗,门路太少呀!

    午后,方仲永一边写策论,一边思索赚钱的门路。江西最有名的就是景德镇瓷器,因为烧纸的青白瓷质地优良,真宗皇帝特许用年号“景德”为地名。但方仲永不懂制瓷,也没本事和景德镇争生意。过!

    搞大规模养殖,在种苗繁育和饲料问题没有解决的古代就是个笑话。不加倍!

    本地盛产竹木,可以考虑一下。用竹木做什么呢?编织竹制品的话,除非有高超技艺的工匠和比较独特的设计,否则是赚不到什么钱的。编个竹筐、竹席,大家都会做,谁会去买你的?那就只有从木材上想办法了。

    木头能做什么呢?

    在金属冶炼落后的古代,木头的用途可是非常广泛的。可以造船,可以建楼,还可以做家具。中国古代的建筑,多采用全木或大部分木质。其最出名的榫卯结构,是在两个构件上采用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不用钉子,也较少使用粘合剂。号称千年不坏,虽然没几个木制品能使用一千年。但只要木质构件本身不坏的话,榫卯结构出现问题的情况是很少见的。即便有一个构件坏了,维修起来也很方便,不会对原体造成比较大的破坏。

    方仲永没打算当营造大匠,给皇帝去修宫殿。他只是要做些诸如圈椅、书案、八仙桌之类的家具,复杂的托角榫、长短榫等等不用考虑,只用本村木匠会的槽口榫、企口榫、燕尾榫等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做家具呢?方仲永觉得好处很多。一是本地原材料丰富,周围山上到处都是木料。二是产业链够长。伐木需要人手吧,做家具也需要大小工匠吧,往县城运送家具需要人手吧,基本保证本村男劳力都能找到活干。三是生产时间相对自由。农忙的时候可以暂停生产,以免耽误农时。四是有比较可靠的销售途径。县城西门刘大官人就是卖家具的,有上一次的经历,想必合作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方仲永躲在屋里画出图样,请来本村的木匠商量。

    木匠在当时可是个高尚职业,谁家盖个房啊,修个门窗桌椅啊,都要先请木匠吃饭,才好说事儿。

    要不是看在方小神童已经是个读书人的份上,且又听说他家的红烧肉特别好吃,等闲是不会来的。

    等看完方仲永给的图样,木匠震惊了:“这个东西能做出来?”

    方仲永笑道:“当然能,上面不是标的有数字吗?”

    “那是数字吗?”

    方仲永一看,呃,不好意思,把阿拉伯数字顺手写上了。急忙又画了一张,交于木匠:“三叔公请看。这个其实就是折背椅,小子把靠背的部分加高了些,刚好能到人的肩部,这样坐着舒服些。两旁的扶手直愣愣的不好看,我就弄了个圆弧连到靠背上。这样,人坐在上面,又威风,又舒服。”

    三叔公年龄虽大却不老眼昏花:“这个靠背上多出来的一块是啥?”

    “哦,那是莲花托,专供达官贵人使用的。小子这里还有几张图样,另有小小的诀窍。您老要答应保密,才能给您看。”

    等三叔公立誓之后,方仲永又拿出了八仙桌、带书架的书案的图样,并传授了秘诀两条。

    至于所谓的秘诀:一是半榫结构配合胶水、钉子,也就是后世烂大街的家具结构。比榫卯的可靠性差,但胜在外观完整、美观,给人浑然一体的感觉。二是桐油掺薄荷水擦拭。不仅包浆完美,经久耐用,初期还会有丝丝凉意——薄荷水能不凉吗?

    三日后,方仲永请来了西门刘大官人。刘大官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方仲永要将家具在他店里寄卖是不以为然的。你丫一个农村孩子,能有什么高明的木工活计?

    等看到书案一张、八仙桌一套、圈椅一套(两把椅子配一张茶几),刘大官人的表情迅速变成了为难:“你太看得起老哥哥了,这些东西能是咱金溪县城的人用得起的吗?”

    方仲永道:“不便宜,但也没你想的那么贵。书案一张一贯,送一把圈椅。八仙桌一套八百八十文,送圆凳八张。圈椅不单卖,一套一千三百文,送莲花托两只。”

    刘大官人很是无奈地说:“你这是做生意的好手啊!亏得你没做生意,要不然哪有我的活路?”

    方仲永不理这些虚情假意的吹捧,继续道:“我也不让你吃亏。凡是寄卖在你那里的东西,卖出去一件就给你三成。但是价钱得由我来定,你不能改变价钱。若是有人想要定制些东西,你也帮我把活儿接下来。年后,就可以把第一批家具给你送过去。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刘大官人还真有问题:“货款多久结一回?”

    方仲永暗拍额头,自己毕竟没做过生意,考虑不周啊!幸亏古代人实在,要不然扯起皮来,可是个麻烦事儿。方仲永诚恳地道:“多谢刘大官人提醒!货款一月一结,必须由我爹去结账!另外,你也不要说是谁做的家具,传出去不好。”

    刘大官人很狗腿地说:“明白,明白。”(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受虐堂兄的爱情

    方家村村长即方仲永大伯,育有六女,第七个方得了个儿子,起名方英俊,小名七郎。年方十五,倒也生得体格高大、面容清秀,不负英俊之名。大伯老来得子,又有六个皆嫁于殷实之家的姐姐的照顾,俨然也成了小小的“衙内”。平日里不事生产,专好与几个不良少年厮混。虽不至于为祸乡里,但也算得上是牵鹰遛狗、饮酒作乐的小小纨绔一枚。

    却说某天,方英俊与几位狐朋狗友畅饮之后,到王家村外的山上游玩。只见群山环绕,松柏苍翠欲滴,倒也有些景致。几位小纨绔都想着赋诗一首,展现一番才华以“折煞众人也”。奈何腹内空空,做出来的诗大抵就是“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的水平。

    虽然假如厚起脸皮自夸也可称得上科学性很强,但一帮小纨绔实在是道行不够,商业互吹的能力不强,以致三两首“诗”之后便兴致缺缺。看方英俊最为清闲,某甲便道:“英俊,你的堂弟素有神童的名声,你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快快吟得一首好诗。否则,今后一个月的酒钱就都是你的了!”

    想那方英俊,入学堂不足半年就被先生定义为“朽木”的才智,实在是没办法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要说一声“臣妾做不到啊”,又实在是舍不得一个月的酒钱。

    冥思苦想间,忽见前方有一砖窑,方英俊急中生智道:“几位哥哥平常都是大才,今天吟不出好诗来,定然是因为这座砖窑坏了才情。小弟向来不擅作诗,求几位哥哥饶恕一二。”众人也未必非要方英俊请客一个月才肯罢休——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又有了台阶可下,也就顺水推舟,就坡下驴了。

    有通晓本地典故的某乙道:“这是本村王财主家的砖窑。因为能烧上好的青砖,一年就可挣得五百两银子,做得一个好大的生意。”

    更通晓本地典故的某丙道:“银子倒还罢了,更妙的是管账的人。”

    方英俊奇怪道:“一个老账房有何妙处可言?”

