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伤敌
第一二一章 伤敌
次日,方仲永在五台山南禅寺见到了野利遇乞一行。
一见面,方仲永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不是野利遇乞,而是朝廷派出的接待人员苏舜钦。
其祖苏易简,太宗太平兴国五年进士第一,也就是那个仅用了十年就当上参知政事的猛人。
苏舜钦为人豪放不受约束,喜欢饮酒。他在岳父杜衍的家里时,每天黄昏的时候读书,边读边饮酒,动辄一斗。岳父对此深感疑惑,就派人去偷偷观察他。
时读《汉书·张良传》,当他读到张良与刺客行刺秦始皇抛出的大铁椎只砸在秦始皇的随从车上时,他拍案叹息道:“惜乎!止中副车耳。”于是满满喝了一大杯酒。又读到张良说“自从我在下邳起义后,与皇上在陈留相遇,这是天意让我遇见陛下呀。”他又拍案叹道:“君臣相遇,如此之难矣!”又喝了一大杯。
实在是酒国英雄,烂酒鬼一枚。当然了,人家有遗传,其祖善饮,其父好饮,其友石曼卿更是千杯不醉。与其祖其弟并称“三苏”——不是盗版苏轼父子,彼时苏轼还在吃奶,苏辙还没影呢。
只是这位苏舜钦只继承了酒瘾,却没有继承其祖做官的本事。除了首倡古文运动以外,在执政上并无多少建树。蹉跎官场十余载,才混到个正八品的大理评事的职务。这不,又被打发到代州,来做起接待野利遇乞的苦差事来了。
因为苏舜钦也是景祐元年的进士,方仲永很是热切地招呼道:“年兄近来可好?”
苏舜钦正勉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心中说不尽的烦闷时,忽然他乡遇故知,喜出望外:“文远兄何以至此?”转而又自嘲一笑:“是了。文远兄主动请缨,来忻代地区赈济灾民。在五台山出现,也是理所应当。在下饮酒过多,已是有些糊涂了。”说着,又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
这位酒瘾不小呀!怪不得四十来岁就挂了呢!
看他颓废的模样,方仲永劝道:“美酒虽好,但不要贪杯哟。正当留着有用之身,报效朝廷,造福百姓才是。”
苏舜钦又是一口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文远志向高远,在下佩服。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子美就不是治国安邦的材料,否则怎会被打发来陪这些粗俗之人?”
旁边一位剃着秃瓢、脑后却又扎着几个小辫的汉子怒道:“你这宋狗好不晓事,能陪伴宁令进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竟敢鄙视我等?”
方仲永怒道:“你是何人?可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那人傲然答道:“本官乃野利宁令,座下吴昊是也!”
方仲永佯作没有听清:“吴什么?”
“昊,昊!”
方仲永转身问公孙策:“鸿轩,你是否听到了几声犬吠?”
公孙策凑趣道:“看来代州知州门禁不好,佛门清静之地如何能有疯犬伤人呢?赵大人,你说是不是呀?”
苏舜钦哈哈大笑,赵日新一脸苦相:“还请大人留些颜面,毕竟是朝廷交代下来的差事。真惹得宁令不快,只恐伤了两国的和气。”
方仲永怒斥:“宁令是什么,你当本官真个不知?李元昊不过是一西平王爵位,焉敢再与他人分封王位?还有这数典忘祖、恬不知耻的东西,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哪!与本官把这狗贼剁成肉酱喂狗!”
正主终于发话了,野利遇乞笑道:“你这小娃娃好大的威风,却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跑到这里玩耍。本王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小娃娃计较。回家去吧,免得不慎跌破了头或是折断了手脚,就不好了。”
方仲永不搭他的话茬,只问苏舜钦:“你陪伴的那个所谓的宁令呢?拜佛要想灵验需要从山下三步一叩,九步一拜才好,莫非野利宁令还在上山的路上磕头?”
苏舜钦见**味太浓,不是他这小胳膊小腿能承受得住的,急忙把两人正式介绍了一下,就暗擦脸一把冷汗功成身退了。
野利遇乞一拱手:“原来你这小娃娃竟然是赵宋的高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方仲永一拱手:“原来你这石碾子安个头的老汉竟然是西夏的宁令,真是西夏人口单薄,令人唏嘘呀!回头定要奏请官家,多赐予你们些粮食。”
那吴昊见自家主子出来了给自己撑腰,精神头又上来了:“宁令休要与这浮华小儿多说,宋人最喜做口舌之争。还自以为是文采风流,实则是百无一用。宁令只需要与他考教阵战功夫,定要他哑口无言,颜面扫地。”
对方的师爷老是露面,自己的师爷总不好隐身吧!放公孙策。
公孙策上前一礼道:“在下公孙策,忝为幕僚。见吴先生出口成章,想必是读过书的了?”
吴昊傲然:“吴某自幼饱读诗书,诸子百家无所不通。赵宋昏庸,不能识我大才,吴某才能转投大夏,得遇明主。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矣!”
公孙策笑道:“先生大才,可通《乐》经乎?”
吴昊哈哈大笑:“你这书生好生迂腐!《乐》早已散轶,如何能通?”
“当真不通《乐》经?”
“当然不通了。”
围观者哄堂大笑,吴昊才知道自己入人彀中,羞愤得无地自容,向野利遇乞哀求道:“宁令,您可要为小的报仇呀!”
方仲永低声笑道:“鸿轩你学坏了呀!”
公孙策一拱手:“谢大人夸奖!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野利遇乞也觉得吴昊丢了自家的脸面,急于找回场子:“若宋人俱是巧舌如簧之辈,我大夏还是很需要的,南风馆里的收入不错哟!”
论开车,当然还是老司机厉害。方仲永不敌。
狗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就没有打改的时候。稍占了点上风,吴昊又嘚瑟起来了:“我家宁令文武全才,射术更是冠绝天下,绝非你这样的书生可比。若是在大夏,定然将你擒住,承欢胯下。”
方仲永听得火起,随手扔出一杆投枪,正中吴昊发髻。
众人大惊,各自操兵刃在手,剑拔弩张。
方仲永犹自惋惜道:“可惜了!本来是想射到你的脸上的,最近疏于演练,竟然偏了。真是可惜了!”
野利遇乞大怒:“你就不怕本宁令将你们斩尽杀绝?”
方仲永笑道:“来呀!互相伤害呀!不是我吹,本官身为兵曹侍郎、马军都指挥使、钦命河东路安抚使,但凡本官有什么闪失,整个河东路、永兴军都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以本官在朝中的人脉,西夏再也不会从我朝买到一粒粮食,一尺布帛。你可以代替李元昊做这个主吗?”
野利遇乞是西大的,不是吓大的:“就以河东这点驻军,能拦得住我大夏雄师,真是笑话!”
苏舜钦见事情正向不可挽救的趋势发展,急忙劝道:“二位息怒,息怒呀!野利宁令,你奉贵主之命前来进香,怎可在这佛门净地动武?方大人,你是河东路安抚使不假,但接待客人的活计还是由在下做主,如何?”
所谓麻杆打狼两头怕。
野利遇乞只是前来刺探虚实的,能有多少兵马?即便是侥幸杀了方仲永,只怕也别想活着回去。
方仲永也是没有准备好,真要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把西夏的宁令给宰了,朝廷那里也不好交代呀!
于是,野利遇乞笑道:“本宁令真是老了,比不得年青人的锐气了。若是再年少几岁,非要与方大人一决雌雄不可。”
方仲永笑得更甜:“是在下鲁莽了。幸得宁令不怪,在下不胜感激。为表歉意,在下意欲请宁令及二位同僚共饮一杯,宁令可要务必赏光呀!”
到了晚间,赵日新、苏舜钦欣然赴约,野利遇乞却是迟迟不到。
折老大忍不住说道:“莫不是怕死,不敢来了?”
方仲永训斥道:“一派胡言!野利宁令何等样的英雄,便是鸿门宴他也敢去。再说了,本官今日并没有带兵马,如何加害于他?”
只听得一声朗笑,野利遇乞露面了:“方大人果然是个实诚人!亏得那吴昊小肚鸡肠,劝阻不休,本宁令已是严厉地训斥过他了。”
说的倒是爽朗,可你带着的那些护卫是怎么回事?再者,真动起手来,那几十个护卫顶用吗?
当然了,方仲永表示,咱是个实诚人——有国际友人刚刚认证的——岂会干下埋伏五百刀斧手的下作事。
进了酒楼,野利遇乞的谨慎就显露出来了。
别人没吃过的菜,他绝对不吃;别人没喝过的汤,他也是绝对不喝一口。便是使用的碗筷、汤匙,也非要跟方仲永换过才肯使用。
要喝酒了,也要先拿起酒壶仔细看过。
酒鬼苏舜钦倒是一杯接一杯,嘴里得了空才问:“宁令很喜欢这个酒壶?”
野利遇乞笑道:“听闻大宋工匠技艺高超,所制酒器甚是精美。特别是有一种叫鸳鸯壶的,可以倒出两种美酒。本宁令从未见过,是以有些失态了。来,请满饮此杯,祝夏宋两国世代友好!”
赵日新干笑道:“野利宁令真是风趣,那鸳鸯壶不过是道听途说,在下等从未见过实物。想来必是子虚乌有,当不得真呀!”
已经有些喝高了的苏舜钦趁势道:“宁令言语有失,该罚!该罚!”
野利遇乞高声道:“本宁令自出娘胎,于喝酒上就没认输过。方大人,可敢与本宁令一搏?”
方仲永也自诩酒国英雄,高声道:“怕个谁来?店家,上汾酒干酿,最烈的那种!”
满满一大坛汾酒上了桌,苏舜钦一把拍开泥封,酒香扑鼻。赞了一声“好酒”,急命店家拿大碗。
倒上满满一碗,苏舜钦一口饮尽,又赞了一声“好酒”,扑倒在几案上。
赵日新一看大惊,急忙上前探视,随后尴尬地说道:“苏大人喝醉了!”
可不是喝醉了?这位酒鬼仁兄面色潮红,口吐酒香,还在喃喃自语着“好酒”呢!
野利遇乞松开了紧握的短刀,笑道:“果然是好酒!大漠苦寒,本宁令最喜烈酒,虽数十碗而不醉,不知方大人可饮几盏?”(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皇帝自有他爹管
第一二二章 皇帝自有他爹管
待回到馆驿,方仲永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急命人将准备好的温水往肚子里灌。喝得不能再喝了,重重地往胃部一拳,各种液体混杂着食物自口鼻涌出。
方仲永大喝一声:“拿漏斗来。折大,你看清我刚才击打的位置了吧?先把我绑起来,然后用漏斗使劲灌水,再击打我使水喷出。快呀,我的性命就攥在你手里了!”
绑人、灌水,折老大完成的都很好。到痛殴方仲永的时候,这家伙就怂了。
方仲永无奈,命令狄青在自己身上练拳击。
狄青多听话啊,嘭的一拳就打出去了,方仲永就再次表演了一出天女散花。
狄青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把大帅打吐了?不是说大帅很厉害吗?
隐隐感觉到有些腹痛,方仲永一咬牙:“还不够,上金汁!”
金汁者,五谷轮回之所不明液体也。因为药效猛烈,非生死攸关之时不可轻用。
二人大惊:“即便是酒劲太烈,多喝些醒酒汤也就是了。何必出此下策啊?”
“你们想害死我吗?快端上来。若是我昏迷过去,即刻灌服巴豆汤通便。切记切记!”
一碗金汁入喉,方仲永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失策呀!想要除去野利遇乞,可以用别的法子呀,干嘛非得把自己搭上。
又结合巴豆汤这一通便神器,整个馆驿是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比起方仲永的狼狈,野利遇乞就体面多了。用银针试了毒,又寻大夫看了脉相。一切都好,皆大欢喜。
野利遇乞还很奇怪:“莫非是我看错了?这方仲永真的只是个迂腐的文士?”
三日后,野利遇乞回到西平府。觉得腹痛难忍,大夫开治疗腹疾方剂若干,寻转轻。五日后,腹中如同刀绞,遂一命呜呼。死前高呼某人名讳,痛骂不已。
消息传来,方仲永付之一笑:“这真是拉不出屎怨茅坑。本官也是偶感腹痛,幸有良方治愈。野利宁令不幸离世,定然是庸医害人。早告诉他不要相信西夏的西医了,还是中原的中医可靠呀!没文化,真可怕呀!”
这句话要是被赵祯听见了,一定会加上一句:有文化的人更可怕。
春,正月,甲辰,雷。麟、府州及陕西大雨雹。
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限半月内实封进纳。
癸卯,同知礼院宋祁上疏曰:“去年火焚兴国寺浮屠,延燔艺祖神御殿,已而盗坏宗庙扣器者再,则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灾异之发,远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随方辄应,类无虚岁。而罪己之问不形于诏书,思患之谋不留于询逮,逾时越月,群下默然。间者但引缁黄,晨斋夕呗,修不经之细祝,塞可惧之大变,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诚至愚,窃恐销伏之间未得为计也。伏望陛下普诏百执,各贡所怀,留神省阅。”
乙卯,大理评事、监在京店宅务苏舜钦诣匦通疏曰:“臣闻河东地大震,历旬不止;孟春之初,雷电暴作。臣以为国家阙失,众臣莫敢为陛下言者,唯天丁宁以告陛下。陛下果能霈发明诏,许群臣皆得献言,臣初闻之,踊跃欣忭!旬日间颇有言事者,其间岂无切中时病?而未闻朝廷举行,是亦收虚言而不根实效也。窃见纲纪堕败,政化阙失,其事甚众,不可概举,谨条大者二事以闻。
“一曰正心。心正则神明集而万条理。今民间传陛下比年稍迩俳优,燕乐逾节,赐予过度。燕乐逾节则荡,赐予过度则侈;荡则政事不亲,侈则用度不足。臣窃观国史,见祖宗日视朝,旰昃方罢,犹坐后苑门,有白事者,立得召对,委曲询访,小善必纳。真宗末年不豫,始间日视朝。
“今陛下春秋鼎盛,实宵衣旰食求治之秋,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亲也。又,府库匮竭,民鲜盖藏,诛敛科率,殆无虚日。三司计度经费,二十倍于祖宗时,此用度不足也。望陛下修己以御人,洗心以鉴物,勤听断,舍燕安,放弃优谐近习之纤人,亲近刚明鲠正之良士,因此灾变,以思永图。
“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诌,非辅相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又,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诙谐自任,今处之近辅,物望甚轻,人情所忽,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
“且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为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柔懦,无刚直敢言之气。斯皆执政引置,欲其缄默,不敢举其私,时有所言,则必暗相关说。故御史、谏官之任,臣欲陛下亲择之,不令出执政门下。台谏官既得其人,则近臣不敢为过,乃驭下之策也。
“臣以为陛下身既勤俭,辅弼、台谏又皆得人,则天下何忧不治,灾异何由而生!惟陛下惟陛下少留意焉!”
丙辰,以灾异,诏转运使、提点刑狱案所部吏以闻。
上封者言:“自变茶法,岁辇京师银绢易刍粟于河北,配扰居民,内虚府库,外困商旅,非便。”
直史馆苏绅上疏曰:“星之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下之畔上,故星亦畔天。今大异若此,得非任事之臣逾常分乎?朝廷事无大小,委之**,至于黜陟之柄,亦或得专。夫大臣平日宜辩论官才,使陛下周知在位之能否,及有除拟,可以随才任用,使进擢之人知恩出于上,则威福不外分也。今则不然,每一官阙,但阅其履历,附以比例,而陛下无复有所更。故竞进之徒,趋走权门,经营捷径,恩命未出于上,而请托已行于下矣。祖宗时擢用要官,惟才是用,臣下莫得先知,故被擢之人,咸思自厉。此无它,讲求有素而大权不在于下也。
“雷者,天之号令。今方春而雷,天其或者欲陛下出号令以震动天下,宜及于早,而矫臣下舒缓之咎。凡朝廷事,无巨细,无内外,取其先急者,悉关圣虑而振肃之,不可缓也。夫星变既有下畔上之象,地震又有阴侵阳之证,天意恐陛下未悟也,更以震雷警之,欲陛下先事为备,则患祸消而福祥至矣。”
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陛下临朝渊默,垂拱仰成,事无大小,有议皆可。使辅相之臣竭忠无私,皆如萧、曹、房、杜则可;一有不及,才或非伦,则误陛下事多矣。今有一人进擢,则曰宰相某之亲旧也;一人罢黜,则曰宰相某之嫌隙也。由是天下嚣然,不曰自陛下出而曰由宰相得,非臣阴之盛而易天地之序者乎?
“京房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彼正而专犹且震,况专而不正,安得不溃阴阳之气而致天地之变乎!此地震之所由至也。臣愿陛下用天之高明刚健,法太祖之英武肃果,太宗之神睿聪察,先皇帝之精勤明哲,然后官人以材如周文,以法绳下如汉宣,招谏迁善如唐文皇。若此,何惧后患之不消,福庆之不臻哉!”
