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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胡渣唏嘘     北宋穿越攻略txt下载     北宋穿越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边策

    午后,酒醉醒来的晏殊高喊一声:“痛快!”

    端来醒酒汤的王氏婉言道:“相公酒喝得倒是痛快了,只是已年近半百,如何能与那年轻人拼酒?下次可不许了啊!”

    晏殊笑道:“为夫说的不是喝酒痛快,而是听了方仲永的话之后,又见富弼处事沉稳得当,才多喝了几杯而已。下不为例,夫人原谅则个!待我喝了醒酒汤,准备文房用具,我要写奏折。”

    王氏奇道:“已是年假休沐之时,各衙门俱都无人。你写奏折给谁看?有什么大事吗?”

    晏殊说道:“今天仲永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以为如何?”

    王氏笑道:“虽然有些阴损、偏激,但也是一片拳拳赤子之心。乡野出身的孩子,能有这般见识,也是不俗。妾身选的这个女婿还不错吧,不比你亲自选定的富弼差吧?”

    晏殊并不愿意将方仲永与富弼比较,只道:“如此良策,岂可不早早地让官家知晓?是以为夫才要写奏折,急报于官家。奏折可由通政司递进宫去。哦,通政司也休沐了。那就派人持老夫名帖,直接交由内内侍省都都知陈琳。请他务必呈官家御览。”

    华灯初上时,晏殊的奏折就到了赵祯的手中。

    赵祯本来正陪着新立的皇后曹氏、爱妃张氏,向杨太后敬贺小年,看宫中曲艺班子唱戏,刚准备来一出“老莱子彩衣娱亲”,就见陈琳拿出了奏折。

    赵祯奇道:“各衙门不是都休沐了吗?怎么还有奏折?难不成是边关紧急军报?”

    陈琳禀报道:“是晏参政的奏折。晏大人虽贵为参知政事,军略却是不管的。应该不是军报,官家一看便知。”

    赵祯本欲不加理睬,杨太后劝道:“皇儿仁孝,本宫岂会不知。但晏大人乃朝廷重臣,非有大事,当不会此时上奏折,皇儿还是看看为好。刚好本宫也有些乏了,今个儿就到这吧!”

    赵祯笑道:“既然不是军报,儿臣这就看看,处理好了,再陪母后饮酒。”翻看了一下,赵祯笑了起来。

    见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曹皇后问道:“官家如此神色,莫非是晏大人奏折中说了什么喜事不成?”

    赵祯笑道:“也不算什么喜事。只是觉得晏同叔如此奖掖后进,委实有趣。”见几人不解,又说道:“晏同叔在奏折中说,他有一个同乡叫方仲永,今天去他府中饮宴之时,说了些关于边事的建言。他唯恐此等良策蒙尘,是以急急报于我知晓。”

    张贵妃接口道:“晏同叔也真是的!过节的时候,也不让官家清闲,真是讨厌!”

    赵祯平日最喜欢这张贵妃,闻言也不禁训斥道:“爱妃不可胡言!晏大人公忠体国,过节时想的也是我赵家江山,是乃忠贞也。陈琳,你可知晓那方仲永是何人?”

    陈琳笑道:“启禀官家,老奴倒是知道一些。那方仲永本抚州金溪人氏,与晏参政算得上是半个同乡。今年十五岁,素有神童之名,更是在今岁县、府、路、解试中连得了四个榜首,号称连中四元。”

    赵祯笑道:“如此说来,倒不全是老乡的情谊了。应当是神童见神童,惺惺惜惺惺了。毕竟晏同叔当年就是个神童嘛!”

    陈琳却摇头道:“不全是如此。官家可知,那方仲永一路前来,是跟谁一块儿的?正是晏氏一家。且坊间传言,那方仲永与晏大人次女溶月小姐颇有情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杨太后哈哈笑道:“都说这晏同叔老实。以本宫看,他是把年轻俊彦都招为女婿,然后再向官家荐举。可真真是内举不避亲呀!”

    老年人最喜欢听年轻人的情事,陈琳便凑趣道:“太后有所不知。据传那方仲永先与一王姓女子相识,只因略有罅隙而未定情。待见了晏大人的女儿后,便一见钟情,想方设法才俘获美人心意。不巧于进京赶考途中,又遇那王姓女子,方知其已情根深种,便禀明王家长辈定下了终身。奈何那方仲永竟是一个情种,不愿辜负了美人恩,便许下诺言,愿连中六元之后求官家赐婚,举晏、王两家女子为平妻。”

    杨太后笑道:“你个老陈琳呀!这般编排晏同叔中意的爱婿,若是让他知晓了,定然饶不了你。不过,你说的倒是比那话本传奇还要有趣,也真难为你了。皇儿呀,若那方仲永真能连中六元,你可要成全这一桩美事呀!”说着,还咯咯笑了起来。

    太后可以把这当成传奇来听,赵祯却是低声问道:“消息可确实?”

    陈琳低声道:“据石宗永身边的密谍回报,应该不假。当时晏居厚、方仲永和曾晔、曾巩两兄弟号称什么‘四大才子’,在扬州很是出了一番风头,知者甚众。”

    赵祯安排道:“既如此,你看看明天政事堂由哪位相公值守,再知会枢密使、三司使和几位御史到宫中商议关于方仲永所献之策。对了,一定要晏大人晚一些到场。”

    陈琳很狗腿地说道:“老奴明白。是否还要那方仲永进宫,以备咨询?”

    赵祯哈哈笑道:“他既要走常科正途,朕岂能提早与他见面?若他真有那个本事,朕何吝于一道赐婚的旨意?先不见了吧。”

    次日一大早,接到旨意的平章事陈尧佐、枢密使章得象、三司使郑戬一同来到了垂拱殿。

    那垂拱殿是皇帝处理朝政所在,语出《尚书·武成》:“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寓意圣天子在位无为而治也。若是大朝会,自然要在崇政殿举行。而真正处理国家大事,往往是由几个精英人物与皇帝在这里决定的,所谓“精英正治”也。

    而此时,几位大宋朝的精英人物正是一肚子的不舒坦。咱为你赵家辛辛苦苦工作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个年假,又把人给叫来加班,怎么滴,辽国打过来了?

    命小黄门给几位心腹重臣搬上软凳,赵祯很是“真诚”地道歉:“把几位爱卿从家中喊来,实在不是朕的初衷。尚请见谅!”众人忙道“不敢”。

    赵祯接着说道:“昨日,晏同叔自言从家乡某举子处得了一妙法,有三全其美之效。既可削弱元昊之实力,又可充实库府,亦可解边军之窘迫。朕不敢自专,特意请几位前来,参详一二。”

    位在晏殊之上且年以七旬的陈尧佐笑骂道:“晏同叔不当人子!这寒冬腊月的,为了一个小小的举子的建言,就劳动官家忧心,也令老夫这老朽东奔西走,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素来沉稳的章得象说道:“还请官家明示。”

    赵祯把晏殊的奏折给几人看了一番后,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三司使郑戬作为专业人士,最有发言权。他率先说道:“确是良策,但微臣觉得似乎还有不尽之处。诸如,边军缉捕私贩粮食、铁器所获当如何分配,所收赋税又当有几成自留、几成上缴。且若是上缴,来回押运更是靡费甚多,何不直接交由边军直接充作军资?”

    章得象也批判道:“更可忧虑的是,若是依此法而行,边军实力大增,会不会重演前唐节度使旧事?且边军素来桀骜,若是强行将合法纳税的商贾尽皆作为私贩砍杀一空,引起朝野不满就不妙了。以臣对那些兵将的了解,这几乎是一定的。”

    负责修撰《起居注》的宋祁原本静静地倾听,静静地记录,此时却是停下了笔,轻声说道:“官家可知是何人进献此谏言?根底如何?”

    得赵祯示意,陈琳笑着回答道:“好让宋工部知晓。那谏言之人乃金溪一举子方仲永也,世代佣耕。原本不晓文字,五岁时忽开宿慧,常作诗文,有神童之名。待十三四岁进了学,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连得县、府、路、解试案首,有连中四元之美名。堪与令兄连中三元的佳绩媲美。只因今岁中了江南西路解试第一,与同中解试的曾某及晏参政的家眷一同入京赶赴春闱,是以为晏大人知晓其人。”

    宋祁却是很有一股文人的执拗,继续问道:“那方仲永不过一农家子弟,如何通晓军略、经济?”

    陈琳笑道:“方某是否通晓军略、经济,咱家不知道,但方某很有桃花运却是一定的了。宋工部可知晏大人有一次女否?”

    赵祯假意训斥道:“大伴切不可背后编排晏大人!”自己却又笑了起来。旁人也是会心一笑,毕竟晏同叔挑女婿的本事大家还是知道的。

    这时,晏殊到了。由于陈琳事先得到赵祯的吩咐,不用通名即可入内,正恰巧听到众人的调笑。

    晏殊先对赵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此番微臣向官家进谏,虽有提携晚辈之意,但臣绝无私心。请圣上明鉴。”

    赵祯笑道:“朕知道晏卿家一片忠心,并无半分疑惑。今天让几位大人前来,也只是考量一下此策之可行与否,并无它意,晏爱卿莫要多心。至于方仲永与晏大人的关系如何,不是有先贤的‘举贤不避亲’吗,何足道哉?”

    当下,赵祯把刚才几人参详的此策之纰漏一一说明,又问道:“晏参政有以教我否?”

    晏殊思虑了半天,说道:“微臣不能答也。可否宣方仲永入宫奏对?”

    陈尧佐笑道:“岂有此理。同叔你奖掖后进,何以如此不遗余力乎?敢是又觅得一佳婿否?”

    晏殊向大他近三十岁的首相大人拱手一礼道:“首相所言甚是,是在下孟浪了。料想以朝中奄奄诸公,必有良策。便是那方氏小儿偶有妙语,其间也必然疏漏甚多。敢劳各位大人拾遗补缺了。”

    副相的威势也不是白给的,一干人等忙回礼道:“晏大人言重了,我等必当尽心竭力,不使明珠蒙尘。”(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宣德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方仲永在客栈曰:这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就是除夕了呀,怎么过年呢?

    若是在金溪老家,必然是要贴春联、挂门神、吃年饭了。在这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东京汴梁,又该怎么度过这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天呢?

    其实不仅方仲永为怎么度过大年夜而发愁,曾氏兄弟也正在苦闷。

    曾巩说道:“大哥因何踟蹰,我等兄弟有父亲可依,虽离家乡数千里,亦不觉得孤苦。但文远并无亲眷在京,阖家团圆之时必然伤心。我们与他亲如手足,又蒙他赠韵书教导诗文,否则以我之愚钝,安能中举?兄长何吝惜一饭乎?”

    曾晔看着很是有些义愤填膺的弟弟,无奈地说道:“你当我不想去请文远来一同守夜呀!只是,前两天文远来拜见咱们爹爹的时候,我就提议一起守夜过年。文远见我们家中有些拥挤逼仄,当即就谢绝了。我知你看似沉稳,却最重情意,恐说出什么不当的话,因此未曾与你言明。且文远看似随和,其实是最有主意的。若是勉强而来,不能敞开心怀,也只是平添郁闷。”

    曾巩急了,说道:“难道就让文远一个人在客栈守夜,那样的话,我们兄弟还有何面目见他?不如你在家中陪父亲,我自去客栈陪文远如何?”

    曾晔耐心地劝自己有些冲动的弟弟道:“你自己跑去试试?看父亲不打断你的腿!再说了,也不一定轮得到咱们邀请他一同守夜。”

    曾巩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别的本事没有,揣摩人情世故最是在行,催促道:“大哥有话快说,你想急死我呀?”

    曾晔笑道:“你没听文远说起小年时,他在晏府的遭遇吗?这是他和溶月小姐的婚事基本上已经定下的样子。既然快要成为晏府东床了,晏家如何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客栈过年。小固你多虑了。”

    曾巩还是不放心地道:“那晏同叔家的门槛甚高,只怕文远不容易迈进去呀!”

    曾晔哈哈笑道:“无妨!哥哥我早已派人守着了,若是将近中午时晏府没有邀请文远,就是绑也把文远绑来。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向他道歉就是了。”

    想起严厉的父亲,曾巩说道:“父亲会否不喜?”

    曾晔得意地说道:“我早已禀明了父亲。父亲不仅没有不喜,反而夸我把书读得通透,全不像你一样只会死读书,读死书。”

    曾巩不信,追着哥哥打闹起来。

    却说在那客栈中,客栈老板也已如往年一般,早早地给伙计放了假,派发了利是(红包),又对居留客栈不得回家团聚的几人行了一圈的礼道:“小老儿恭祝各位荣登皇榜、生意兴隆。只是既逢佳节,掌勺与跑堂的都要回家过节了。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贵客谅解。至于酒菜嘛,小老儿也会做几样家常菜,还请各位不要嫌寒酸。出门不易,小老儿就赠些酒水,望各位不弃。”

    有那常年行商在外的就喊道:“掌柜的仁义!但别光说得好听,酒水真成了水呀!”满堂大笑。

    心急如焚的方仲永没有笑,心中想道:“这眼看太阳高升,已是巳时末的光景了。惠子昨日派猫奴来说,今天一定会请我去共度良宵。这眼看都贴对联了,怎么还不见晏府的人来?莫非又有变化?早知道还不如去曾家和曾晔扯闲篇儿呢!曾家哥俩儿倒是有心,早早地就派人守着了。”

    正患得患失间,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还不等车停稳,晏居厚就跳了下来,口中喊道:“文远速速上车!”

    方仲永说道:“德茂何如此急……”话未说完,就被晏居厚一把拉过,拽到车上。方仲永往车后看了看,没有城管呀,呃不,开封府武侯呀。再说了,现在开封府的推官就是富弼,不至于在大年下的给自己老岳父上眼药吧?

    晏居厚催动马车,方仲永只来得及向一直守候在客栈外的曾家的仆人说一句“报于你家少爷知晓,我去晏府了”就绝尘而去。

    喘了一口气,方仲永才得以把话说完:“德茂因何如此急促?”

    晏居厚很是有些气恼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原本已经和我爹说好了的,今晚邀你共度佳节,围炉夜话。谁料想,我爹如往年惯例进宫恭贺新春,官家赏赐的宫灯、宫花、吃食等物事倒是很快地下来了,我爹却没有回来。惠子心里急躁,就央求着母亲提早接你入府。不曾想,官家倒是有道中旨下来了,说要急召你入宫。这可是大好事呀!”

    方仲永疑惑道:“官家想要见我,未知是福是祸也?”

    晏居厚手一拍道:“哪里有什么祸事!定然是我爹上次的奏折引起了官家的重视,你的名字也就入了官家的法眼。文远呀,只要你在礼部试中发挥正常,入了殿试,一个三鼎甲是没跑了的。若是常伴君王左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今后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这贫贱之交啊!”

    把晏居厚一副“土豪,咱们结婚吧”的恶心嘴脸推到一边,方仲永道:“小弟其实只是随口之言,并没有深思熟虑。贸然到官家面前卖弄一番,岂不惹人耻笑,且是否有幸进之嫌?”

    晏居厚浑不在意地说道:“什么是幸进?靠卖弄些奇技淫巧,靠谗言媚上,那才叫幸进。文远有利国利民之策献于圣上,正是君臣相得,官家慧眼识珠破格提升,士子忧国忧民献言献策,传扬出去只能是一桩美谈。焉敢有人胡乱叫嚣?文远多虑了。”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宣德门。早有领路的黄门手持敕命前方领路,不下马车就穿过不太豪奢的赵宋皇宫,直趋庆寿宫而去。

    曾经随着父亲入过几次内宫的晏居厚问道:“敢问公公,为何不去勤政殿?”

    那领路的黄门拱手道:“不敢当晏公子的抬举,奴婢李宪。回晏公子的话,官家正于庆寿宫陪太后过年呢!只因太后听闻方公子之良策很是欣喜,恰逢晏大人入宫问安,官家特意下旨请二位公子给太叩头问安呢!”

    你看这位小公公多会说话,不仅知情识趣,而且长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颔下还有胡,呃不,并没有胡须,但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主儿。方仲永不由想起某位大侠的故事,遂问道:“黄门可曾练习过武艺?可知《葵花宝典》否?”

    李宪笑道:“奴婢幼时贫贱,倒是学了些庄稼把式,不值一提。至于公子说的什么宝典,未知是哪门哪派的功法,却是不知了。”

    是了,这个李宪应该就是保护皇帝的最后一道屏障了,也就是传说中的武宦官了。什么宝典虽不一定会,但水平应该也是不低的了。毕竟,有太宗斧声烛影的传闻在前,值守宫禁的带御器械也未必那么可靠了,还是自幼入宫的天子家奴最令皇帝安心。

    到了庆寿宫,通传之后,方仲永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仁宗皇帝和杨太后——曹皇后与张贵妃因不宜见这两块小鲜肉,已是退入珠帘了。

    要说赵祯给方仲永的第一印象就是,文雅。大概与刘先生这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年轻的时候有些相似。当然,只是气质上相似,若说长相上相似非把刘先生吓死不可。而且与刘先生中气十足不同(您要问怎么知道刘先生中气足的,每天被训斥的时候发现的),这位大宋的最高统治者眼眶隐隐有青色,且眼泡肿大,当是忧思过度、操劳过度所致。皇帝嘛,可以理解。

    就这位这幅模样,能享国四十二年,除了登基时间早(十二岁),也足以说明太医的水平是很高的了。

    二人行了大礼后,杨太后说道:“本宫老眼昏花,只模糊看到一双俊俏的哥儿来了。却不知哪位是方仲永呀?”

    方仲永上前一步道:“正是草民。”

    杨太后笑道:“你既是连中四元的俊才,如何还自称草民呀?”

    方仲永说道:“草民虽侥幸得了江南西路的解元,但因年幼狂妄,便想着谋个东华门外唱名,是以未曾去吏部铨选候补。至今仍是白身,是以自称草民。”

    杨太后转而对赵祯说道:“按说这朝堂之事,本宫这一介妇人不该多言,但如此俊彦破格一二,皇儿以为如何呀?”

    赵祯笑道:“母后所言,正是孩儿心中所想。且方爱卿前番所进之策,经政事堂诸公参详确实可行。朕自当是要有所封赏的。晏大人,以你所见,当赏赐些什么好呢?”