    众人齐齐默契一笑,一一道来。

    原来,此处管账的是王财主的独女。此女小字凤哥儿,生得花容月貌,体态婀娜。更令人惊奇的是,凤哥儿虽是女儿身,却把她的两位哥哥压制得服服帖帖。自王财主将砖窑交于她管理,原本一潭死水般的砖窑竟是蒸蒸日上——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盈利增长迅速”。她的两位哥哥见油水甚多,前来索要钱财,她竟说什么“哥哥们的花用,自有账上条例。若无父亲的手信,断不可支取半文”。

    其哥嫂怀恨在心,将其泼辣的名头传得远近皆知。以致芳龄十六,竟还未许配人家。——古人早夭,女子多十二三岁即定亲,十四五岁就嫁人了。十六还没有定亲,大概就是后世三十几岁未婚资深美女的境地了。

    方英俊就像猪油蒙了心一般,怂恿着几个同党前去看美女。众人劝阻不成,加之左右无事,便一起去了。

    到了砖窑旁的仓房,旁边一间素净的屋内,方英俊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凤哥儿。

    某甲竟是相识:“王家妹妹,今天我们哥儿几个在附近玩耍累了。借你贵地歇息一会儿,你可莫要生气啊!”

    凤哥儿一笑道:“张家哥哥,何出此言。只怕小妹这里简陋,怠慢了几位哥哥。请几位哥哥喝杯热茶,小妹还有些俗务办理,怕是要失礼了。”说完自去低头处理事务,不再理睬众人。

    片刻,凤哥儿觉得似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抬头看向众人,便发现了如鸡立鸭群般的方英俊正“贼目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当下便问道:“这位哥哥倒是面生,未请教?”

    方英俊不等旁人介绍:“在下方家村人氏,今年十五,上有六位姐姐,大名方英俊,小字七郎。喔,我爹是方家村村长。”

    众人不禁愕然,您要不要说这么详细啊?这不是相亲呀!凤哥儿也被方英俊的“直爽”震住了,良久才展颜一笑。方英俊顿时就像被一大罐猪油蒙了心,内心狂吼:我要娶她!我要娶她!谁跟我争,我就和谁玩儿命!

    自那后,方英俊也不与小伙伴出去愉快地玩耍了。每天在家里闷闷不乐,茶饭不思,俗语谓之得了“相思病”是也。村长大人见他的宝贝儿子忧郁了,一番旁敲侧击之下问得缘由,立时大打包票,表示一定要为儿子“迎其良配”。

    不怪大伯信心满满,想自己家自前朝时就是村长世家,人脉深远,与知县大人也是喝过酒的。家境殷实,再加上自己儿子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断然没有不成功的道理。于是,方仲永的大伯就亲往提亲——这在当时多少是有些失礼的。

    果然,据大伯事后说,宾主相见甚欢。亲家(这样称呼是不是早了点?)并不在意彩礼之类的俗物,只要女儿愿意就行。王家小姐也只有一个条件,一首能够打动自己的诗词。

    看着眼前的方英俊痴情地描述了一番自己的爱情故事,方仲永的第一感觉就是:王熙凤穿越了?不对,王熙凤本就是虚构的人物。应该说是王熙凤显灵了?好像也不太对。

    方仲永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堂哥,他很想说:您看过《红楼梦》吗?贾瑞了解一下?贾琏了解一下?没看出您有受虐的倾向啊?至于那个“能够打动自己的诗词”,标准定得也太宽泛了,完全是“自由心证”的推脱之辞啊?

    有心要拒绝,可看着原本水光润滑的堂哥竟有些“为伊消得人憔悴”了,狠心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再说,方英俊品质不坏,只是喜欢玩乐,找一个强势一些的老婆管一管也好。

    也罢,两世为人都不曾体验过爱情滋味的方仲永决定,助人为乐一回,且一定要做好事不留名。

    他摇身一变,化身为感情问题专家:“诗词不难,十首八首也没什么。但小弟觉得,那王家小姐恐怕更需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且又在经营上能够帮助她的人。七哥不妨从这方面入手,定当心想事成。

    一则关心身体。想那王家小姐每天操劳,又是个要强的人,必然体虚。可进党参红枣茶。用党参六钱、红枣二钱,加水煎汤,取汁代茶饮用,每日一剂,必有奇效。得空就嘘寒问暖,像宝贝一样去呵护她,断无事有不谐之理。

    二则助其经营。七哥平常交友甚多,尽皆是家境殷实之辈,可劝他们多购买王家的砖,以增加其砖窑的销量。若是成婚之后,七哥再与旧友饮宴,也可多个理由不是?

    如此这般下来,七哥定然可以抱得美人归。”

    方英俊一一点头受教,牢记于心,比小学生都要乖巧。

    方仲永不再多说,提笔写就《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令用典较多,除三四句用谢眺的《同王主簿怨情》外,余者皆为大众熟知的典故,很适合文艺女青年的胃口。

    在这个小令中,描述了一个备胎被抛弃的悲惨命运。虽然不是很喜庆,但哀而不怨,忧而不伤,亦可解释为害怕被抛弃的忧思。

    实在是撩妹、装才子、穿越当文抄公的首选。

    方仲永把该首小令的用法、不良反应、禁忌等一一详细说明,最后强调:若是王家小姐问起出处,断然不可说是小弟所为,只说是重金求购县城吴仁礼举人所写。切记!切记!

    不提方仲永带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伟大情怀继续温书。单说那方英俊得了诗词后,一刻也不愿等待,直奔王家砖窑而去。

    说起来也可怜,好好的一个富家女,不在绣楼里弹琴看书,每日里在那砖窑风吹日、晒烟熏火燎。方英俊心道:以后,不能再让我家凤哥儿受这些罪了。

    那王家小姐看了词后,竟是泪如雨下。

    方英俊一下子慌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诗词写得不好?我就知道仲永年纪还小,写不出好的来!”

    凤哥儿忙擦拭一下泪水道:“不是词写得不好,而是小妹想起家事,一时有些感伤,让方家哥哥见笑了。不知这般隽永的诗词出自何人之手?”

    “县城吴仁礼举人。”

    “嗯?”

    “好吧,是我那堂弟方仲永所写。”方英俊见了美女忘了兄弟,有异x,没人x,干脆利落地、毫不拖泥带水地把方仲永给卖了。更过分的是,他卖得非常彻底,连方仲永安排的感情攻略都全部说了出来(经鉴定,此人iq为0)。

    凤哥儿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问道:“别都是仲永说、仲永说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觉得仲永说得对。”

    凤哥儿不禁气笑了:“他要是害你呢?”