校书郎张方平上七事:一曰密机事,二曰用威断,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曰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
御史中丞张观亦言:“承平日久,政宽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因上四事: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
看晕了吧?要言之一句话,皇上您昏聩,亲小人,远贤臣,导致朝堂乌烟瘴气,所以您在上天的父就降下灾异来提醒您。
赵祯也是这样想的,但一点都不认同。
“这帮子言官,动辄就以天命示警来胁迫朕。这地动岂是朕失德所致?春天打了一下雷,也能扯到宰辅不力上,真的是服了他们了。”赵祯如是抱怨道。
会听到、敢听到这样的话的人,除了陈琳还能有谁?
陈琳劝解道:“自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之说,灾异就是群臣限制君王权利的不二法宝。不过是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行营私之实罢了。但老奴以为,韩琦所奏也有些道理。”
“喔?难得听大伴说起朝政,朕自当洗耳恭听呀!”
“老奴僭越了。这王随、陈尧佐确实是年龄大了些,可退职荣养,以显官家之恩德。至于旁人,贬也就贬了吧!”
“大伴难道看不出他们的言外之意?”
“不过是为范仲淹张目而已。范仲淹自到饶州任上,勤勉无怨,颇有政绩,确实可称得上贤才。然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事事听从臣子谏言,圣主所不取也。”
赵祯深以为然:“还是大伴一心为我皇家着想。别看这些自命清流的文官,说起来是惊天动地,只怕做起来就未必有多高明的手段了。此番元昊派人赴五台山进香,名为礼佛,实为刺探。你看看,有几个人应对得当的?”
陈琳笑道:“据细作回报。代州知州恐应付不来,托词引方仲永前往代州赈灾,与野利遇乞好是一番较量。也不知方仲永使了什么手段,竟使得野利遇乞毒发身亡。方仲永用金汁、巴豆排毒,也是苦不堪言。”
“消息确实吗?野利果真亡于方仲永之手?”
“确实。只不知是何种药物,竟如此歹毒?野利遇乞自称西夏悍将,所率山军所向披靡,哪知道竟死得这般糊涂。实在是一大快事呀!听到消息后,老奴还多喝了一杯呢。”
“既如此,不可不赏!”
二月,庚午,诏自今日御前殿视事,用苏舜钦之言也。
右司谏韩琦再上疏言:“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褊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诮中外。而自宿疚之作,几涉周星,安卧私家,备礼求退。方天地有大灾变,陛下责躬问道之际,曾未入见,而扶疾于中书视事,引擢亲旧,怡然自居。暨物议沸腾,则简其拜礼,勉强入见,面求假告,都无省愧之心,固宠慢上,寡识不恭久咎,自古无有。
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奖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人,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
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诚非所长。况复仍岁以来,灾异间作,则燮理之任,正当其责。而使陛下引咎求言,继日临朝,遍责剌牧长吏各修其职,独**之臣皆以为过不在己,泰然自处于皋、夔、稷、契之右。臣僚欲广陛下之德,已颁前诏于天下,而罢立期限,则皆仰而不从,盖臣事专而君道之弱明应矣。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
帝嘉纳之。
三月,戊戌朔,宰臣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韩亿罢为户部侍郎,石中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
以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参知政事晏殊同知枢密院事,权三司使王博文、知永兴军陈执中并同知枢密院事。
方仲永因赈济灾民有方,又进炼钢新法,加升节度观察留后,协知永兴军。
韩琦觉得自己最近的建议都被皇帝采纳,吾皇真乃善纳忠言的明君呀!既是明君,岂可无贤臣协助?
遂再上奏疏:“岂陛下择辅弼未得其人故邪?若杜衍、宋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众以为忠正之臣,可备进擢。不然,尝所用者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亦人所属望,何不图任也?”
帝不听。(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第一二三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既然方仲永由临时差遣的安抚使转为坐地官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家眷接到永兴军路治所,京兆府长安了。
要不然,长时间不能阴阳调和,对身心健康会有较大伤害,也不利于社会的安定团结不是?
家信很快就来了,随着家信来的还有俏婢猫奴与忠叔。
“搞什么鬼?”方仲永嘟囔着,打开了二位夫人的书信。
信中,晏溶月先是说明家有二老需要供奉,又有幼子需要哺育,所以不能陪伴夫君左右。望夫君保重身体,勿使家中观念云云。
王凌薇的信就**了许多。先是炫耀自己的肚皮越来越大了,腹中孩子多闹腾了。又说自己多么地思念夫君,夜不能寐了,顺便说些夫妻间的情话,并附赠鲜红唇印一枚,以解夫君相思之苦。
这个缠人的小妖精,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夫君的火气更大吗?
强压某处传来的热胀,方仲永先跟忠叔打了个招呼,又问猫奴:“你怎么来了?”
许是方仲永的口气有些冲,猫奴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忠叔尴尬地上前解释道:“临行时,猫奴已经老爷、老夫人及二位夫人同意,正式纳为少爷的如夫人了。”
方仲永不耐烦地说道:“什么老爷夫人的,随便给我找个老婆,他们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问过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是问过东夫人的意见了。东夫人说,少爷垂涎已久,让少爷等的时间太长了不好。我说少爷,这里也没有外人,您就别装了行吗?”忠叔对方仲永的装腔作势很是看不上眼,决定揭穿他虚伪的嘴脸。
方仲永尴尬一笑:“这不都是酒后戏言嘛!再说了,猫奴你愿意吗?”
“不愿意。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妾身好命苦啊!”说着,猫奴还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只是干打雷不下雨,脸上全都是笑眯眯的模样。
方仲永正色道:“你我相识多年,要说对你毫无感觉那是自欺欺人。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要知道,如夫人和夫人不是一个概念,日后所生子女的地位也是不同。世俗礼法所致,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你既出自我方家,少爷我今天说句大话,不管是军中好汉还是两榜进士,自可任你挑选。你不用担心出身,我自当禀明父母认你为义妹。我方仲永的妹妹,能看上他,是他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谁敢嫌弃?哪个敢不欣然从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席话说得猫奴泪花涟涟,娇声道:“义妹终究还是外人,妾身只想当少爷的内人!少爷,你就从了奴家吧!”
忠叔见场面有些不堪,竖起个大拇指,就准备悄悄退下,给这**的男女腾出地儿来。
方仲永看着杏眼含春的猫奴,吓了一跳,忙说道:“你先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你既然心甘情愿,少爷也不能让你这娇滴滴的美人便宜了别人不是?忠叔,你去安排布置一番。既不能风风光光地娶猫奴进门,又岂可缺少了洞房花烛?
另外,童子军有多少人随你来到此处?哦,只有二十余人呀?你去城外购置好的农庄暂且安置,过两天我去看你们。”
因是小妾进门,方仲永也没有大排宴筵,仅摆了几桌酒席,请一直跟随的禁军兄弟们畅饮了一番。
看着娇艳如花的猫奴,折老大这个混蛋,仗着皮厚,居然当面问起了厨娘的事情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拉着方仲永拼酒。还是公孙策懂事,戏谑道:“大家看猫奴夫人红唇欲滴,咱们不可坏了大帅的大事呀!”
方仲永不肯做重色轻友的小人,只得说道:“兄弟们吃好喝好,本帅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着大伙儿了。狄青,你一定要把大家陪好,特别是折大!”
当晚,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所谓春眠不觉晓。似乎是一觉醒来,已是两天后了。
方仲永决意离开那缠人的小妖精,用尽全力,没能实现。看来不是咱不努力,而是敌人太强大呀!夏桀、商纣、唐明皇死得冤呀!
多亏忠叔前来救命,消灭了妖精——不行,怎么舍得——是暂时逼退了妖精,邀请方大老爷去城外踏春。
踏春好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益身心健康,说不定还能写出一篇好的作文呢?
方仲永只带折大、李二等十余个老兵,两辆马车就很低调地出城了。咱是好官,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排场,而且今天的活动不适合太多的人在场,因为似乎,好像,大概不太合法。
到了农庄,那些童子军已是早早地起床操练,武装越野、侦察、格斗等项目开展的有声有色。还有一个冒着料峭的春寒,进行水上武装泅渡训练。
随着大熊一声“集合”,所有人迅速集结完毕,单膝跪地拱手道:“见过恩公!”
方仲永摆摆手道:“我不是你们的恩公,你们的恩公是官家是朝廷。我已任马帅多日,你等可以称我为大帅。你们要时刻牢记官家与朝廷的恩德,杀敌报国,扬我国威。”
高调唱完了,方仲永又道:“你们可知,本帅为何要召集你们来到此处?”
韩林儿朗声道:“定然是大帅要考教我等是否勤加操练,各项技能是否掌握好了!启禀大帅,童子军二十三人,除司马青云外,俱都完成各科训练。请大帅训示!”
司马青云不干了:“我那是赞画谋略,跟你们训练的科目不一样,才导致最后在体能测试时,未曾过关。比看地图,计算军需,你们谁胜过了我?”
看着瘦弱的司马青云,方仲永问道:“如果你不能跟上其他战友,又怎么去参谋军事?体能必须过关,否则逐出队伍!”
又对众人高声道:“此番本帅召集你们,是要考验你们是不是真正地掌握了各项作战技能。平时的训练再出色,没有见过血,那就不叫真正的军人。不要跟本帅说你们剿灭过山贼,军队作战与山贼是两码事。
西夏李元昊狼子野心,图谋我大宋久矣。本帅令,你等分成四个小队,分别进入兴庆府、西平府、洪州及延安府。时刻注意保护好自己,刺探军情,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务必使本帅能较快掌握西夏大型的军事调动,以便做出应对。”
司马青云疑惑道:“延安府怎么成了敌方?”
“延安府自然不是敌方。但西夏细作甚多,第四队就由你带领,大熊从旁协助,肃清细作,抓捕内奸。你武功不好,不宜深入敌后,正好发挥你的强项,甄别奸佞,确保后方无忧。为方便起见,你们就以代号相称。从一号到二十三号,具体怎么排,本帅不问,把名单报上来就行了。信鸽、密语你们都会使用吧!
最后,本帅再次提醒你们,这不是训练!深入敌后,除了你身边的战友,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所以,你们要想清楚了,有愿意退出者,发放路费遣返回家。但不得泄露任何有关童子军的事情,违者死!”
韩林儿撇撇嘴:“大帅您逗我们玩呢吧?回家?回哪儿?童子军就是我们的家,您就是我们的父亲!敢有私自退出者,敢有背叛大帅者,共诛之!”
方仲永赞道:“好!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且让本帅看看你们的本事!”
一向冒充老实人的李二说道:“大帅,这些小娃娃没什么经验。要不,让我和小七先带带他们?也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小七也娇笑着说道:“化妆潜行,小的是最擅长的啦!”
“怎么,手痒痒了?”方仲永问道。
折老大拍拍肚子:“这整天跟着大帅吃香喝辣,肚皮上的肥肉都出来了。再不出去耍耍,只怕都拎不动刀了。我们老哥几个也要去!”
方仲永笑了:“让你们今天跟来,就是这个意思。多好的少年呀,若是不明不白地就牺牲了,未免可惜了。我给你们个权力,你们可以否决小队长的决定三次。当然了,如果还需要否决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小队长是不合适的。第四次,就直接撤换掉,由你们代行小队长。”
狼多肉少,四个小队怎么着也用不了十几个指导员。就这样,恶形恶相的折大与马六被华丽丽地无视了,捎带脚的,娘们唧唧的小七也被抛弃了。
看小七泫然欲泣的模样,方仲永斥道:“演给谁看呢?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他们不就信服了吗?”
小七点点头,快步进屋,捯饬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风姿绰约的花信少妇就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只见那少妇娇声问道:“几位小郎君,为何来到我这孀居的可怜人家中?”
折老大很没品的笑问:“你们怎么回事,还带着奶妈来了?莫不是嫌吃不饱?”
少年们恼羞成怒,掣出兵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儿戏耍我等?”
“奴家是小七爷爷呀!怎么,不认识了?”
方仲永见时机成熟,说道:“好了,不要再闹了。你们要知道,此次的任务是打探军情,二不是杀人。所以像你们七叔这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了给你们增加胜算,本帅另外送你们些好东西。把后面一辆马车打开,看看你们的新玩意儿!”
方仲永把秘密武器一一展示:“**弹你们都用过,但这种**弹为本帅秘制,威力惊人,留作保命之用。朴刀、飞斧都是精钢所制,不敢说吹毛断发,但也可说是挡者披靡。”
最后,方仲永又拿出一把像短剑却有三楞的物事,介绍道:“这是***,穿透力极强,放血迅速。任你是盖世豪杰,挨了一刺必定流血不止而亡。”
得到了新玩具的少年们,看自己大帅如此厚爱,士气高昂,高声喊道:“死战!死战!”
“不!我不要你们死战!我要你们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把敌人弄死!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一)
第一二四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一)
就在方仲永磨刀霍霍之际,李元昊也加快了磨刀的速度。
虽然野利遇乞挂了,但方仲永可没有本事把那群西夏使者全部杀光,河东防备甚严的情况还是被传了出去。
一般情况下,既然对方已经有了戒备,就应该偃旗息鼓或者是另辟蹊径才是。
但李元昊是谁?那可是明知山有虎,也要凑过去看看是公是母的枭雄。
枭雄嘛,脑回路自然是与寻常人不同。你不是戒备森严吗?我就偏要打你这里。当然,也不排除李元昊已经看透了大宋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
他看明白了,有人就糊涂了,比如他的叔叔山遇惟亮。
大家开开心心地做生意,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打打杀杀的呢?
惟亮与其弟惟水掌控左右厢军,位高权重。他哥俩不同意,李元昊也没招儿。
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到了七月,李元昊眼看暑假将至,就再次提出了去延州过夏令营的建议。
山遇惟亮还是那句话:“赵宋国富民强,岂可轻侮?若宋人举国来犯,我大夏拿什么抵挡?再说了,我夏人不善耕种,要那些土地有个屁用?还是在这大漠荒原来的快活。”
一向唯哥哥马首是瞻的山遇惟水也是类似的说辞,还拿出长辈的口气教训李元昊:“我王族得前唐赐姓李,又得赵宋官家赐姓赵,这是多大的荣耀呀!不是叔叔说你,你擅自改姓就是数典忘祖,愧对列祖列宗!还是好好的做你的西平王为好,免得惹怒了赵宋,不好收场呀!”
一干脑满肠肥的勋贵官僚,纷纷为山遇兄弟点赞。
当然,也有不甘沉寂的。
如这位野利遇乞的弟弟野利旺荣,慷慨激昂:“宋狗卑鄙无耻,只会耍弄阴谋诡计,阵战懦弱如羊。臣自领三千铁骑,必踏平宋境。”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三千骑兵就能踏平大宋,辽皇岂不是称霸世界好多年了?
李元昊挥手斥被怒火烧昏了头的右厢军副都统,很是平和地说道:“朕之叔父所言甚是有理,众卿可有旁议?”
见元昊退缩,主和派觉得自己的春天到了,纷纷进言。
一时间,似乎世界即将和平了一般。
元昊耐着性子听完,一拍手,喊道:“张元,你可都记下了?凡今日谏言与宋和睦者,你领飞龙院逐一查探,看看是否有里通外国、欺君罔上者。一旦查实,夷三族!”
众人噤言。
山遇惟亮越想越气,元昊你个瘪犊子太不把叔父放在眼里了。要不是我大仁大义,说不定,说不定……
本欲再次发言纠正元昊的错误,却被弟弟惟水拉住了。
元昊也是越想越气,我容易吗?我辛辛苦苦地开疆拓土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咱曩霄家世代荣华富贵吗?给懦弱无能的宋人当狗,哪有自己称王称霸来的舒坦?
惟亮是不能留了!
当晚,元昊寻来惟亮的庶出弟弟山遇惟序,劝解道:“大叔年老昏聩,不能任事。且听闻与宋人交往颇多,恐于我国不利。三叔若能举惟亮私通外国,必将其爵位俸禄尽付与!你也不要推脱,不然朕必将尔族斩尽杀绝!”
山遇惟序当即表态:“惟亮目无王法不尊君上,死不足惜!臣这就回家,细细整理惟亮罪状。定要他死得心服口服。”
等山遇惟序回到家,心里却是越想越没谱。就以元昊杀母杀妻杀子的个性,捎带脚的杀个叔叔好像没什么困难吧?野利旺荣早就想当左厢军都统了,就算是搞掉了惟亮只怕也轮不到我来坐那个位子?何必枉为小人呢!
不行!好歹是一父所出,不能眼睁睁看着惟亮一家几百口被杀。
趁天黑,惟序悄悄地找到了他的大哥惟亮,把元昊的阴谋诡计说了一遍。
惟亮大惊:“元昊怎么下得了这般毒手?我可是他的亲叔父呀!”
惟序对大哥的迂腐很是不耐:“叔父又如何?能比得上母亲吗?他杀卫慕太后时,可曾有一丝的手软?大哥,速想法逃命吧!”
“如之奈何?”