    方仲永心想别净来些虚的呀,田地、金银多多益善呀!

    晏殊是忠厚君子,推辞道:“方仲永虽有微末之功,实当不得太后赞誉。且臣与方仲永熟识,由臣来议论他的封赏,是否有些欠妥?”

    杨太后和赵祯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赵祯说道:“既然晏大人爱惜羽毛,不肯替同乡请赏,那就由朕来自专了。陈琳,你司职内廷,可知当封赏何职?”

    陈琳道:“以方公子的才名,进士及第亦不过探囊取物。若及第后,可授从七品上实职。但既然是封赏,些许俗礼无须在意。老奴斗胆以为,可授从七品上朝散郎。”

    赵祯笑骂道:“你个老奴才,说的是斗胆,胆子小得很呐!既是赏赐,不上不下的有甚么意思?朕看正七品的宣德郎就很合适嘛,刚巧今天方爱卿就是从宣德门入宫的嘛!”(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除夕赏月

    莫名其妙地入宫见驾,莫名其妙地得了个宣德郎的文散官的虚职(只拿钱,不干活的美差),方仲永也并没有多么开心。

    这毕竟是年三十呀,谁耐烦去伺候你老赵家的人。你以为给我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宣德郎,我就会感激涕零、热泪盈眶了吗?偏不。再说了,宣德郎,宣德郎,一不小心就读成了宣德炉了。还有,大年下的还叫我加班,最起码也得是三倍的工资吧,也不发些利是什么的,真是抠门。

    有通晓宋朝官吏薪俸的看官说了,你就嘚瑟吧,七品的宣德郎月俸各项折合起来都有三四万了,你还想怎么的?方仲永说了,俺老岳父晏殊一个月还二百多万呢,我跟他差得太多,心里不舒服呀!再说了,咱是因为钱吗?咱是那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吗?当然,若是五百斗、五千斗,折一下腰,其实也无所谓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俺还有大美人等着俺一起过年呢!所以,直到晏殊亲口邀请他去晏府共度新春佳节时,他才真正得高兴起来。

    往常崇尚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晏府,因为春节也装饰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了。门口两个一人多高的大石狮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远非金溪吴先生门口的狮子狗可比。御赐的数十盏宫灯也已高高挂起——没来由地让方仲永想起了“大红灯笼高高挂”——只待入夜就点亮。更过分的是,御赐的宫花居然是稍有身份的丫鬟、婆子都头插一朵。

    见方仲永疑惑,晏居厚说道:“每年都是这些东西,几位姨娘都不愿意戴了,也就赏给丫鬟、婆子们戴一下,图个乐子而已,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

    方仲永深切感受到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问道:“官家不会怪罪吗?”

    “怎么会怪罪呢?先不说官家仁慈,古来少有,且说此等做法者,也是大有人在。如那平章事、枢密使、三司使尽是如此,那些老牌的勋贵、累世的官宦只怕更为随意。咱们家不过是个中等之家,如此行事,已是平常之极了。”

    好吧,不知道德茂兄是用什么来作为评价标准的,年入几千万的“中等之家”方仲永也很想当呀!君不见后世拆迁赔偿个几百万的主儿,都要买个奔驰、宝马开开,牛得不行,自诩为富豪乎?

    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门口的春联是否就是大名鼎鼎的“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的摹本,就被晏居厚拉着随晏殊到了书房。

    所谓书房,绝不只是用来看书,更是用于处理公务私密,招待亲近之人。比小年的时候在客厅会面实际上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要说晏殊的书房其实也没有什么豪奢之处,不过是古籍善本多一些,孤本秘籍多一些,文玩用具讲究一些而已。像那随意放置在地上盛放卷轴绿锈斑驳的青铜鼎,就很有商周的古韵。至于端砚、歙砚更是丢得到处都是。瓷器倒不多见,也是,这是宋朝,后世价值连城的宋瓷不过是日常用具,岂能摆放到这“高雅”之地。说实话,这地方是真高呀,随便顺走一件都能当传家宝了。

    视线不经意扫过琴桌的时候,方仲永指着那一段有些烧焦了古琴道:“这……这……”

    晏殊笑吟吟地问道:“仲永也知道此琴?可是通晓音律?”

    方仲永苦笑道:“蔡中郎之典故如何不知。只是小子家贫,勉强读得起书而已,于音律却无缘涉及。”

    晏殊笑道:“老夫也是出身斗食之家,不比仲永强到哪里去。忝列朝堂,不过是官家抬举,于音乐之道亦不甚谙熟,这焦尾也只是附庸风雅、装点门面罢了。”

    方仲永道:“前番听惠子,呃不,溶月小姐吹奏洞箫,很见功力,定是大人家学渊源,晚辈所不及也。”似乎说错话了?这样当面叫人家姑娘的闺名,会不会被乱棍打死?

    看方仲永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晏殊失笑道:“无妨,都是自家人,唤小字才显得亲近。”晏居厚附和道:“是呀,是呀!”

    恰逢管家晏福来报,说春联、宫灯已然挂好,可以开宴了。晏殊起身道:“走吧,吃饭去。”言语间很是随意,但方仲永喜欢。

    有看官说了,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病?人家对你客气了,你不舒坦。对你随意一点了,你反而喜欢了?

    您有所不知,按照方仲永的理解。以中国人的习惯来说,真要是自己亲近的人,势必不会满口的您呀、谢谢呀、请呀什么的,全不似西方那么虚伪(见仁见智呀,莫喷)。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往往是张嘴就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客套。所谓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夫妻间都要像主人与宾客那样相处了,感情得差到什么程度?以方仲永不太光明的心理揣测,举案齐眉是不是因为孟光貌丑而自卑所致呢?

    晏殊虽也是抚州人,过年的习俗与金溪仿佛,但因久在北方为官,难免也要入乡随俗一番。是以各色江西菜肴之余,还有了最受北方人喜欢的一道硬菜——饺子,时称角子。

    后世不是有句话叫做“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嘛(我当然知道另一句更顺口,但打死我都不说)。方仲永前世最喜欢的就是吃饺子,其实和传言的张仲景用饺子治耳朵冻伤无关。只是因为猪肉便宜,再掺些白菜、芹菜等常见的蔬菜,既美味,又营养,更能管饱。以前,富贵回到家的时候,奶奶总是要准备上一大盆的馅料,煮上满满一大锅的饺子。也不知道奶奶在天堂有没有饺子吃,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同宗的叔伯兄弟邀请她去受用一下香火,在这里给她烧些纸钱能收到吗……

    见方仲永吃个饺子就能吃得落泪,王氏道:“仲永可是想家了?”

    一句话提醒了方仲永。

    是呀!今生又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在心底为自己的奶奶留一瓣心香即可。善待眼前人才是正解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吃饭了没有?没有自己在身边,母亲该伤心了吧?更不知道他们收到自己报平安的信没有?

    自己这是怎么了,腊月二十信才寄出,以当下这坑爹的通讯条件,往往是人走到了,信还不一定到了。要不要再给他们写一封信,说自己已经获正七品的官职了,顺便满足一下父亲“我的儿子将来是要当知县”的愿望呢?自己好歹也算是有职务的人了,能不能借用一下官府的急递铺呢?还是等自己高中状元,风光大葬,呸呸,风光之极的时候再写信呢?

    特意被王氏安排坐在旁边的晏溶月扯扯方仲永的衣袖提醒道:“母亲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方仲永回过神来说道:“思及家乡亲人,一时失神,还请婶娘见谅。不过,这饺子虽味美,吃法却是欠妥。待在下做来。”

    当下,起身离席,径直到了厨房之中,爆茱萸,切香菜,加陈醋麻油,一碗汤料大功告成。哦,险些忘了蒜子,急忙又剥了些一块儿端了上来。

    众人本以为方仲永是要做些大菜,不想捣鼓了半天只有小小的一碗佐料,不免有些失望。方仲永却是邀请道:“请各位用饺子蘸些佐料再吃,若是不嫌大蒜味重,嚼一两瓣更佳。”众人半信半疑地尝试了一下,竟是美味非常,于是纷纷送月票,呃不,点赞,再呃不,赞赏。

    晏殊吃了几个饺子,像是赞赏地说道:“未知仲永精通庖厨之道,吾家女有口福矣。”

    看晏溶月面带娇羞,方仲永也不顾晏殊是不是真的赞赏,豪气迸发道:“庖厨虽小道,亦合君臣佐使之理也。《神农本草经》曰: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种为佐使,主治病;用药须合君臣佐使。小侄以为,世间万物,非止汤药,莫不遵循此道也。”

    看时间尚早,王氏先是与晏殊耳语了几句,见晏殊不耐,又是耳语几句,见晏殊点头方才满意。转而对众人说道:“老爷身体倦乏,意欲小憩片刻,尔等自便就是。居厚你们兄弟几个可多玩耍一会儿,切莫睡下了,当等子时刚过于家庙祭祖,图个好兆头才是。”

    方仲永很是尴尬,一脸的哲学三大命题: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王氏很是贴心地对晏溶月说道:“仲永乃是嘉宾,惠子你可陪仲永在府里好生游览一番,无须陪你几个兄弟疯玩。”又对方仲永说道:“敝府虽简陋,亦有可足观之处,仲永只管放心游玩便是。若是累了,可于客房休息。至于祭祖一事,就不劳仲永观礼了,只待来年就是。”

    方仲永闻弦歌而知雅意,欣然从命,自携美夜游而去。晏居厚等兄弟六人其实也并非去熬酷刑了,只是换个小房间,或打双陆,或投壶,亦是玩得不亦乐乎。

    那晏府占地甚广,幸有晏溶月带路,才曲曲折折地来到了花园之中。

    彼时隆冬,花园中其实并无甚景致可瞧,方仲永笑道:“惠子,我酒意上头,不耐常走,莫如坐在这花园石凳上赏月如何?”

    晏溶月笑道:“你个傻样儿!这月底如何有月可赏?”

    方仲永趁势拉着晏溶月的手道:“你就是我心中的那轮明月呀!”

    此时无声胜有声,方仲永握着晏溶月的葇荑,心中并无半点的旖念,揽着靠在肩头的晏溶月,心中只有满满的幸福与安宁。

    良久,晏溶月问道:“文远哥哥,你开心吗?”

    方仲永答道:“开心又不开心。因为有你的陪伴,便觉此生无憾,是以开心;略有不开心,是因为不知家中二老年夜如何度过,心中有些挂念。”

    晏溶月乖巧地说道:“等你参加完殿试后,我便央求爹爹派人把二老接来,惠子自当孝敬二老,不使郎君忧虑。”

    方仲永笑道:“惠子通情达理,实乃当家大妇之首选也。”

    晏溶月取笑道:“王家妹子不通情达理乎?”见方仲永尴尬,又宽解道:“妾身并非好妒之人。薇儿妹妹的一句‘莫要忘了我呀’实在是感人肺腑,每每思之,常自愧不如也。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若是哥哥负了她,才真是心如铁石也!纵可满足妾身一时之贪念,未免令人齿冷。哥哥切莫负了她才是。”

    方仲永闻言很是感动,这样的女子需要敲破多少木鱼才能求到,遂发誓道:“若是此生有负娘子,必让我……”

    晏溶月掩口娇笑道:“谁让你起誓了?谁又是你的娘子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上元节观灯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随着那可恨的更夫的一声梆子,子时到了,晏溶月要随着家人祭祖去了。方仲永这个“外人”不好参与晏家的祭祖活动,只得怏怏地去客房休息去了。

    晏殊领着阖府众人,先行盥洗,着礼服礼帽,在供桌之上摆好祭品,香烛齐燃,爆竹争放,一家人依长幼辈分,连续向祖宗跪拜致祭,拜祝“年福”。再象征性地吃些东西,守夜活动就算结束了。

    如此祈福的好习俗也带来一个缺憾,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时候大家都比较困。但初一拜年乃是定制,不去不合适呀!于是乎,街头随处可见打着呵欠互致新春贺词的人。

    方仲永也不是超人,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得一宿没睡好,卯时未到又被催促着迎新春的仆人吵醒。于是,呵欠连声的方仲永向呵欠连声的晏殊夫妇问安,又向呵欠连声的晏居厚兄弟致新春贺词,收到了两个红包,发出去若干个红包,才得以回去睡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问及晏殊何在,仆人答曰已携夫人进宫给太后、皇帝、皇后拜年去了。也不知晏老大人是如何保证自己在贺新春的时候不打呵欠的,一干宫中贵人又是如何的情景。管他呢,赶紧去曾晔家拜年是真的。

    曾晔的父亲曾易占最重礼仪,常自称是曾子(曾参)之后,礼仪经常是古朴得一塌糊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情而锡。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不知道他见了更加古朴的孔道辅怎么办——孔道辅为孔子第四十五世孙。

    但既然是长辈,过年终究是要拜见的,大不了不吃他那极合古礼的饭菜就是了。拿着两斤重的青铜箸,吃着漆器豆中切得整整齐齐的半生半熟的一寸见方的肥猪肉,夹着漆器羽觞中缺盐少味的芹菜。这是吃饭吗?这简直就是锻炼身体呀!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曾易占似乎对方仲永的表现比较满意,难得地说道:“你骤然幸贵,不可得意忘形。当常思庶民之艰难,百姓之疾苦,若有机会当多提一些利国利民的良策才是。你前番的建言,老夫已然知晓了,不合君子宽恕之道,当慎为之!”说罢,转身离去了。

    方仲永小声问道:“老爷子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曾晔撇撇嘴道:“还不是因为入宫贺新春没他的份儿,在这生闷气呢。不用管他,咱们自己去耍子。”

    曾巩怒道:“哥哥你又在背后编排父亲,真是过分。待我禀明父亲得知,定叫你好受。”

    曾晔全然不惧,只是笑吟吟地说道:“小固你是背后告黑状的人吗?”

    曾巩不能答。

    方仲永不自觉又打了个呵欠,说道:“耍子个甚么?春闱将至,我与子固还要好生温书才是。只待回去休息好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呀!”

    还真不是方仲永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更不是要装作少年老成,毕竟任务难度不同,与曾晔这等学渣没有甚么共同语言。不如归去!

    要说此次礼部试乃至殿试方仲永最大的敌人,或者说是对手有两位。

    一是杨察,史传“美风仪,为文敏捷。其为制诰,初若不用意,及稿成,皆雅致有体,当世称之。”的景祐元年榜眼。区区榜眼,方仲永并没有放在眼里(有看官表示,你就使劲儿吹吧!)。问题是,这货是历史上晏殊的正牌女婿,所谓“情敌”是也。

    第二位就是状元张唐卿了。此人乃山东青州人,虽然命格不好,景祐元年得状元名号,景祐四年就挂了。但史载其是因为父亲亡故,因悲痛过度,唐卿亦吐血而亡。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孝子。若仅是仁孝的君子还则罢了,关键是那张唐卿在十七岁时,就曾以诗文拜谒天圣五年的榜眼时任淄州通判的韩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位状元公绝非外界传闻那般是个只知道孝义的书呆子,这是个心机表呀!

    且既能选为状元,必然长得不错(这是先决条件),策论亦有真知灼见,更是有大气运者。要和这样的人pk,你想不重视都难。

    对于杨察,晏殊现在恐怕根本不知道他是哪颗葱,应该已经算是ko了。但张唐卿来历神秘,史书上记载寥寥,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除了韩琦,只怕没有人知道他的根底。尽管韩琦也曾受过晏殊提携之恩,但以韩琦那“端重寡言,不好嬉弄”的个性,方仲永的晏殊准女婿的身份只怕不好使。想从韩琦那里探听消息,只能是自取其辱。

    但也不怕,咱方仲永也是仪表堂堂,帅哥一枚。至于诗词、策论,领先千年的见识要是还弄不过古人,咱也算是白活了。一切都要归结到运气。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咱还是多看看书,多准备一下吧。

    子在川上又曰了一下,时间就到了上元佳节了。

    上元节也者,与中国本土宗教道教的关系密切。道教认为岁时节令有所谓“三元”,指正月十五上元,七月十五中元和十月十五下元。上元也就是天官大帝诞辰,唐代以一、七、十月之十五日分称上元、中元 、下元:上元祭天官,中元祭地官,下元祭水官,各地奉祀三官大帝的寺庙都会举办盛大的庆贺活动。 三官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

    而上元放灯的习俗兴于唐而盛于宋。唐代放灯时间为三天(从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赵宋立国后,宋太祖于乾德五年正月下诏:“上元张灯旧止三夜。今朝廷无事,区宇乂安,方当年谷之丰登,宜纵士民之行乐。其令开封府更放十七、十八两夜灯。”后遂为例,将上元放灯时间延长至五天。

    而上元放花灯的节日气氛,老早就开始酝酿了。才过了冬至,在汴京宣德门前的御街上,开封府早已用竹木搭好了用于放灯的棚楼,饰以鲜花、彩旗、锦帛,挂着布画,“皆画神仙故事,或坊市卖药卖卦之人”,这种棚楼叫作“山棚”。

    从岁前开始,汴京御街两廊每天都有各色艺人表演各种娱乐节目:魔术、杂技、说唱、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奇巧百端,日新耳目”。而随着上元节临近,人们又在御街山棚的左右,摆出两座用五彩结成的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塑像,身跨狮子、白象,从菩萨的手指,喷出五道水流——可以说是古代的人工喷泉装置了。

    从山棚到皇城宣德门,有一个大广场,官府在广场上用棘刺围成一个大圈,长百余丈,叫作“棘盆”。棘盆内搭建了乐棚,教坊的艺人就在这里演奏音乐、百戏。游人站在棘刺外面观赏。

    正月十四时,曾晔兄弟与晏居厚同来,邀请方仲永前去观灯,被方仲永以“读书要紧”为由拒绝了。

    笑话!谁愿意和你们一帮子糙老爷们去看灯,当然是要等十五元宵和惠子妹妹同去才对得起这良辰美景了。

    到了十五,晏殊又陪皇帝看灯去了,晏溶月在王氏的默许之下,如约前往宣德门前的御街。方仲永赶到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没办法,谁也没想到在古代会遇上堵车呀?