    “不会!我和仲永从小玩到大,关系可好了。我比他大两岁,以前都是我带着他玩儿。有人欺负他,都是我帮他出头的。就是这几年,他忽然变成神童了,我俩才不一块儿玩儿了。但他绝对不会害我的!”

    凤哥儿气恼地戳戳方英俊的额头:“你个傻样儿!谁问你俩关系多好了。我是说,就算没有别人提醒,你就想不到关心人家的健康和生意了吗?”——据后世海量资料统计与严密地逻辑运算,“傻样儿”等同于“亲爱的”。

    “人家?人家是谁?”

    见凤哥儿要生气,方英俊才“谄媚”地一笑:“逗你呢!其实仲永说的都是我想到的。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我还想着家里熬的党参红枣茶好了没有,还想着明天打听一下谁家需要砖头呢?”

    “你个傻样儿!你家离这儿好几里呢,你就不能带上东西在这里熬药,顺便也能提前熟悉一下砖窑的经营。”

    于是,方仲永的大伯“痛失爱子”,方英俊在砖窑上找到了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专司茶水的侍应生和免费的小跑腿。

    腊月二十六,行纳采礼。

    年后,行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诸礼。

    结婚月余,凤哥儿即有身孕。越明年,诞下一子,重六斤六两,遂取小字顺儿。旁人问起秘诀,曰皆方仲永,提供的党参红枣茶之功也。此是后话,不提。(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幸福的味道

    有人说过,中国的历史太久,谋略太深。

    数千年多少王朝更迭、社会变革之下,“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感慨不知凡几。加之文化的传承又从未断绝,前人对于离别的感伤、死亡的恐惧不断地通过文学作品、口口相传,深深地镌刻在每一个国人的心底。

    而在交通落后、通讯不便的古代,生离往往就意味着死别。这就带来了普遍存在的两种思潮:一是及时行乐,在偏安一隅的政权时期表现尤其明显,如东晋、南宋;二是重团聚,总是要想尽办法将亲友们团圆在一起,述一述离别。这才有了诸多不同名目的节日,哪怕是清明节这样打着祭祖旗号的节日,根子上也是为了大家能够团聚一番。

    其中,春节尤甚。

    君不见,后世春节时的春运,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周期性的迁徙活动。在四十天的时间里,将有20多亿人次的人口流动,约占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一(2019年数据)。即便以后世交通的发达,也时有拥堵、迟缓的事件发生。尽管春节的各类交通工具上都是人满为患,但依然有很多人历尽千辛万苦,也要想着在年三十前至不济也要在年夜饭前回到家里。

    有些人惧怕了各种票的“一票难求”,选择了在外地过年,还安慰自己说“在哪儿不一样过年嘛”。但当远处传来欢乐的笑声、欢快的鞭炮声的时候,环顾四周,孑然一身的你是否会潸然泪下呢?是否会想念家中两鬓斑白的父母呢?是否会想起翘首期盼的妻儿呢?

    前世,方仲永没有父母妻儿可想,唯一疼爱自己的奶奶也已在他上大学那年去世。每年春节,他都是在涵洞里或者天桥下度过的——没办法,小饭馆过年不开张,学校的宿舍假期也不开放。看别人阖家团圆,看别人欢声笑语,看别人走亲访友,看别人相亲虐狗。其中苦楚,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中国人是很重传统的,过年的习俗千百年来也并未有大的改变。大抵都是贴春联、吃年夜饭、守岁、给长辈拜年,古今皆然。宋吴自牧所著《梦粱录》载,“(除夜)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与一般男孩子不同,有些懦弱的方仲永最最喜欢的是贴春联。

    风雅些的,对开两扇门上贴上大字体的喜庆的对联,两边门框贴窄幅的对子,上有横批。图热闹的就在大门上贴门神的画像,如神荼郁垒(音shēn shulu,我已经念错很多年了,囧!)、秦琼敬德等,花花绿绿的很是可爱。

    不知道宋朝的春联又是什么样的呢?若能存放到后世,妥妥的传家宝呀!

    可当方父请出所谓的“门神”的时候,方仲永的脸就垮了下来。您逗我玩儿呐,就这两块黑黢黢的木板上写两个名字就算门神了?方父还得意的自夸道:“这可是你太爷爷那辈就有的,还是请高僧开过光的。”

    方仲永实在是无力吐槽。先不说高僧开光门神是否会造成两种职业的冲突,但您好歹也画个威猛的形象才靠谱呀。得有多么弱智的妖邪,才会看见两个名字就吓跑了的?虽然神荼郁垒是上古神仙,形象可能不太好考据,但走猛将风格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了,不是还有唐朝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可供选择嘛。这两位可是在凌烟阁有画像传下来的。

    问父亲,曰不知。

    也对,秦琼敬德兼职门神的事迹来自于明清话本《西游记》和《隋唐演义》。说是唐太宗受恶鬼惊扰,夜不能寐。就让秦琼和尉迟恭两位无双猛将披挂上阵,值宿于宫门之外。太宗遂安。

    后人一看,这两位还有这功能呐,于是纷纷“跟风”。请两位大将军给咱老百姓当门卫,怕是不太可能。再说了,咱小老百姓家的恶鬼,恐怕也没有皇帝家的厉害,画像就行了。于是,秦琼和尉迟恭就走上了门神行业的巅峰,将创始人神荼郁垒都pk下去了,成为该行业的no.1,业绩史上第一。至于后世出现的关羽张飞,入编时间太短,不予评价。

    但在宋朝,这两位恐怕还处于岗前培训阶段。于是,方仲永觉得,有必要让这两位思想觉悟高、业务能力强的同志早日走上工作岗位了。

    他按照记忆中的形象,手绘了后世秦琼和尉迟恭门神形象,还找来些胭脂,给两位大将军抹上了腮红。猛一看,还以为是福娃一般。

    但是方父还是很满意的:“画得不错,这腮红上得也好。喜庆!这两位门神请得好!”当下熬了些糨糊,左为尉迟恭,右为秦叔宝,二人相互看着对方,取同心协力、共保阖家平安之意。

    春联一定要全家人都在时候,才能贴上,否则便是把人“贴在门对子外面了”,彩头不好。方仲永家人丁单薄,团圆是很简单的。虽不如旁人的儿孙满堂,但方父看着一表人才的儿子,也是老怀大慰。当然了,要是能早日抱上孙子,那就更好了。

    父子二人在屋外贴春联,母亲在屋里准备年饭。方父就想好了说辞:“儿子啊,你看七郎都已经定好了亲,年后就要迎娶了。你可有看中的女子,不要错失良机呀!”