“这大夏是不能待了,要不为兄去西平军府?那里地近黄头回纥,若是元昊追来,可遁入回纥暂避。”
惟序被大哥惟亮的无知打败了:“元昊昨岁侵回纥三部,黄头回纥连个屁都不敢放。你想让黄头庇护你,他敢吗?往东吧!毕竟赵宋强盛,当可保大哥平安无虞。”
山遇惟亮无奈道:“也好!做一富家翁,也好过成刀下鬼。既如此,为兄这就收拾行囊,明日出发。”
“元昊逼迫甚紧,你就别细细收拾了。实话告诉你,我最多把时间给你放宽到明日清早。明日清晨,我就会领兵围杀你府里的人。为了我山遇一族上千口的性命,只好委屈大哥了。你连夜收拾细软,多备良马,带上嫂子和侄子侄女们赶紧逃命吧。”
山遇惟亮始终不太相信元昊会对自己这个亲叔叔下毒手,慢慢悠悠地收拾行囊,慢慢悠悠地逃命。
直到元昊正式发布命令,声称惟亮叛国,各处军队对他这个王叔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客气。屠刀快要砍到头上的时候,山遇惟亮紧张了。
奈何久疏战阵,锦衣玉食多年,又哪里能挥得动刀、骑得了快马?一路上折损了不少人手,花出去了无数的买路钱,再有部曲拼死护卫,才侥幸逃生。
九月,山遇惟亮带着他的妻子、儿女、亲戚二十余人和一些珍宝、良马到达永兴军路保安军。
见到知保安军朱吉后,惟亮具言元昊谋反事,意欲寻求庇护,并不惜以西夏兵马部署等军情作为投名状。
朱吉区区一个知县级别的小官,哪里敢对如此大事胡乱表态。当下表示,朱某官卑职小,不敢善专,需报请延州知州郭劝决断。
那郭劝本是个迂阔的文人,自诩节烈,向来看不上卖国求荣的叛贼——不论他是哪国的叛贼。心下先是不喜,与延州钤辖李渭讨论此事时,语多倾向。
李渭比之郭劝更为迂腐,以为元昊素来恭顺,在多次向朝廷的奏表里还是自称“臣”如何如何,实在是大大的忠臣。惟亮定然是做下了不法之事,为元昊所不容,才托言元昊谋逆。
满怀希望的山遇惟亮,眼睁睁地看着赵宋一文一武两位官员生生的把自己定位成逃犯,急了:“还请二位大人明查啊!本王在西夏素有贤名,只因不愿意与元昊同流合污,与天朝上国为敌,才不得已前来投奔。还请大人细看兵马部署图,便知本王是否真心投效!”
郭劝冷笑一声:“本朝除宗室外,王爵都是追赠。但不知你是哪里的王?如此念念不忘旧主,还敢说是前来投效?分明是野利遇乞刺探不成,反伤了性命。你西夏又生奸计,让你诈降,以悉知我军事民生,是也不是?”
李渭恍然大悟:“多亏大人提醒。下官本还有些恻隐之心,以为妥善安置此人也就是了。没想到,竟还有这般隐情。只是,下官素以为元昊恭顺,大人何以知之内情?”
郭劝哈哈大笑:“还不都是咱们那位小方大人做出来的好事。据传,野利遇乞临死,可是把小方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呀!本官素喜少年英豪,渴欲一见。只是方大人代知永兴军,贵人事忙,无暇到这穷乡僻壤。甚憾,甚憾呀!”
话音刚落,忽听一人朗声笑道:“谁说我事忙了?郭大人耿直敢言的威名,本官是歆慕已久的。只是俗务繁多,缘悭一面呀!”
抬头看去,却见方仲永领着公孙策、折大、司马青云一行进了州衙。
郭劝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到此,偷听本官机密?”
“我就是你口中的小方大人,郭知州莫非是想学那叶公?嘴上仰慕,实际上是讨厌?”
验明正身,序礼看座。
还没等郭劝发问,山遇惟亮就说话了:“你就是方仲永?”
“如假包换,正是本官。怎么,你这个西夏的王叔,难道认识我?”
山遇惟亮嘿嘿一笑:“不认识!但野利遇乞这样的老狐狸,都着了你的道儿,想必阁下定然是手段出众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天朝上国,人品不凡,在下佩服之至!”
方仲永笑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本官就是为了你而来的。你且宽心等待些时日,待查明真相,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山遇惟亮忐忑不安地退下后,李渭说道:“这惟亮欲行细作之事,方大人为何还对他如此客气?”
没有外人了,方仲永也就不客气了。一拍桌子,怒骂道:“放屁!有用王叔当细作的吗?你还以为你延州是固若金汤,针插不进?非得重要人物出面,行那苦肉计?司马,说说你这一段时间的成绩!”
司马青云说道:“好教各位大人知晓。在下奉权知永兴军方大人之命,秘密搜捕西夏、北辽细作。共捕获各类细作五百余人,其中西夏三百余,北辽百余,回纥、青唐百余。有实证者,俱已处死。”
折老大接口道:“没有实证的,也弄死了!谁有那个闲工夫一一甄别!”
李渭老脸挂不住了,怒极反笑:“方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枢密使呢?”
“我方仲永不是枢密使,但想拿下你个小小的钤辖,还真费不了多大的事儿!你也别跟我冷笑,若是元昊真的反了,哭你都来不及!
我知道你素来讲究爱民,为官也算是有些政绩。但你一介酸腐文人,领什么兵?你会打仗吗?本官这就奏请朝廷,革去你延州兵马钤辖之职,另行任用。
你也别恨我,以后你就知道是为你好了。我知道错不在你,错在枢密院。用一只羊去防御饿狼,真是不知道,他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二)
第一二五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二)
对郭劝,方仲永就客气多了,毕竟这位老先生的人品道德还是杠杠的。对付敢怼赵祯最敬爱的杨太后的弟弟的猛人,要讲究方法策略。再说了,方仲永现在还不是首相,一州刺史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搞掉的。
方仲永先是表示歉意:“郭大人是否觉得,方某有些猖狂了?”
“年轻人骤登高位,跋扈一些在所难免。”郭劝很是冷淡。
方仲永可不想平白落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解释道:“不是方某轻狂,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再者说,此时弹劾李大人,总比事后被追责好。”
“何出此言?”
方仲永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态,决定把话说透:“郭刺史以为元昊是何等样人?”
不等郭劝回答,方仲永说道:“一句狼子野心都不足以形容。否则,我又何必冒着巨大的风险除去野利遇乞?敌之英豪,我之仇寇。”
郭劝这才对方仲永的印象有些好转,问道:“既如此,何不遣返山遇惟亮?也好看其内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郭大人呀!您也太看得起惟亮了!就他那个货色,有什么本事与元昊相争?除了寒了心向我朝的众人之心,没有任何用处。”
“留下来,难道就有用处了?”
方仲永一笑:“当然有用了!郭大人熟读诗书,当知千金市马骨吧?”
“燕昭王旧事,老夫岂能不知?你言下之意,是要把这山遇惟亮当成千金马骨了?”
方仲永很有深意的一笑:“他可不仅仅是马骨。”
此时,马骨山遇惟亮在馆驿惴惴不安地接待了一位客人——公孙策。
理想的丰满,现实的骨感,让这位自以为是个人物的王叔一下子成长起来。
以西夏王叔之尊,对无官无职的公孙策热情至极。
公孙策谢绝了惟亮姬妾的服侍,问道:“未知王叔想要什么?先说好,出了这个门,王叔一称可以休矣!”
惟亮尴尬一笑:“临来时,还想着谋些好处,不能堕了我山遇一族的威名。如今看来,能侥幸活命,已是天大的万幸。何敢再奢求其他?”
“不奢求!一点都不奢求。王叔出身高贵,又心向我天朝。为此,不惜抛弃王爵与元昊决裂,实乃大大的忠臣。
因此,我家大人干冒天大的风险,力保王叔不被遣返。而且,我家大人还会极力为王叔争取爵位。先说好,王爵是不可能的。但诸如安乐公、归义侯之类的虚爵,当无大碍。”
几乎陷入绝境的山遇惟亮,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
惟亮不可置信地说道:“外臣与方大人素昧平生,何以如此眷顾?”
公孙策也没把惟亮当成傻子,解释道:“我家大人最重英雄豪杰。王叔为西夏贵胄,英武不凡,通晓军略。他日,还要仰仗王叔之处多矣!王叔不可妄自菲薄。只等王叔立下大功,再谋一醉。”
惟亮很狗腿地说道:“明白,在下明白。”
说着,从怀里掏出早就绘制好的西夏军事部署图,双手奉上:“这是在下精心绘制的部署图,请先生务必转交给方大人,以示在下的诚意。”
等公孙策把部署图交到方仲永手里的时候,方仲永随手就放到了一边。
公孙策很是不解:“这军略图事关重大,为何大人弃如敝履?”
方仲永嗤笑道:“山遇惟亮志大才疏,不掌兵事久矣。对西夏军的战力、部署早已陌生,他所谓的精心绘制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不足采信。不过是视其为千金马骨而已。”
公孙策很是疑惑:“彼辈蛮夷,需要大人如此慎重地对待吗?即便是元昊有反意,天兵一至,立为齑粉。小小的山遇惟亮,能起到马骨的作用吗?况且,西夏蛮夷有何人才?侥幸识得之乎,便敢自称文士。如此‘贤才’,我大宋多如牛毛招之无用呀!”
公孙策的态度代表了宋人普遍的观点。
我中华即天朝上国,我中华的文化是最高级的,我中华的礼仪是最完美的,我中华的人民是最富庶的,我中华的军队自然也是最厉害的。
前几点都没什么毛病,非我中华子孙者皆为蛮夷的极端看法,方仲永也是赞成的。因为在已知世界里,西夏、北辽还有用石制工具生产生活的,棒子国还真的在使用棒子,倭瓜国的女人们连裤子还穿不起。
但最后一点——军队是最厉害的,方仲永表示,呵呵!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作战方面,往往是文明干不过野蛮,先进敌不了落后。雅典毁于罗马,两宋亡于金元,朱明殇于满清。
难道真的是,文明、富庶必然导致体魄与战斗意志的下降?难道我泱泱中华真的跳不出这个怪圈,非得要一次次地亡于蛮夷,又一次次地从灰烬中艰难地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说起来壮烈,可那得多疼啊!咱能不能少重生一次呢?
现在,机会来了!
操作的好的话,山遇惟亮就是那个契机,就是那个改变世界的男人!
思索已定,方仲永提笔写起了奏章:
臣仲永昧死以闻
今有西夏元昊之叔曰山遇惟亮者,率众来投。具言元昊反意昭然,且谋划已久,欲攻我鄜延……
有李渭等人以为元昊恭顺,不以为然,意遣返惟亮。然元昊狼子野心,盖世枭雄,必不肯久居人下,其自立为帝之日不远矣。我大宋应早作应对,以免有不忍言之事……
惟亮者,庸人也,素无大志。可高其爵禄,立为榜样,以为招徕西夏军民。
且臣听闻燕云地心慕我朝者不过十之一二,多有汉人以入辽为官为荣,何也?有奶便是娘而已。
…… ……
写完了奏章,方仲永交给窦守志:“劳烦窦公公亲自走一趟京城,务必将此奏章亲自交到官家手里。在官家与政事堂诸公商议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这里面的内容。你明白吗?
另外,我有几句话烦你转奏官家,若是准许了微臣所议,务必请官家慎重对待。臣不才,愿独当一面,并请即调范仲淹入延州为知州。
这些话,窦公公心里记下就行。若是官家不许,则诸事休提。”
窦守志见范仲淹这般慎重,感觉事关重大:“方大人尽管放心。奴婢立刻出发,保证不出任何纰漏。若是坏了大人的事儿,提头来见。”
方仲永摇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事,而是朝廷的事,也是我大宋万万黎民的事。我也知道你们的规矩,陈公公知道了也无妨。但禁中人多嘴杂,一定要提防泄露消息,不可使外人,特别是夏辽细作得知奏章详情。”
也许是方仲永关于燕云的说辞打动了赵祯,批复很快就来了。
赵祯的朱批是: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所奏朕亦甚以为是。且百官乏味,朕甚是想你,亦有些朝事想和你商量。
另附口信一条:西边苦寒,不利养生,人多好饮酒御寒。不知你吃酒否?若饮可戒之!
累脱了皮的窦守志又跑了回来,当宣旨太监。
其一,诏曰:方仲永公忠体国,思虑深远,可堪大用。特命为殿前副都指挥使,加银青光禄大夫,充知永兴军。
其二,诰曰:晏氏女猫奴者,贤良淑德,宜家宜室,进安人。
看着一旁眼巴巴的山遇惟亮,窦守志笑道:“官家有话要咱家问你,安乐公与归义公这两个封号你喜欢哪一个?”
山遇惟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公侯伯子男,公算是爵位的最高等了。再往上就是王了,那就别想了。归义公听着不好听,要不,安乐公?
窦守志笑了:“也好!如此,咱家就恭喜归义公了。只是,官家对公爷甚是想念,要在汴梁为公爷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并诏百官观礼。因此,还请公爷即刻进京,觐见官家。”
喜不自胜的山遇惟亮出门而去,方仲永与窦守志相对一笑:“马骨成矣!”
对于方仲永念念不忘的范仲淹,窦守志的回答是:“官家让奴婢问方大人一句话,为什么朝中那么多的人都为范仲淹说话呢?是朕做错了吗?”
方仲永道:“我记得以前跟官家解释过呀?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看事情的观点不一样而已。哦,小窦子你诓我,官家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要拿下郭劝、李渭吧?”
“大人英明。”
“我不英明,官家才英明。小窦子,你记得把这句话禀报上去。至于为什么拿下他二人,不过是因为,他们只适合在朝堂纵横捭阖或是在内陆安定的环境下做一个牧民官,而不适合在边境与敌作战。”
“范仲淹就适合了吗?”
“当然。这位范老倌可咸可甜,呃不,可文可武,且又声望卓著。若有他辅助,则西北官民无不敬服,西北可定大半矣。再者说,从饶州调到庆州,平调而已,当不至生什么变故吧?”
窦守志很是为难地张了张嘴,没说话。
是了,赵祯其实是个挺小心眼的人。
因为记恨范仲淹说他没儿子,又担忧朋党之祸,今年十月还特意下诏:向贬范仲淹,盖以密请建立皇太弟侄,非但诋毁大臣。今中外臣僚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从今以后,朝廷内外官僚凡上书论及范仲淹被贬一事者一律按朋党论处。
还有一件事,也足以证明赵祯的小心眼。
帝初欲用郊同知枢密院事,中书言故事无自知制诰除执政者,乃先召入翰林为学士。左右知帝遇郊厚,行且大任矣。学士李淑害其庞,欲以奇中之,言于帝曰:“宋,受命之号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帝弗为意。它日,以谕郊,因改名痒。
及给事中、同知枢密事王博文卒。中书以庠名进,帝曰:“观,先朝状元,合先用。”遂以权御史中丞张观同知枢密院事。
看来调范仲淹来给自己当小弟是没有戏喽!(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屹耳
第一二六章 屹耳
古人常说:天下有德者居之。
这个德字,既指人的品性,也指上天赐予的气运。符合气运的条件之一,就是符合五行的相生相克关系:木、火、土、金、水。
夏为火德,宋承木德。以火燃木,岂不顺理成章、手到擒来?(宋继后周,后周为木德,木生火,宋实为火德。为元昊的半瓶子国学水平送上群嘲吧!)
元昊自认为励精图治,志存高远,保西夏数百万生民,功莫大焉。
十月初,野利仁荣上表称:“乌珠天资聪慧,素有大志。即位六载,恩泽万民。
今宋皇昏庸,辽主无道,以我大夏子民为牛马。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
愿乌珠践极称帝,使我大夏得有明主,使万民得享万世太平!”
大意是说,您赶紧出来给西夏人民当皇帝吧!人家的带头大哥都是皇帝,咱们只是个王,说出去丢人呀!
元昊辞以德薄恩寡,野利仁荣再请。
如此三请三让,元昊深切感受到了“万民”的诚意,觉得再不称帝就是对不起国家和人民了。
是月甲戊日(十一),元昊用杨守素建议,在兴庆府南郊戒坛寺筑坛受封,改名囊霄,称帝建国,国号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
时年34岁的元昊自称“世祖始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庙号仁宗,也是唯二的活着就有庙号的皇帝之一。
追谥祖父李继迁为太祖神武皇帝,追谥祖母为顺成懿孝皇后;追谥老爹李德明为太宗光圣皇帝,追谥生母卫慕氏为惠慈敦爱皇后。
同时册封野利氏为皇后,立长子宁明为皇太子。然后大封群臣,南郊祭天。
同时,深谙诡诈之道的李元昊以臣子的身份,遣使到宋上表,追述和表彰他的祖先同中原皇朝的关系及其功劳,说明其建国称帝的合法性,要求宋朝正式承认他的皇帝称号。
得到的回应是可想而知的,赵祯不愿意李元昊与自己平起平坐,下诏"削夺赐姓官爵",关闭榷场,停止互市。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表示严正关切及严厉谴责”,还停止了两国的经贸往来。
削夺赐的赵姓,元昊是巴不得的。自诩雄才大略的元昊早就烦透了赐姓。唐朝赐姓李,宋朝赐姓赵,敢情老子就不能有自己的姓氏了?从此,干脆自称嵬名曩霄——意指祖上就是帝王。
榷场关了,倒是有点影响。可不还有那些“不在意国界”的商人嘛!再者说,只要打下了延州,什么物资没有?再再者说,屁民们缺衣少食,不正好可以激起他们对赵宋的仇恨,作战的时候可以更勇猛一些吗?