    其实想想也应该能理解,全汴梁一百多万人哪怕只出来一小半,一句“摩肩接踵”就不足以形容了。一路加塞挤缝,甚至拿出了百米赛跑的速度,方仲永才在天黑之前到了御街。

    晏溶月见方仲永跑得气喘吁吁,又心疼又好笑地说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晚一些无妨的。看你,额头上都有汗了。”说着,取出丝巾替爱郎擦拭起来。

    方仲永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爱人的抚慰,口中笑道:“不妨事的,我身体棒着呢。这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吗?”

    耳听得有金吾卫高呼:“圣上驾临,吉时已到,燃灯!”

    却见那山棚万灯齐亮,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上面还站有身姿曼妙的歌姬,衣裙飘飘,迎风招展,宛若神仙。奇的是山棚还设置有人工瀑布——用辘轳将水绞上山棚顶端,装在一个巨大的木柜中,然后定时将木柜的出水口打开,让水流冲下,形成壮观的瀑布,灯光映照之下,甚是好看。

    赵祯与一班重臣所在的宣德门的两个垛楼上,亦各挂起灯球一枚,约方圆丈余,内燃如椽巨烛。

    其实若只靠朝廷的花灯,是断然没有这般盛景的。彼时,各坊市、行会乃至官宦富贾尽皆争相扎制花灯,务求推陈出新、引人关注。

    史载,“诸坊巷、马行、诸香药铺席、茶坊酒肆,灯烛各出新奇”,品种亦有“灯球、灯槊、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灯品之多,让人目不暇接。

    更有些颇具生意头脑的小贩制作些可供手提的小灯,上书谜语一则,若是能猜得中则花灯赠送,否则便须付钱三十文。便有那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携情郎猜上一番。中了,往往也不白拿,钱往往付得还更多一些。即便不中,也只是聊博一笑而已,没有人会当真的。

    方仲永自觉有些才情,便拉着晏溶月在人群中穿行,专找那灯谜去猜。却见所到之处,人群尽皆散开。

    方仲永很是疑惑,自己的王八之气这么厉害了吗,还是大宋朝的人民素质都这么高吗?

    回头一看,却见十几个彪形大汉手持哨棒围绕在自己周围。这妥妥的恶霸上街的节奏呀!还怎么与惠子卿卿我我?

    方仲永依稀记得带头的是晏府的护院头领,问道:“你们不是常随侍晏大人左右吗,跟着我们俩做什么?”

    护院头领拱手道:“老爷正在宣德门上伴驾,听闻方公子与小姐逛灯会,特命我等前来护卫。”

    方仲永笑道:“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里需要你们护卫?”

    护院答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汴梁城中,三教九流之辈甚多。更有那登徒浪子、偷鸡摸狗之辈趁机寻衅滋事。若是冲撞了公子与小姐,搅了二位的雅兴多有不美。”

    方仲永嘴上说“有劳了”,心里却是吐槽道:晏大人只怕不是让你们护卫我们,而是防着我这登徒子拐跑了他的女儿吧!真小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一夜鱼龙舞

    迤逦间,方仲永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猜灯谜的。

    只见前方有一摊位,摆着十数盏花灯,每一盏上皆书有灯谜一则。方仲永笑道:“惠子,待我为你赢取几盏来!”拉着晏溶月就到了近前。

    拿起一盏灯来,上书:品尝杜康樽半空(猜一花名)。

    方仲永笑道:“这个简单,乃棣棠花也。”得灯一盏。

    又见调皮的猫奴拿起了一盏灯,上书:曾子何以真杀猪。

    方仲永大笑道:“若是曾晔、曾巩在此,非跟这东家急了不可。”见晏溶月不解,方仲永低声说道:“曾伯父常以曾子之后自居,焉肯让人攀诬。”

    晏溶月笑道:“其实也算不得辱没了先贤。这谜面出自曾子烹彘之典故,实是教育子女立信的高妙文章。这位掌柜,谜底可是‘非同儿戏’否?”

    那商贩赞道:“小娘子好文采!”又取下一盏灯送于晏溶月。

    猫奴又拿起一盏灯问道:“小姐快看,这盏灯上一个字也没有,只画了个红色的兔子,这怎么猜呀?”

    方仲永敲了一下猫奴的脑袋说道:“就你这水平还敢说什么‘郑家诗婢’?红者,赤也。赤兔者,马也。”

    不一会,就把那商贩的灯谜全给猜完了,连十几个护院都人手一盏。见那小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方仲永笑道:“放心,不会白拿你的就是了。”抛出一块约莫一两的银子给了小贩。彼时银贵铜贱,一两银子可值一千五百文,小贩却是占了不小的便宜了。

    不提方仲永等人继续游玩,却说那宣德门城楼上的赵祯,见这大好盛世,不由志得意满。与众臣豪饮一杯葡萄酿之后,赵祯高声问道:“如此盛景,前朝可有乎?”

    众臣自然是谀辞如潮,连一向严肃的孔道辅都言道:“前唐之灯节虽宏大有余,然论起与民同乐,当属陛下第一也。”

    一通高帽戴下来,赵祯益发骄狂了。口中喊道:“大伴,令韩娘子与童娘子相扑为戏。”

    前文曾说过,彼时汴梁相扑甚受推崇,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莫不以观瞧相扑为乐。看够了男子相扑,就想看女子相扑。要知道相扑的人,身上的穿着是极少的——女子也不例外。私下观赏无妨,于大庭广众之下便有些不雅了。

    侍御史唐介充分履行了随时随地让皇帝难堪的职责,谏言道:“值此普天同庆之时,官家当为万民表率。如此污浊的勾当,臣以为不妥!”

    赵祯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怎么?就兴你们私下里看女子果扑,朕就不能看了?

    负责起居注的宋庠更是掏出了小本本,奋笔疾书记下了皇帝的黑材料:景祐元年上元节,上意欲行不雅之事,为侍御史唐介所谏阻。上甚恼怒……

    赵祯回头看到宋庠在记他的黑材料,更是恼怒:“宋庠,不许记!”

    宋庠把小本本往怀里一揣,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问道:“官家欲学崔杼乎?”

    古有崔杼弑君,史官秉笔直书,崔杼虽然杀了太史和他的二弟,但三弟照样写作“崔杼弑其君”。就这,还有个南史氏准备前仆后继,实在是史官的良心,业界的表率。只不过崔杼就很悲催地成为了反面典型。

    赵祯也拿这些死心眼的史官没办法,总不能把宋庠杀了吧。心里越想越生气,脸色也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白。

    怕皇帝憋出内伤来的晏殊说道:“唐子方直言犯上,宋公序更是不知变通。官家无须与他们一般见识。值此佳节,臣愿献拙作一首,请官家斧正。”

    赵祯很是理解晏殊的苦心,勉强笑道:“晏大人乃文坛领袖,朕岂敢胡乱置喙。且请晏大人吟来,朕与众臣工共同赏鉴。”

    晏殊便即兴吟诗一首,诗曰:歌吹欢娱夕,衡门可属垣。九城寒漏彻,三市实灯繁。酒想嵇山醉,诗惭谢乐翻。如容陪后乘,那避八驺喧。

    众皆称善,唯陈尧佐曰:“美则美矣,然未能尽善也!”

    陈尧佐贵为平章事,兄、弟皆为将相,风光一时无两,且已七十有余,实在是不用给晏殊什么面子。

    晏殊也自知这应酬之作算不得什么高妙的文章,拱手道:“老大人说的是。在下这首诗其实也只是堆砌辞藻,看似华丽,实则空洞无物。若于汉赋中还算契合,但与我朝之诗词风流其实是不太搭配了。”

    赵祯的岳父、曹皇后的父亲曹玘笑道:“晏同叔也江郎才尽乎?”

    众人皆笑,方才小小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恰巧晏殊此时看到方仲永与晏溶月携手同游,眼见方仲永专挑那灯火昏暗之处去,心中暗恼:这小子,定然心怀不轨!

    可叹方仲永只是想着去能够走动的地方,与晏溶月体会一番逛街的感受就被人认定为“心怀不轨”!难道不在人前秀恩爱也是个缺点吗?

    晏殊觉得很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即将遭人毒手的女儿,便对赵祯说道:“官家可记得方仲永乎?”

    赵祯似笑非笑地看了晏殊一眼道:“晏大人倒是时刻不忘推荐贤才呀!薛公,你可是有对手了。”

    久不入朝的薛奎咳嗽了几声道:“为国举才,当仁不让呀。晏同叔深得老夫真传也!”

    方仲永原本玩得正嗨,惠子的小手又暖又滑,真想再握一会儿呀,就被大煞风景的小太监寻到了。要说人群中没有密探,打死方仲永都不信。

    怪不得这么大的场面,史书上却极少有走水、踩踏的记录。那个谁谁,你给我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不多时,便有小太监领着方仲永来到了城楼上。至于晏溶月,只能与后妃一起,两个有情人就这样生生地被拆散了。

    苦啊啊啊!多情自古空余恨啊……

    好了,煽情结束,回到正题。

    却说赵祯见方仲永满脸的不情愿地见驾,很是好奇地说道:“方卿家,与朕一同观灯也算是一份荣耀了。你因何不喜?”

    方仲永答道:“臣不敢。只是官家威严,诸位大人亦气势甚高,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也!”

    薛奎笑道:“顽皮!如此佳节,用钟会旧事有失妥帖,当罚酒一杯。”

    这一言不合就罚酒的陋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当方仲永喝了一杯从西域进口的价比黄金的葡萄酿之后,方仲永就觉得这“陋习”还是继续保持下去的好。

    方仲永一饮而尽后笑道:“谢官家赐酒。若是此等处罚,再多些又有何妨?”

    赵祯笑道:“久闻方卿家海量,这西域来的葡萄酿本就不多,还是给朕留些为好。而且,朕的酒也是不能白喝的,未知方卿家有何回赠?”

    方仲永装傻充愣道:“要钱呀!您早说呀,那我不喝了!”

    晏殊强忍着笑假意训斥道:“仲永,君前不可失仪!”

    赵祯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方卿家少年成名,原就不似你们这帮老臣稳重。戏谑一二,也是甚合朕的脾气。”又对方仲永说道:“朕的美酒岂可用钱财衡量!朕命你,速速吟出一首上佳的诗词来,以作酒资。若是不能,必当重罚。当然,那就不是罚美酒了哟!”

    要说这古往今来,吟诵元宵节的诗词还是有很多的,如薛奎的四女婿欧阳修的《生查子》。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要数辛弃疾的《青玉案》了。

    也不知道欧阳修有没有写出来《生查子·元夕》(有人认为是朱淑真所作),不管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方仲永张口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在座的除了几名勋贵外,个个都是学霸出身的诗词大家,那宋庠更是天圣二年的状元。品味了一番,宋庠说道:“此曲深得崔护《过故人庄》之韵味,却又言语浅近,情调哀婉,更显回环错综之美。可称之为佳作也。”

    晏殊却是冷冷地说道:“未知仲永去年元夕与何人相约?”

    方仲永不敢回答,幸有陈尧佐老大人解围道:“诗词不过是排遣心意而已,同叔不可拘泥,你若食鸡子甚美,难道还要追问是哪只鸡所下不成?”

    看来还是好人多呀!

    没等方仲永表示感谢,“好人”陈尧佐又道:“此曲虽美,然不过是言说男女情事而已,未免落了下乘。宣德郎可另有佳作否?”

    洪洞县里无好人呀!

    方仲永只得放出自己的终极大招:“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赵祯高声赞道:“好,好!此曲一出,元夕再无诗词也!尤其是上阕之‘一夜鱼龙舞’,实乃不可多得的佳句!”

    方仲永暗暗鄙视:你个文盲!那是重点吗?此曲最妙之处是在“蓦然回首”呀!你以为写那些豪奢的景致是为了拍你的马匹呢?学渣!

    还是年轻人更有同感,古板的唐介笑道:“未知方兄寻找了千百度的那人,此时正在何处呀?”

    薛奎指着唐介笑骂道:“平常要你多出门玩耍一下,你只是不听。整天就知道跟着官家谏言,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这宣德郎刚才与谁同来的,你都没看到吗?”

    赵祯笑道:“薛公无须替唐子方转圜,朕岂是那小肚鸡肠之辈。至于方卿家的‘那人’,朕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又对方仲永道:“你且放心,只要你在春闱的名次不是太差,殿试就无须多虑了。”

    这敢情好!只要自己在礼部试中能混个前几十名,状元就算是提前到手了?这两首诗抄得真值!回头见了欧阳修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至于辛弃疾,还是算了吧,还得一百多年才出生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春闱

    春闱也者,语出唐王勃《释迦佛赋》:“宝殿之龙颜大悦,春闱之凤德何虞。”但王勃的春闱指的其实是东宫太子,与在春二月举行的礼部试并无关联。

    只因是在春季举行大考前,各路录取的贡士需到礼部报到,填写考生资料,发放准考证(?),因此更准确的说法是叫做礼部试。又因礼部原由中书省辖制,又称省试。

    于方仲永来说,却一点都不认为省事儿。一番填写个人信息,一番调查是否冒籍、是否顶替、是否有违法记录下来,还需要等礼部贴出座次表,实在是繁琐之极,无趣之极。(面熟吧?像不像高考?)

    本次礼部试得到了全国的一致拥护与支持,上至官家,下到黎民百姓,纷纷拿出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支持本次省元竞猜的活动中来。大家纷纷猜测,那金溪神童方仲永能否连中五元甚至是六元,因此方仲永的赔率也是最低的一比一倍二,赔率较高的有徐绶、杨察、张唐卿等人,还有那柳永的拥趸生生地把柳永也抬进了赔率前十名。

    最令人意外的是,黄庠那个“多愁多病身”的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居然也蒙官家特许,如历史上一般报名参加了省试。结果,也如历史上一样,因为身体原因,再次未能及时参加省试。虽听闻官家抬举,特许他在场外答题,但想要夺得省元,却是万万不能了。着实令一些想要押注黑马爆冷的投机者懊恼不已,粉转黑者甚众。

    至于本次的主考,其实最恰当的人选非晏殊莫属。但晏殊以避嫌为由,拒绝了。

    至于避什么嫌,大家心知肚明地没有点破。赵祯还虚情假意地说什么“令公子与贵同乡皆才华横溢之辈,无须挂怀”,晏殊只是坚持。“无奈”之下,火线提拔枢密副使王曾为礼部尚书,统领本次省试。

    那王曾本是咸平五年的状元,更是连中三元者,其道德、文章皆是大大的有名,资历更在晏殊之上。若非参与刘太后之事过多,早就是宰相的不二人选了。以其为主考,无人不服。

    这些事,自上元节后便突击学习月余,二月十七入开宝寺贡院考试的方仲永是不知道的,也没心思知道。

    你以为晏殊当主考就会对方仲永大大的有利了?图样。

    说不定晏大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公正、公开,特意把原本各考官拟定的自己的名字给划掉呢?当然,划掉不至于,但降一下名次还是很有可能的。

    同样参加省试的晏居厚,刚出考场,就拉着方仲永说起这些门道,当真是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问他考得怎么样了,晏居厚答道:“还能怎么样?糊了!你也知道我的底细。要论诗词,还算勉强可为之,虽不如文远,但自问应考无虞。贴经、墨义考的是死记硬背的功夫,也不至有什么大问题。但时务、策论实非我所擅长。凑合着写出时务三条,已是焦头烂额。到了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要是考官不瞎的话,被黜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见曾巩也从考场出来了,晏居厚问道:“子固考得怎么样了?”

    曾巩答道:“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

    前来接考的曾晔充分发挥了一个不靠谱的哥哥的职能,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下次重考就是了。”

    看着老实人曾巩都要哭了,方仲永问道:“可是诗词有为难之处?”

    曾巩道:“其实没有那么差了。只是先考策论,又考诗词,觉得之前的准备未曾用上,颇有手忙脚乱之感。行文时也很是艰涩,总觉得未能淋漓尽致,是以才说不怎么样!”

    看看,这就是严于律己的高人与晏居厚那学渣之间的差距。人家只是觉得考得不太好就懊恼不已,这货烤糊了还不以为耻,一副“我考不好怎么了”的欠揍模样。再对照自己,方仲永不禁暗道一声惭愧。看来自己的心性和格局还有待提高呀!

    早有晏府的家人等候在考场外,将“意气风发”的晏大公子接了回去,方仲永也只是让晏居厚给晏溶月捎了句“一切安好”的话,不曾同行。也拒绝了曾晔去喝酒散心的建议,独自乘车去了客栈。

    管他结果如何呢,当下最重要的是休息。嗯,休息一下。

    与方仲永几人在接下来的几天散心的闲适不同,负责阅卷的一干人等早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四脚朝天了。

    弥封,誊录,各科考官评定等级。其间,若有几位阅卷人意见不一致,还需由主考统筹。最后,将拟定合格者的试卷交由主考和各科考官,共同拆封、记录名次。

    拆开第一份试卷,看到名字,王曾笑道:“诸公的意见竟是如此一致乎?这方仲永果有经天纬地之才乎?”

    负责策论的考官道:“在下只管策论之事,至于诗词非我所长,不敢胡言。但以在下拙见,此子策论之言及治民,颇合刚柔相济之道,又深得儒皮法骨之韵味。窃以为是哪位勋贵高官之子弟,不曾想竟是个无有根底的士子,也不枉在下一番苦心了。”

    王曾又问负责诗词和经义的二位考官:“你们也认为那方仲永的诗词、经义帖墨为上佳吗?”

    二人齐声应道:“是!”

    经义帖墨为最低级的阅卷任务,考官历来没有什么发言权。但向来作为省试第一场的诗词变成了老二,负责诗词评卷的曾公亮憋着一肚子火,率言道:“那方仲永屡有佳作问世,上元节一曲《青玉案》使汴梁纸贵,试问诸公谁堪比拟。我等若是评了个中下,岂不让世人耻笑?只恨俗务缠身,至今缘悭一面,未曾得一晤呀!”

    王曾笑道:“明仲无须介怀,老夫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当日在宣德楼上,那方宣德郎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呀!只是,老夫离得远,也是不曾有机会叙谈。甚憾!”

    众人都知道王曾职务变迁的根由,不敢接话。

    王曾不由自嘲一笑,与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官家仁慈,此次大考又起复老朽,实乃天大的恩遇,怎可出言怨怼?

    王曾正色道:“既如此,则此次省试就以方仲永为案首,你等可有异议?”