    方仲永愕然:怎么的,这是催婚的节奏?我还是个孩子啊!正要想法推诿时,方英俊施施然前来。见仲永家的门神与众不同,忙问道:“这是哪里的神灵?”方仲永感谢英俊哥的及时解围,耐心地解释了一番。方英俊觉得这样的门神才是真的门神,比自己家的两块木牌子(桃符)强得太多,便要方仲永也画一幅给他。

    方仲永哪里有时间再画一副,便使用自己苦练不辍的馆阁体,写就春联一幅: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这首春联可不简单,乃是五代十国时蜀国国君孟昶的一幅桃符对联,也是我国有历史记载的第一副春联(后据敦煌遗书考证不是)。坊间传言,宋太祖赵匡胤灭了蜀国,就把这一副桃符带回宫中收藏。每到春节,便挂出来让进宫拜年的文武百官欣赏一下。时近百年,民间也就多有流传。此联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意,配合着方仲永已略有小成的馆阁体书法,实在是一等一的好春联。拿去与大伯看,大伯以为甚美,索性把原已挂好的桃符换下,倒也别具风味。

    贴好了春联,母亲的年饭也就做得差不多了。这可是过年的重头戏。菜式要多,分量要足,剩的越多越好,取“今年剩下的钱财很多”的意思。且金溪这地方又与别处不同,每年的年饭里必有一条整鱼。这条鱼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看的,或者说是给神明、祖宗吃的。

    因为古代照明不便,更没有春晚可看,年饭往往是要放到中午吃的。甚至还要比谁家吃得早,似乎是越早越吉利,难道是预示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但方仲永实在是对满满的一桌年糕、红烧鱼、炒米粉、八宝饭、煮糊羹等提不起来兴趣。也是,三个人在巳时(十点钟左右)就要吃十几个菜,这得多好的胃口啊!

    方仲永吃了几口,就对母亲说道:“这么多的饭菜,咱们也吃不完。不如选几个没动的,送给七叔家。他家人口多,恐怕饭菜准备得不够。”

    母亲笑了:“我的儿子还是个心善的人呐!这些厨房的小事儿哪里用得着你说,一大早为娘就找了几个家里困难的婆娘帮忙,分送给了她们些肉菜。妞妞家还是我亲自送过去的,我还从她家里拿了些山楂回来。”

    “我们家不是有山楂吗?”

    “你七叔那人好面子,白受人的恩惠只怕他会难堪。拿些山楂,就算是回礼了。跟人打交道,你还嫩着呢!”父亲好不容易逮着显摆的机会,自是要在平素压自己一头的神童儿子面前卖弄一番。神童的爹不好当啊!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曹大才子诚不欺我也。方仲永躬身一礼,表示受教,充分满足了父亲好为人师的虚荣心。

    成书于南宋绍兴十七年(1147年)的《东京梦华录》有云:“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守岁的时候,阖家围坐一起,把酒言欢,竟夕不眠。据此可知,守岁的习俗是古已有之,其寓意大概是年节无穷吧。

    往年的时候,家中人丁单薄,方氏夫妇即便勉强打起精神坐了一会儿,也就困倦了,往往不能守到子时。今年却是不同,一则田产丰收,木器作坊也获利甚厚,几个蜡烛钱实在不是个事儿。二来,方仲永已拜刘明轩先生为师,年后是要正式参加科举的。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县试,但已经可以自称一声“读书人”了。

    中午吃撑了,晚饭就要简单一些。煮了些粥,加些咸菜,竟是美味。母亲怕父子二人吃得油腻,又熬了些山楂水消食。父亲却是不太满意:“太清淡了,哪里像过年的样子。热一大壶酒来,再把好菜切二斤,我和儿子好好地喝一杯。”

    何为“好菜”?牛肉也。

    看着儿子惊诧的表情,方父的内心是志得意满:“这可是上好的牛腱子肉,虽是百文一斤,咱家也是吃得起的。你可是担心触犯律法?无妨,这是近日摔死的,有文书的,但吃无妨。只是,每到过年的时候摔死的牛多了些罢了。哈哈!”

    看着喝得微醺的父亲和母亲,方仲永不禁也有些喝多了。

    也许,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BBQ

    初一,上午给同村长辈拜年,下午读书写字。

    初二,母亲要回娘家给外公外婆拜年,父亲陪同。方仲永本来想着一起去的,却被前来的大伯阻止了,并交给方仲永一个艰巨的任务:陪方英俊去王财主家拜年。

    方仲永前世可是见过陪毛脚女婿走亲戚的陪客的惨状的,那叫一个惨!毛脚女婿没人整得太过分,怕主家脸上不好看。陪客嘛,来不就是挡枪的吗?各种恶作剧,各种花式灌酒,不喝吐了是不会放人的。方仲永觉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恐怕承担不起如此重任,便要推脱。

    大伯不乐意了:“怎么的,大伯的话不好使了?就是你爹,他也得听我的!就这么定了!”方仲永急忙解释:“不是侄儿不愿,实在是酒量不济,又不善言辞,恐失了礼数,让人笑话。”“关酒量什么事儿?没人灌酒的。让你陪着七郎,是怕凤哥儿的哥嫂为难。你也知道你七哥,那就是一绣花枕头,两句话就漏了怯。人家要是问他学问上的事儿,他会个啥?你读书多,随便弄两首诗,不就把那一帮子人給镇住了。就你们兄弟两个,可得多帮衬他一下。”

    得!说到这个程度,再不去的话说不定就有“不孝不悌”的大帽子扣上来了。方仲永急忙答应,允诺“必不堕了我方氏的威风。”

    “若王家有何条件,如何答复?如砖窑经营?”方仲永得要话语权啊,否则谁理你个小屁孩儿。

    大伯很是大气:“若是婚嫁的事儿,你尽管答应。砖窑嘛,凤哥儿嫁过来了后也没有替他家挣钱的道理,随便亲家安排。”

    待见了王财主及他的两子一女,倒也言谈甚欢。只听那王财主道:“素闻方少兄神童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方仲永忙自谦:“世伯太客气了,叫我仲永即可。神童不敢当,都是年少无知时随口吟了几首小诗,让世伯见笑了。”

    “不用太过自谦,你的诗才还是极好的。小女近几日常吟诵的《木兰花令》,就很好嘛!只是我等俗人,不解此中真意罢了。”王财主倒是文雅。

    方仲永有些奇怪:“世伯也喜好诗词?”

    “年少时,也读过两本闲书。写诗却是写不出来的,只是能看而已。只可恨我那两个孽子,既不会读书,也不会经营,只会讨要钱财,与小女也偶有龃龉,让仲永见笑了。”

    弯子绕得不小呀!方仲永也会:“两位世兄有世伯教导,必不会如此不堪。世伯无须太过自谦。”不接你的词儿,看你怎么办。

    王财主颇有深意地看了方仲永一眼:“方少兄倒是宽厚。却不知方少兄对我家的砖窑看法如何?”