十一月,元昊陈兵洪州、龙州,号称十万,为死去的野利遇乞复仇。
又另遣使上表,其表曰:“臣祖宗本后魏帝赫连之旧国,拓跋之遗业也。远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名。祖继迁,大举义旗,悉降诸部,收临河五镇,下沿境七州。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为一音,裁礼之九拜为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达靼、张掖、交河、莫不从服,军民屡请愿建邦家,是以受册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欢好。”
用词典雅,暗含威胁。一看就是出自国学知识储备丰富,且又好卖弄文采的张元之手。
新改年号宝元的赵祯一看,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刚改了年号,就跳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出来恶心我?
更可气的是,两榜进士出身的郭劝、李渭居然还说什么“元昊虽僭中国名号,然阅其表函尚称臣,可渐以礼屈,愿与大臣熟议。”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正月甲寅,知延州郭劝落职知齐州,鄜延钤辖兼知鄜州李渭降授尚食使、知汝州,坐不察敌情也。充知永兴军的方仲永,也吃了一顿排头。
不知道西夏人过不过汉人的新年,互相之间是否会道一声“新年快乐”,但方仲永的新年是一点都不快乐。
老子抛妻弃子来守边疆,不说受到朝廷的慰问与嘉奖,可也不能被元昊你这么个狗东西恶心了吧?
刚巧,朝廷有旨意说“凡能刺探西夏军情者,赏钱十万”。
西夏人的应对是能刺探赵宋军情者,也赏钱十万。
注意,不是十万贯,是真的十万枚铜钱,也就是一百贯。
正当方仲永鄙夷两国朝堂的小气时,更好的行情来了。
元昊对方仲永的脑袋很喜欢,几乎达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为此,还特意找了画师,将方仲永英俊的容貌进行了精心绘制,广为宣传。那推荐力度,绝对是头版头条,轮番播出。
又担忧广不能引起广大人民群众的足够重视,元昊又很贴心的给出了赏格:能得方仲永首级者,赏钱五百万,封王。考虑到方仲永的首级只有一个,怕不好分。又给出了补充说明:能得方仲永五肢其一者,赏钱百万。
料想方仲永共有五肢,少了某一个对生活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当不至于太过吝啬,必然会慷慨大方地取下一个赠与元昊,以慰元昊相思之苦。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野利旺荣、野利仁荣两兄弟欣然跟风。分别加赏格三百万、两百万钱。致使方仲永身价暴涨,霎时就达到了千万。
假如方仲永愿意,随时可以成为千万富翁。这还是批发价,如果切成一块一块的零售,获利更丰。
可惜的是,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终究只是说书人的yy。就以永兴军那几万人,就足以保护得方仲永如铜浇铁铸一般安全。
有埋伏于路旁行刺的,有混进后厨投毒的。
还有位美女杀手施展了美人计。还没有等近身,就被细心的猫奴看出端倪——方仲永深切怀疑是妒忌,就被折老大一帮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家伙剁成了肉酱。
据说,仅仅是据说啊,有精通巫术的妖人正在施法,只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仲永就会魂飞魄散。
看到众人紧张的模样,方仲永笑了:“我师从宝来天君与火龙真人,从未听说过有这等邪术。若真有这样的法术,还要我等何用,在家里喊几个妖人做法,西夏可平,燕云可得矣!”
公孙策担忧道:“大人不可不防呀!子曾经曰过,敬鬼神而远之。圣人都不敢断定,鬼神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折老大这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汉子,也不无担心:“龙虎山大真人可是真有道法呀!”
窦守志嘿嘿一笑:“诸位尽管放心。龙虎山大真人乃世外高人,岂能被些许钱财迷了心窍?他总得,为他龙虎山数百年基业着想吧?”
还是狄青最靠谱:“末将等曾听闻大人说过,前唐太宗为邪魅所扰,以秦琼、尉迟恭守夜而安的故事。末将不才,愿为大人守门。”
精神可嘉,做法不可行。
吾与猫奴行周公大礼的时候,外面站着一位大帅哥,这是生怕自己不被绿吗?
窦守志主动请缨:“狄将军有军务在身,不宜操劳。咱家在宫里的时候,多次伺候官家就寝。在守夜的伙计,咱家最为熟练。且咱家一介宦官,做些擦汗递水的事情也方便些不是?”
方仲永一把抓住窦守志的手,温言道:“小窦子,你可真是贴心啊!”
一用力,窦守志惨叫了起来。
“别装了,根本没那么疼!窦守志,本帅今天郑重警告你,不要再出言试探方某的想法。方某也不是官家,敦伦的时候还需要人伺候。
再者说,你窦守志昂臧七尺男儿,难道就因为胯下少了那点东西,就只会端茶递水了?
若有战事,你必为监军。若本帅不能理事,军中就以你为首。似你这般娘们唧唧的,如何服众?
想必你来的时候,陈公公曾许诺过你什么吧?”
窦守志待要辩解,方仲永一摆手:“好了!关于元昊悬赏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了。本官自有定夺,公孙策留下,其他人都休息去吧!”
等众人退下,方仲永低声问道:“鸿轩,潜入西夏的几个小组可堪使用?”
提前那些少年,公孙策很是高兴:“真没想到,这帮孩子居然真能成事。尤其是那韩林儿,主动跑到兴庆府那边,短短数月就扎下了根。聚拢了一帮少年,成立了什么少年派,与西夏官府也有些来往。”
“让他们以潜伏为主,非大事不得擅自通报消息。毕竟都是可怜的娃,不能因为无谓的琐事而丢了性命。眼下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是否启用他们。鸿轩,你帮我参详一下。”
“哦,不知大人是何事?”
“元昊悬赏我的人头,我也拟了个对策。只是,要想在西夏传播开来,难免需要启用童子军。我担心他们,因为根基不稳而会过早暴露,因此有些犹豫。”
“大人平常不是教导他们,不见血不成战士吗,何故事到临头反而踌躇起来。大战在即,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那,你看看我写的对策吧!”方仲永递过一张纸条。
公孙策接过来一看,笑喷了:“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堂堂西夏国主的首级就值一贯钱?还有这等价的屹耳,却不知是何物?”
“屹耳呀,是一种耳朵长长又竖起来的大型牲畜。”
“那不就是驴?”(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少年派的故事会
第一二七章 少年派的故事会
兴庆府外城,一处低矮的土屋院落。
一名少年手握一只鸽子,兴冲冲地跑进屋里,高声说道:“林儿,有回音了。”
一身青皮装扮的韩林儿斥道:“小四,说你多少回了!在这里说话一定要走心!我们都是孤儿,哪来的名字?还有,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留心有没有外人在场。一着不慎,就有杀身之祸。”
小四撇撇嘴:“不就多读了两天书嘛!看把你嘚瑟的!”
见韩林儿眼一瞪,又赶紧说道:“好了,老大!知道你心思重,我也不是傻子不是?这个安全屋,只有咱们哥儿六个知道,那些新发展的派众谁敢真的相信他们?快拿出密码本,看看有什么好消息?”
所谓的密码本,其实就是一本很常见的《春秋繁露》。
看着韩林儿迅速地翻动书册,找到对应的字眼,誊写到另一张纸上,小四艳羡不已。
韩林儿一抬头,对小四说道:“以前让你多读些书,你偏不肯,每到考试,就知道抄我的。现在,后悔了吧!”
小四嘴硬得很:“接着抄呗,有啥大不了的!你赶紧翻译,我把鸽子给小五送过去,好好伺候!全靠它跟家里人联系了!”
等小四出屋,韩林儿又拿出一本《后汉书》来,这才开始真正的翻译。
尽管小四也是从童子军出来的老伙计了,尽管方仲永叮嘱过要相信身边的几个人。但素来谨慎的韩林儿,生怕其他人落入敌手,在严刑拷打之下泄露密码。那危害就太大了。所以,韩林儿谁都不相信,真正的密码翻译也只有他知道。
等翻译完成,喊其他几人都进屋,向来沉稳的韩林儿按捺不住脸上的喜色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其余五人齐声道。
“好,那我就先说坏消息!”
“嘁!”五人齐亮中指。
“坏消息就是,我们想为恩公复仇,刺杀元昊的计划被驳回了。”
小二恨恨地一拍腿:“早就跟你们说过,恩公不会同意的。反倒不如,我们先把事情做下了,再任凭恩公责罚就是。”
韩林儿一拍桌子:“糊涂!元昊要是那么好杀的,恩公岂不早就摘了他的脑袋?还轮得到你个二货?只怕还没有到跟前,就被元昊的侍卫给宰了。小二,你要是还这么冲动,别怪我不讲情面。”
小二也一拍桌子:“你当我怕你?你个胆小鬼!”
最文雅的小三出来平事儿:“好了,都别闹了!不还有个好消息吗?”
“好消息就是,恩公已经有了对策,保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还能把元昊闹得灰头土脸,再也嚣张不起来。”
众少年围成一圈,齐齐研究起方仲永的反制良策。
最大的疑问是,屹耳是什么?
喔,是驴呀!
可为什么还要起这么个名字呢?
受密文字数所限,方仲永没有解释。少年们自行脑补:一定是恩公怕前期传播不易,怕没有读者,故此留下了悬念。
高,实在是高!
次日中午,某酒楼里。
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正在开怀畅饮,忽然一个相貌普通、衣着普通的少年高声喊道:“巴依老爷,您家里着火了,赶紧回去看看吧!”
中年人一听着了急,撒腿就跑。
还没有出店门,就被伙计拦住了:“怎么着?想吃霸王餐啊?”
巴依老爷赶紧掏钱会账,不意从怀中带出一张纸条来。
伙计好心捡起:“嗨,你的纸条。”
巴依老爷展开一看,面色大变,赶紧递回去:“不,是你的纸条。”也不等找零,匆忙离去。
伙计还很纳闷:“这巴依平常最是抠门,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这倒好,便宜我了。”
又随手拉住一位客人:“劳驾您给看看,这纸条上写的都是啥?能让小气鬼大方?”
那客人一看,忙说道:“我不认识字,你换个人问问吧!”
活计还很纳闷:“不认识字,你还搁那瞎看什么?”
掌柜的过来训斥偷懒的伙计:“还不赶紧干活去!小心扣你的工钱!”
伙计很委屈:“掌柜的,我没有偷懒!刚才巴依忘了一张纸条,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认识上面写的是什么。”
掌柜展开一看,笑道:“这是用国师新创制的大夏文字所写,一般人哪里会认得?你当是粗鄙不堪的宋字?”再看下去,脸都绿了:“赶紧报官!”
巡街的不良人迅速到来,又层层上报,逐渐汇报到了国师野利仁荣手里。
野利仁荣见内容过于火辣,本想着隐瞒下来,但全城有好几处都有类似的消息,不敢也不能隐瞒啊!
紧急拜见元昊,具言城内有赵宋细作出没事。
刚开完与诸部协同进攻赵宋的军事会议的元昊,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一改往日的阴鸷,很是豪迈地说道:“区区几个蟊贼,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着飞龙院查察就是,哪里用得着国师大驾。”
野利仁荣小心翼翼地递上纸条,又急忙躲得远远的,一言不发。
元昊展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今有大宋殿前副都指挥使方敬告西夏子民,凡能得元昊首级者,赏钱一贯或与之等价的牲畜屹耳一头。
另附有贴心的说明:元昊首级本只值八百文,本官思西夏百姓穷苦,故此提升赏格至千文。
元昊怒极反笑,声如夜枭:“哈哈哈哈!我元昊的头颅只值八百文?哈哈哈哈!好啊,好得很啊!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说罢,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翻了案几,狂吼道:“寺人死哪去了?快来伺候朕着甲。朕定要于今日踏平永兴军,一雪今日之耻。”
见元昊终于发作出来,野利仁荣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敢跑了回来,劝说道:“大王息怒呀!所谓怒不兴兵,大王睿智过人,万万不可中了贼子的奸计呀!”
寺人手忙脚乱地捧着盔甲前来,被元昊一剑刺杀:“尔等废物,连朕暴怒之下的命令都要听从?死不足惜!”
又转对野利仁荣说道:“多亏国师老成持重,才使朕悬崖勒马。国师,你领飞龙院、铁鹞子全力查探赵宋细作,务必在攻打延州之前肃清。只要是疑似,一律处以极刑。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
野利仁荣想要再劝,想了一下,叹息一声领命而去。
贪婪吝啬的巴依倒了霉,没人可怜他。连街上乞讨的孩童都被当成宋朝细作被抓了起来,大家纷纷腹诽大王有些昏庸了。
韩林儿几个家伙不怕,他们早已经不再是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已经混成了某个小官僚的白手套了。
网眼再密,总不能把撒网的人也一块儿捞了吧?
看似平静了几天的兴庆府,随着一队西域商队的到来,又起了波澜。
据飞龙院回报,有西域胡商名古德猫宁者,在市集大放厥词,言说“西方某国,有一个国王长了驴耳朵……”
野利仁荣答,杀。
又有某花剌子模国商人云,彼国有一头名叫屹耳的驴子,甚通人性,愿献于伟大的嵬名国王,以作贡献。
野利仁荣答,连人带那个啥全部杀了。
又有北辽粘八葛部来的商人喜说故事,讲一个名叫阿凡提的智者与贪婪愚蠢的巴依老爷斗智斗勇的故事。
巴依老爷?世上所有叫巴依的都没有好人!听众自然是叫好不断。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临了临了又唱起了歌,“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
你难道不知道驴这种有着长长的耳朵的生物,在西夏是禁忌吗?你瞧你唱的什么破歌,害的观众也跟着进了打牢。
所谓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师婆下假神。
洪州、龙州的少年们是有样学样,又纷纷编造出各种版本的关于元昊与驴不得不说的故事,甚至有人戏称李元昊为“驴元昊”。
据说,李德明长年在外征战,空留卫慕皇后独守宫闱,寺人无用,难消寂寞。恰巧宫中饲养了一头黑驴,其器甚伟……
各个版本的故事汇集下来,暴跳如雷的元昊失去了最后一丝冷静,诏令杀尽全国的长着长耳朵的牲畜,敢有私自讨论某种牲畜者一律处死。
某人被如狼似虎的兵丁抓捕的时候,还在苦苦哀求:“小老儿只是姓吕,不曾犯了忌讳呀!如何就要羁押我等家人?”
兵丁大怒:“好你个贼心不死的老家伙,死到临头还敢讽刺大王。砍了!”
消息传到汴梁,原本还有个别跳梁小丑讥讽方仲永好大喜功,擅开边衅的家伙,顿时偃旗息鼓了。
没办法,看看人家这波操作,可比让人刨了祖坟还恼火。而且还不能解释,因为你没法解释。
你说我的首级很值钱?一贯钱太便宜了?那不是大傻子吗?
你说我和驴没关系?也没人说你和驴有关系呀?你干嘛要自己跳出来承认呢?
对此,方仲永的解释是,都是那帮不省心的孩子们自作主张,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呀!小孩子嘛,胡闹一点想必您大人有大量,不会介意吧?(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有缝的鸡蛋
第一二八章 有缝的鸡蛋
太祖他老人家说过,要在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别看方仲永搞得元昊灰头土脸,打掉了他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但真要说,元昊就此可以一战而定,方仲永只能对他说三个字,翻滚吧!
可问题是,这样的货色还真他吗的多!
初,元昊反书闻,朝廷即议出兵,群臣争言:“元昊不过跳梁小丑而已,遣一下将军可即诛灭。”
三月丙午,独右正言吴育建议:“元昊虽名籓臣,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僭舆服,夸示奠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授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抚。”
奏入,宰相张士逊笑曰:“人言吴正言得了失心疯,果然!”
疯子吴育复上奏曰:“既不能效钱俶故事安抚之,则宜坚壁清野,挫剽急之锋,徐观其势而为之策。”
奏章入中枢,俱不报。
京城路远,消息往来不便,如果方仲永知道了吴育的话,一定会感慨一声“好歹有个明白人啊”。
西夏人累世征战不休,早就看淡了生死。凡百战后余生者,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而这些老兵又将他们的作战经验口口相传,言传身教于自己的后代。
且游牧民族自打生下来就开始训练骑术,三岁骑羊,五岁骑狗,十来岁就开始跟着大人放牧。骑马、射猎那是基本的生活技能,绝不是几乎没有见过马匹的宋人可比的。
更严重的是,西夏人贫苦,每以劫掠宋人为荣。宋人被抢劫了,告到官府,官府也只能驱逐了之。想要去追赶缉捕,你也得撵得上人家不是?
于是一个悖论就出现了,好人总是受欺负,坏人总是逍遥法外。好人愈弱,坏人愈强。
公允地说,论单兵素质、作战意志,一个西夏兵能打十个宋兵。你是得有多大的心,敢说西夏可以一战而定?
当然了,咱也要有自信——不是像朝堂诸公那样盲目地自信,那叫自大。西夏人穷啊!