    众人皆道“无”,王曾便提起笔来,正要写下名字,却听有官家旨意传来。随口问道:“是何人来传旨?”

    书吏答道:“是天章阁待制张尧佐。”

    王曾怒道:“省试乃为国抡才大典,关他个外戚什么事?不见!”

    有心腹之人极力劝道:“那张尧佐乃张贵妃之伯父,大人仕途艰难,怎可贸然得罪了宫中贵人。且又奉旨而来,并不损大人清誉呀!”

    王曾长叹一声道:“这官当得也忒艰难了!接旨吧!”

    要知道宋朝的士大夫还是很傲娇的,平常见了皇帝也不过是拱一下手,口称“官家”,如明清那般动不动就跪下的奴才是大大的不同的。

    王曾见了张尧佐后,也只是拱手道了声:“臣接旨。”

    别看张尧佐顶着个外戚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但在曾经当过首相的王曾面前还是很老实的。

    他笑嘻嘻地说道:“在下传的是官家的口谕。前几天不是让那黄庠在场外比试嘛,官家看了黄庠的试卷后认为是个人才,就让在下拿来让尚书大人评定等级,也好加入名录中去,许他个正途出身。”

    王曾沉吟了一下道:“还请张大人把那黄庠的试题拿来一观。”

    当下张尧佐取出试卷,王曾仔细地审阅了起来。要说那黄庠的水平着实不低,史上能夺得省元也绝不仅仅靠的是运气。

    等王曾看完试卷,张尧佐急切切地问道:“如何?可能得省元吗?”

    闻言,王曾很有深意地看了张尧佐一眼:“张大人何以如此关心这黄庠?可是与此人有亲?”

    张尧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是洪州分宁人,我是河南永安人,谁与他有什么亲?只是此番省试,京中各大盘口开出的赔率俱都差强人意。唯有这黄庠有一赔十的赔率,是以在下就买了一万贯在他身上。若是有大人帮忙,让在下赚些银钱,定不会亏待了大人。当然,官家那里也自有在下分说,不使大人为难!”

    “哦,不知能分给老夫几何呀?”

    张尧佐财迷心窍,压根儿没注意到王曾语中的讽刺,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成,或者三万贯也可以商量。”

    王曾勃然大怒道:“你当这省试是什么所在?你当老夫是什么人?如此大典,竟沦为你这等蝇营狗苟之辈敛财之手段。着实可恼,着实可恨。老夫拼着这官位不保,也定不能让你等诡计得逞!送客!”

    张尧佐冷笑道:“王曾,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官家的旨意,又有贵妃娘娘的颜面。得罪了我不要紧,得罪了官家和娘娘,你吃罪得起吗?”

    王曾怒极反笑:“老夫只知宫中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未知你口中的娘娘又是哪个?张尧佐,你不过一幸进小人,焉敢在老夫面前哓哓狂吠?且官家圣明,焉能下让老夫卓拔那黄庠为省元的旨意。定然是你狐假虎威,曲解官家旨意,实为矫诏也。他日上朝,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那张尧佐不过粗通文墨,论口舌如何是连中三元的王曾的对手。只得恨恨地道:“好,好!我说不过你,但你原本已是恶了官家,此番作为,定然要你人头落地,以泄我心头之恨!”

    王曾狂笑不已,厉声道:“某家大好人头在此,你若有那个本事,只管拿去。某家若是皱一下眉头,也枉我白读圣贤书多年!”

    说罢,一挥袖,竟是直接回了议事堂,一刻也不愿意多呆了。

    议事堂中诸人听到吵闹,尽皆面面相觑。见王曾回来后,直接在榜单上写下了方仲永的名字,众人大惊。

    曾公亮劝道:“王公切莫冲动啊!还请三思而后行。”

    王曾笑道:“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老朽不才,常思追慕先贤也。设诸位处老夫今日之处境,又当如何?”

    众人沉默。

    接受张尧佐的条件?开什么玩笑?这是想要遗臭万年吗?古来谁曾见过场外的省元的。

    不接受?那张贵妃深得皇帝喜爱,甚至有传言说官家原本是想立她为后的。得罪了她,今后的仕途只怕要“无亮”了。

    也许,大概,可能自己还是要学王尚书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柳初新

    王曾终究还是把黄庠的名字加进了省试录取的名单之中。他可以怼张尧佐,那叫风骨,那叫气节,但公然违背皇帝的旨意就只能叫二百五了。

    于是,礼部试张榜公布,方仲永高居榜首,黄庠定为十五名,曾巩吊车尾好歹也算是进了准进士的名单。而寻遍了榜单,也没有看到王安石的名字,难不成是落选了?至于晏居厚,当然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地落选了。

    本待安慰一番,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在乎。

    晏居厚大咧咧地说道:“我爹说了,我长于俗务,可为家宰。但因格局不够,资质平庸,贸然进入官场反而不美。还不如寻个清闲的寄禄官,富贵逍遥一生为宜。他早已得官家许诺,会给我谋个赐进士出身。虽不如你们科举正途,但也算是有个进身的阶梯了。所以,你们不用管我了,咱们喝酒去吧!”

    因太祖早有禁令,严禁科举士子对考官称师门,或自称门生,谢师之礼可以免除了。虽在地方上谨守此理者甚少,但天子脚下,又有哪个考官敢与天子争夺门生?

    方仲永和曾巩既免了到王曾府上去感谢的礼节,也乐得清闲,自然是要去京城最大的酒楼——樊楼庆贺一下的。即便曾晔无缘参试,但弟弟省试过关,基本上就已经是铁定的进士出身了。

    只因前番有那屡试不第的举子张元、李昊愤而转投西夏,给朝廷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赵祯特意下旨,凡省试得中者,一律不再黜落。另对“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七举及六举终场年六十,淳化以前尝应举及经先朝御试者,不以举数,令贡院别具名以闻。”

    景祐元年(1034年)又规定:“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六举年六十;尝经殿试,进士三举,诸科五举。及尝预先朝御试,虽试文不合格,毋辄黜,皆以名闻。”

    而柳永就是这一政策的直接受益者。

    柳永约生于984年,恰好五十了,且又有前四次落第的经历,实在是非常符合“进士五举年五十”的条件的。

    否则,以文人相轻的秉性猜测,以皇帝的心眼儿都不怎么大来推测,是绝不会有哪一个考官敢把他的名字写到榜单上的。即便是刚正不阿的王曾也不会录取他,因为皇帝不喜欢,因为柳永曾经在通过省试后而被真宗皇帝一句“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直接给pass掉了。

    其实说起来,柳永也是个可怜人。一方面他的累世为官的家庭需要他在科场上功成名就,他的哥哥柳三复、弟弟柳三接都一直致力于科举,柳三复更是在天禧二年(1018年)就考中了进士。而在今年,也就是景祐元年,柳三变和弟弟柳三接才一同考中了进士。比历史上曾晔的悲催命运也只是强了那么一点点。

    若是按照方仲永前生那愚蠢而自命清高的想法,自然是要鄙夷一句“一帮子官迷”以显示自己的不同俗流。特别是你柳永,好好地搞自己的艺术创作不好吗?干嘛非要在那污浊的官场中死命打拼,最后不过混了个屯田员外郎的五六品小官。不得不说是文化史上一个巨大的损失。

    毕竟能胜任指导种地的虚职的人一抓一大把,但能在文学史上特别是在宋词的创作上,无人堪与之比肩。即便是苏轼,也受其惠良多。柳词在词调的创用、章法的铺叙、景物的描写、意象的组合和题材的开拓上都给苏轼以启示,故苏轼作词,一方面力求在“柳七郎风味”之外自成一家;另一方面,又充分吸取了柳词的表现方法和革新精神,从而开创出词的一代新风。

    但是,处在一个官本位的社会中,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往往是看地位权势,而不论及其他。君不见“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余光中语)的李太白亦曾有“汉酺闻奏钧天乐,愿得风吹到夜郎”,后世著名文学家郁达夫也曾为了兄弟几人得了个小小的职务而欣喜不已。

    没办法,我们毕竟不是一块没心没肺、无牵无挂的石头,总有许多我们在乎的人需要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吃穿总要有吧,读书总要有吧,子女总是要婚配的吧,父母必然是要赡养的吧。如此种种羁绊,再想潇洒地来去,非心如铁石之辈不能为也。

    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自己既无经济能力,而为了所谓气节和自由,让自己过得像乞丐,让妻子儿女跟着挨饿受冻。难怪诗佛王维会引用《左转》里面的“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去嘲讽他了。钟嵘论诗时也只是将陶渊明放在《诗品》三品之中品,并未如后世一般无限拔高。

    于是,方仲永几人在樊楼畅饮的时候,隔壁包厢中的柳永也是在众多莺莺燕燕的“包围”下微醺了。

    要说这柳永实在是第一代自己“创业”的“众筹招募者”——李白不算。他有敕命在身,全国各地任他吃喝、游玩,所需经费可由官府报销。——虽然顶了个“奉旨填词”的名头,但那只是一时气愤之语,作不得真。

    更奇特的是,别人去勾栏那是消费,人家去勾栏是与粉丝见面。不仅不花钱,若是勾栏院伺候得好,蒙柳永给某位佳丽赋词一曲,还能得不少的润笔。那位佳丽立即就会身价倍增,成为网红,呃不,成为头牌了。且柳永诗词中所谓的“艳俗”,其实是自诩儒家正统的士大夫评价的,于那些女子而言,真是句句说到了心坎上,委实培养了一大批骨灰级粉丝。

    这不,听闻柳郎再一次参加省试,并已榜上有名,京城中众多排的上名号的姐妹便集资在消费极高的樊楼摆上一桌,为柳郎庆贺。

    其中叫莺莺的姑娘说道:“我等姐妹在此恭贺柳郎得偿心愿,他日殿试更可一展所长,高中榜首。”

    蹉跎科场多年的柳永早已不复当年的二愣子脾气,那一首《鹤冲天·黄金榜上》可是把他害苦了呀!

    柳永先是向天一拱手以谢皇恩,又说道:“都是官家仁慈,不愿野有遗贤,这才有了我柳某的今日。殿试只考策论,非我所长,榜首是不敢奢望了。”

    叫燕燕的姑娘说道:“不会出现先帝时候的事了吧?”

    作为“一线超人气网红”的莺莺斥道:“你胡说些什么?前几次柳郎不能高中,是时运不济,与先帝何干?再敢胡言乱语,坏了柳郎的好事,撕烂你个浪蹄子的嘴!”

    小二上菜之时,樊楼的掌柜竟也随之进来了。

    那掌柜的拱手道:“敢问可是柳耆卿先生在座?”

    柳永制止了莺莺燕燕的吵闹,随便还了一礼道:“正是不才,敢问足下台甫?”

    掌柜的忙施礼道:“小的只是这樊楼的主事而已,贱名实不足以辱贵耳。只因我家主人听闻先生光临,喜不自胜,特命小人告知贵客。所用酒菜,费用一律免除,但有所需,只管命小的添来就是。会账却是不必了。”

    柳永却不愿意平白地吃喝(吃粉丝的不算?),看了一眼莺莺。那莺莺熟知京城中各方人物,附到柳永耳边轻声说道:“濮王。”

    柳永起身道:“在下与贵主人素未谋面,所谓无功不受禄,实在是不敢愧领呀!”

    那掌柜的也是个妙人,出口成章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些许酒菜,望先生莫要推辞才是。”

    说句实在话,每天排着队请柳永吃饭的人海了去了,要是顿顿都吃,柳永哪有那个闲工夫?但濮王的颜面还是要给的,当下拱手谢道:“谢贵主人美意,如此在下就生受了。”

    掌柜的退下不提,燕燕姑娘刚刚受了训斥,知道自己在柳郎心中地位下降了,凑趣道:“柳郎大才,值此赏心乐事,可有佳作问世否?”

    柳永哈哈一笑道:“你们今天是来着了!恰好我近日新创‘柳初新’词牌,试做了几首都不太满意,你们先听听这首《柳初新·大石调》如何。

    东郊向晓星杓亚。报帝里,春来也。柳抬烟眼。花匀露脸,渐觉绿娇红姹。妆点层台芳榭。运神功、丹青无价。

    别有尧阶试罢。新郎君、成行如画。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遍九阳、相将游冶。骤香尘、宝鞍骄马。”

    一众姐妹们纷纷赞道:“柳郎果然高才。若是殿试上此曲一出,官家非点你为状元不可。”

    柳永哈哈大笑:“就你们会说话。给哥哥来个‘皮杯儿’如何呀!”于是,一女一“皮杯儿”就把柳大词人给喝高了。

    隔壁的晏居厚听到隔壁喧嚣,很是不耐,让长随晏寿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晏寿笑嘻嘻地回来了,说道:“隔壁是一帮子粉头宴请柳七呢。那场面,啧啧!”

    方仲永原本是很想见见这“奉旨填词柳三变”的,但看晏寿的表情就知道隔壁大概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场面,也就不再提起。

    却说当晚,禁中大内殿中省,陈琳听了小黄门的回报后,暗自冷笑不已。

    濮王似乎很有些想法呀!

    也对,先帝子嗣艰难,初时是要把濮王过继来继承大统的,是以在宫中养了几年。若非官家出世,只怕这龙椅都要让他来座了。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当今官家成婚多年,竟也无有龙子诞生。虽有几位公主降生,但俱都早夭。太后听闻濮王十三子甚是聪慧,放出话来,明年要召入宫中养育。这是又让濮王有了非分之想了呀!

    陈琳问道:“那柳七可有怨怼之语?”

    小黄门笑道:“回老祖宗的话,柳七此番新作《柳初新》,说不尽对官家的感激之情呐!”

    陈琳道:“算他识相!”

    又问:“濮王还招待了哪些人?”

    “省元方仲永及晏参政的大公子等人在座,但濮王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并未免单,还是照常会了账。那晏府的管事晏寿还嘟囔着嫌饭菜太贵呢!”小黄门“娇笑”着回答。

    挥手斥退了小黄门,陈琳更是对濮王鄙夷不已。

    如此蠢货,不知与晏府交好,不知提携新贵,如何能够成事?还想着觊觎大宝?真是可笑。官家身体康健,只需多纳嫔妃,必有龙子诞育,到时看你如何自处?(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六元合适吗

    三月初六,一帮子通过了省试的准进士,齐集崇政殿,开始了最后一轮的科举试。因为根本不用担心被黜落,参赛的499名选手的精神都很放松。有那相熟的,还会呼朋唤友一番,约定赛后去哪里玩耍一番。便是平日有嫌隙的,也要称一声“年兄”缓和一二。

    当然,也有例外的。

    如黄庠。这位老兄本已经病入膏肓了,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竟然来到了崇政殿,说要参加殿试。参加殿试当然没问题,可万一您老兄一口气上不来挂在了考场,是不是太晦气了?

    作为老朋友,方仲永急忙上前劝慰道:“黄兄抱恙在身,缘何还要来参加这劳什子的殿试呐?”

    黄庠却道:“文远的心意我已知晓。愚兄此次前来,实不是欲与贤弟争锋也。但自古哪有场外的进士,且容愚兄休憩片刻,答题时也可从容几分,文远莫要误我!”

    得,这位铁了心要当“烈士”,咱也别拦着了,免得别人以为咱嫉贤妒能呢!

    另一位却是大大的有名了,是乃庐州合肥人杨察也。

    《宋史·杨察传》载:察美风仪,幼孤,七岁始能言,母颇知书,尝自教之。敏于属文,其为制诰,初若不用意;及稿成,皆雅致有体,当世称之。遇事明决,勤于吏职,虽多益喜不厌。痈方作,犹入对,商画财利,归而大顿,人以为用神太竭云。

    以他最高职位不过是“充三司使”,且常以喷人,呃不,常以直谏为主业,能够在《宋史》中立传,一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与黄庠相比,这位据传七岁才能说话的杨察明显是吃错了药了,呃不,吃了**了。

    那杨察身材瘦削,面白微须,甚是符合宋朝美男子的标准。更且在头上戴了朵硕大的芍药花,实在是堪与后世的花美男相媲美,普通的鲜肉恐怕都要自叹不如了。(非杜撰,沈括《梦溪笔谈》中有所谓“四相簪花”的故事,不赘述。)

    赵祯上殿,众人山呼万岁。

    花美男杨察见赵祯落座,不待陈尧佐宣布考题,就直愣愣地高声说道:“臣有一事不解,敢情官家示下!”

    陈尧佐怒喝一声道:“金殿之上,岂容尔等撒野。若非看你进学不易,必将叉出殿去,革了你的功名。还不速速退下!”

    此情此景,为隋唐开科举以来前所未有。

    但向来宽厚的赵祯并不怎么生气,甚至颇有趣味地看着那犹自梗着脖子的杨察,温言道:“首相不必生气。既然这位士子有不解之处想问一问朕,朕解答一下就是了。量也用不了太长时间,想必众卿也没什么意见吧!”

    众人皆道:“臣不敢。”

    杨察如同视死如归的战士一般,慨言说道:“陛下仁慈,且容臣放肆一回。臣听闻,上元佳节之时,有那方姓士子作《青玉案》一曲,极尽高妙。陛下龙颜大悦,便许诺若是方某省试过关,便可直接点为一甲头名。未知属实否?”

    赵祯点头道:“确有此事。朝中一干重臣皆知也。”

    杨察作怒发冲冠状怒道:“既然陛下已经定下了状元人选,我等还参加这殿试有何用?有何用?”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杨某不才,不敢奢求头名,但青州张唐卿名动天下,实乃本科状元的不二人选。若因陛下私相授受,则置天下英才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于何地?臣请陛下三思!”

    参知政事晏殊出列请罪道:“都是臣思虑不周,以致蒙蔽圣听。特请辞去参知政事一职,并请礼部革除方仲永功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方仲永震惊了。

    咱可是个好孩子呀,虽然偶尔抄袭些后人(前人?)的诗词,但咱也是经常在幼儿园得大红花的乖宝宝呀!怎么滴就要革了俺的功名了呢?

    知道您晏大人辞官是以退为进——宋朝的文官就是这么傲娇,动不动就辞官不干了,非得官家三请四请才勉为其难地再次出仕。可咱方仲永还没有来得及为赵宋王朝添砖加瓦,还没有完全展现出自己的才能。

    万一皇帝他老人家一时嘴快,“恩准”了呢?咱该找谁说理去?