    这里面有坑!“未曾有机会一观,不敢信口。但据我听闻,令小姐治理有方,生意很是兴隆。”方仲永继续打哈哈。

    王财主许是耐心耗尽,直接说道:“不知亲家公是否曾对少兄提起砖窑的事儿?若是我那女儿嫁了过去,砖窑怎么办?交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定然会倒闭的;交于凤哥儿,于理不合。方少兄有以教我?”

    方仲永也不敢再绕圈子,把婚事搞黄了,大伯非撕了他不可。他沉吟了一下说:“解决的办法有两种,只是不知世伯愿意选择哪一种?”

    王财主有了兴趣,他为这事儿可没少发愁。直接送于女儿当嫁妆最省事,可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人家有两种办法,且听一听。

    只听方仲永说道:“一是入股。入股好理解,就是由我大伯家拿出一部分钱粮,估算一下世伯的砖窑的价值。按所出的钱分红,承担风险。”

    “这个办法不好,太麻烦!另一个办法呢?”王财主并不愿意白白地分钱给亲家。

    “二是雇用。也就是由世伯写下文书,雇用令小姐全权管理砖窑,每月支付薪资若干,若超额完成销量,则给予奖金若干。具体金额,世伯可自行斟酌。”方仲永把后世职业经理人的规则拿了出来。

    很明显,王财主对雇用的方法更感兴趣一些。也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王财主虽然说是对女儿很疼爱,但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思想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的。只愿,到时候凤哥儿不要太伤心了。毕竟,若是王财主一狠心把女儿扫地出门,她一分钱的好处也拿不到。眼下,也只能让她先经营着,既能多些收入,也能等两个人感情加深了之后,有了孩子,也许凤哥儿就能把精力转移到家庭上面了。谁知道呢,事业型的女人不好懂啊!

    初三,去县城给刘先生拜年。

    到得先生家中,却见热闹非凡。原来是先生的其他弟子也在今天拜年来了。多是住在临近的,方仲永年前见过一面。时人重视同窗之情,气氛很是融洽,也并未有方父担心的“欺生”的事情发生。先生考究了一番众人的学业,也颇为满意。对方仲永的字体虽有些看不上眼,也给了个“尚可”的评价。

    先生也非那古板的人,见时辰尚早,就对闹哄哄的弟子们就笑骂道:“好了!知道你等不愿陪我这糟老头子,想要出去玩耍就快些走吧!切莫生事!”

    众人道了声“不敢”,一轰而出。

    方仲永没想到先生如此“小气”,饭都未混上一口,直接回家岂不要错过了饭时。正犹豫间,几名学子围了上来。

    为首一人道:“可是仲永学弟?”

    方仲永连忙施礼:“见过几位学长。”

    那人道:“无须多礼。我是张攀龙,我爹是本县县丞。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玩耍好了,听说你的诗写得很好,我爹让我与你多亲近亲近。”又介绍了身后李斌、王琦等几人,大略是诸吏、富商之子,俗称“纨绔”。

    方仲永只得与众人一一见礼,年龄小就是吃亏,到处都是“哥”。

    认识了一圈之后,方仲永问道:“不知几位哥哥,意欲何往?”

    张攀龙道:“今日天气甚好,我等正要去城西白马峰游玩。且李斌家的厨子擅烧烤,正好今天带了些好食材。我们去寻一背风处,吃些烧烤,吟诵些诗词,岂不妙哉?”

    方仲永抬头看看天,这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能是“好天气”?

    李斌——就是提供厨子与食材的那位,混不在意地一笑:“迎着风雪,才显得我类读书人的风采嘛!贤弟莫要推脱,同去!同去!”

    到了山脚下,烧烤摊子摆开。还没等营业,呃不,没等烤熟,那雪便落了下来,初是“空中撒盐差可拟”,片刻间就“未若柳絮因风起”了。

    方仲永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帮子在雪中玩闹的中二少年,风采未必,伤风倒是很有可能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嗷嗷叫着冲到漫天雪花中去了。

    众人玩闹了一番,到了一个亭子里暂歇。吃了些烧烤,喝了几口温热的米酒,身上的寒气也就消退了。众人觉得平常的喝酒无趣,便约定以“雪”字为题行“飞花令”,或吟诵前人诗词,或自题一首。若是不能,便罚酒一盏。众人都是读过几年书的人,背诵前人的诗词自不在话下。一圈下来,竟是一个被罚酒的都没有。

    众人哄然大笑,张攀龙大呼道:“不行!咱们都得自己作诗。作不出来,罚酒一盏;作得出,旁人一人罚酒一盏。咱们的诗才就算比不上李杜,也不能老是念别人的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嘛,今人不见得不如古人。”

    方仲永暗道此人倒也有些胆略,出声赞道:“张兄高见!今人当然要比古人强的,否则我等岂不还在茹毛饮血,如禽兽一般。待在下为兄长吟诗一首以状声威。”

    一首《赠金溪诸贤》便新鲜出炉了: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sao数百年。

    众人听了,觉得口气太大,似乎好像有些不太合适?管他呢,年轻人嘛,口气大点儿就当是吃蒜了。

    负责酒令的王琦却有些不依不饶:“贤弟大才,我等佩服。只是这酒令还是要行下去的,否则要我这酒监何用?让你占个便宜,你先来一首。”

    方仲永也不推辞,张口就来:“六出九天雪飘飘,恰似玉女下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

    众人大笑,更有人边捧腹边找茬:“你这个歪诗,哈哈,不算,哈哈,不算数。”

    方仲永回道:“酒监何在?这首诗可算得数?”

    王琦道:“自然算得。诸君,饮胜!”

    方仲永也陪着喝了半盏。本就是游戏,无须较真儿。

    眼见那雪下得一阵紧似一阵,众人惧怕道路不通,便要回还。有兴致未尽者提出:“何不去那白马寺暂歇?待雪停了,我等再慢慢下山。”

    张攀龙反驳道:“那白马寺号称供奉马祖道一门下的大觉禅师,又何曾有丝毫的大觉禅师的心胸?每日里只是死命的要香火钱。它本就庙产甚多,香火也还好,整天装出一副穷酸样也不知道给谁看的。”

    有损友揭露真相:“不就是你上次携歌女游寺,被人家轰出来了嘛?你何必诋毁人家白马寺呢?”

    方仲永不禁大为敬佩,您逛个寺庙都带着歌姬,难道是特意来找打的?听说,北宋的和尚很厉害呀!

    张攀龙不禁有些讪讪:“就算我不对。你说出来就是了,用得着跑我家里告状嘛。害得我,被我爹抽了五十鞭子,屁股都打烂了。我爹还扬言,若是我再去青楼,就把我送进宫里当公公去。”

    众人忙劝:“不去就不去嘛,没什么的。我等今日要借人家的屋檐躲避风雪,你可要管住自己的嘴。若再被人轰出来,大家都跟着你倒霉。”

    张攀龙见人单势孤,只得表示:“我当哑巴总行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孺子可教”。(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赈灾

    说话间,已到了那白马寺门口。

    虽然也叫白马寺,但与洛阳白马寺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有三间大殿,两排禅房而已。今日天气不好,更是一个香客也无。实在是让人怀疑张攀龙的所谓“庙产甚多,香火也还好”的真实性。

    敬献了香火钱后,小沙弥迎入客房,送来热水。张攀龙念念不忘寻那住持找回场子:“小师傅,不知住持大师何在?”