虽然元昊除了穷兵黩武、贪忍好杀等等一系列缺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优点,但治理国政还是有点脑子的。元昊建国后,在疏通原有的渠道的基础上,又修筑了由青铜峡至今平罗县境长达二百余里的水利工程,使首都兴庆府周围成为西夏主要的粮食生产基地之一。
不怕牧人会放羊,就怕牧人会种地呀!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元昊觉得自己也是个富人了,有了跟赵宋叫板的资本了,才会给赵祯寄了一封情意绵绵,呃不,是看似请封、实则决裂的战书。
但西夏人真的就此致富奔小康了吗?呵呵。
就拿吴育的话说,“尺赋斗租不入县官”,意指西夏的gdp大概相当于宋朝的一个州县而已。可能略有夸张,但你指望一个刚刚学会种地、以畜牧业为经济支柱的国家,有多强的经济实力,也未免太看得起元昊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优势,在历朝历代农耕与游牧的对决中被多次证实了的,那就是游牧民族都不擅筑城,也不擅攻城。
由此种种,方仲永的军事策略就出台了:坚壁清野,结硬寨,打呆仗。
结硬寨好办,简单来说就是当缩头乌龟,不论你怎么叫嚣挑衅,俺就是呆在坚固的城池里面不出去,你能奈我何?
打呆仗也好理解。你来一百人,俺就派五千人打你,保准输不了。你来一万人,俺不是有硬寨吗?
最难的是坚壁清野。故土难离,破家值万贯,狐死首丘等等一系列的成语俗语,很明确地道出了中国人对故乡的依恋。
你元昊不是自诩跑得快,打得赢吗?那么你打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看大宋富庶,想来混点好处?
那我就让你得不到一点东西。
房子推平,水井填实,道路阻断,粮食、牲畜、菜蔬全部带到后方。对了,还有树木柴草。
带走,全部带走!金明十八寨周围务必不留一个百姓,一点物资!总之是一根针也不能给敌人留下!
说起来似乎动静很大,容易激起民愤。实际上金明附近本就是军寨,没有多少百姓。而且被迫背井离乡的百姓们到了延州,发现屋舍井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简直是到了世外桃源。
更可喜的是,爱民如子的方大人已经为迁徙来的百姓谋划好了生计。或帮助修建城寨,或耕种划分好的无主荒地,更多的是去延州挖石炭,工钱待遇仿忻州例。
便是有老弱,做不了重体力活,也可以去河边捡拾一些黑色的石头,高价卖给方大人。百姓的理解是“城会玩”,方仲永的理解是“这玩意儿是墨玉”。
各得其所!
隔壁府州老折家一看方仲永玩得挺欢实,想要学习一下先进经验,也好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被御史一纸诉状告到御前,以知府州折继宣苛虐掊克,失种落心,贬为楚州都监,以其弟继闵知府州事。
旁人问起:“缘何方仲永可行,而折家不可行?”
方仲永不愿意说得太深,莫测高深道:“既看气质,也看颜值。”
眼看着外来户赚得盆满钵满,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劣根性又发作了。
凭啥?方大人不能厚此薄彼呀!我们也是有爱国之心的好不?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
当然这都是方仲永的恶意猜测,百姓们不过是略微地提了一点意见,并与迁徙户进行了多次亲切友好的交流而已。
适时,鄜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右可固延安之势,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
方仲永大喜,怎么把这位给忘了?这可是鲁提辖口中的“老种经略相公”的祖宗啊!种家军的奠基人呀!
急忙好生招待一番,豪言许诺一番,另附奏表于后,把修筑清涧城的重要性大大滴解说了一番。
朝廷从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屡来争,世衡且战且城。然处险无泉,疑不可守,凿地百五十尺始至石,石工辞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酬百钱,卒得泉以济。城成,赐名青涧。
方仲永忙活的不得了,元昊也没有闲着。
屡派细作前来刺探军情,都被狄青所率斥候与金明寨守军一一识破、抓捕。
有侥幸逃脱者,具言延州防守甚严,不易深入了解敌情。元昊不信,一锤子砸不开核桃,再来一锤子不就行了?
再派细作,不出意外地又被抓住了。
只是这个细作与寻常不同,既没有拼死搏斗,更没有摇尾乞怜,只是很淡定地束手就缚,冷笑不已。
有兵士看不惯他这幅德性,抬手就是一巴掌:“笑你妹呀!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那细作冷笑一声:“我是你们都监的客人,你们谁敢对我无礼?快把我的礼物拿上来,但有遗失,小心你们的狗命!”
巡视的兵头见那人气定神闲,觉得必有蹊跷,急忙报于狄青。
狄青拿过那细作的礼物一看,嚯,满满的一大包金银珠玉,中间还有一封书信。
打开一看,上书:李将军钧鉴,自洪州一晤,久不闻兄之语言,甚是思念。特命人捎去钱财若干,渴欲与兄再会,共谋大事。
落款:野利刚浪棱
消息报知方仲永,方仲永哈哈一笑:“元昊小儿也知用间耶?”
见众人不解,方仲永解释道:“野利刚浪棱即野利旺荣也,为本帅诛杀野利遇乞之兄也。你们可知,李都监与西夏野利氏有何交情?”
众皆不能言,唯副都部署夏元亨曰:“末将知之甚详。李都监之父尝大破西夏贼兵,获兵甲六十万余,元昊深以为耻。末将以为,旁人或可与西夏媾和,唯士彬不能,此必为元昊之计也!”
方仲永大为赞赏:“元亨所言极是。”
“请大帅注意措辞。末将不愿与元昊有丝毫相关,已奏请更名随。”
没想到还碰见个愤青,方仲永只好说道:“好吧,君正兄所言极是。且夫凡密谋者,主旨在于密也。哪里有像这野利旺荣这般,恨不得敲锣打鼓人尽皆知?此必为元昊忌惮李都监,欲假借我之手除去我朝一猛将也!
在下虽不才,《孙子》还是读过的,却不知元昊是否读过耶?”
众人大笑,所谓的怀疑自然是烟消云散。
李士彬感激涕零,当即发誓表态,必出关斩杀夏贼以示忠心。
不数日,果击贼,取首馘、羊马自效,并献财货与方仲永。
本想得到表扬的李士彬,被骂了个劈头盖脸:“你以为你是谁?项羽吗?项羽也死在了垓下,你准备死在哪里?匹夫之勇,不可为也。若是再有下次,军法从事!”
李士彬以为方大人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接受馈赠,留下礼物长笑而去。
见这货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方仲永只得安排狄青:“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密切注意李士彬的动向。一旦有变,准你先斩后奏。”
狄青很是疑惑:“这李士彬果然是奸细?那夏随言之凿凿,不似作伪呀!”
“他是不是奸细我不知道,但总觉得他有勇无谋,是个有缝的鸡蛋。元昊这只苍蝇,或许就是想从他那里打开缺口吧。”
“为之奈何?”
“若其行事荒诞,可即寻夏随制之。若夏随不能制,本官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即刻夺其兵权,收归你有。
对了,汉臣你缉捕细作有功,本官拟上奏为你表功,或可为延州指挥使。”(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队友
第一二九章 队友
七月,以方仲永充知永兴军权知泾州兼泾原、秦凤路沿边经略安抚使、泾原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延州范雍兼鄜延、环庆路沿边经略安抚使、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殿前都虞候石元孙为鄜延路副都部署。
窦守志为监军,狄青果为延州指挥使。
请注意,划重点,要考的!
充知加权知的方仲永与知延州的范雍谁的职权更大一些?
方仲永大些?不对!
范雍大些?不对!
嘿嘿,想不到吧!正确答案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
没办法,宋朝的军制就是这么的复杂,或者叫狗血。如同多角恋爱关系似的,似乎属于你,似乎又属于他,还似乎属于她。
《宋史》对这位范雍的评价是:为治尚恕,好谋而少成。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老好人,而且还颇为自负。方仲永实在不知道政事堂那帮子人是怎么想的,这位范大人与郭劝何异?政事堂诸公都是吃干饭的吗?——当然,除了晏殊老大人。
其实这位范雍大人与郭劝还真有区别,起码资历够老,当过三司使(财政部长),干过枢密副使(副总司令),还做过礼部侍郎(教育部副部长)。
慢说方仲永只是充任与权知的临时职位,你就是个正式的,也奈何不了人家。
至于方仲永念念不忘的另一个姓范的,徙知越州去了。
虽然明知道那位范希文肯定要比这位范伯纯有用的多,但赵祯似乎不信这个邪,离了你范仲淹,国朝就无人可制元昊了?边儿呆着去吧。
神助攻得不到,猪队友倒是一抓一大把。
时陕西用兵,调费日蹙,地主家也快没有余粮了。
天章阁待制、同判礼院宋祁为了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上疏论三冗三费:“有定官,无限员,一冗也;厢军不任战而耗衣食,二冗也;僧道日益多而不定数,三冗也。道场斋醮,无日不有,皆以祝帝寿、祈民福为名;宜取其一二不可罢者,使略依本教以奉薰修,则一费节矣。京师寺观或多设徒卒,或增置官司,衣粮所给,三倍它处,帐幄谓之供养,田产谓之常住,不徭不役,生蠹齐民;请一切罢之,则二费节矣。使相、节度不隶籓要,取公用以济私家;请自今地非边要,州无师屯者,不得建节度,已带节度不得留近籓及京师,则三费节矣。”
言语不可谓不切中时弊,不可谓不为真知灼见。
可宋祁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又说什么:“臣闻人不率则不从,身不先则不信,陛下若能躬服至俭,风示四方,衣服醪膳,无溢旧规,请自乘舆始;锦采珠玉,不得妄费,请自后宫始。”
方仲永就很想揪着这位差一点成为状元的家伙的脖子问一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皇帝,一到国家缺钱的时候,就让你乖乖地节衣缩食为万民表率,而百官照样笙歌燕舞、花天酒地,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想骂娘,甚至生出逆反心理?
反正方仲永觉得,如果自己是赵祯,一定会“偏不乖,偏不乖”的。
幸好赵祯不是方仲永,从善如流,即下诏消减宫中用度,不愧于仁宗之名。
甚至,有更多的猪队友打算进一步削减开支,想稍稍减少一下官兵的俸禄与赏赐,都被赵祯以“禄廪皆有定制,毋遽更变以摇人心。”为由拒绝了。
吾皇圣明啊!
圣明的吾皇,可能觉得用范雍去牵制方仲永的吃相太难看,不利于抵抗准备恶意收购的元昊的侵袭。政事堂诸公也想要证明,自己并非如方仲永所想的那样,净是装饭的桶,千方百计地给方仲永招来了一个强有力的助攻——唃厮啰。
六月丙寅,以左侍禁鲁经为合门祗候。
鲁经者,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不过因为即将出使青唐唃厮啰部,惧怕唃厮啰轻视,特擢升之。
俗语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想要所求于人,必有礼物。
青唐主唃厮啰自大败元昊后,新立夫人乔氏。乔氏温柔贤惠,深得唃厮啰欢心,每多恩宠。
恩宠一多,子嗣自然来。
乔氏很快就有了身孕,生下了董毡。这董毡天资聪慧,相貌俊美,且极是孝顺,唃厮啰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眼里都不觉得硌得慌,疼爱远胜长子瞎毡与次子磨毡角。
唃厮啰前二妻皆为李立遵之女,各生一子,一为瞎毡,一为磨毡角。李立遵曾自立为相,挟“赞普”以令诸部。唃厮啰早已与其决裂,惧其势大,不敢废其女而已。自李立遵死后,唃厮啰撕掉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对二位前妻再无一丝情义。
二位过气的夫人无奈,各携其子逃出青唐,磨毡角居宗哥;瞎毡居龛谷,皆为其外祖李立遵之旧日势力范围。
四月,癸亥,封唃厮啰妻为夫人,二子俱为团练使,各赐衣带、器币及茶绢。以安其后院也。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认为只给予爵禄,恐不能使唃厮啰用命,建议许诺唃厮啰,凡是他攻打下来的西夏的土地皆为他的领地。
参知政事程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进言曰:“使彼得地,是生一元昊;不若用间,使二羌势不合,即中国之利也。”
这话没毛病,因为谁也不知道唃厮啰是不是真的心向赵宋,是不是真的没有自立为王的野心。
可天上的大雁还没有打下来,您就先考虑红烧口味虽好,但不利于养生的问题,真的是未雨绸缪吗?您这绸缪的时间是不是早了点呢?
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正治正确,谁也说不出别辙来。
于是,自以为是的赵宋高管就派新提拔的鲁经前往青唐,使击元昊以披其势,并赐帛二万匹以为军资。
听闻消息后,方仲永即上奏曰:臣尝读《史记》,唯于一事不解。昔威王八年,楚大发兵加齐。齐王使淳于髡之赵请救兵,赍金百斤,车马十驷。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缨索绝。
王曰:先生少之乎?
髡曰:何敢!
王曰:笑岂有说乎?
髡曰:今者,臣从东方来,见道傍有禳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祝曰:瓯窭满篝,汙邪满车,五穀蕃熟,穰穰满家。臣见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故笑之。
臣愚昧,百思不得其解,愿闻其详。
奏章到了张知逊手里,张知逊作为笑谈,不报。
朝廷把唃厮啰当傻子,唃厮啰会是个傻子吗?
这么粗浅的驱虎吞狼的计策,他都看不明白,坟头上的草只怕都要长成大树了吧。
但唃厮啰也知道,如果什么动静都没有,就那样生受了两万匹布帛,赵祯的脸上只怕挂不住呀!
要不,咱假装出兵,到西夏边境巡游一番?
既然是巡游,一定要找准地方。既要显得事态比较严重,引起元昊的重视,又要赵宋觉得咱是很尽心尽力的。
地方好找,挨着的西凉府就行。
人马的数量也要精确计算。多了不行,不够油钱,呃不,是超过了那两万匹布帛钱;少了也不行,显得咱诚意不足,客户是要给差评的。
思来想去,唃厮啰征集了四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地攻向西凉府。一路上,既不讲究兵贵神速,也不追求奇兵突出,一路上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战旗招展。
到了西凉府一看,果然没让人失望,西凉府早已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深入敌境作战多难啊!西夏人的准备是多么地充分啊!
不能打!打不能!
唃厮啰随便上缴了十余个据说是西夏斥候的脑袋,便退守雪山一线,并上奏章详细描述了西夏防卫之严整,攻打之艰难。
总之一句话,臣妾做不到呀!
赵宋朝廷多次派人催促,唃厮啰答应得都挺好,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至此,赵宋朝堂能给予方仲永的帮助就没有了后话。
其实方仲永能理解,一帮子自诩聪明而把别人都看成傻子的人,往往自己就是那个傻子。方仲永原本就对那些沉迷于“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的家伙不抱有任何的幻想。
指望他们在朝堂上yy半天,就能想出什么高招来,还不如寄希望于眼前的石元孙是兵主转世呢?
兵主者,蚩尤也。就是那个差一点打败了黄帝的家伙,被后世敬为战神,东方雅典娜。
要说这石元孙的爷爷也是很厉害的,被称为翊戴功臣之首,是太祖赵匡胤的头号心腹。后来又率先响应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实在是始终能够保持坚定立场的好同志。
但老子英雄儿未必是好汉,爷爷英雄,好像跟孙子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这孙子毫无气节,自见了方仲永之后,是一口一个“兄弟我”怎样怎样,一副“求收藏,求推荐,求包月”的恶心模样。
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敢在我这二十多岁的人面前冒充小鲜肉?再说了,我与您侄子论交,喊您兄弟为哥哥,您就别拿出那副样子装傻充愣了吧?
石元孙丝毫没有被看穿了觉悟,依然在那里尽心尽力地扮演自己的纨绔。
方仲永懒得与他啰嗦,只问一句话:“汝能听令否?”
“能啊,能啊!”
听话就行!(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计中计
第一三零章 计中计
正当方仲永哀叹自己没有好帮手的时候,元昊也在为同样的事情烦恼。
别看元昊吹得多么的大气,似乎不日就要冲出地球,奔向全宇宙了。但西夏普遍民智未开,虽野蛮有力,打起仗来奋勇争先,但说到组织、军阵、纪律,那是个啥?
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缺少杰出的带兵将领。
野利遇乞算是一号,被某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弄死了。
野利旺荣也可以,勉强算是个名将。
可自从野利皇后被杀后,总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元昊耳边,说什么野利兄弟心疼自己的皇后侄女无辜被杀,伺机报复。
遇乞死了也好,量旺荣那个蠢货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就让他好好守着西平府,等本王得胜还朝再收拾他!
不过遇乞的婆娘没藏氏是真的够味,那大长腿,啧啧,回味无穷呀!
日前,没藏氏还跟本王推荐她的兄长没藏讹庞。说什么长于谋略,思虑深远。
笑话!谁的谋略能胜得过本王?谁的思虑能有本王深远?
为了西夏百姓,本王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头发都变成地中海了,我容易吗?还不是见本王麾下没有良将,想趁机上位?且等着吧。
头号谋士张元,不忍心见他英明神武的主子操劳过度、英年早逝,进言道:“关节还要出在那李士彬身上。”
“喔,军师有何良策?快快讲来!”
“李士彬者,不过是仗着其先祖名望,得以世袭金明都监。其人贪婪残暴,虽号称铁壁相公,实则是个有勇无谋之辈。要杀此人,如屠一狗耳。”张元轻摇羽扇,作指点江山状。
元昊却不吃这一套:“少废话,直接说怎么办吧!”
“劝降!”
“劝降?前番反间不成,徒惹人笑。这劝降会有用吗?”
“大王只管放心。男人嘛,离不了钱权二字。李士彬是出了名的贪财,可金明区区弹丸之地,能有什么油水?再许以高官厚禄,不愁其不归顺也!