    晏殊的暴击太厉害,众人无法招架。

    眼看要冷场,御史中丞孔道辅出列奏道:“士子杨察咆哮君前,是为失仪之罪。请陛下责罚!”

    赵祯笑道:“不应该是大不敬之罪吗?”

    据说人的怒气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冷静下来的杨察忙下跪请罪道:“臣有罪!”内心却是懊恼不已:悔不该听信那张希元之言,本想博个敢言直谏的名声,不成想竟恶了官家。这大不敬的罪名可不轻呀!张唐卿,吾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赵祯坐在龙椅上,看着众人的表演,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无聊。但是,国事为重呀!

    赵祯轻叹一声道:“晏卿家言重了。卿乃国之栋梁,岂可轻言辞官。至于那杨察,还有那张唐卿等人,朕自忖不算昏庸,若你等真有才学,必不会辱没了你等。且安心应试罢!”

    殿试的题目常由翰林学士草拟,再由皇帝认可批准。若皇帝自诩文采出众,或是有心从应考士子中寻找一些能够解决当前热点问题的人才,亦可由皇帝出题。当然,杜绝舞弊应当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因此,尽管绝大多数的皇帝的文采都不怎么样,也没有那个翰林学士敢去做这项充满风险的工作。否则的话,皇帝也许会认为你认为他水平不行,或者是你想要徇私舞弊。于是,翰林学士李迪适时地“偶感风寒”了,赵祯就“勉为其难”地出了殿试的题目:

    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此题一出,哀鸿遍野。

    要问答好这道策问,不但需对马政有切实见解,也要掌握一定的数学、几何知识。

    方仲永也想不到谥号“仁”的赵祯还有一颗征战四方之心。但他不怕,在《九章算术》、《张丘建算经》就相当于后世弦理论的古代,方某人是完全可以自吹一句“高手寂寞”的。

    当然,既然能够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选拔到这金殿上的,无不是或聪颖、或勤奋、或既聪颖又勤奋的主儿,且绝大多数人都明白皇帝出的题目必然是要与时政有关。

    而国家大事说白了也就那几样,民、财、法、军而已。只不过多数人押的题目是与民、法有关,至于军,粗鄙之事,皆是略有耳闻而未曾深究。是以,个个抓头挠腮,或面色凝重,或面如土灰,或颓然搁笔。若是有那丹青妙手,绘一幅《殿试图》,方仲永以为,实在是一出人间喜剧。

    当然了,赵祯还是非常贴心地给了如柳永一般长于诗文、短于时文的传统文人一条活路,另有诗词卷可做。二选一也可,全做更好。

    但按照宋真宗景德四年颁布的《亲试进士条例》“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来看,想要取得好名次,策问是必须要写,而且还要写得言之有物,观点独到且可行。否则,“赐五甲同进士出身”在等着你。

    有看官说了,五甲也是进士不是?还要啥自行车?

    但您要知道,一二等才叫进士及第,三等叫进士出身,四五等就是个同进士出身了。这个“同”字可了不得,基本上确定了你今后仕途的上限也就是个五六品的小官了。

    方仲永为了填平自己挖的那个“连中六元,官家赐婚”的大坑,更加上张唐卿、杨察的阻挠,势必要写出一篇远超同侪的绝妙好文来。也多亏了路遇曹仪,对大宋马政之弊端了解甚多,否则的话,只怕要悬了。

    饶是如此,方仲永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才算完成了三千字的策问文章。

    因为殿试名义上的主考官是皇帝,先帝亦有明诏定下了凡进士者皆为天子门生,故此评阅试卷的官员称为读卷官,另有提调、监试、受卷、收掌、弥封、印卷、巡绰、供给、写榜各官,分别负责殿试的各项工作。所以,殿试的“logo”赵祯只是在殿中稍坐,就离去了,一直到散场,也没有再回来。

    当夜,弥封、誊录。

    次日,读卷官分批评阅试卷。

    再次日,基本名次确定,当着赵祯的面拆开封条,记录名次。

    但前三名的名字是空缺的,也就是俗称的状元、榜眼、探花,官方称呼是一甲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这份荣耀,只有皇帝钦定,别人是不敢也不能代劳的。

    赵祯假意谦让了一番,问道:“众爱卿可有人选?”

    平章事陈尧佐答道:“臣等以文章来论,拟定方仲永、杨察、张唐卿三人为三鼎甲人选。至于最终如何,还要官家定夺。”

    赵祯笑道:“朕还是很信任众爱卿的。那张唐卿品行不端,杨察冲动无机变,如何能进入前三?放在三甲,也就是了。”

    当日殿试之时发生的事,众人都是人精,如何看不出杨察是被张唐卿当枪使了,闻言并无异议。

    只有孔道辅进言道:“官家慧眼如炬,些许技俩必不能遁形。但杨察自幼孤苦,虽偶有失误,但亦不失为敢言直谏之人,请官家抬举一二。”

    陈尧佐笑道:“御史中丞可是起了招揽之意?”

    孔道辅拱手道:“些许私心,不值一提。”

    赵祯笑道:“孔原鲁亦会有私心,实在是少见呀!既如此,杨察为第四,原第四龚鼎臣、第五文彦若递补二三。张唐卿嘛,为免他心生怨望,二甲第一吧!众卿以为如何?”

    众皆称善。

    一直保持“隐身”状态的晏殊适时冒泡:“可否将试卷公布,以平坊间议论?”

    陈尧佐嘲笑道:“晏同叔也是爱婿心切吧!但请放心,我等阅卷之人又有哪个是徇私之辈,岂会惧怕那坊间议论?”

    晏殊固请道:“所谓人言可畏也。只需将这誊写过的试卷公示一下,便可平息无谓的争端。何乐而不为?”(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琼林宴

    三月初十,皇榜公布。

    一甲第一名,即状元者方仲永;一甲第二名,即榜眼者龚鼎臣;一甲第三名,即探花者文彦若……三甲第一百名,曾巩……共计499人荣登皇榜。

    有细心的看官发现了,不对呀!龚鼎臣的名次怎么变了,与文彦若掉了个个儿?

    却是因为赵祯在粗略定下了三鼎甲的人选后,略一琢磨:龚鼎臣这个名字起得好呀!这是拱卫我赵宋九鼎的重臣呀,可为状元。呃,方仲永的第一名也不好改呀!得,给他个榜眼吧,也不枉他取了这么个吉利的名字。至于文彦若,其兄文彦博也不过是天圣五年一甲进士及第,给他个探花,也不算辱没了他。so ,结果就变了。

    有看官说了,这当皇帝的就这么任性吗?还讲不讲一点道理?仁兄,考进士是为皇家选拔人才之用的呀,皇帝当然得挑顺眼的了。再说了,这也不是在下胡扯呀。

    那杨寘的状元怎么来的?史载:崇政殿殿试,仁宗临轩启封,见名喜动于色,对辅臣言:“杨寘也”。遂擢为第一,朝内公卿相贺,以为得人。您问我,high点在哪里?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杨寘”就get到了点上了呢?

    黄梅戏《女驸马》中有一句唱词:“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大概就可以说明古代状元的待遇了。

    当了状元后(含一二甲进士及第者),皇帝是要在东华门上高声喊名,所谓“东华门外唱名”也。从东华门入,特许在皇宫大内骑马者唯有三鼎甲而已。余者,在官方名册上或有记录,于重要场合一概用“等人”二字代表了。

    至于“琼林宴”,就是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升学宴”另加宣布官职。

    隋朝创办的科举制度,到了宋朝才由太祖赵匡胤正式确立了“殿试制度”并亲自主持宣布新科进士的名次,赐宴于御花园琼林苑。

    “琼林宴”相当于国宴水平,连表演唱歌跳舞的都是宫廷乐队,进士们不但与皇帝共饮御酒,还一起游园赏景,对很多人来说,琼林宴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皇上的机会,说出去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无上荣耀啊!

    南宋末宝佑四年(1256年)的文天祥高中状元后也很兴奋,参加琼林宴的时候还特意赋诗一首表达心中喜悦: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

    说起宋朝的科举,不得不说一下宋太宗赵光义。赵光义是科举史上的关键人物,他大幅提高进士待遇,进士及第者“定其优劣为三等”,一、二等为进士及第,三等为同进士出身,不用参加考试,按照等级直接授官:

    第一、第二等进士,授“将作监丞(从六品下)、大理评事(正八品)”,这些是名义上的“官职”也就是寄禄官,“通判诸州”才是实际上的“差遣”职务。

    同出身进士和诸科,优等的当“判司簿尉”(从八品到从九品不等,指州判官、司户参军、司理参军,县主簿、县令等“幕职州县官”)。

    及第进士不但起点高,提拔速度更是惊人。

    太平兴国二年(977年)所取进士中,第一名的状元吕蒙正和数十名开外的张齐贤在6年后已位至执政,分别担任参知政事和签书枢密院事,两人更是在考中进士的12年、14年后担任宰相。从科员办事员十几年内干到宰相,这是火箭101的速度呀,比明清时期的先入翰林院再入内阁的速度还要快。

    换句话说,如果方仲永表现突出,政绩优越,很有可能在十数年后就达到了晏殊的级别。而那时的方仲永很可能不到三十岁。如此优质的潜力股,设非晏殊的威势所在,流行“榜下捉婿”的宋朝一干官员,非把方仲永给撕碎了不可。

    当然,现在也有人想撕碎方仲永,如那位本应是状元及第的张唐卿。

    只因那张唐卿在殿试上怂恿一根筋的杨察攻讦方仲永,意图一石二鸟除掉对他威胁最大的方仲永与杨察。不想道行太浅,被一众修炼千年的老狐狸识破,以致弄巧成拙,仅得了个二甲第一。

    虽同样是进士及第,但一甲第一天下皆知,官家说不得还要建状元牌坊的。至于二甲第一,您哪位?有事儿吗?

    这不,刚一见到方仲永踏入琼林苑,张唐卿就伙同一帮人围着方仲永“祝贺”起来。

    这个说文远兄好诗才,那个说方状元艳福不浅,这个说方大人今后多关照,那个说宣德郎好运气。各种各样的酸话都有,真心祝贺的一个也无。真所谓“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也。大家都是进士,水平差不多,凭什么你能当第一名?我比你差哪儿了?

    方仲永不擅应对这“群雌粥粥”的场面,若是甩手而去必然是要落个“盛气凌人”的评价的,只能勉强地应对着。再说了,尽管状元的前途远大,但也只是起点高一些而已,真正升官的速度也不见得就比其他人快多少。说不得这些人里面就有不少善于钻营之辈,将来官职在自己之上也未可知。

    如那文彦若,他虽然名声不显,但人家的哥哥文彦博可是个牛人呀!历仕仁、英、神、哲四朝,荐跻二府,七换节钺,出将入相五十年。论手段,慢说方仲永,就是方仲永的连襟当过多年执政的富弼都未必能弄的过人家。

    再如那吕璹,名字难认,名次不高。但他今年刚两岁的儿子很厉害,呃不,将来会很厉害,那就是吕惠卿。

    吕惠卿是王安石变法的二号人物,靠着王安石一路提携才混到了参知政事的位子。但这货在而王安石离任后却又极力打击王安石,甚至拿出和安石的私信来诋毁他。

    是以这位在史书上的评价极差,司马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负谤于中外者皆其所为。”

    苏辙说:“惠卿怀张汤之辨诈,有卢杞之奸邪,诡变多端,敢行非度。”

    宋神宗的评价最有意思:“惠卿进对明辨,亦似美才。”

    尽管他们的亲戚玩手段很厉害,但咱也有曾巩,的弟弟曾布很厉害呀!谁怕谁?曾巩呢?不是刚刚还在一起的吗?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时候,一个最令方仲永意想不到的人——杨察,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各位何必说那些酸溜溜的话?文远兄的诗词,休说我等,便是晏参政、宋学士只怕也要自叹不如。

    至于策论,诸位都在皇榜旁看到考卷了吧?虽说是由书吏誊写,但内容当是无差。文远兄于策论中详述我朝马政之利弊,其数字之详实,计算之精准,实令我等只知道寻章摘句的书虫汗颜。

    更妙的是,文远在策论中还谈及从青唐购买战马、驯化杂交、繁育良种之法,试问哪位能有此良策?得了一甲第一,乃实至名归也!

    如此光明磊落的行为,岂是那只知躲在一旁煽风点火、鼓弄唇舌之辈可比?”

    众人无言以对,张唐卿也是趁人不备悄悄地隐入了黑暗中。

    一直注意张唐卿举动的方仲永冷冷地看他“隐身”,内心犹豫不已:这么个玩意儿,时不时地跳出来恶心你一下。要不,寻机会结果了他?

    此念一出,方仲永把自己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这么冷血了?一言不合,就想要取人性命,不是君子所为呀?再说了,如果历史所记不差,张唐卿也只有四年好活了,犯不着呀!且饶他一命罢!

    回过神来,方仲永对出手相助的杨察拱手谢道:“多蒙隐甫兄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杨察还礼道:“文远兄言重了。在下受小人蒙蔽,于金殿上铸下大错,本以为此生再无进身之阶。幸官家仁慈,不以我之狂悖为意,才有了在下今日荣光。”

    方仲永对抢了人家的名次很是不好意思,说道:“以隐甫兄之才,这状元之名位其实应属隐甫兄或是那张唐卿才是。在下其实于赞画谋略并不精通,有些取巧了。”

    杨察似不经意地问道:“这其中哪里有什么巧可取呢?”

    方仲永暗自一笑,这些人可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呀,说道:“在下进京时,路遇一精通马政、长于谋略之人。与其倾谈数日,受益良多,是以才能在策论上言之有物。否则,以在下的见识实不足以成此雄文也。”

    杨察长叹一声道:“时也,运也,命也!”与方仲永争胜之心,也就完全淡去了。

    少时,赵祯驾临。

    欣赏歌舞,品尝御膳,众新科进士献诗。

    一番花活儿后,重头戏来了。

    官家对新科进士当场授官:

    一甲第一名方仲永,授将作监丞、通判台州,进朝奉郎。

    一甲第二名龚鼎臣,授大理评事、通判怀州。

    一甲第三名文彦若,授大理评事、任奉宁军节度推官。

    一甲第四名杨察,授大理评事、监察御史。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第一次

    敕命一出,一片哗然。

    绝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去处满意,如杨察,能留在京中为监察御史,简直是要乐晕了的。便是那张唐卿也得了荆湖南路邵州司马的官职,并没有远蹿边地。当然,曾巩考试成绩不好,州一级的职位就没他的份了,只当了个太平州当涂县主簿。

    但方仲永贵为一甲头名,缘何会去了台州?要知道此时的台州,绝非后世“沿海发达城市”,其实是两浙路下辖之荒芜之地,盗贼丛生,民生疾苦,有点类似于常作为发配贬谪之地的梅州。

    通判台州,其实是方仲永自己要求的。

    昨日,赵祯在下朝之后,特意派人宣方仲永入宫询问了两件事。

    一是,他方仲永想到何处为官?

    方仲永原本是想去秦凤路的西宁、兰州看看的。至不济,也要去永兴军路的庆州或者延安府。这四处皆是与西夏、青唐交界之处,所谓“四战之地”也。

    向晏殊说起,得了个“好高骛远”的评价;向晏溶月说起,被评价为“莫不是发了癔症”;向曾巩说起,倒是被曾巩赞了句“好男儿志在四方”。

    好不容易进宫了,向最有话语权的赵祯说起。

    赵祯倒没有说什么,陈琳说了句“置天家威严于何地?”就硬生生地被驳回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如何懂得“功名但在马上取”的豪迈?

    见方仲永用期盼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赵祯笑道:“新科状元至边地为官,我朝未有先例。若是被那不知内情的人说起,还以为朕是要贬谪你呢!你若真有班定远之志,可在京中熬几年资历,做个八品的秘书省正字,掌校对典籍,刊正文字。

    你可别嫌官小,晏同叔亦是初授此官。朕可另授你龙图阁待制,出入侍从以备顾问。可实在是清贵之极的官职了呀!”

    要说赵祯的安排其实已经是相当优厚,甚至可以说是皇恩浩荡了。你别看这几个职位品级都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具体的工作也比较模糊。

    但是,什么样的人升官最快呢?不是最有才干的,有能力的人多了,你算老几?也不一定是最善于溜须拍马的,只要皇帝不是特别的昏庸,总还是喜欢(需要)有能力的人,“佞臣”们也只不过是相当于宠物的身份。但常随侍皇帝左右、既能陪皇帝玩耍又能出谋划策的人一定是升官最快的。明清时由翰林而直入内阁者不知凡几,便是这个原因。

    但是,方仲永不愿意陪皇帝在宫里玩耍,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办公室正治的高手。看似整天口号喊得震天响,图的不过是多往自己碗里扒拉两块肉而已,于国于民其实是毫无用处。(参见东林党人的行为,便知胡渣并没有胡柴。)

    斟酌了一番,方仲永问道:“官家可知‘何不食肉糜’的典故?”

    赵祯不愧是一位仁君,并没有以为方仲永在讽刺他而把方仲永给咔嚓了,只是微笑道:“晋惠帝的蠢事,如何不知?方卿家意有所指?”

    方仲永急忙请罪:“臣并无它意,请官家明鉴!只是为晋惠帝有些不平而已!”

    陈琳接口道:“那晋惠帝天生愚钝,又故作聪慧,以致八王之乱起,他自己更是沦为傀儡,最终为人毒杀。有何不平之事?”

    方仲永心道“就你话多”,只管向赵祯行礼道:“就以‘何不食肉糜’一事来说吧。一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孩子,哪里知道黍米与肉糜之间的区别。在他看来,不过是口味的不同罢了。在这个故事里面,其实是有两拨人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的。

    一是他身边的大臣。这些大臣难道都不知道黍米与肉糜的区别吗?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出赈济灾民的良策吗?不尽然吧。那为什么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皇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成为愚蠢的代名词了呢?因为那些人希望他们的皇帝是一个蠢货,这样才便于他们操控和利用。

    二是一众宣扬此事的人。大家快来看呀,这个皇帝是多么的蠢呀!这样的人配当我们的皇帝吗?你们要不要考虑换一个皇帝呢?这才有了八王之乱,这才有了被人毒杀的后话!”