    小沙弥回到:“今日有贵客到访,住持正与那贵客叙谈。”

    众人起哄:“贵客,有多贵?比我们兄弟还贵?”倒也不怪众人嚣张,那张攀龙的爹已经熬走了数任知县,妥妥的地头蛇。便是新任的知县大人见了,也要喊一声“张兄”的。

    小沙弥说:“是小僧师叔,圆通禅师。”

    众人听了并不在意,方仲永可是放在了心上。

    据说,圆通禅师少时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且佛法精深,戒行清高,淹贯经论,复通儒典,实乃佛门大德。虽俗世声名不显,但他的弟子佛印就是大大的有名了。读过两天书的人,大概都听过佛印与苏东坡不得不说的故事。

    方仲永前世看过几本宋人笔记,对能和苏东坡互怼而不落下风的佛印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今天听说佛印的师傅在此,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的。

    一帮少年正是惹是生非的年纪,听闻方仲永要与住持讨论佛法便高喊“同去”,尤其是那张攀龙更是叫嚣着:“以贤弟大才,定要辩得那秃驴哑口无言。”

    方仲永急忙说道:“张兄慎言。小弟不过是要向禅师请教一二,如何当得辩论佛法。切莫如此折煞了我!”

    一帮人吵吵闹闹地到了住持静室门前,声音顿时小了下来。原来,住持听闻喧闹,已和那圆通禅师站在门前。那住持枯瘦身材,面目黝黑,眼中却是神光闪烁。只是扫视了一眼,一帮少年就被压制得战战兢兢,口不敢言。

    方仲永心道,这和尚好强的气场,只怕有些门道。他行了一礼道:“见过住持大和尚,见过圆通禅师。”

    两位见方仲永熟悉释家称谓,忙道了声“不敢”。住持圆觉道:“敝寺简陋,慢待诸位了。不知诸位施主寻贫僧何事?”

    “一是为表对贵宝刹容留我等暂避风雪的谢意,二是愿听住持讲解佛法,解我等疑惑。”方仲永还是很谦虚的。

    老和尚却不给面子:“敝寺修习的乃是禅宗的法门,不似其他宗门讲究入世,恐不能为诸位解答什么疑惑。小檀越却是有些缘木求鱼了。”

    见住持油盐不进,方仲永转移了目标:“敢问可是圆通禅师?”

    “小僧修佛时日尚短,不敢当施主‘禅师’的称号。唤小僧‘圆通’即可。”

    “听闻法师常年游历于荆楚,可知民间疾苦否?”

    “略有耳闻。”

    “是何情形?”

    “其情可悯,其状甚哀。”

    “敢问法师何为?”

    “略尽绵薄而已。然犹杯水车薪,扬汤止沸。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法师可曾后悔、惧怕而不为?”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僧亦有入地狱的胆魄。”

    方仲永赞了一声:“如此便当得起‘禅师’的称谓了。今亦有数百人衣食无着,禅师可愿救民于水火?”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释家人圆通用了句儒家经典。

    方仲永准备讲故事了,没办法,都是跟后世贾布斯、雷布斯学坏了:“方才雪落正紧的时候,小子偶然听到几位赶路的言语。一位读书人说,大雪纷纷落地;一位官员模样的人说,都是官家瑞气;一位财主说,再下三年无妨。一位穷苦模样的人恰巧也听到了,骂了句‘都是放屁’。两位大师以为,此雪下得如何?”

    住持圆觉只是宣了一声佛号,圆通倒是颇有些想法:“本地不常有雪,只恐穷苦人家无有衣食御寒,是以那位施主才会口出粗俗之语吧?”

    方仲永对住持的不作为很是不满,紧追不放:“圆觉大师慈悲为怀,当不会看穷苦百姓冻饿而死吧?”圆觉也很是为难:“敝寺不做法事,所得香火也是寥寥。平日,本寺僧众也要耕种才够生活,并无多余钱粮提供给受灾的百姓啊!”

    方仲永见寺内僧人的衣服上多有补丁,料想圆觉所言非虚,也就不为己甚。他指着张攀龙等人道:“我这几位同窗,家中颇有资产,自不会让贵寺破费。仅求大师将山下荒地划出一片来,供搭建粥棚、茅屋即可。剩下的,就让我等来办就是了。”

    又转向圆通说道:“大师当知,若有天灾必是穷乡僻壤最为严重。大师声名卓著,虽乡间愚夫愚妇亦有耳闻。小子斗胆,正要借助大师威名,前往偏僻之所广劝富裕乡绅慷慨解囊,救助灾民。大师可愿前往?”

    圆通说道:“出家人有什么威名?但能为百姓解决些许困难,也算是贫僧的功德修行了。”说罢,也不顾雪越下越大,径自下山去了。

    方仲永心道,果然是急公好义的真修行者,再看眼前的住持,越发觉得俗不可耐。

    当下拱手赔了一圈不是:“诸位哥哥见谅!小弟见暴雪成灾,心急如焚之下自作主张。实在是失礼了!”

    张攀龙摆了摆手:“些许钱财,不值一提!我们吃一顿花酒,就要三五贯的。”

    方仲永正色道:“哥哥们切莫轻看了这场雪灾。若是严重一些,恐怕不是三五贯钱能解决的。还请诸位兄长回到家中,与长辈多商议商议为妥。”

    却说那张攀龙回到家里,其父县丞大人一见就大发雷霆:“你这孽子,去哪里胡混到这般时辰?”没办法,古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对儿子,是万万不能有好脸色的。

    那张攀龙也有些急智:“启禀父亲。孩儿今日去给先生拜了年之后,见天降大雪,几位同窗心忧有雪灾发生,便去寻访能安置灾民的场所。”

    县丞大人不信,自己儿子是什么料自己还不清楚?他暗含杀机地说:“哦,哪里适合安置灾民?你们又是定出了怎样的章程?”小样儿,敢忽悠老子,看我打不死你!

    张攀龙就把几人商议的结果一一禀明,并说:“孩儿怕财力不济,正要请父亲大人联络士绅,共襄盛举。”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了?

    县丞大人厉声道:“究竟是何人的主意?就你和李斌那几个人,能有这般谋划?”

    张攀龙只得把详情说了一遍,县丞大人怒道:“这等大事,岂是你等小儿辈能操持的。只管去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才是。倘若今年又名落孙山,定不饶你!”