便是李士彬不愿归降,难道他的手下都是忠贞之士?只要诱使一两人,以为内应,则金明寨可破矣。”
元昊这才信服:“军师果然大才,通晓人心,本王得军师,如得兴汉之子房也!”
说得很容易,好像李士彬一定会臣服于元昊的王八之气,一见面就纳头便拜,乖乖地献上城池。
但前去劝降的人有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明白。
上次行反间计害人不成,又来一次劝降,你当我李士彬是傻子呀!说不定一见面,就把使者给宰了。任你有千般计谋,人都死了,还有个屁用啊!
于是乎,吴昊很荣幸地领到了这次艰巨的任务。
自五台山进香之后,野利遇乞不明不白地挂了,连带着吴昊也如同丧家之犬没了窝。幸亏吴昊也是个嘴巧的,竭尽所能地把中原的风土人情解说个清楚,才算是戴罪立功,重新回到了元昊温暖的怀抱。
但结伴同来西夏的张元,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海誓山盟,觉得自己独享主人的恩宠是最佳选择。于是乎,两人嫌隙渐生。然后,吴昊就被挤到了一边,直到今天踏上了送死的道路。
没错,吴昊对这次任务的定义就是送死。
一见面,李士彬果然没让吴昊失望,当即表示准备成就吴昊“算无遗策”的美名送他去死,却被旁边一位俊美的少年所阻,暂时押解了下去。
李士彬很是恼怒:“夏狗欺人太甚,几次三番戏耍末将。这必然又是夏狗的反间计,直接宰了最是省心,何必与他多言?司马先生,我对朝廷的忠心天日可表,对大帅的厚爱更是感激不尽。我敬你是大帅**出来的,你可不要害我啊!”
司马青云笑道:“大帅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在下之所以留下吴昊,是想着将计就计。大帅曾经说过,便是一张厕纸,也有他的作用。像吴昊这样的人,一刀宰了,实在是有点可惜。用得好了,绝对比厕纸的用处大。”
李士彬说话就很是粗俗了:“不过是狗屎橛子一样的玩意儿,也亏得司马先生高看他一眼。说吧,需要末将怎么杂治他?”
“据我家大帅推断,此次吴昊前来劝降其实只是个幌子。以张元的奸诈,必然留有后手。李将军,我要你投降元昊!别瞪眼!假的,诈降你总知道吧!”
“俺是老实人,不会那虚头巴脑的呀!”
事实证明,老实人撒起谎来,才是真正的骗死人不偿命。
李士彬到了关押吴昊的牢房,屏退众人,直接问道:“元昊忒也小气,就那一点点的金银,就想买我这几千将士?就没有别的什么好处?”
吴昊以为得计,笑道:“我家大王雄才伟略,岂会吝惜高官厚禄?李将军出身将门,功勋卓著,岂可屈居于方仲永那浮华小儿之下?
我家大王说了,如果李将军能够弃暗投明,可为一路节度使。若能立下大功,封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士彬信以为真:“元昊真有这般大度?这些年,我可没少杀西夏人呀!”
“将军此言差矣!此时此地,应该改称大王才是。”
“是了,是了。应该叫大王了。大王真是英明呀!实不相瞒,我先祖战功赫赫,我却只能当个小小的都监,每天被方仲永那小子呼来喝去。就像方才那小子,就是方仲永派来监视我的,实在是可恼!我早就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说的咬牙切齿,李士彬却是不住地往外看。没办法,心虚呀!司马青云那家伙就在牢房外听着呢!
吴昊笑道:“且让那小人得意几日,待大军到来,必将他碎尸万段,以消将军心头之恨!”
“大军什么时候来呀?我是一天都不想等了。方才,就在方才,还有人偷偷地往延州报信呢!”
吴昊其实也不知道这么机密的事,但丝毫不妨碍他做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此等军机大事,焉能随便泄露?”
李士彬唯唯道:“是,是。只是营中尚有古茂宁、古昀宁兄弟一向不听我号令,到时候会不会坏了咱们的大事?要不要末将现在就除了他们?”
吴昊哈哈大笑:“我吴某如果连这一步都想不到,还说什么智计无双。不瞒你说,进城的时候,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劝降于你,另一路扮成普通客商,去你麾下各指挥家里。无论你是否归降,你麾下的蕃兵多有与你不和者,必然会欣然归顺。到时候,我王大军攻来……”
不等吴昊吹嘘完毕,李士彬大笑起来:“司马先生真是好计谋!这贼子,果然是亡我之心不死。司马,轮到你上场了!”
司马青云笑嘻嘻地走了出来:“都是大帅高瞻远瞩,早就料定夏贼狡诈。吴昊,你早已入我彀中而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就你这样的货色,居然也能在西夏有一席之地,元昊败亡之日不远也!”
吴昊面如土灰,高声叫道:“卑鄙!”
“卑鄙?你一介无耻之徒,数典忘祖,引外族来攻家乡父老,有何颜面说旁人卑鄙。翻遍史书,也从未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司马青云怒斥道。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耳。吴某不能在赵宋得志,转投他国有何错处?”
坏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觉得自己是坏人。
司马青云闻言讥笑道:“你在西夏五鼎食了吗?真要是混得风生水起,如何会干这危险的勾当?行了,别硬撑着了。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自然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了!忠臣不事二主,想要吴某背叛我主,白日做梦!”
李士彬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就你还是忠臣?你可别糟蹋忠臣了!司马,也别跟他废话了,你想怎么弄死他,给个痛快话。就是要活剥了他,老夫也是会的。”
司马青云摆摆手:“那多血腥呀,会影响食欲的。李将军,你去寻个会针灸的郎中来,记得拿上大号的银针。”
李士彬不解:“难不成还要给这狗贼看病?都要死了,何必费那个功夫?”
吴昊狂笑道:“针刺?好好好,真没想到小娃儿还是同道中人。想当年,吴某潜回故乡,把那欺压我的恶霸用竹针刺死。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吴某才觉得没有白活一场!来吧,也让吴某体验一番个中滋味,免得下了地狱受不住刀山火海。”
不多时,郎中手持特大号银针前来,在高人指点下,对吴昊展开了治疗。
只听得吴昊喊道:“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不要,啊……”
守在门外的折老大好奇地伸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只打哆嗦。
马六讥笑道:“什么手段,能把你给吓住了?”也往里看了一眼,后遗症一模一样。嘴上还不住地念叨:“这顺着马眼……唏,这帮小兔崽子是真狠啊!这都是跟谁学的?”
折老大撇撇嘴:“你说呢?今后千万别落到这帮孩子手里,到时候只怕想死都难喽!”
马六不服气地说道:“他们手段再狠,也得听大帅的。我马六对大帅忠心耿耿,会怕他们?笑话!”
折老大奸笑道:“倒也是。就咱们几个老弟兄,还真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帅的事儿来。有的人就难说了,嘿嘿!”
马六也跟着奸笑:“可笑那家伙,还自以为隐藏得挺好。跟大帅耍心眼,不是找死吗?我说老大,要不要咱们……”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蠢货!你想害死大帅呀?
大帅早就答应我了,把他家的厨娘嫁给我,连彩礼都替我出了。我就等着这一仗打完,回去给大帅当护院头子。那小日子,美滴很啊!”
马六一听不干了:“好你个看似忠义的折大,有什么好事也不想着弟兄们?”
“这还用你说?等大帅平了西夏,怎么着也能当个大学士、大将军什么的,养几个有官俸的侍卫还不是小菜一碟?”
“俺就知道,老大你看似傻大粗黑,实际上心眼多着呢!”
“谁黑?你小子也白不到哪儿去!”(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送人头
第一三一章 送人头
牢房内,冒充英雄好汉的吴昊,早已经化成了绕指柔。
问什么,说什么。甚至连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烧人家的草垛的糗事都说了出来。对于此次肩负的另一项使命——策反李士彬属下的事情,更是解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办法,那看似文质彬彬的小子就是个魔鬼啊!要是不赶紧交代清楚,再来那么一下,命根子就废了啊!就这,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呢?
咦?我怎么会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呢?大头都没了,小头再好也没用了吧?
司马青云由魔鬼变身为知心暖男:“没关系的。在下寻郎中前来,就是为了医治阁下的伤患。只要好生将养,包你恢复如初。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怎么会轻易地伤人性命呢?”
自诩狠人的李士彬早就惊呆了,毕竟作为看完全部演出的观众,他的感触是最深的。
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家伙不是人!
他的第二印象是,千万不要得罪了这家伙!
言语间也是更加的恭敬:“司马先生,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是现在就把那些细作一网打尽吗?”
“不忙。等客人都走了再动手。”
旋即,司马青云寻到折老大:“折大叔,城中混入了不少策反的细作,这是名单。劳烦大叔、六叔你们,把那些细作放出城去,全力缉捕意图谋反的我军将领。务必一网成擒,不得走漏一人,以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折老大说道:“几十个细作,在城里面一个都没有抓住,是不是太刻意了?感觉不像是真的呀!再说了,都逮住了,没人回去报信,也不太好吧?”
司马青云拱手谢道:“大叔教训的是,是我思虑不全了。等西夏人出了城,随便你们处置,留下一两个活口回去传信就行。”
一众西夏探子,送出去金银若干,得到当即表示投诚的将领的书信若干,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只是听说带队的吴昊被斩首示众,首级都挂在了城楼上。大家不是很熟,看不真切,而且非亲非故的,默哀一秒钟也就是了。
至于为他报仇,你开什么玩笑?咱们都是有重要军务在身的好不啦?
刚出城门不远,忽听后方传来怒喝:“夏贼休走!”却是那李士彬领兵杀来。
李士彬也确实悍勇,砍瓜切菜一般,杀得西夏探子屁滚尿流,狼狈逃窜,剁下几颗头颅,与悬挂在城楼上的“吴昊”的脑袋作伴去了。
有侥幸逃生的探子,向张元汇报了相关情况,特别是吴昊的死讯。
张元痛苦得吟起诗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怜吴兄,吴兄可怜啊!”流下几滴眼泪后,就兴冲冲地向他的主子报告达成目标的喜讯去了。
元昊却一点都不开森。
本来手下就没几个可用的,这又平白地死了一个。怎么想都觉得亏得慌,虽然吴昊也算不上什么人才,可也比没有强吧?你张元就不能大度一点,阳光一点吗?
张元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笑容过于灿烂,有点不太合适,急忙换上悲痛的表情:“吴昊被宋狗所杀,委实令人心痛!但万幸吴昊临死都不忘使命,与李士彬手下将领已接洽完毕。约定在大王攻打金明寨的时候,举火为号,响应我军,定斩李士彬献于阵前。”
如同屹耳一样悲观的元昊,很是没有信心地说道:“只靠那几个将校,能翻起什么大浪?若彼辈真有那个本事,也就轮不到李士彬嚣张这许久了。”
张元却是山人自有妙计:“大王勿忧。金明寨虽墙高池深,地势险峻,然不过数千守军,破之不难。只要大王点起兵马,顷刻可破也。”
见元昊面有不悦,又赶紧说出自己的锦囊妙计:“大王怜惜士卒,不愿兵士白白送死,实乃千古仁君!
大王既不愿强攻,那就只有智取了。
那李士彬自负勇武,好大喜功。我们可派出小股人马不断袭扰,李士彬攻来,稍作抵抗即弃械投降。”
元昊勃然大怒:“我大夏儿郎,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焉有不拼死到底的道理?”
“我大夏儿郎个个英雄,自然不肯苟且偷生。但正因为如此,赵宋俘获我大夏军士甚少。有斩首百人者,即称之为大胜。若是李士彬能够俘虏数千人,岂不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以其骄横,立下大功后,必与方仲永生隙。将帅不和,乃兵家大忌。再从中稍作撩拨,内讧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更重要的是,李士彬必不肯把俘虏交给方仲永处置,怕他贪墨了自己的功劳。
如此一来,嘿嘿!”
于是乎,李士彬将军就神功护体,天官赐福了。
每天,都有小股的西夏军前来袭扰。李士彬只要一带人迎战,往往都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还有不少腿脚慢的倒霉蛋,直接往地上一趴,投降了!
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血战不退呢?
说好的宁死不屈呢?
李士彬先是疑惑,再是欣喜,再到意气风发,只觉得自己是战神再世,天下无敌了。
看看!都看看!
我李大将军出马,敌人是望风披靡,不战而降。
寂寞呀!无敌的感觉,是真的寂寞呀!
正当李大将军感觉自己要飘起来的时候,司马青云一小泡,呃不,是一盆冷水就把他给泼醒了:“李都监果暗通西夏乎?”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跟西夏人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谁肚子里呢?敢污蔑老子,就你这大帅身边的一条狗,说宰就宰了!”
“李都监火气很大呀!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几千帮手,底气足了呢?”
“什么帮手?”
司马青云也被骂得火起:“像你这样的蠢货,真是死不足惜!还劳烦大帅为你操心,让在下前来救你。你既与西夏作战多年,可曾见过这样不经打的步跋子?”
“步跋子?以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而著称的步跋子?”李士彬惊呼起来。
“还不止如此。西夏军作战,凡山谷深险之处遇敌,则多用步跋子以为击刺掩袭之用。便是我大宋精锐,同样兵力的时候,也不敢说战而胜之。就凭你手下那几个臭鱼烂虾,人家就那么投降了?要么是你与西夏人合谋,要么就是其中有诈。”
李士彬就是个属狗的,一棒子下去就没什么脾气了,赶紧说好话:“司马先生,俺老李是个粗人,说话不走心,您可别往心里去。说说,其中会有什么说法?”
“你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这一段日子,共俘虏了多少西夏兵?”
“有个三四千吧!”
“你派了多少兵卒看管他们?”
“五六千?”
“嗯?”司马青云眉毛都竖起来了,“多少?”
“哦,是五六百。末将不识数,嘴一时秃噜了。”
“我说李都监呀,您可真是胆大。用几百兵卒看守数千步跋子,与用羊看守狼群有何区别?一旦西夏来攻,这些所谓的俘虏必然趁机生事。到时候,内忧外患,看你如何自处?丧命之日不远矣!”
司马青云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蠢货了。
就这,居然还担心大帅会抢了他的功劳,把这些所谓的俘虏都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这与把霹雳火球放在油灯下有什么区别?
找死也不能这么个找法呀!
死到临头,李士彬仍然不舍得放弃巨大的军功,半信半疑地问道:“总不能都是步跋子吧?好几千呢?”
司马青云扭头就走,被李士彬一把拉住:“好我的司马,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是穷怕了吗?好不容易阔绰一回,还他娘的是假的!真是晦气!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真听?”
“真听!”李士彬斩钉截铁,再没有一丝犹豫。
好家伙,一看到这个笑容可掬、文质彬彬的少年郎,为什么就情不自禁地胯间发凉呢?要补!要大补呀!
其实司马青云的处置方法也很简单,归结下来十二个字:重点清除,区别对待,分批安置。
接下来,这些假意投降的西夏军卒就倒了血霉。
临时安置的牢营中,总是有一个蒙着黑面纱的家伙窜来窜去。凡是他点头的对象,一律请到雅间叙谈,只是从来没见人回来过。有些先点头后摇头的对象,也被请去雅间“好生招待”去了,也没见回来。
一时间,这些西夏军卒震怖不已。
这是个什么东西?谛听吗?为什么他点头的都是步跋子里面的悍卒呢?
那些没得“谛听”垂青的军卒,还没有庆幸多久,就被十人一组,脖颈旁用巨木连成一串,奔赴后方支援生产建设去了。
最令人生气的是,这都十一月了,在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地界,你号称仁义的宋人不仅不给加件衣裳,还把大家伙都剥得光溜溜的。仅留一件下衣,还不给裤腰带。
双手被锁住,双脚被锁住,而且又前后十人相连,唯一得闲的嘴巴还得叼住提到嘴边的裤腰。
不叼也行,就等着被众人欣赏那不甚洁白的臀部吧!
折老大一边牙疼,一边问道:“这些东西给个痛快也就是了,何苦如此羞辱他们?”
司马青云笑道:“延州挖石炭,常有死伤,大帅为此心痛不已。似这般身强体健之士,岂非正好派上用场?只恐元昊惊觉太早,不肯多送人来。”
折老大鄙夷不已:“你这小娃娃也是真狠!你当元昊是傻子,舍得送那么多人来挖石炭?”(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冰火两重天
第一三二章 冰火两重天
元昊当然不是傻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步跋子往里送。
再说了,子房再生、孔明再世的张元,也不觉得区区一个金明寨需要太多的伏兵。
在佯攻保安军与承平寨之后,元昊亲率大军来攻金明。
张元也难得勇敢了一回,对元昊执意攻取延州提出了质疑。
对此,元昊的解释是:“环庆有宿将据守,不可擅取;泾源甲骑精强,不易攻伐。唯延州其地阔远,而入路颇多。又寨栅疏远,士兵至少,无宿将精卒,熟谙山川形势。且延州知州范雍怯懦无谋,都巡检李士彬贪暴愚顽,部下怨声载道。
此地利、人和皆在我也,此时不攻,更待何为?”
张元很想说一句:诈降的军士尚无消息传出,归顺的金明寨将领更是音讯全无,人和不一定在咱们这边啊!