    赵祯问道:“卿家是想劝朕多识民间疾苦,免得为人蒙蔽吗?”

    方仲永摆摆手道:“官家勤于政事,朝中诸公亦多忠贞之士。蒙蔽一说,从何谈起?臣不过是想说明,即便是为地方官,也不能学那晋惠帝一般。既不能知百姓疾苦,又为小吏所欺,空有爱民之心,亦不过徒成笑柄而已。”

    赵祯叹道:“爱卿之言,亦不无劝谏之意吧。”他摆手制止了方仲永的解释,又道:“朕自十三岁登基,至今已十余年。不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吧,也是夙夜兴叹,不敢有一丝倦怠。满朝文武皆说朕仁慈,但朕何尝不明白所谓的仁慈不过是没有决断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甚至有人鼓吹当今为盛世,方仲永,你也觉得是盛世吗?不尽然吧。

    朕自知无才无德,若非朕的五位哥哥早夭,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继承大统。朕也想功盖三皇五帝,力胜汉武唐宗,但朕自幼长于深宫,所见皆妇人、宦官。虽蒙先帝教导,不尚奢靡,亦曾亲手种植过几垄黍麦,但对黎庶的印象其实只来自于奏折、官报或是皇城司的密报。朕听闻民间有笑传朕用金锄头锄地,其实不是传言,朕的锄头真的是金的呀!朕与那晋惠帝何异?”

    陈琳劝道:“官家夜深腹饿,连一碗羊汤都舍不得喝,实乃千古贤君也!切不可妄自菲薄呀!”

    赵祯怒道:“你这狗才,也想要欺瞒朕。朕算得上什么贤君,有贤君子嗣不昌的吗?”

    陈琳虽然负责宫中一切事务,包括皇帝宠幸哪位嫔妃都是他在旁边伺候,但皇帝生不生儿子的事他实在是帮不上忙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能够“帮得上忙”的方仲永求救。

    方仲永其实也很无奈,一来这个忙不能随便帮,会死人的!二来,按照好人有好报的说法,被称为千古第一仁君的赵祯理应子孙满堂才是。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五岁就大婚的赵祯至今居然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尽管他与已经被废的郭皇后关系冷淡,敦伦的次数可能不多,但宫中可不仅仅只有郭皇后一个女人,那张美人、尚美人可是没少受赵祯宠幸。结果呢,连个蛋都没有。以致结婚九年了,别说皇子了,连个公主都没有诞育。否则,杨太后也不会张罗着把濮王的儿子带进宫中养育了。

    方仲永很理解赵祯此时的心情。

    这么多被宠幸过的美人都没有生出孩子,问题只能出在赵祯的身上。后世一夫一妻的家庭,因男子不育而红杏出墙者、离异者不在少数。而一个男人若是不育,简直就像是贴上了耻辱的标签一样,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估计赵祯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从几年后福康公主的诞生就能看出来。但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祯今后所生的孩子中三位皇子早夭,八位公主早夭,实在是让人伤感。

    心里替赵祯伤感了一下后,方仲永安慰道:“官家正值壮年,且龙体康健,子嗣必然昌盛。只需用心调养,必然可早日德育龙子!只怕官家到时候嫌子女太多,抱不过来呀!”

    赵祯勉强笑道:“说起子女来,朕倒是差点忘了一件事。你前番就曾有‘连中六元,官家赐婚’的旗号打了出来,如今连中六元了,堪为数百年来第一人,朕自然也要成就你的好事才是。你说吧,这婚想要朕怎么个赐法,朕无不应允!”

    方仲永差点哭了,您可想起来叫我进宫的第二件事了。咱辛辛苦苦地一级一级地通关打怪不就为了迎娶白富美,顺便干些利国利民的小事吗?

    方仲永急忙拜谢道:“谢官家成全!臣不敢奢求太多,惟愿官家赐予晏氏女、王氏女平妻之位。”

    赵祯却是为难了:“这所谓的平妻,不过是前唐时民间的说法而已,官府却从未承认过的。若是由朕出面,岂不坏了国家法度。即便是朕可以为你破例,但将来谁生的子女为正房嫡系,荫补又有谁来承袭,你可曾想过?”

    方仲永道:“都是自己的子女,分为嫡庶实为不妥。至于荫补,只有那最没有出息的子女才会承袭,有能耐的又哪里会将那父辈的荣光看在眼里。请官家颁下旨意!”

    赵祯点头道:“你既已思虑好了,朕也不枉做小人。陈琳,拟旨:制曰,今有晏氏女,贤良淑德,德荣兼备,敕命嫁于朝奉郎方仲永为妻,封六品恭人;今有王氏女,贤良淑德,宜家宜室,敕命嫁于朝奉郎方仲永为妻,封七品宜人。此制!”

    陈琳细心拟就,请赵祯御览后,用官家小印。

    见方仲永不解,陈琳解释道:“你这是私事,不能称诏曰,只能说是制曰,玉玺也不能用的,只能用官家私印。历来如此,方大人切莫介意。且因是官家的私印,也无须政事堂诸公商议,官家一言可决也。也免得有人胡乱阻碍,平生波折!

    至于二位夫人品级有差别,也是常例。晏大人贵为参知政事,女儿的位次既然不能高于那王氏女,身份上若是再一样,只恐晏大人不喜。是以晏氏女的品级稍高了些!这都是官家怕你为难,特意对你的关照呀!”

    方仲永撇撇嘴,心道:咱是头一次结婚,没经验,不像赵祯这个家伙,大老婆换了一茬了,还想着把小三扶正。真不是个玩意儿。就薇儿的个性,这低了一头的事儿只怕不好糊弄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大婚(一)

    要说这大宋的官员真是可以当一下的。这不,方仲永仅仅只是六元及第,于国于民还没有做出任何贡献,赵祯就又是赐婚,又是赐宅子的。

    当然了,你让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的赵祯给方仲永新建什么豪宅不太可能,方仲永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刚巧前番吏部考功司郎中坐贪渎失职,家产俱被没收,留下华邸一座。凑巧就便宜了方仲永。

    别看那考功司郎中不过从五品的小官,全国各地的官员政绩的考核等次全都由他说了算,实在是一等一的肥差。打点到位的,不论贤愚给个“上上”;不通人情的,任你爱民如子、政绩斐然也只能得个“中平”;若是恶了他,“下下”非你莫属,等着降级甚至是去职吧。

    只是这个肥差因为太肥,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肠胃,寻常人是克化不了的。

    这不,这位郎中上任不到两年,就因为“消化不良”而锒铛入狱了。散尽万贯家财,送尽娇妻美妾,才得了个“发配崖州,遇赦不赦”的判决。要知道崖州就是后世的海南省的“天涯海角”,那风景,啧啧,美滴很呐!

    当方仲永踏进那郎中的五进豪宅的时候,本以为是看不尽的骄奢淫逸,数不完的珠宝金玉。没想到的是,“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空荡荡的连老鼠都不见一只是什么鬼?难道是陈琳这个老东西把“自己的”字画珍玩都给偷了?

    见方仲永面带狐疑地看着自己,陈琳笑道:“方大人莫要怀疑咱家!咱家无儿无女,要那些物事何用?说句大不敬的话,咱家在宫中的用度与官家无异,些许黄白之物也未必入得了咱家的眼。这府中原有的摆设或被查抄,或被送人,或被那妻妾家仆所盗,到了咱家手中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方仲永发愁了:“这么大的院子,得用多少东西才能填满?总不能堆些稻草吧?再说了,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口,要不换个小一点儿的?”

    陈琳指着方仲永哭笑不得:“只见过嫌房子小的,哪曾有你这样嫌房子太大的?再说了,官家御笔亲书‘六元府’的匾额都已经挂上了,寻常小院如何能够彰显皇家恩德?你且放宽心,官家知你家境贫寒,特从內帑拨钱百万供你添置家什。其余修缮、家具等俱由将作监承办,不用你花一文钱!”

    被视钱财如粪土的陈公公给鄙视了,方仲永也不介意,因为他心里正在鄙视赵祯。一两百万rmb装修三千平的大house,也不知道谁是土鳖?

    见方仲永还不太满意,陈琳开始变脸了:“宫中用度开支巨大,官家又素来节俭,这一百万钱已经不少了。”

    方仲永暂时还不敢得罪这内内侍省的头子,急忙拱手道:“陈公公误会了。在下原本只是一个农家子,哪里会嫌官家赏赐太少。若是只有我和父母居住,有个容身之地也就是了。只是晏大人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王氏女也未曾吃过一天的苦。若是嫁给了我,反而落得个粗茶淡饭、日日辛劳,实在是令在下颜面无光呀!”

    陈琳闻言笑道:“好你个貌似憨厚的农家子!晏同叔乃富贵之极的人,王益也是累世官宦,焉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吃糠咽菜。嫁妆必然丰厚无比,陪嫁的仆俾也少不了。你只管放心当你的新郎官吧!”

    得,一不小心成了吃软饭的了。可谁叫咱没钱呢?怪不得升职加薪后,只有迎娶了白富美才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走出府门,刚巧看见工匠在挂匾额,阳光下的赵祯御书“六元府”三个大字煞是富丽堂皇。方仲永想到府里的空空荡荡,不知道怎么得想起了后世与之相似的著名品牌——两元店。得,两元店就两元店吧,谁叫咱穷呢?

    至于说需要依靠女方丰厚的嫁妆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倘若是在后世,一定会作为励志故事登上头条的,方仲永甚至连标题都想好了——“看,富家千金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或者是广告软文“穷小子学会了xx,土豪千金嫁给他”。

    但更多的是不能登上主流媒体的小道消息,诸如“新郎嫌女方索要聘礼太多,婚车到门口又开回去了”等等负能量的报道不胜枚举。即便是新郎没有当时翻脸,但婚后男方父母为了偿还高额的欠款而倍尝艰辛,女方只顾自己嗨皮的情况也多有发生,直至给原本恩爱的小夫妻埋下了争执的隐患。(有没有结过婚的书友,感同身受不?)

    方仲永也发愁聘礼的事儿,问晏溶月想要多少聘礼。

    晏溶月笑道:“郎君可出多少彩礼?”

    按照后世结婚必备三大定律,房子有了,虽然是公家发的;车子,咬咬牙也能置办起来;存款,就尴尬了,只剩下不到五百贯了,办一场上档次喜宴都为难了。

    方仲永忐忑地问道:“遵从古礼可乎?”

    清秦蕙田《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这就是古代婚礼所分的六个阶段,俗称“六礼”。

    纳采是议婚的第一阶段,男方请媒提亲后,女方同意议婚,男方备礼去女家求婚,礼物是雁,雁一律要活的。为何用雁?雁为候鸟,取象征顺乎阴阳之意,后来又发展了新意,说雁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

    问名是求婚后,托媒人请问女方出生年月日和姓名,准备合婚的仪式。

    纳吉是把问名后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再通知女方的仪礼,又叫“订盟”。这是订婚阶段的主要仪礼。古俗,照例要用雁,作为婚事已定的信物。后发展到用戒指、首饰、彩绸、礼饼、礼香烛、甚至羊猪等,故又称送定或定聘。

    纳征是订盟后,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是成婚阶段的仪礼。这项成婚礼又俗称完聘或大聘、过大礼等。后来,这项仪式还采取了回礼的做法,将聘礼中食品的一部或全部退还;或受聘后,将女家赠男方的衣帽鞋袜作为回礼。聘礼的多少及物品名称多取吉祥如意的含意,数目取双忌单。

    送完聘礼后,选择结婚日期,备礼到女家,征得同意时的仪式是为请期也。古俗照例用雁,礼品一般从简,请期礼往往和过聘礼结合起来,随过大礼同时决定婚期。

    至于亲迎就更容易理解了,接新媳妇呗。这项仪礼往往被看做婚礼的主要程序,而前五项则当成议婚、订婚等过渡性礼仪。这些形式中有一部分出于社交关系的需要,如女家的“添妆”,到男家时的“开揖”、“闹洞房”等,都是确立社会关系的仪礼。纯属亲迎部分的仪式,一般用花轿,分双顶或单顶,扶亲妇上轿的“送亲嫂”,陪新郎至女家接人的“迎亲客”,都各有要求,起轿、回车马、迎轿、下轿、祭拜天地、行合欢礼、入洞房……

    这些礼节里面,虽然也有聘礼的出现,但多是食物、衣帛,首饰都不一定是必需品。看似场面宏大,其实花不了几个钱。

    就说大雁吧,虽然在后世身价高企,成了二级野生保护动物,但在宋朝也就二三百文一只。首饰虽然昂贵,但百十贯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买的,总不能委屈了新娘子吧?

    晏溶月颇有些“有情饮水饱”的文艺范,很能体谅爱郎的难处,握着方仲永的手道:“郎君无需忧虑,便是随郎君吃糠咽菜我也甘之如饴,想来薇儿妹妹也是如此。爹爹向来疼我,到时候多要些嫁妆就是了。”

    嫁妆被正式记载在史料之中是在春秋时期,《左传》之中记载,“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

    诗经《氓》之中也有“以尔车来,以我贿迁”的诗句。有考古学家曾经在一座战国时期的大墓之中发现了一副壁画,画的正是一支送嫁的队伍,嫁妆只有几只大雁、几只狗和一头猪。

    在宋朝以前,新人嫁娶一直都遵循聘礼多于嫁妆的准则,娘家给女儿装备嫁妆也是尽力而为。而到了北宋时期,人们开始追求奢侈的嫁妆,士大夫之间甚至出现了相互攀比的现象。公婆们在给儿子挑选儿媳妇时,第一衡量标准就是女方嫁妆的多少。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女方家族闷声投资,男方家族欢欣鼓舞。

    汉朝时,若家中比较富裕,会给女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唐朝时,家境比较宽裕的父母,基本上会将男方送来的聘礼还给女儿当作嫁妆。到了宋朝,嫁妆却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其原因不外乎两点:

    一是宋朝法律保护已婚妇女的私人财产,无论是丈夫还是公婆,都不可以私吞女方带来的嫁妆。《宋朝事实类苑》中提到,如果寡妇改嫁(也就是方仲永挂了,晏溶月改嫁了。呸呸,晦气),可以名正言顺将嫁妆带走。《袁氏世范》也记载了:“作妻名置产,身死而妻改嫁,举之自随者多矣。”

    二是宋朝的士大夫阶级,希望通过巨额的嫁妆缔结良好的姻缘。换句话说,娘家希望用足够丰厚的嫁妆维系两个家族之间的联系,即便是嫁了女儿,也希望在将来得到女儿、女婿甚至是外孙的帮助。所以这份属于两家的“共同财产”,也是女方父母为自己留的后路。现实一点说,晏殊、王益之于方仲永也是如此。

    无论是富裕人家还是普通人家,如果没有早早给女儿做好预算、提前存款,等她到了适婚年龄时将会无人问津。

    范仲淹在初订《义庄规矩》时规定:“嫁女支钱三十贯,再嫁二十贯,娶妇支钱二十贯,再娶不支。”

    苏辙在为女儿置办嫁妆的时候,卖了曾经购置的一块好地,得了9400贯给女儿做嫁妆。苏辙的确长了面子,但是私下里写日记时还是暗戳戳地写下了“破家嫁女”四个字。

    苏辙官小,最高的职务不过是短暂任职的从三品的御史中丞,薪俸与晏殊的参知政事差老鼻子了,仅仅花了不到万贯就心疼不已。

    晏老泰山就大方多了,看看晏溶月列出的嫁妆清单:汴梁城外田庄一座,现银五千两,头面首饰若干,四季服饰若干,丫鬟婆子若干,护院仆人若干……

    尚未到达京城的王益也不甘示弱,提前派人送来了礼单,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家在汴梁没有庄园,把临川老家的一处田庄过户给了王凌薇。虽然价值略低,但胜在面积够大。

    不知道两位老泰山是否会心疼嫁妆,但方仲永是非常地开心了。起码,两位娇滴滴的娘子不会受委屈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呀!(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大婚(二)

    东风是谁?

    当然不是“东风快递,使命必达”系列了,是负责修缮“六元府”务必于六月初六前完工的将作监,是王凌薇,更是久久没有抵达汴梁的方仲永的父母。

    五月十八,将作监提前完工。方仲永作为甲方,对各处进行了详细的质量检验,尤其是对各亭台楼榭的栏杆进行了重点检查。检验的结果是速度快,质量高,给予五星好评。

    五月二十一,王益携爱女王凌薇到达东京汴梁。

    老情人见面,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温存。只是温存的时间有点长,呆在旁边被无视的王益都要咳出血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对于方仲永的表现,王益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刚才那一幕。毕竟,人家都六元及第了,还得了个官家赐婚,虽然女儿的诰命品级略低于晏家的女儿,但那是为了顾及晏殊的脸面,并非方仲永厚此薄彼。这不,王益为了不落面子,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一应仆俾十数人,齐声声地喊了声老大,呃不,姑爷,那场面,啧啧!

    问及王安石,王益叹息道:“安石的蛇虱病又犯了。从过了年到现在就没有好过,每天痒痛难忍,痛苦不堪。原本想要参加的春闱都误了,你岳母在家照看他呢!”

    怪不得王安石没有参加今年的省试呢?原来是银屑病犯了。方仲永想了一下后世关于治疗银屑病的知识,发现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得劝道:“这蛇虱病不易根治,唯有长居温和干燥之处,禁食辛辣之物方有望不发作。泰山大人莫如将介甫送到汴梁住在我家中将养,平日也好由薇儿督促他的功课,待官家再开科举时必能金榜题名。”

    王益笑道:“岂有此理!我王家虽然贫寒,在这汴梁置不起豪宅,寻常的院落还是买得起的。若是安石进京了,就让他住在那里。平常薇儿若是归省,也有个去处不是?”见方仲永还想再劝,王益大手一挥道:“知道你的好意,老夫早已命人买好了宅院,你不用管了。”

    如果说房子装修好了是前提条件,新娘到位了是先决条件,父母的到来就是充要条件了。

    省试告捷后,方仲永自觉进士及第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就已写好书信央求晏居厚利用朝廷官办邮驿夹带着送往金溪老家,回程时也搭了个顺风车。就这,东风,呃不,方仲永的父母也是星夜兼程,直到六月初一才到了汴梁。

    望着一路风尘仆仆的父母,方仲永觉得亲切而又羞愧。父母一把年纪了,为了自己的婚事,还要奔波几千里,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方父却觉得自己儿子很是个东西,而且还是个大大的好东西。对着行大礼的儿子,方父背着手说道:“如今你也是有官位的人了,这跪拜的礼节就免了吧!多跟你娘说会话,她这一年来可没少烦我!”