    见儿子一脸委屈,又略微夸奖了几句:“你今天的事儿办得不错。以前只听说,那方仲永有些诗才,不想还有这般心思,更难得的是有忧国忧民之心。此子必非池中之物,你要多与他交往,把心思放到正途上。”

    斥退了儿子,县丞大人心道:方仲永此人到底是心地善良,见不得百姓受苦?还是城府颇深,想要借赈灾扬名?不管他,年节时候死了人总是不好。若此事运作的好,本官与知县大人面上也有光彩,说不得也是一个大大的政绩。

    计议已定,便吩咐管家道:“请主簿大人、县尉大人及县尉大人过府一叙,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你亲自去请,另派人去把刘员外、张员外、李财主等人请来。若他们到了,就说本官去请知县大人去了,请他们少待。”

    吩咐完毕,自坐上轿子去拜访知县大人去了。

    知县大人姓卢,本州崇仁县人,离家不远。虽是吊车尾的五甲进士,县丞大人这位地头蛇也要以礼相待的。

    县丞大人拜见了知县大人,打了一圈哈哈之后才道明来意:“今日突降暴雪,下官担心百姓饥寒,特冒昧前来请大人示下。”

    卢知县放下手中精致的茶盏,也适时表现出了担忧:“是啊!本官也很是担心哪!百姓们苦啊!张大人熟知本地事物,定有良策!”

    “下官确是有些思路。但若无知县大人的统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自作主张的。下官鲁莽,已请了诸位官绅到寒舍。就希望知县大人能拨冗一见,共同商议赈济灾民一事。未知大人意下如何?”

    卢知县心想:既然你如此知情识趣,咱也不是没雅量的小人。做出了政绩,领头功的不还是卢某人嘛!

    当下到了张府,议定各家出钱粮若干,人手若干,张榜安民等等事宜。并允诺可建功德碑一座,凡出钱出力者,皆可勒石记功。

    第二天一大早,雪已下得小了,但积雪已有尺余。若在东北,这点儿雪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在几十年不见一场大雪的抚州,多数人家是没有防雪的意识的。富裕人家的砖瓦房还好,穷苦人家的茅草房就坍塌了许多。虽多是轻伤,但缺衣少食者甚多。幸亏县衙的组织能力还是很强的,迅速转移了灾民,白马山下是粥棚、茅屋也很快搭建了起来。金溪县城周边的灾民被安置得妥当,一个死亡的都没有。

    待抚州推官行文问及下辖各县雪灾情况时,唯有金溪县救灾及时、措施得当得了个“上上”的考评。知县大人倒也爽利,文书中把首倡之功给了方仲永。

    方仲永其实不在乎什么功劳的,他也没想着扬什么名。他只希望能少死几个人,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公务员考试必备

    方仲永自赈灾事宜安排好之后,又去白马山守了两天。看张攀龙几人做起事来,也是很有条理。一切走上正轨之后,便放手交于别人去做了,自己仍然回到家中温书、练字。

    中国人的习惯,不过了元宵节是算不得过完年的。县学规定的开学时间也是正月十六。方仲永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学堂。刘先生管理素来严格,尤其不喜学生迟到。若有迟到者,轻则罚站,重则戒尺伺候。

    方仲永进到学堂,还没来得及询问张攀龙等人灾民的情况,刘先生已经进来了。只见先生面色严肃,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道:“按往年惯例,二月二十就会有县试了。若是到时有成绩优异者,可往州城抚州参加四月的州试。若能州试过关,就可以参加江南西路的路试了。若能通过,就算是有了秀才功名了。有秀才功名者,才可参加九月的解试。至于以后的省试甚至是殿试,先生我也没考过,就不多说了。”学生们哄堂大笑。

    刘先生待学生笑够了,才道出了下文:“总之,留给你们的时间只有不到四十天了。因此,这段时间内,每十天休沐半天以便你们盥洗沐浴。不得请假,不得旷课,不得迟到。明白了吗?”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回答“明白了”。

    方仲永觉得有些夸张,小升初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

    各位看官,如果把北宋科考的环节与后世对比的话,县试约莫是小升初,州试就是中考,路试就相当于高考了(过了就是秀才,也就相当于大学生了),解试就是考研,省试(尚书省组织的考试)大约就是考博。至于殿试就厉害了,抵得上高级公务员考试了。

    小升初自然是不算难的,可若是整个抚州只有一个学校招生呢?抚州乃是下州,仅辖临川(州府所在)、崇仁、宜黄、金溪四县。共有参加名额六十五个,分到金溪县只有十五个名额。县学五十三名学生,是要淘汰掉七成多的。且县试是在金溪本地举行的,知县大人、县丞大人、主簿、典史等官吏都可参与。这样,也就给了如张攀龙一般的二代提供了舞弊的机会。尽管有刘先生鼎力支持,方仲永也觉得难度不小。

    把担忧委婉地和先生一说,刘先生哈哈大笑道:“你多虑了。且不说县衙诸官吏要顾及颜面,不敢将真有才学的学子尽数黜落。更何况他们还有举荐的权力,推荐自家子侄直接参加路试就是了,无须挤占寒门学子的名额。”

    没有了后顾之忧,方仲永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来。别看只是个县试,规矩和高级别的考试是一样的。

    诗赋、经义、策论一样不少。

    诗,都是命题诗,且限定韵脚。若是不能按韵落字,即为不合格。虽然有些限制了思路的缺陷,但考试嘛,论的未必就是诗才。古来这么多的应试诗,除了钱起的“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外,余者几无名篇。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韵书》就是为了对付它的。先把诗写出来,换上符合韵脚的近义词也就是了。尽管可能会差了点儿意思,大体不差就行了。

    还要记住特殊的格式要求:比如本朝皇帝名“祯”,那你在考试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不能出现“祯”字的,太祖、太宗的名讳也是如此。你看看人家明太祖朱元璋多贴心,怕天下读书人为难,特意给自己的后辈按金木水火土的偏旁取名字。本来平常的一个“照”字,加了个火字旁,不就不用考虑避讳的问题了?

    解决避讳问题就更简单了。宋朝开国至今仅四位皇帝,分别为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宋真宗赵恒及当今官家赵祯(仁宗是庙号,死后用的),凡是他们名字上的字一律不用就是了。

    最难的是策论。

    “策”还好说,就是对时政简要地说一说建议,属于简答题。“论”就要回答地详细而可行。因为古人的“淳朴”,他们深信由文章(特指论述性质的文章)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品德与格局。

    他们认为,敢于针砭时弊的人,往往都是刚直清廉的人,如文天祥。考官王应麟评价文天祥的试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果然如王所言,后来文天祥孤军抗元,从容就义于大都,并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光辉诗句。

    如果是个没有立场、投机取巧的人,他的文章往往都是言之无物、见风使舵的。如明代建文帝时的状元胡广。状元卷中,他对于行“仁政”的问题,半句不及现实,只是空泛的议论“贤才”,“礼乐”,“事得其序,物得其和,则礼乐见而仁义著矣”,如此云云。针对第二问之“恶人”(实指朱棣),胡则引经据典,大加鞭挞,这和他以后背叛建文帝而迎奉朱棣形成鲜明对照,也从他与解缙联姻,后解缙招祸又欲悔婚等事件中得到印证。

    假如在事先不知道考题的情况下,哪怕你是久经考验的资深写手,总不免在长篇大论中暴露自己的想法与观点。若是考官仔细分析,是不难发现一个考生的执政理念的——古代科举的合理性就在于此。虽然有不少人在宦海浮沉中丧失了自我,沦为金钱和权势的奴隶,但初入仕途的谁没有一颗红心呢?