但看着元昊孙子附身的状态,张元很明智的怂了。他也知道,这都是借口。就算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赵宋,就算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元昊也一定会攻打延州的。
无他,方仲永在耳!
被别人比作一头蠢驴的价钱,你能忍吗?
也许张元能忍,但元昊忍不了呀!能够耐着性子进行多般安排,已经算是元昊大帝英明神武,智谋过人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武侠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情形,通常不会出现在正规的大规模战役中。
因为古代肉食获取不易,绝大多数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夜盲。加之通讯不便,在白天都有可能因为军令传达不畅而导致意外。晚上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得见谁,又怎么指挥作战?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元昊亲领十万大军,来攻打不到万人驻守的金明寨,自然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威武之师,一鼓而破。
再挟大胜之威,直取延州、鄜州,打得方仲永跪下来唱征服,继而全取永兴军路与秦凤路。如果再能够打下京兆府,据唐朝故都,打起旧唐旗号,三分天下不是梦!逐鹿中原也是指日可待呀!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团团围困之下的金明寨,并没有如元昊预想的慌得一匹,反而如同刺猬一般缩起了身子。任你如何的叫嚣骂阵,也不见有一个人露头搭话。
试探性地攻击了一番,原指望着引发城中动乱,那些诈降的军卒可趁乱打开城门,归顺的金明将领也能箪食壶浆欢迎王师。
结果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计谋被人识破了?张元暗自纳闷。
攻击暂停,金明城楼上终于有了动静。
有个鬼鬼祟祟躲在掩体后面的家伙高声喊道:“我家大帅,敬告张元先生,感谢张先生为大宋送来许多劳力。只是张先生过于马虎,把许多桀骜的步跋子也送了进来。今日特此奉还!”
说完,咕噜噜从城头上扔下百十颗人头。
捡回来一看,有不少是认识的,都是步跋子里的精锐。也有不认识的,看模样大概就是有意归降的宋军将领。
元昊心痛不已,这可都是百战的精锐之士啊!就因为张元那狗屁不通的主意,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你给我等着,等打下了金明寨就用你的脑袋祭奠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
狠狠地怒视张元一眼,元昊咬牙道:“蚁附!”
夏人不善筑城,更不善攻城——似乎这是所有游牧民族的通病。
农耕民族往往需要费尽心力,修筑坚城,才能在与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的战争中一较高下。
看似一个是主动进攻,一个是被动防御。在“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的后世,一定是要被喷成筛子的。
但你要是问问元昊,是喜欢在城里守着看敌人送死,还是喜欢在城外用人命去填,他一定会口吐芬芳,再一刀砍得你满脸桃花开的。
孙子曾经曰过,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孙子又曾经曰过,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没有数倍于敌人的兵力,你想攻克坚城?拿人命来填吧!
什么时候,用数倍于敌人的伤亡,把敌人守城的兵力消耗殆尽,再派出勇士先登作战,生生从城墙上攻破,再打开城门,什么时候才算完成了攻城作战的任务。
在没有远程重火力的掩护下,每一座城池就是一台绞肉机。什么时候把双方的血肉都绞干榨净了,战役才算结束。
最令元昊恼火的是,虽然时近隆冬,金明寨外的护城河已经结冰冻实,不需要辅兵背土填沟壑了。但狡猾的宋人在城墙上泼了冷水,俨然是一座冰城。在阳光映照下,闪出刺眼的光芒。
刺眼无所谓,勇猛的大夏战士,岂会畏惧区区的反光?可经不住它滑啊!
一抓一出溜,连个抓手都没有,怎么爬上去,怎么滑下来。
多亏了狗头军师张元未雨绸缪,料敌于先,提前打制了些云梯、攻城棰等器械,才避免了徒手攀岩的尴尬。
但云梯较少,不敷使用,被早有准备的宋兵或用木叉推翻,或被从天而降的礌石、滚木砸断,顿时摔得筋断骨折,死伤惨重。
这时候,就看出西夏的底蕴了。
彼时西夏有一神器,名曰神臂弓。虽名为弓,实为偏架弩。威力虽不如宋军普遍装配的八牛弩、床子弩,但胜在便于携带,两人即可迅速装配,极端时一个人就能使用。
更重要的是,与宋国把床子弩视为战略威慑武器不同,西夏凡正规军基本上是都配备有神臂弓。
一声鸣镝,黑压压一片箭雨直往城头而来,真个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有胆小些的,直接趴在地上,希望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李士彬目瞪欲裂:“上盾!”
手脚快些的,不等吩咐早就往巨盾后面一躲,免遭荼毒。手脚慢些,运气好的挨上几箭,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成了刺猬。
三波箭雨过后,城头上成了荆棘森林。
李士彬推开巨盾,再大喊一声:“敌人要上来了,准备火油!”
果然,元昊见暂时压制住了宋军,命令西夏军大举压上。从天空看去,就好像一队队的行军蚁,不断地翻滚,累积,再沿着树立起来的云梯攀沿而上。
只不过这些西夏军,要比刚才负责试探性攻击的要倒霉一些。迎接他们的,不仅有常见的礌石滚木,还有大团的石灰、熬滚的金汁(粪水)。
善良而富裕的宋兵,怜惜西夏苦寒,百姓们没有多少油水,又额外以水龙车喷洒了许多火油。似乎又觉得天气寒冷,又于各处几乎同时间射出火箭,点燃那些火油以帮助西夏军御寒。
一声巨响,火油爆燃起来。
李士彬吓了一跳,往常的火油没这么大动静呀?
回头看着镇定自若的司马青云,怒道:“你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啊!忘了提醒李都监了。”
“你就是故意的!”
李士彬回过神来,再往城下看去,城下已成炼狱。直接被炸死算有福气的,更惨的是那些身上沾上火油的。
那些火油冒着幽蓝色的小火苗,看似燃烧的不剧烈。用手拍打,手就烧着了。趴在地上蹭,似乎连沙地都要烧起来。任你如何的翻滚扑打,那火就是不灭,似乎非要把人身上最后一滴油水烧净,才肯罢休。
司马青云毕竟年少,哪里见过这般惨烈的情形,待闻着空气中弥散的烤肉味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马六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还在不停地进行实况转播:“哇,快看,有个家伙把自己的胳膊砍下来了。啧啧,真是一条汉子。
哇,另一个家伙头发都烧着了,真像一个火把。呸,真没用,这就死了!”
李士彬也跟着添油加醋:“马六你不会看重点。看见没,喏,就那个肚皮鼓鼓的家伙。本官与你们打赌,不出五个数,那肚子一定会爆开。到时候啊……”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就好像蹴鞠被踢爆了一样,那死尸的肚皮就炸裂开来。司马青云不信邪地往外看看,又赶紧转身接着吐。
李士彬好像打了大胜仗一般,起身长笑:“就你这小娃娃,见过什么世面?本将当年……”
嗖的一支铁箭擦脸而过,李士彬一捂脸,急忙蹲下,连声骂道:“真他娘的晦气,忘了西夏的射雕手了!”
看着一圈幸灾乐祸的眼神,李士彬一瞪眼:“笑什么笑?我这是给你们示范,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缓过劲来的司马青云说道:“李都监,天色将晚,敌我双方都无力再战。咱们还是看看伤亡如何吧?”
城头留下值守的兵士,李士彬也一改往日对士卒动辄打骂的态度,满城慰问伤兵。
一圈走下来,原本觉得大了大胜仗的李士彬,再也没有了一丝笑容。粗略一数,死者七八百,重伤者千余,轻伤者不计其数,其中多为新兵。
到最后,李士彬大骂了起来:“早就告诉你们,西夏弓弩厉害,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你们这些新兵蛋子!”
也有敢顶嘴的:“西夏人死的更多,咱怕啥?”
怎么能不怕呢?
尽管西夏军的死伤至少要在两倍以上,可人家有十万人啊?这么算下来,还是亏了啊!(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血战金明寨
第一三三章 血战金明寨
如果说,士兵伤亡大一些,李士彬还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的话,司马青云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暴跳如雷了。
第一句,不得出城去获取首级!
李士彬大怒:“你个小娃娃,惹怒了老子,老子一刀劈了你!你看看今天那些死伤的将士,没有首级,怎么给他们报军功?没有军功,朝廷哪来的赏赐?
你信不信,就你这话传出去,他们能活撕了你!”
对此,司马青云的解释是:“大帅有令,为防止敌军趁机偷袭,也为了避免瘟疫的传播,计算军功由专人统计即可。
李都监,这是大帅的军令,不是你能反驳的。而且守城不是野战,到底是谁杀死的敌人,谁也说不清楚。今日之战报,就算作毙敌五千,伤敌万余如何?”
李士彬一听,似乎,好像比实际的还多了那么一点点。无所谓,谁还吃饱了撑的跑到城下去数数人头不成?
嗯,本官很满意!这个阴森森的小家伙还是很会办事的嘛!
可会办事的小家伙的第二句话,就让他几乎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
“你莫要玩笑,火油快没了?不可能!本官身为金明寨都监,这火油的储备,我还是知道的。似今日这般用法,三五日还是够的。”
“奉大帅之命,已被转运走了大半,以免城破之后资敌。”司马青云依然是那么欠揍的解释。
“这是要我金明寨上下死光吗?”李士彬怒号。
“苦战不可避免!若能坚持到明日傍晚,自有援军接应我们到延州。李都监莫非怕死?”司马青云更欠揍了,欠揍得连折老大都想往他俊秀的脸上来一拳。
李士彬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就不能今晚接应吗?”
“不能,因为做不到。至于为什么做不到,大帅说了,他要毕全功与一役。金明狭小,不能调集太多军队。若拼死抵抗,元昊很有可能就会缩回去了。”
“那就是诱饵了?凭什么是我们?”李士彬哀嚎道,“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是我们呀?”
折老大抄刀在手:“怎么着?就你是爹生娘养的,人家都是买东西送的添头?知道我们兄弟来干啥来了不?大帅就怕你小子事到临头拉了稀,让咱们来监视你来了!军法官是干啥的,就不用我说了吧!十八禁七十二斩,你总记得吧?”
看李士彬还在犹豫,司马青云又阴森森地说了句:“请恕在下失礼,在下冒昧地问一句,李都监莫非后悔没有提前归降元昊?”
李士彬再也按捺不住,一脚把司马青云踹翻:“老子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跟着方仲永混了几天,就敢在老子面前飞扬跋扈?惹急了我,就是到了阎王那里,我与你等也是不死不休!”
司马青云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朗笑道:“这才是我大宋男儿的血性!你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司马青云绝不会比大家早走一步!”
马六也是很鄙夷李士彬的怯懦:“你看你那怂样!平日说得惊天动地,事到临头就怂了?真要是不敢打了,吭一声,爷爷我替你指挥!”
李士彬惨笑一声:“那就一起死吧!就看谁的命大,谁拉的垫背的多了!”
次日清晨,李士彬把城中所有除马匹外的牲畜宰杀一空,熬上浓浓的一锅肉汤,再把所有的粮食尽可能多的制成干粮剩余的全部烧毁。
再把全军能够行动的将士召集到一起,深深一礼拜道:“我李士彬愧对各位弟兄。平日里对各位弟兄呼来喝去,今天我给大伙儿赔不是了!
不瞒弟兄们,援军要到天黑才能来,火油剩的也不多了。用光了火油,就要靠大家真刀真枪地跟西夏人拼了。
有退缩的,可以躲在地洞里等着援军。有不怕死的,就跟我李士彬大口吃肉,大碗喝汤。
弟兄们,吃!多吃点,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有士兵哽咽起来:“咱们就是丫鬟养的吗?就不能让咱们早一点撤退吗?”
李士彬怒骂:“放屁!咱金明寨的汉子,个个顶天立地!咱们早一点退了,延州的百姓咋办?大帅准备在延州擒杀元昊,全靠咱爷们拖住时间,这是多大的荣耀?你还想早点儿跑?没门!你再敢说一句认怂的话,老子现在就砍了你!开吃!”
早已经熬好的肉汤,伴着大块的骨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再配上刚烙好的饼子往汤里一泡。那味道,美得很!
至于是不是羊肉,管他呢?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顿了,好歹也得做个饱死鬼!
吃饱喝足了,李士彬又说道:“按老子的意思,临死怎么着也得弄碗酒吃。可是司马,就是这个俊俏得跟个娘们似的家伙说,有作战任务的时候,不能饮酒。
他还说了,大帅已经在延州给咱们备好了庆功酒,就看咱们有没有本事去喝了!
弟兄们,敢不敢去喝呀?”
众人高喊:“自然敢喝!”
还有那嘴贫的说道:“大帅多抠啊!元昊的脑袋才值一头驴,其他人的脑袋就更不值钱了!酒,只怕管不够呀?”
司马青云适时说道:“弟兄们尽管放心!大帅早就有言在先,此次金明寨的兄弟为全局牺牲巨大,抚恤一律从优,所缴获一律归个人所有。真要有那位兄弟得了元昊首级,封西平王。弟兄们听清楚了,可不只是一头驴的钱哟!
另外,父子、兄弟俱在军中的,子、弟留下,父兄上城头。有需要往家里写信的,也抓紧时间到帐中留下书信。哦,不会写字呀!由军官代为记录。”
这就是遗言呀!
有木讷些,吭哧半天憋出三个字来,“我死了”,被代为书写的军官一脚踹了出去:“你他娘的怎么知道你死了。再想!”
有嘴碎些的,罗里吧嗦地鸡毛蒜皮的弄了几百字,也被踹出去了:“你这是要准备写书呀?”
当然了,早已经得到授意的军官们也不只是踹人,还负责思想教育:“别认怂!根据我的经验,凡是在打仗的时候怕死的,往往都是先死的。”
还有的说:“你觉得咱们投降就能活命?想瞎了心吧!就城外那头蠢驴,会放过咱们吗?上吧!跟着老子一块上!”
卯时,斥候来报,西夏军大举来袭。
自知只有拼死一搏,才有活命机会的金明军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犹豫,急忙奔赴城头,各司其职。
但毕竟是抱着赴死的心,什么滚木礌石、金汁灰瓶,即便是珍贵的火油,也不要钱似的往下泼洒。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西夏人已经吃过宋军火油的大亏,哪里还会那么愚蠢地聚在一起等着被烤肉。都是分得开开的,又多准备了灭火的沙土,火油使用的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
李士彬一看,这不行呀!这帮子败家玩意儿,这不是不等西夏人打上来,就把好东西糟蹋光了吗?
一边怒骂,一边用脚踹,一边还要躲避西夏如飞蝗般密集的箭矢。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随着顺爬上城头的西夏人越来越多,随着礌石滚木消耗一空,白刃战已是不可避免。
当然,这是司马青云这些跟着方仲永学坏了的人的想法。
按照方仲永的理论,咱是富人,没必要和那些穷鬼玩什么贴身肉搏,反正也没有校花让你保护。
富人打仗,就得有富人的派头。
至于什么是富人的派头?
远的,就用抛石机把火油弹、霹雳火球扔到他们头上。
中距离的,就用投枪、弓箭玩移动靶射击。
等这些东西都用光了,敌人到了跟前,要么撒丫子跑,要么就玩命吧!
似乎是挺窝囊的打法,可跟敌人用得着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吗?
就像这位金明寨的勇士,一个人砍翻了五六个西夏兵,够爷们了吧!
可还没有来得及欢呼,转眼就被十几个人围殴了。临死的时候才想起来身上有个硌人的球状物,奋力拉动引火绳,轰隆一声响,十几个人一块儿玩儿完。
这要是放在少年军,妥妥的人形投弹机啊!
司马青云说一声“可惜了”,把三棱锥从一名西夏小首领的下腹部拔出,再抬起脚踹飞,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折老大跟马六带着几十个禁军,专挑那些西夏军中的勇士或者是军官下手。
一看哪个地方有西夏先登的好汉,吆喝一声,几十杆投枪就扔了过去,欢迎新人光临。
时机允许了,还把那些投枪收回来。
这可是好东西呀!通体精钢所制,三十步内,刺穿个重甲什么的,跟玩儿一样。
与禁军相比,金明寨守军的打法就死板了许多。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特别是在肉搏的时候,宋军体格上的弱势就显现了出来。虽然仗着武器先进一些,杀伤的敌人多一些,可西夏人多呀!
无论怎么杀,就是越杀越多,怎么都杀不完。
眼看着城池就要陷落,那些原本重伤的与没有战斗任务的人,也冲上了城头。
用某一位文职人员的话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让这些西夏狗贼看看,大宋男儿的豪迈!”说完,拿起砚台冲了出去。
刀枪折了,用石头砸。
石头也没有了,有自知重伤难治的,直接抱着西夏人从城头摔落下去。
好好歹歹,算是把西夏人再次赶了下去。
一点验人数,死两千余,剩下的,几乎个个带伤。
第一三三章 血战金明寨(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最后的礼物
第一三四章 最后的礼物
经过一天的鏖战,大家都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多数人往地上一躺,随即就打起了呼噜。
有的从怀里掏出半块饼子,也不管上面沾的是谁的血,大口地嚼了起来。边吃还边乐呵着:“真没想到,俺还能再吃上饼子!”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俺兄弟没吃上,他饭量大,这本来是给他留的呀!呜呜……”
司马青云也是一改往日的优雅,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水囊,想要喝几口水,却发现早已结成了冰,只得悻悻地丢了。
折老大适时地递过一盏碗:“喝点热水吧!肉汤早就被喝光了,就着吃点干粮。”
“大家都有吗?”