    方仲永仍是跪在地上,答道:“若无父母养育,焉能有我今日?只是路途遥远,一路奔波,委屈了二老。儿子心中实是不忍!”

    方父笑道:“赶路是紧了些,可哪里说得上辛苦?有晏大人的脸面在,那可是畅通无阻呀!”说着,还得意地大笑起来。

    方母擦拭了一下泪水,也是笑道:“可不,你爹一路上可是威风得很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参知政事呢?对了,我和你爹都没有见过大场面,会不会给你丢人呀?”

    看着貌似轻松,实则紧张无比的父母,方仲永安慰道:“晏参政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我们抚州的老乡不是?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晏大人也是随和之人,我爹只和他说些家乡趣事即可,旁的不论,有什么可丢人的。不过,政事、诗词就不要说了,免得贻笑大方!”

    方母笑道:“你爹哪里懂什么政事、诗词?前番他还偷偷地问张攀龙,参知政事与知府哪个官大呢?”

    方父回怼:“你懂,就你懂。还自作聪明地说,参知政事的字儿多些,官位肯定要大些!”停了一下,方父又道:“只听你说起晏家,那王家的人怎么办?”

    方仲永愣了:“什么怎么办?”

    方父道:“也不知道你这个状元是怎么考的?那王家亲家在江宁为通判,论官职是小了点,才不过从五品的小官。听说王家女儿的诰命品级也低了些,你可不能冷落了人家。更不能光想着攀高枝,跟人家吊脸子!”

    一年没见,老爹的眼界提升得很快呀!五品的都是个“小官”,还“才不过”。您老人家可知道,您儿子辛辛苦苦地考了个状元,才是个六品的“小官”呀!得,不跟他老人家解释状元不是官,不管你是几元及第都一样。

    方仲永指天画地,发誓一番,保证一碗水端平,保证一三五大,二四六小,礼拜天休息。(您看明白了吗?)方父这才满意,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一摞子的交子,得意地说道:“你猜猜有多少钱?”

    看那一摞子的交子约有百张,以每张十贯来算,也有千贯了。方仲永吃了一惊,问道:“老爹,你抢银行,呃不,抢银铺了?哪里来的一千贯?”

    方父啪啪地拍打着手中的交子,一副暴发户的嘴脸,嘚瑟地说道:“我把木器行的股份转卖了,得了六百贯,吴先生、刘先生又给了贺礼,县丞大人也有百贯的贺礼送上。对了,临走时,张攀龙又给了我一个盒子,我也没有打开,你看看是什么东西,值不值钱?”

    方仲永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颗粉色的珍珠,圆润晶莹,在阳光下泛着光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方仲永顿时哭了,不是感动的,而是愁的。就这么一颗珠子,送给谁好呢?你个张攀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呀,就不知道弄两颗珠子吗?你不知道我一下子要娶两个老婆吗?

    想来张攀龙家里也只有一颗这样的珍珠,暂时原谅他吧!等今后生了儿子,让他补个大份的。

    东风既已全到了,也该办正事了。这婚事的前几步都已完成,只差最后一步——亲迎了。

    钦天监负责占卜吉凶的五官保章正上奏皇帝曰:“六月初六,乃黄道吉日,诸事皆宜,百无禁忌。尤宜婚配。”

    帝曰:“可。”

    可是可了,可方仲永为难了。按照常理,亲迎是需要新郎亲自到女方家里迎娶的,那么问题来了?先到谁家,后到谁家?就算惠子大度,薇儿怜惜,也没有迎亲半道上新郎对新娘子说“咱们停一下,我再去接个老婆”的呀!置送亲的人于何地,打个半死都是轻的。

    有看官说了,让她们两家把新媳妇送到六元府就行了呗,你方仲永坐等美人上门岂不妙哉?对此,方仲永只能说一个字,哥稳!你想害死我呀,真当晏殊的参知政事是摆设,真当老王家无人乎?

    六月初六,天未破晓,方仲永大人的“六元府”门前。

    代表官家光临的陈琳见方仲永愁眉不展,哈哈大笑道:“方大人可是为如何亲迎发愁?”

    方仲永看了一眼这个六岁就进了宫的老牌太监,你懂得男人吗?撇撇嘴,不理他!

    陈琳毫无被人冷落的自觉,依旧厚着老脸在那里嘚吧:“咱家这里有锦囊妙计一则,可惜没有人肯听。真可谓,知音难觅呀!”

    方仲永妙变京巴,谄媚地说道:“好我的陈公公呀,您就别戏弄在下了。有何妙计,速速道来,在下定有重谢!”

    陈琳戏道:“状元郎因何前倨后恭也?”

    “有求于人,不得不为也。”方仲永还有点不好意思。

    陈琳正色道:“咱家一介奴婢,不敢当方大人的谢意。太后有旨,着内内侍省黄门李宪、窦守志分别代表本宫前往晏府、王府迎接新妇至六元府与方仲永完婚,钦此!”

    李宪、窦守志领命而去,早已打扮停当的花轿、吹鼓手随行,另有开道的兵丁为前驱,端的是好大的场面。

    方仲永是大感佩服。看看人家这办事能力,要不人家怎么能走上人生巅峰了呢?比张攀龙那家伙强到天上去了,要不把张攀龙送进宫里跟陈公公学两手?

    陈琳解决了方仲永的大难题之后,丝毫不见倨傲,反而关心起下一项活动的开展情况了。陈琳问道:“未知府中喜宴准备的如何了?”

    方仲永很有自信地一笑,说道:“在下刚到京城,并无太多亲友。是以在下已经请了晏府的厨子掌勺,再配合些家乡风味小吃,十来桌就够了。酒水也是从几家正店所购,有清淡些的,也有浓烈些的。到时,还请陈公公喝一杯薄酒才是。”

    本来也只是谦虚的说法,没想到陈琳却较了真:“咱家自然是要讨杯酒吃的,但薄酒就不用端给贵客们喝了。只恐贵人不喜!这菜式也不行,太过简陋,量也太少,至少要准备五十桌才行。”

    方仲永笑道:“宾客中的长辈只有在下的父母与曾家叔父,想来不会介意的。至于饭菜,过多了吃不完反而浪费了不是?”

    陈琳做高深状笑而不语,只对随侍的众人道:“于正厅开宴六席,小花厅另置一席,厢房摆三十席。酒水嘛,正厅的用皇后家的瀛玉,厢房的就用方大人准备的各正店的。特别是尚食局的几个掌勺,都给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这可是太后、官家亲自督办的大喜事。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咱家吃了挂落不说,小心你们的狗命!听清楚了吗?”

    众人皆道“是”。

    方仲永这才注意到陈琳身后乌泱泱的一大帮子。有带着桌椅板凳的,有布置餐具的,有生火做饭的,有清洗切菜的。好家伙,这是下乡包酒席的节奏吗?咱这小门小户的,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大婚(三)

    天亮了,傧相曾晔、赞者曾巩也来了。

    听方仲永说了迎亲的安排,二人很是羡慕方仲永的圣眷之隆。曾晔还笑嘻嘻地嘲弄比方仲永还略大的曾巩:“小巩,你什么时候也来个官家赐婚呀?”

    曾巩很是“正经”地说道:“文远大才,官家恩遇才有此殊荣。小弟这才疏学浅的,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莫非我曾子固注定孤独一生不成?苦啊啊啊!”

    不是说历史上的曾巩是个很古板的人吗?这是跟谁学坏了?特别是最后的苦啊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管他呢,迎接客人才是正事儿!

    最先来的,也是最近的,连襟富弼携夫人前来。大姨子还替自己的妹妹叫屈:“从未听说过一下子娶两位新娘子的,不知道你心中到底谁才是正房呢?”

    方仲永讷讷不能言,富弼劝道:“夫人慎言。此乃官家所定,岂是我等可以质疑的?文远贤弟自有分寸。”说着,还给了方仲永一个歉意的眼神。

    方仲永能说什么,敢说什么?只能报以苦笑。

    本以为宾客稀少,自己人关起门来庆贺一下就够了。不成想,许多有的没的的人都登门了。

    如这位,曹仪的堂弟曹佾(yi),别名曹景休,还有个别号曹国舅。是的,您没看错,就是那个八仙之一的曹国舅。

    按说自己虽然与曹仪见过一面,也相交甚欢,但如何敢惊动八仙之一的曹国舅来给自己贺喜?

    也许是曹国舅此时尚未成仙,语中并无太多出尘之气,反而显得谦厚仁让,尽显曹家“诗礼传家,簪缨继世”的世家风范。

    刚把曹国舅迎进府里,一群杀马特就来了。

    领头的约莫三十来岁,一副汴梁街头花胳膊的打扮。方仲永本以为是街上不知死的青皮前来捣乱,正要命人赶出去。那位浑身涂得油光水滑、胸前纹了两条带鱼的老混混就报上了名号。

    其人自称是石宗永的族叔,崇仪使石贻孙。

    如果与石宗永平辈论交的话,方仲永是要喊一声世叔的。

    刚喊了声,就被石贻孙打断了:“咱们各论各的。我这个崇仪使也是个不管事的职位,论阶级比你还要低一些,你也别喊我大人,那样的话我还得喊你上官。我痴长几岁,就叫我一声老哥如何?”

    方仲永也没有见人就当晚辈的习惯,试探地喊道:“老哥?”

    石贻孙大喜:“好兄弟!这就对了嘛,喏,这是贺礼一千贯,拿着吧!”

    方仲永吓了一跳,这刚认的老哥就给一千贯的份子钱,不合适吧?急忙推辞。没想到那石贻孙竟然恼了,丢下钱就走,连门都不进了。

    前来打理的晏府管家晏福解释道:“姑爷有所不知。这位石家的二爷,平日里惯常在街头玩耍,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对了脾胃,便是割头剔骨也在所不惜。恶了他嘛,当即翻脸不认人。委实是不好打交道的!”

    方仲永闻言笑道:“原来是个性情中人。其实我是很欣赏这种人的,爽快、直接,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不用考虑太多。只要不作奸犯科,做个玩伴还是不错的!”

    如果说曹家和石家多少还有些联系,而后面出现的许多人都是素昧平生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

    有首相家的,枢密使家的,三司使家的,御史中丞家的,等等等等。几乎凡是在朝中挂的上号的都或是派子侄或是管家来了。

    方仲永其实也能理解。

    晏参知政事嫁女儿家里少了人口,还赔出去一大堆的嫁妆,到晏府贺喜有找抽的嫌疑。但终究是一场大喜,不来就是失了礼数,日后不好相见。且方仲永六元及第,官家钦赐二平妻,恩荣一时无两,将来出将入相亦为时不远。上门道贺,也好有个香火情不是。

    当然,也有让方仲永不能理解的人。

    方仲永觉得宾客应该都来的差不多了,就到了府中招待客人。忽然听到忠叔回报说门外有一位道人指名要见方仲永。

    方仲永喜道:“可是宝来天君来了?”

    忠叔是认识宝来天君的,说道:“不是天君驾临。问他是谁也不说,给些酒菜吃了也不走。老奴以为想要些喜钱,也给了他一些。那道人倒是不客气地收下了,却说今天是少爷的大喜之日,有礼物送上,但须少爷亲自去取才行。”

    无奈,方仲永只得又回到门前,却见那道人比之宝来天君还要邋遢。人家自称贫道是表示自己道法浅薄的谦词,这位是真得贫。

    宝来好歹还有件囫囵的道袍,浑身上下也没什么污垢,当得起一句“仙风道骨”。这位呢,一件貌似道袍的衣服穿在身上,两只袖子却不翼而飞了,脚上的草鞋也只剩下了两个半只。

    何谓两个半只?您见过人字拖吗?

    方仲永也不嫌弃那道人的邋遢,拱手问道:“不知道长尊号为何?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那道人从牙缝中抠出一条肉丝,看了看,又填进嘴里吃了。

    见方仲永一脸要吐的表情,道人很是鄙夷地道:“我吃我自己嘴里的肉,你那个鬼样子给谁看呢?哦,对了,你问我的名字?记不清了,大家都叫我火龙。”

    火龙?我还火龙果呢?

    火龙!火龙真人!张三丰的师傅!

    一念及此,方仲永立马怂了。

    论辈分,方仲永可是要喊一声师叔的。

    这位可是大高手呀!

    今后要上街调戏个良家妇女呀,或是到西夏摘李元昊的脑袋呀什么的,这位可是当打手的不二人选呀!有他在,可保小命无忧矣!

    方仲永急忙行礼道:“见过师叔!敢请师叔入内饮宴!”

    火龙撇撇嘴说道:“听我师兄说收了个寄名的弟子,是你吧?也不怎么样呀!一点礼数都不懂。罢了,老道听说你想学些功法,是也不是?”

    方仲永变身磕头虫,不住地点头哈腰,哀求道:“我师傅不擅搏击之术,只传了弟子九转玄功心法。于强身健体是极好的,但于阵战搏杀就显得勉强了。听闻师叔精通搏击之术,敢请师叔赐教。”

    火龙真人仔细地打量了方仲永一会儿,点头道:“你筋骨尚可,修习九转玄功也略有小成。虽不似我这徒儿聪慧,但念你还算勤奋,便传些道法与你罢!”

    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了方仲永。

    火龙真人说道:“你有我道家无上心法为基,修习起外门拳法、兵刃皆事半功倍。这绵掌看似绵柔,以内劲催动,可伤人于无形。便是你身着重铠,也难逃内腑尽碎。你喜欢吗?”

    好么,这是化骨绵掌呀!要学,要学!

    火龙真人继续说道:“另一本是柔云剑法。此剑术一经发动就连绵不断,在一招之后,不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跟着就来,如柔丝不断,春云绵绵。虽不如刀法凌厉威猛,但修习得法,数十人不得近身。”

    方仲永没有学习某只猴子去问“可得长生么”,估计火龙真人也没有半夜教徒弟的毛病。他的注意力都在火龙真人身后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身上。

    那个小正太年约六七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想让人啃一口。

    方仲永问道:“可是三丰师弟?”

    小正太行礼答道:“见过师兄。”

    方仲永拿出师兄的派头,摸着张三丰的脑袋说道:“师弟呀!你要好好地随师叔修习道法、武功。将来武功大成了,来帮师兄打坏人好不好呀?”

    小正太张三丰脆生生地答道:“好呀!”

    方仲永强压住心中“我摸了张三丰的头了”的狂喜,再次请师叔入内用饭。

    火龙真人摆摆手道:“谁耐烦与你这红尘中禄虫厮混。只把你的红烧肉、叫花鸡多弄些来,我们吃饱了再拿些就是了。日后有缘,自会相见。至于我这弟子三丰,你也不用打什么鬼主意。等他在江湖上历练够了,自然会来寻你。去吧,你的新娘子该到了。老道身无长物,就不给她们见面礼了。”

    方仲永再次拜谢后,刚起身往府里走,又被火龙真人喊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贪恋床笫之欢。旦旦而伐,终不合养生之道。我这里有房中术一册,你可与二位娇妻一同修炼。妙用无穷哟!”

    方仲永决定不理这咸湿佬,拿了册子落荒而逃。

    须臾,二位新娘子俱已接到。寻常人家的什么催妆诗、打傧相、要红包之类的刁难一概没有,李宪、窦守志一句“太后懿旨”就全部解决了。

    吉时已到,燃香烛,放鞭炮,拜天地。

    虽然赞者曾巩喊的是送入洞房,但方仲永就算再色迷心窍也不能丢下一众宾客去嗨皮吧?只得抛下二位美人,周旋于众多大老爷们之间。

    眼看要被灌醉,陈琳陈公公及时出现了。

    陈琳小声说道:“请方大人先去盥洗一番,然后随咱家去花厅参见贵人。”

    贵人?今天谁也没有我的两个老婆贵!方仲永满是不舒坦。

    到了花厅,方仲永的酒意一下子全没了。无他,花厅中的几位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晏殊,老丈人,不敢得罪。

    王益,老丈人,不敢得罪。

    只是这二位嫁女儿的来喝自己女儿的喜酒,怎么感觉这么怪异呢?这会儿不是应该正在心疼自己的女儿,和嫁妆吗?

    还有勉强坐在椅子上的老爹,您虽然是小民一个,但好歹与这两位也是亲家了,至于在那里哆嗦吗?

    还有那个背着身站在主位上的谁谁,对,说你呢。你谁呀?敢到我家里撒野,一招化骨绵掌化了你!

    那人徐徐转身,方仲永顿时化为佞幸小人:“不知官家驾临,臣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赵祯笑道:“方爱卿无须多礼。你的三位长辈也是朕叫来的,你不怪罪吧?”

    方仲永忙道:“岂敢岂敢!”

    赵祯说道:“虽于礼不合,但朕在宫中无趣,很想到大登科的状元郎是怎么样小登科的。朕觉得你娶二位平妻已是不合礼法了,索性就再不合一些吧。便叫了晏、王二位卿家陪朕闲聊。令尊乃今日东翁,也一块坐坐,爱卿以为如何呀?”

    瞅着即将昏厥过去的老爹,方仲永敢说不好吗?

    都怪那不走寻常路的赵祯,有您什么事呀?还看状元郎怎么小登科的?你以为都像您的祖宗那样,将“行幸”小周后的场面进行“写生”绘画,还邀请旁人参观自己的雄姿呢?