    《礼记·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翻译过来就是,一个人要格物致知,然后诚意正心修身,最后达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完美目标。前者属于个人修养,后者属于执政理念。

    刘先生认为方仲永的个人修养很好,齐家做得也还不错,但明显缺乏对于执政一方的问题的思考。

    各位看官切莫吐槽,古时的读书人都是经常yy自己若为封疆大吏如何如何,自己若执宰天下又如何如何的。《论语·侍坐》中,孔夫子的几位高徒的志向无一不是治理一地,区别只在于地方大小、用时长短。连粗通文墨的黄巢年少时也说“他年我若为青帝”,尽管口气狂了点儿,但也可见古时读书人想“代天子牧民”的心态的。

    但是方仲永两世为人,都没有过“牧民”的想法。前世,他是那个被“牧”的对象,不用想也不敢想;今生,虽也想着为国为民做些事情,但他始终觉得离自己很远。执政,最起码也得是官员才能考虑的吧?自己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呢?

    刘先生对方仲永的不思进取是很鄙夷的:“鼠目寸光!若不提前谋划一番,你如何答那策论?”

    方仲永暗自腹诽:偷偷地躲在一边yy着“我要称霸全球”,真的有您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吗?

    当然,古人的yy,呃不,正治理念是有教科书的。

    其一曰《管子》。托名管仲所著,实为先秦时期各学派的言论汇编,有人甚至认为其内容涵盖了西汉初期的某些论述(郭沫若语)。放到后世,大概就是《正治经济学》一类的书籍。共八十六篇,其中十篇仅存名目。

    其《牧民》、《形势》等篇讲霸政法术;《侈靡》、《治国》等篇论经济生产,此亦为《管子》精华,可谓齐国称霸的经济政策。其中关于经济的某些理论,在后世看来也是非常先进甚至可以说是激进的。

    如《侈靡》中“兴时化若何?莫善于侈靡;贱有实,敬无用,则人可刑也。……”等语,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刺激消费拉动内需”,其经济观点先进了两千年。当然了,过于先进也是缺点。在管仲死后,齐国迅速地沉湎于侈靡之中,而忘记了侈靡的目的是为了富国。最终导致人人贪图富贵,成为战国七雄里面唯一一个直接向秦国投降的大国。

    方仲永从来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但当他听先生仔细地讲解了管仲的理论,还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回。这货难道是经济专家穿越的?

    更让方仲永震惊的是《韩非子》五十五篇。如果说《管子》是正治经济学,《韩非子》就是纯粹的考高等公务员的教科书了。后世对《韩非子》这本书解释的都不太清楚,方仲永的印象还停留在“法家代表作”、“韩非子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等等笼统的介绍上。到底是怎样的“代表作”,怎样的“集大成者”,他就和大多数人一样说不清楚了。

    当然了,《韩非子》一书不被后世推崇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除了过于强调严刑峻法与历朝历代崇尚的“仁孝治国”的口号冲突之外,韩非子的大嘴巴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尽管韩非子本人有些口吃。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什么“文学者非所用,用之则乱法”,什么“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让后世制霸天下、“独孤求败”的儒家怎么看你?不把你韩非子从坟里挖出来用大炮轰三天,都可以说是极厚道的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此“诋毁”儒家的《韩非子》一书,为什么没有被口诛笔伐甚至是直接404呢?

    无他,自家事自家知。无论儒生们多么崇拜孔圣人,仁义礼智信多么的高大上,但他们深知,管理或者说治理一地的“牛羊”(牧,不就是放牛嘛)仅靠仁孝是远远不够的——即使有所谓的“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贤相赵普。有牛羊病了怎么办?讲仁义?那是巫婆干的事儿。有不听话的牛羊怎么办?讲仁义它又不听,只能靠鞭子了。更严重的是,有豺狼来了怎么办?讲仁义?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了解一下。

    总而言之,要想当一个好的牧人,不仅要学会仁孝等“青草、清水”,还要学会用鞭子,甚至是棍棒刀枪。

    以《韩非子》为代表的法家著作,就是提供鞭子的武器库。不想当好牧人的读书人,不是个好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嘛!于是,儒生们一边对“羞辱我先贤”的韩非子大加贬斥,一边偷偷地研究鞭子、棍棒的用法,所谓“儒皮法骨”是也。

    刘先生其实不是一个好牧人,因为他并没有放牧的经验。

    刘先生也甚有自知之明,推荐了吴仁礼这位担任过实职的牧人来教方仲永《韩非子》。别看吴先生一副风流才子、放荡不羁的样子,讲起法家的理论也是一套一套的。方仲永深切怀疑,王安石一心一意地搞变法是受了他舅舅的影响。

    这天,吴先生讲到《六反》,问道:“必知则备,必诛则止;不知则肆,不诛则行。何解?”

    方仲永规规矩矩地答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坏人在一定能被察觉的情况下,才会戒惧;在一定要受惩罚的情况下,才不敢再犯。在不能被察觉的情况下,他就会放肆;在不会受惩罚的情况下,他就要横行。”

    吴先生摇摇头道:“肤浅!这句话的意思绝不只是字面上那么简单,它更深层的意思是说要建立完善的律法,使百姓知道律法不可犯;若有违反,执法的时候就要严厉,让别的尚未触犯律法的人警醒。”

    方仲永则很是疑惑:“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落下酷吏之名?”

    “酷吏?什么是酷吏?只论对错,不讲人情的才是酷吏。若有那为报母亲被辱之仇而手刃仇人的孝子,你当如何决断?不问缘由一刀砍了的就是酷吏,法内容情又妥善安置其家人的就是仁义的青天了。此中尺寸,你当仔细琢磨,认真思量才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029/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穿越攻略最新章节! 作者:胡渣唏嘘所写的《北宋穿越攻略》为转载作品,北宋穿越攻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穿越攻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穿越攻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穿越攻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穿越攻略介绍:
朋友,你想穿越吗?你还在为不知道穿越者必备条件发愁吗?看胡渣的《北宋穿越攻略》吧!带你进入繁华的北宋,开始争霸征程!北宋穿越攻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穿越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穿越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