“你就别瞎操心了!要是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到,李士彬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司马青云把早已冻得硬邦邦的饼子一点一点的撕碎,再泡在碗里,用手捞起,细细地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
折老大嗤笑一声:“真不知道,你这臭毛病都是跟谁学的?大帅都没有你讲究!”
司马青云一笑:“大帅是贵人,其实没怎么吃过苦。我不一样,有一段时间,经常要跟野狗抢吃的,就养成了不浪费一点粮食的习惯。
少年军出来的人其实都差不多。也就是大帅在台州的时候,才让我们活的像个人。所以我们早有誓言,大帅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大帅的命令拼死也要完成。
大叔你别介意,也别嫌我阴气森森的。除了大帅,我谁都不相信!”
马六插嘴道:“行了行了!表什么忠心呢?知道大帅看重你们,大帅也特意交代了,如果把你折在这里,我们都不用回去了!我们几十个老兄弟,都多分了几颗霹雳火球,不就是为了护着你吗?
嘿嘿,有这么多好东西,真想碰碰元昊,看能不能炸死他!”
眼见天色渐晚,大地突然震颤起来。举目望去,就见东南方向烟尘四起。
司马青云急忙站起来,喊道:“援军来了!弟兄们,往南门突围呀!”
其实不用他吆喝,已经提前得到通知的众将士纷纷上马,直奔南门集结。
负责围困南门的西夏将领一看,这是要搞事情啊!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真是太不可爱了!
一边组织人马堵截,一边发出讯号报知在西门的元昊。
奈何西夏军师老兵疲,如何抵挡一心杀出一条生路的金明寨将士。
加之,前来接应的刘平更是西军中赫赫有名的悍将。那一水的具装骑兵,行起军来,真个是地动山摇,勇不可当。
甫一接触,便如同热刀遇雪,顷刻消弭。
迎见了李士彬一行仓惶逃命的败军之将,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还没有说话,副将石元孙喧宾夺主:“司马娃娃,等着急了吧?大帅命我等来接你们回家了!”
石元孙可以不讲规矩,勋贵嘛,都是这幅德性!
刘平不能,李士彬更不能。
身为主将的刘平,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厌恶地看了马屁精石元孙一眼,问李士彬道:“金明寨伤亡如何?战绩如何?”
以大宋军官的尿性,先问伤亡,再问战绩已经算是刘平爱兵如子了!
如圣人家马厩失火,圣人都会先问“伤人乎?”,以彰圣人仁德。
刘平不是圣人,之所以能在西北打出赫赫威名,靠的也不是狗屁的仁德。
李士彬还待要诉说自己的惨状,刘平一摆手:“军情紧急,闲言少叙!你部立下的功劳,自有中军负责统计、上报。我只问你,逃出来的将士可有马匹骑乘?”
“有,有,都有!”
刘平点点头,随即高声道:“传我将令,后队变前队,空出中腹,护住金明寨的弟兄们回家!务必在敌军合围之前,杀出重围!”
东南方向是宋军控制范围,元昊布置的兵力原本就不多。养精蓄锐的上万骑兵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阻拦,就顺利冲出包围圈,顺延河直奔延州而去。
西夏军将领也不敢死命追赶,万一中了敌人的埋伏,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说了声“穷寇莫追”,就急吼吼地向元昊报喜去了。
喜从何来?
终于有个城池可以抵挡那刺骨的寒风了,不是大喜吗?
虽然破烂了一点,虽然已经没什么人可供驱使,也没有像样的房屋可供居住了,但总比野地里搭个四面漏雨、八面进风的帐篷强吧!
其实要说金明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也不准确。总有些伤情严重的士卒,不愿意拖累别人,恳求留下来执行最后的任务。
此时,在一处地洞里,就有这么三个人。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兵,一个稚嫩的少年,还有个缺了一只眼的中年人。
三人年纪不同,但相同的是都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少年双腿被齐齐砍去,身上还残留着几支不能拔出的箭——因为伤在了肺腑要害,一旦拔出,立刻就会气绝身亡。
老兵也不好受,一条胳膊没了,另一条胳膊似乎也不太灵便,软趴趴地抬不起来。
最惨的是那个中年人。本来就只有一只眼了,脸还被人削去了半边,原本就没个人样,现在是更不能瞧了。
几人静静地听着城中人马离去的声音,从喧嚣,到安静,再到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忽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老兵说道:“王叔,我怕!”
那个几乎不能说话的中年人,呸地一口血痰吐出,嘴里嘟囔道:“孬种!”
老兵最平静,从怀里拿出一囊酒来,勉力扔了过去:“喝点酒就好了!”
少年接过,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随即被呛得又喷了出来:“好烈!”
老兵嘿嘿一笑:“你个瓜娃子,这是酒精,你当是酸浆呢?扔过来,别净糟蹋好东西!这可是老子从伤兵营里偷出来的,知道啥叫酒精不?就是酒的精华。我也弄不懂,可能是最好的酒吧!”
勉强接过少年扔回的,老兵美美地滋了一口:“够味!就这好东西,居然拿来给伤兵清洗伤口。大帅啊,这是富贵人呀!”
又滋了一口,还摇了摇头,似乎很为某大帅的败家行为感到不值。
中年人闻着酒香,馋虫被勾起来了,嘟囔道:“我也要嚯!”
老兵怒道:“要喝?你不会自己过来拿呀?看不见老子手脚不方便吗?”
中年人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腰腹,腰间包裹的纱布已经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还在不停地往下滴,地上已经流了一片。
老兵笑道:“你看看老子的肚皮,肠子都翻出来了,也不像你那个熊样!得,老子伺候伺候你,好歹能死在一块儿,也是个缘分!”
少年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子连那老兵也生气了:“你个熊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像老子呢?死就死了,司马不还说咱们死得重于泰山,死后是要进英烈祠堂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呀!”
少年哭泣道:“我还没成家,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俺娘就没人照顾了!”
“屁!老子也没成家,不也一辈子过得逍遥?再说了,就你娘长得那个水灵,跟一朵花儿一样,还怕没人照顾。排着队想照顾她的人,能绕咱们寨子三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前些日子,你娘到寨子里看你,我们俩就在前面树林子滚做了一团。啧啧,那可真是一掐直冒水呀!”
少年大怒:“你敢编排我娘,我要杀了你!”
勉强爬到老兵身边,作势扑杀。
老兵嘿嘿一笑:“不害怕了吧?就你娘那对谁都没有好脸子的模样,谁敢对她不敬?我倒是想,没那个福气啊!
这人哪,只要还有些念想,就不会觉得死有多可怕。你死了,这世上总还有人在记着你,你就不怕了。不像老子,孤零零的一个,死了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
少年说道:“没事儿!您不是说了吗?咱们死后是要进英烈祠堂的,那一年得有多少人给咱们烧纸钱?就怕到时候,您老嫌钱太多,花不完啊!”
老兵摸了摸少年的头:“真是个好孩子呀!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那可真是死了都值了!”
少年倒是干脆,直接张嘴喊了一声“爹”。
老兵高兴得涕泪横流,低声哭道:“我老王有后了!爹,娘,你们听见了吗?咱王家有后了!”
还在喝酒的中年人,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景,冷哼了一声。
老王不乐意了:“你哼哼个屁呀!见不得老子好,还是怎么的?知道你有家小,不愿意做这亡命的差事。可你看看自个的模样,能治得好吗?别的不说,就是治好了,你怎么吃饭?早晚也是个饿死的命,就别再拖累家里人了!”
中年人嘟囔着:“你细好汉,咱也不细孬种!”
“不是孬种,你说丧气话?别以为就咱们这一个点火的地方,其他等着立功的兄弟有好几十呢!”
中年人待要反驳,忽然看到头顶的土墙簌簌地掉灰,紧接着就听见轰隆轰隆大队人马行动的声音。
老王笑道:“来了!儿子,准备点火,咱爷俩一块儿上路!”
少年拉开身下的一块木板,里面满满当当地堆着数百斤没有来得及装填使用的**。
老王大笑不止:“希望咱们这些好东西,能送元昊归西。儿子,点火吧!”(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难念的经
第一三五章 难念的经
所谓的大人物,特别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大人物,他们无不坚毅、果决、机智,当然还有谨慎。
也许会有看官说了,我看那些大亨的传记,特别是那些白手起家的富豪,都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才取得辉煌的成就的呀?没有谨慎这一条呀?
至于真正的答案,你去看看那些跳楼的失败者,就明白了。
元昊是狼,一匹野心勃勃的狼。
而狼是凶残的,狡诈的,也是谨慎的。
金明寨守军撤退之后,元昊并没有如某位大帅所愿,踏进寨子一步。
无他。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埋有伏兵,准备刺王杀驾?
还是谨慎一点好。
打小在阴谋、杀戮、背叛中长大的元昊深知,时时刻刻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不,你们不相信朕的眼光,抓瞎了吧!
看着残损的金明寨在几声闷响之后,像个醉汉一样,上下摇摆了几下,左右摇摆了几下,然后就轰然崩塌了,塌了,了……
群臣心悦诚服,跪拜点赞,大唱征服。
冻得鼻青脸肿的张元,作为西夏这条街上最有文化的仔,更是谀词如潮:“大王真不愧是天命之子,臣等愚昧,险些中了歹人奸计而不自知。全赖大王英明,才救了臣等性命。大王真是臣等的再生父母啊!”
别以为西夏人就抗冻,他们的身体里也没加防冻液!不过是冻啊冻的,习惯了而已!
眼看着可供栖身的城池彻底毁坏,可做燃料的树木柴草,更是早已经被可恨的宋人拾掇得毛都不剩一根。
这寒冬腊月的,可怎么熬啊?
众人心生退意,但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吃螃蟹大不了被夹住,或者拉肚子。忤逆了元昊,分分钟让你“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元昊心里其实也苦啊!
打下这小小的金明寨,就损失了将近两万人马,去攻打城高池深的延州,得填多少人进去?
还有那虎视眈眈的方仲永,威震西边的刘平,再加上其他各处陆续赶来的宋军,一着不慎,剩下的几万人全都得交代了。
可,能退吗?
别看元昊四处攻伐,好像天下无敌的样子。真要是就这样损兵折将、灰溜溜地回去了,那些追随者说不定瞬间就会粉转黑。
大家跟着你,是为了升官发财的,不是为了丢人败兴的。
一个不能带领大家发家致富的皇帝,不是好司机。
换人吧!听说山遇惟亮在大宋混得风生水起,要不请他回来?
元昊不想,很不想,把辛辛苦苦得来的宝座拱手让人,特别是让给背叛了民族、背叛了宗庙的山遇惟亮。
当然了,别人他也不想让。
当大王多舒服啊!
外面如小刀子般的寒风嗖嗖地刮着,王帐内照样是温暖如春。
将士们吃着比石头还硬的肉干,喝口热水就算是一顿饭了。哪有本王这醇酒肥鸡来的逍遥?
王,还是可以当的!
啃着鸡骨头,元昊不由得想起了曹阿瞒的旧事,随口说道:“鸡肋!鸡肋!”
护卫们一脸懵逼,鸡肋咋的了?俺连鸡毛都没有见着好不好?
军师张元是个文化人,各种手绘本都是读过的,焉能不知三国旧事。但张元自诩才高八斗半,岂会重蹈杨修那个蠢货的覆辙?
微微一笑很倾城,就是不说话。
想找个由头杀人的元昊,却不打算放过他:“军师因何不问,本王何故发叹?”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开森呀?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你无情!你冷酷!
张元还想说,你无理取闹!
咱都这么大个人了,就别吃那么多脑残片了,好不好?乖,知道你嫌我的计策不好,平白地给宋人送了许多人头,可那不是敌人太狡猾了嘛?又不是我不努力!
心里再怎么骂,别人不知道,只要嘴上说的好听就行。
张元决定实话实说:“《三国志》臣还是读过的。但臣觉得,大王天纵英才远超汉武,近迈唐宗,区区阿瞒何足道哉?眼下小小的挫折,不过是上天对大王的历练而已。大王既为天子,自当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也。”
元昊笑道:“你呀,就是说话太实诚!曹孟德的诗词,还是有些可观之处的,本王不及也。我且问你,如今是战是退?”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张元腹诽不已,嘴上说道:“大王明见万里,智谋深远,非常人可猜度也。想必大王已有决断,臣不敢妄言。”
元昊赌徒的本性尽显无遗:“为今之计,只有奋力向前,夺下延州,擒杀方仲永,以消我心头之恨!”
张元附和道:“方仲永诡计多端,此番又设下毒计,意图谋害我王,实在是罪不可赦、罪该万死!但其人阴险狡诈,不可不防,全不似新任延州知州范雍,那般方正淳厚。”
“哦,你知道范雍?”
张元微微一笑(这次不倾城了,免得你们骂我):“此君字伯纯,真真是一个纯良的君子。先前安抚环州时,便定下了羌人以金抵罪的条例。羌人甚为感激,此君亦常以此自傲。”
“如此君子,于我何益?”
“君子可欺之以方也!”
此时,延州。
那位方君子,呃不,可以欺之以方的范雍范君子,正在和一位貌似君子但不可欺之以方的方某人,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
为节省大家的k币,以下将采用新闻稿形式记录他们的发言。
范雍(以下简称范):方大人擅开边衅,置鄜延百姓于水火之中,居心何在?
方仲永(以下简称方)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关你屁事!
范:老夫自幼饱读诗书,见惯了好大喜功、厚颜无耻之辈,似你这般狂徒真是生平所未见!
方再吐瓜子皮:习惯就好了!
范:你究竟是何居心,难道官禄爵位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可知,为支应军饷花费,朝中自官家起,皆消减用度。
方:关我屁事!
范:老夫与你拼了!似你这般铁石心肠之人,活在世上何益?老夫拼着血溅五步,也要与你不死不休!
方:切!
主持人出来发言:不好意思啊!因为范大人突然晕厥,发布会到此结束。请各位带好自己所产生的垃圾,文明离场。那谁谁,喔,是方大人呀!自便自便,自有保洁员清理。
看着醇厚美酒,呃不,是淳厚君子范雍被气个半死,闷葫芦刘平都看不下去了:“大帅今日所为,似非君子仁恕之道。”
“君子?不知刘大人说的是哪国的君子?”方仲永反问道。
“君子岂有国度之分?”
“笑话!敌之英雄,我之仇寇!你我既为炎黄子孙,岂有为他人张目的道理?”
刘平真不愧是进士出身转武将的通才,犹自辩驳道:“党项一族,亦为我华夏一脉!大帅慎察!”
“你信吗?”
方仲永对那些强拉硬扯攀亲戚的做法是嗤之以鼻。
你看他那高鼻深目、黄发卷曲的模样,非说与我神州儿女同源同种,你骗鬼呢?
当然了,他们的瞳孔不发蓝,可能与汉族有血脉参连,再过些年,也许会融入我华夏一脉,但关键是人家不想跟你一脉呀!
元昊摒弃文明,自甘野蛮,不就是为了与我华夏划清界限吗?
你们这帮读书读傻了的家伙,还想着让他重归我华夏?
做梦去吧!
刘平还好说。毕竟是镇守边疆多年的老将,酸腐气息已经去得七七八八了。
最多也就是质疑,元昊在金明寨受挫之后是否还有勇来打延州。
范雍就难打交道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嚣张跋扈要把这位范老大人气个生活不能自理,结果人家睡一觉就啥事都没有了!
真是佩服大宋文官的心理素质与身体素质啊!
特别是在接到元昊貌似求和信的文书之后,范大人一下子满血复活了,气焰更是一下子就高涨起来。
这一日大清早,特意跑到方仲永面前炫耀:“方大人,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得那么坏!
看看,看看!这是元昊与老夫的亲笔书信,信中言词恳切,其情可哀,其状可悯啊!”
“有什么可悯的?他肆意屠杀我百姓,难道还有理了?”方仲永问道,“什么时候接到的书信?”
“昨日傍晚。”
方仲永一听急了,爆了句粗口,转而命令亲兵道:“速去擂响聚将鼓,三通鼓不到,军**处!
另,派快马再去催促保安军及忻代驻军,若今明两天不能赶到,本帅要他们提头来见!
对了,让种世衡、狄青先来见我!”
看方仲永手忙脚乱,范雍很是得意:“小方大人此时慌乱,大可不必!虽然元昊信中多有诉说方大人打压之实事,但本官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元昊那里也可转圜几分。大不了,去岭南钓鱼而已,不必惊慌,不必惊慌呀!”
方仲永对这不可救药的家伙,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人家都要打来了,你还想着看老子的笑话!
真是笑话!
我惊慌?我惊慌你大爷!老子这是运筹帷幄,雄狮扑兔亦用全力也!
真是不明白,赵祯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这都要讨伐不臣了,那个不臣的家伙也想跟你掰掰手腕了,你派这么个食古不化的玩意儿来,做咩野?
还好意思说什么对我很看重,特命资深老臣辅佐,辅佐你妹啊!
你这纯粹是辅佐元昊称帝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