    火龙真人与张三丰的关系为正史所记,非胡渣唏嘘杜撰。火龙真人事迹不详,出身不详,仅留存诗一首:道号偶同郑火龙,姓名隐在太虚中。自从度得三丰后,归到蓬莱弱水东。(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女人,你的名字叫美丽

    按照西方人的说法,那个啥是美好的,但也是私密的。正常人是不会,也不允许旁人参观自己与别人(尤其是自己的老婆)敦伦的。

    方仲永是标准的正常人,对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老婆是非常的小气的。因此,赵祯的妄想绝对是不可能实现的。别说他,天王老子都不行。

    好在赵祯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想要观摩的想法,他更多的是对自己一手促成的美满婚姻的骄傲。便如某位写手好不容易写了一段佳作,很希望得到读者的夸奖一样。

    于是,方仲永谀辞如潮,把赵祯吹嘘得宛如千古明君一般,并适时地表达了对老赵家的感激之情。直到把晏殊、王益快听吐了,赵祯才心满意足地回宫去了。

    等方仲永把一众宾朋送走,天都快黑了。

    心急如焚的方仲永急忙跑到新房里,二位娇滴滴的新娘子还没有吃饭呢!饿瘦了怎么办?

    要说没吃其实也不太准确,拜堂后自有那福寿俱全的婆子捧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请二位新娘子每人吃了一个,还问道:“生不生?”

    二位新娘子俏声答道:“生!”

    但一天只吃一个饺子,还得保持着端庄的姿态绝对是件挺折磨人的事儿。方仲永进得门来,并未如各位看官想的那般猴急,继而进行了一番不可描述的活动。

    试问一下,如果是您心爱的女朋友饿了一天了,你会只想到那些不可描述的行为吗?有禽兽一点的看官必然点头,但方仲永是什么人?那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怎会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自然是先用秤杆挑下新娘子的红盖头,再有那福寿俱全的婆子奉上一只,呃不,两只葫芦,一剖为二,倒上清凉的米酒,同饮一杯合卺酒。当然,方仲永是喝了两杯。如此下来,就算是礼仪完成了。

    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服侍二位娘子卸妆,再把炖得稀烂的米粥端上来,一人一大碗呼噜呼噜喝个精光。方仲永一整天只顾喝酒了,得了点儿吃食才算回魂。

    二位新娘子的吃相也并不雅致,这是饿急了呀!

    方仲永一手拉着一个,很是歉疚地说道:“苦了二位娘子了!这结婚真是个辛苦活,可不能再有下回了!”

    王凌薇嗔道:“今天你一下子就娶了我和惠子姐姐,还不满足?还想再有下回?”

    方仲永自知失言,不敢回答,眼巴巴地向晏溶月求救。

    晏溶月笑道:“薇儿妹妹莫要挤兑相公了。你看他那个可怜的样子,传扬出去,还以为我们姐妹多么霸道呢!”

    王凌薇故作哀怨道:“知道你们伉俪情深,嫌我这个小妾碍眼。我走了,让我孤零零地在西苑终老吧!”还凄凄惨惨地唱起了“良辰美景奈何天……”

    打住,您这是要闹哪样?不用点手段不行了!

    方仲永一把就把王凌薇拥进怀里,正色道:“薇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委屈。在我的心里,你们俩是同等重要的,绝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让你住在西苑,惠子住在东苑,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今日将洞房花烛设在东苑,也只是图个便利而已,薇儿你可不要多想!

    当然了,你们俩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三个便同住在这东苑如何?我可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哟!”

    二女同时啐了一口。

    晏溶月不理满脑子不健康思想的某人,拉住王凌薇的手转身走到墙角。

    晏溶月先是对王凌薇说了几句,王凌薇摇摇头回答了几句,晏溶月又摇摇头说了几句,王凌薇再次摇摇头说了几句……

    演哑剧呢?

    正当方仲永将二女的哑剧与前生看过的某著名哑剧演员的水平进行比较时,晏溶月走到身边说道:“不知方大老爷今晚想要哪位侍寝呢?”

    方仲永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想要哪位?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当然是都想要了!

    不过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景而已,根据二女的一贯表现来看,她们对于三皮、四皮什么的只怕是暂时不能接受的。

    但无论选择谁,另一位必然是有些失落的,甚至是为今后的感情留下隐忧。

    从内心来说,方仲永希望自己所钟爱的女人都能够开开心心地生活一辈子(请注意“都”字!)他不希望给任何一个人留下哪怕一丝的遗憾。

    而且更重要的是,晏溶月的话里有陷阱。方仲永岂会上这么明显的当?当即说道:“但凭二位夫人发落!”言下之意是,哪位夫人召小的侍寝都行,我不是那挑三拣四的人。

    晏溶月没有回话,王凌薇匆忙说道:“那就惠子姐姐吧!”

    晏溶月羞恼道:“你明明刚才答应了的!”

    眼见一场“宫斗”上演,方仲永笑道:“你们别争了,咱们三个今晚睡在一起。”

    二女同时“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就是字面的意思,睡在一起。一起睡觉的意思,不懂吗?”方仲永决定懒得理这两个满脑子不纯洁思想的人,径自脱去外衣,只留亵衣。抱着个竹夫人(别想歪了,一种竹制取凉用具而已。),往床上一躺,舒服!

    二女狐疑地对视了一眼,也慢慢地脱去繁琐的嫁衣,浑身上下依旧包了个严严实实,慢慢地躺到婚床上。

    也多亏那床榻甚大,二女紧紧偎在一起,离方仲永还有许多距离。

    方仲永见状不由哭笑不得:“你们穿得那么多,还挤在一块儿,不怕捂出痱子吗?”

    二女同时摇摇头。很显然,她们认为比起让人刺痒难耐的痱子,还是某人的威胁更大。

    方仲永无奈,起身拿了个茶盏,放到自己与二女之间,自己又往里侧挤了挤,说道:“以此茶盏为界,为夫保证不越雷池一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三人大眼瞪小眼。

    若是寻常夫妻,这时多半是要进行一番不可描述的行为的。

    但方仲永是什么人,焉能被些许红粉骷髅所迷惑?心中学唐僧默念“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若干遍。

    然并卵!

    不念经了,改说故事吧,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方仲永起身坐起。

    二女惊觉,急忙抱成一团,还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方仲永。

    方仲永很是无语:“你们不用那么紧张。看你们也没有睡意,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晏溶月依旧审慎地望着方仲永,王凌薇终是好骗一些,拍手道:“好啊,好啊!”

    方仲永清了清嗓子说道:“话说东晋时分,有一奇女子名曰祝英台……”

    王凌薇撇嘴道:“梁祝呀,早听过了!”

    “严肃点,讲故事呢!

    话说那祝英台乔装为男子入书院读书,爱慕上了优秀的同学梁山伯。那梁山伯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嗯,就如同为夫一般。

    一日,被识破了女儿身的祝英台同梁山伯外出游玩。偶遇大雨,所投客栈也只剩下一间客房了。二人无奈,只得同处一室了。”

    晏溶月笑道:“相公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些不可描述的情节了?那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吧?”

    方仲永竖起大拇指,说道:“不是!”

    见晏溶月惊愕的样子,笑道:“为夫岂是那庸俗之人?且听我慢慢道来。

    到了休息的时候,祝英台也像为夫一样把一茶盏放到二人中间,并对梁山伯说,若是夜晚越过了茶盏便是禽兽。

    那梁山伯乃谦谦君子,极为守礼,一夜间并无丝毫不轨。你们猜,第二天祝英台会对梁山伯说什么?”

    王凌薇说道:“定然是说他虽谨守礼节,但却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方仲永摇摇头道:“不对。第二天,祝英台给了梁山伯一耳光,还骂了声禽兽不如!”

    二女大笑。

    方仲永温言道:“不紧张了吧?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这同床共枕,这得是多大的缘分才能成就这份姻缘。你们就是我心中的宝呀,如何能不细心呵护。

    虽说夫妻敦伦乃人伦大礼,但总要有个熟悉的过程。两个人之间若只剩下纯粹的生理需求,则与禽兽何异。总要水到渠成,才能水乳、交融不是?吹熄蜡烛,睡觉吧!”

    一夜无话。

    天明时,方仲永醒来,见二女睡得正香,便轻轻地跨过二人(古时男子是睡在里侧的,据说是因为女子从身上跨过不合礼数。),又在每人额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见晏溶月的眉毛动了一下,知道晏溶月已是醒了,方仲永轻声道:“再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早饭时,我再喊你们给父母敬茶。”

    王凌薇却是猛地坐了起来,叫道:“我们还得做早饭呢?”

    方仲永笑问:“你们俩谁会做饭?”

    二人齐齐摇头。

    “放心吧!我父母出身贫寒,没有那大户人家的诸多臭毛病。什么晨昏定省,亲奉羹汤之类的虚礼全都用不着。你们只需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过得高高兴兴的,早日给我们老方家生个大胖小子,保证爹娘比什么都高兴。”

    看着慌里慌张喊丫鬟进来伺候梳妆打扮的两位新娘子,方仲永不禁摇头失笑。

    女人呐,你的名字叫美丽。(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果然无事

    无论古今,女人对化妆品的追逐,或者说是对美的追求是从未懈怠的。

    从仅存的史料来看,妆粉、胭脂、眉笔、口眉、指甲油等一应俱全(请女书友自行对照所用产品,俺一个老爷们不懂这个)。与后世略有不同的是其原材料多采用无副作用的天然原料制成,如妆粉是用米浆,胭脂是用地莲花制成。眉笔就高级了,用的是石黛,一种黑色的矿石,所谓黛玉也者。

    美人化妆,古已有之,甚至远在西汉时就出现了张敞的“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的典故。

    方仲永画眉鸟倒是见过,但不会画眉,更不懂闺房之乐。二位夫人嫌他碍事,赶了出去,自顾梳妆打扮。

    你还别说,那打扮出来的效果,嘿,眉目如画!

    什么叫眉目如画呢?就是眉眼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那粉扑的,煞白煞白的;那眉毛描的,乌黑乌黑的;那胭脂涂得,血红血红的。宛似初学美工的学徒的画作一般,直白地说就是福娃的造型。

    刚一出场,方仲永吓了一跳。

    这什么情况,倭瓜国的艺伎怎么跑这儿来了?

    幸好发型还算正常,没弄出个杀马特或者莫西干来。不然的话,方仲永就得跪地问道,姐姐哪年穿越来的了。

    满怀忐忑地领着二位“眉目如画”的“美人”去见父母,方仲永还一个劲地担心惊骇了老人家。

    不成想,二老对新媳妇的妆容居然甚是满意。

    父亲作为老公公,不好对儿媳妇的妆容过多评价,但一个劲地捋须点头可见是非常满意的。

    母亲倒是直白多了,直接给每位儿媳妇发了个大红包,还一个劲地夸奖道:“真是好模样!这官宦家养出来的女儿就是好!”还让两位儿媳妇转一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是否丰那个啥肥那个啥(参见莫言作品名)。

    这一打量,就坏了事儿了。

    方母的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把二位儿媳妇叫到跟前,仔细询问起来。方父想凑个热闹,被方母一句“女人家的事儿,你掺和什么”轰了出来。

    方父发了个“什么情况”的表情。

    方仲永秒回“不知道”。

    等方母与二位儿媳妇偷偷摸摸、叽叽咕咕、神神秘秘地表演完了哑剧,方父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就被赶出了餐厅,二位儿媳妇也施礼退下,只留下方仲永一个人接受母亲的询问。可为什么王凌薇走的时候还给了个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笑容呢?

    母亲开始诉说起了方仲永小时候经历的若干劫难,从雷云渡劫,呃不,从学走路磕破了卜楞盖开始,直至去年脸上起了个痦子。最后,方母问道:“仲永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方仲永秒懂王凌薇刚才那个笑容的意思了。

    在王凌薇的描述下,在晏溶月的无声配合下,在老妈心目中方仲永肯定变成了有“难言之隐”的男士。甚至连老妈用的成语“难言之隐”说不得都是王凌薇教的。

    好呀,你给我等着!

    方母见方仲永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不禁哭泣道:“我苦命的孩儿呀!要不是你爹整天拉着你四处赴席,哪里会让你落下了病根。可怜我们老方家要绝活了呀!”

    方仲永觉得老妈的科学知识文化水平有待提高。

    一来,老爹带着他去赴席饮宴不假,但方仲永是没有喝酒的,对身体发育没有影响;二来,磕着卜楞盖、脸上起痦子,与生殖系统毫无关联;三来,即便方仲永因附身而带来什么不良影响,老方家还有大伯那一房呢,无论如何是不能算绝活了的。

    但见母亲真心难过了,方仲永急忙安慰道:“母亲但请放心,孩儿的身体棒得很呢。孩儿得宝来天君授以道家无上功法,筋骨强壮,寻常三五十个壮汉也未必是孩儿的敌手。且又蒙火龙真人授以房中妙术,有二位夫人何足道哉?便是将来有个十房八房妾室也不在话下。只怕将来母亲嫌孙儿太多,抱不过来呀!”

    方母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无事?”

    方仲永斩钉截铁地答道:“果然无事!”

    要说这封建社会真是不好,这边还没有点风吹草动呢,就被某些人传递到陈琳耳朵里了。于是,赵祯也知道了方仲永新婚之夜与二美同床共枕居然没有丝毫逾矩的行为。

    要说这古人实在是很矛盾。

    一边宣扬着柳下惠坐怀不乱的高尚品格,一边又觉得旁人都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俗不可耐的俗人,断然做不出美人在怀而不及于乱的行为。

    于是,赵祯同学作为一个子嗣艰难的问题男人,推己及人,便臆想开了方仲永不同二位夫人行房的原因。

    嘿嘿,定然是有隐疾呀!朕颇有同感呐!朕的心里为什么还有点开森呢?不行,朕乃一国之君,万民表率,岂可有如此阴暗的想法?要安慰,要治疗呀!

    赵祯轻咳一声,陈琳闪现:“官家有何吩咐?”

    “传翰林医官许希,也就是那个前番为朕治病的那个,去六元府给方卿家诊治。哦,不行,方仲永年少气盛,恐不愿别人知晓。这样吧,你先去六元府宣召方仲永进宫,就说朕有事问询。朕再命许希为他治疗,大伴觉得如何?”

    陈琳立刻马屁送上:“官家英明!”

    赵祯也觉得自己很英明,很关心臣下,之所以开心一定是因为能够帮助别人。一定是的!

    不多时,方仲永进宫。

    赵祯先是云天雾地扯了一大通的闲篇,终于图穷匕见问道:“爱卿与二位夫人琴瑟和谐否?”

    方仲永翻了个白眼,心道关你屁事,嘴上却不得不答道:“臣等夫妻恩爱,俱都感谢皇恩不已。”

    赵祯呵呵了两声,说道:“为何朕听说的与爱卿所言不同。有宫中女官回报,昨夜爱卿与二位夫人同床共枕,然天亮后二位夫人俱未曾破身。不知属实否?爱卿但有难处,只管说来。你我君臣相得,定让你夫妻美满,不留遗憾才是!”

    方仲永急了,您这皇帝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我和老婆是否敦伦,怎么就碍着你了?再说了,这是极端私密的事,怎么就到了你耳朵里了?还有没有王法?呃,好像王法就是人家定的!

    方仲永无奈,只得说道:“臣身体无恙,与妻子也是伉俪情深,没有任何嫌隙。只是昨日新婚,臣以为不宜行房。故而,故而才有此番误会。”

    赵祯饶有兴趣地问道:“朕亲命钦天监选择的良辰吉日,怎会有不宜行房之说?你且仔细说来,若是钦天监失职,定严惩不贷!”

    方仲永说道:“与钦天监无干,官家无须责罚他们。原因都在臣的身上,是臣以为不宜者有三。

    一者,臣与夫人虽情深意重,然毕竟受礼法所限,并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于身体而言,实与陌生人无二。试问如此陌生的夫妻,冒然行周公之礼,有何乐趣可言?

    二者,臣昨日忙碌许久,且饮酒甚多。二位夫人虽不劳累,亦是饮食不周、有些疲惫。若是刚巧有了身孕,臣断言,所生子女必然不甚聪慧。”

    赵祯来了兴趣,问道:“说说,是什么道理?”

    方仲永解释道:“酒虽有助兴之用,于婴孩却是极为不利。若是饮酒后所育婴儿,必然脑子迟钝甚至痴呆。君不见,那刘伶、陶渊明、李白等善饮者的子嗣可有出类拔萃的?至若有富贵人家,童子五六岁就让饮酒陪客,以为乐趣。然成年后多性格暴躁鲁莽,少心思缜密之人也!”

    赵祯点点头,对侍立一旁的陈琳说道:“大伴记下了。凡朕饮酒后,不得召嫔妃侍寝!”又对方仲永说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方仲永道:“还有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男子未至二十,女子未满十八,虽亦可诞育子嗣。然筋骨终未长成,如秕谷入薄田,安得有硕谷可收?

    今多有女子十二三岁,男子十三四岁即婚配者。于男子纵有百般不利,于女子却是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一遭了。今凡早婚之女子,在生育时常多艰险,动辄寤生(难产),母子俱陨者亦常有耳闻。然二十许的妇人多有顺产,甚或北地多有以娶生产过的妇女为喜之俗,盖皆因此也。”

    赵祯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一眼充当医学顾问的翰林医官许希。

    许希言道:“实不知方大人对医理如此精通,所言皆合医祖扁鹊之论。臣亦以为男女过早婚配于子嗣不利,但方大人的男子二十、女子十八始适宜婚配之说,不知从何而来。臣才疏学浅,不敢妄下断语。”

    赵祯说道:“方爱卿年纪虽幼,然博览群书,诸子百家多有涉猎,亦常有新奇之语。他知道的比你多,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许希,朕来问你,你以为多大年纪适宜繁衍子嗣,且既不损根基又能保子嗣康健?”

    赵祯子嗣艰难,赵祯旦旦而伐身体虚弱,赵祯十二岁就知人事,赵祯宫中多十二三岁**,赵祯……

    一瞬间,许希心思电转,回答道:“太晚生育亦多有不妥,且对国朝人口增长不利。臣以为,男十六、女十五岁即可行人伦大礼也。”

    赵祯向陈琳看了一眼说道:“可记下了?”

    陈琳答道:“记下了。今后凡年岁低于十五岁者,不得入宫为嫔妃。宫中既有女子者,别院荣养,待其满十五岁再行安置。”

    赵祯点点头,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仲永见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就拱手一礼,想要出宫回家陪自己二位如花似玉的新娘子。

    赵祯适时地抬起头问道:“方爱卿当真无事,非诡言哄骗于朕?”

    方仲永满怀悲愤,说实话怎么这么难呢?

    奈何人在屋檐下,只得满是屈辱地回答:“果然无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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