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小舅子
据说,“子”是一个极文雅的称呼,如老子、孔子、管子等。
“子”又是个爵位,位列公爵伯子男五等爵位第四等,所谓子爵是也。
既然“子”是如此的高大上,喜欢追求美好事物的国人们就在自己追求的许多美好的东西后面加上了“子”的后缀,如房子,票子,妹子等等。
当然了,礼崩乐坏,人心不古之后,对于礼仪的讲究就不那么严格了。许多不那么美好的东西也被缀上了“子”的雅号,如熊孩子,小舅子等。
方仲永的小舅子很多。晏家有晏居厚等七人,王家有王安仁、王安道、王安石等七人,共计十四名小舅子。
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小舅子,除了两位泰山身体好的原因外,也与他们多次续弦有关。
晏殊现任夫人王氏为第三任,王益夫人吴氏为第二任。加上古人每到天黑就关起门来造人,子女想不多都难。
这些小舅子里面,晏居厚与方仲永交情莫逆,晏夫人又治家颇严,寻常是不会给方仲永添麻烦的。
王家的安仁与安道两位大舅哥与王凌薇非一母所生,且又年长甚多,一般不登门,属于泛泛之交。
但龙生九子,在王益夫人的娇纵下,王安石这个讨厌鬼是骄横跋扈,天怒人怨。
这不,王安石前番因病未能参加礼部试,这次是要进京考状元来了。
只是进京赴礼部试,王凌薇还特意跑回娘家去迎接。害得在军营呆了十几天的方仲永急得火急火燎的。
为什么着急?
当然是因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要不然,您以为呢?
什么?还有晏溶月?不是不太方便嘛。
猫奴?开什么玩笑?咱可不是那样的人!
天都黑了,才见王凌薇气鼓鼓地回来了。
方仲永致歉道:“军中事多,为夫不好总是告假。还望娘子海涵一二,原谅小生则个。”
王凌薇噗呲一笑:“别耍怪了!妾身不是气你,而是气自己不争气。”
“谁长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薇儿的坏话,看为夫不活剐了他。我家娘子沉鱼落雁之貌,文姬道韫之才,温婉贤淑,宜家宜室,真真是仙女下凡。更难得的是,她的眼光极好,找了个如意郎君,是貌比潘安、才过子建的奇男子。真是好福气呀!”
原本以为一顿插科打诨会逗得王凌薇开怀大笑,没想到王凌薇居然认真起来:“相公真觉得妾身宜家宜室吗?”
方仲永伸手拥王凌薇入怀,深情道:“惠子个性清冷,不喜玩闹。只有薇儿才是为夫的心头宝贝儿,只有薇儿这样的性格才是一个家里应该有的样子。
说说,是不是安石给你气受了?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
王凌薇娇嗔道:“你呀!安石也已经十七了,你别动不动就要收拾他,需给他留些颜面才是。再说了,今天这事儿不怪他。都是妾身自己的问题。”
说着,小声在方仲永耳边说了句话。
方仲永大笑不止:“老泰山老当益壮,宝刀不老啊!哈哈哈哈!老岳母老蚌生珠,也是难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凌薇生气了:“看你!没一点正经!”
“好好好,我正经总行了吧!哈哈哈!”
“相公……你再这样妾身真生气了呀!”
“呃,我尽量不笑,好吧!”
“你说,父母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够孕育孩儿,为什么妾身就不能诞下个一儿半女呢?”
喔,原料病根在这呢!被老岳母的好生养给刺激了。
这不行,得给我心爱的美人普及医学常识了。
方仲永正色道:“虽然岳母大人老蚌生珠……别掐,说正事呢!但是你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关于生育年龄的事儿吗?”
王凌薇恨恨道:“舅父说了,你那时候不喜欢我,就用年龄说事。你和惠子姐姐的孩子都三岁了,也没见对身体有什么不好?都是骗人的!你就是不喜欢我!”
这怎么还不讲理了呢?
方仲永无奈道:“你不知道惠子生孩子的时候我多担心。我又不在身边的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要抱憾终身了!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马上就是黄脸婆了!”
“那就是十八!子曾经曰过,十八的姑娘一朵花。郎君就要变身采花大盗,小娘子可不要害怕哟!”
采花大盗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摘使花好,再摘令花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腰归。
饶是方仲永有房中妙术,也经不起数次被摘。
次日,晏溶月见方仲永精神不振,调笑道:“看来相公的九转玄功练得还不到家呀!这是闪了腰了吗?”
罪魁祸首王凌薇只是嗤嗤发笑,方父却是一脸嫌弃。
母亲最好,还知道给方仲永加个鸡腿:“年轻人也要注意节制。免得到老了,就成了废物点心了!”
方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得,饭也不让好好吃,陪着夫人们聊天吧!
跟晏溶月没说两句话,噩耗传来——晏殊的夫人、方仲永的另一位岳母也怀孕了。
这个事情对方仲永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
二位岳父岳母大人,您能不能给小婿留条活路?
要是惠子也来这么一出,从女子单打,变成女子双打,这可就要了命啊!
要不,去军营躲几天?
幸亏晏溶月体恤相公操劳,不像王凌薇那样胡闹,没有拉着方仲永白日那啥。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不太方便,才使得方仲永逃过一劫。
午休时间,与臭小子方正玩耍了一阵。
臭小子嫌方仲永的亲子游戏无趣,非要骑大马。
方仲永苦笑:“爹爹昨夜练功过度,不慎闪了腰,今天不骑大马了可好?”
臭小子只是不依,方仲永只得勉为其难地再次被骑。
唉!做牛做马的日子不好过啊!
晏溶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就惯吧!将来成了毫无用处的纨绔,有你发愁的时候!”
方仲永脖子一梗:“这可是我儿子,亲的!儿贼,亲一个,木嘛!”
正玩笑间,富弼来访,王安石竟也一起来了。
看方仲永质疑,富弼道:“门口碰见的,未曾相约。”
王安石却只是随意地向富弼一拱手:“见过富大人。”
转头就向方仲永倒起了苦水:“姐夫,你怎么也不想着跟礼部打个招呼,害得我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光是手续就忙活了几天。”
方仲永笑道:“欲为亲民官,这些琐碎小事还是要亲自体验一下的。再说了,你姐姐也不让我帮你办理。”
王安石最怕他这个姐姐,头一缩不敢吭声了。
王凌薇却没打算饶过他,训斥道:“爹爹一再教导我们要谦恭做人,万不能仗势胡为。安石,你是想着做一番实事的,什么时候学起了纨绔子弟的做派?”
方仲永无奈地看了眼还在流哈喇子的儿子。可怜的儿子哟,看来你这辈子是没指望当个混吃等死的大少爷了!
富弼笑道:“弟妹过于严苛了,礼部也太过死板了。似介甫这样的官宦子弟,手续减免一二也无伤大雅。”
王安石狗咬吕洞宾:“不要你管!”
方仲永一拍桌子怒道:“安石,这就是你学的圣人之道?不说彦国兄乃朝廷命官,你一个应试的举子要保持起码的尊重。便是论亲戚关系,你也要以兄长事之,焉能如此无礼?”
王安石眼眶泛红:“你也欺负我!”
这都十七八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不行啊!将来还指着你把那些政敌通通怼死呢?
王凌薇也有些不舍得,说道:“相公,富家兄长也不是外人,你好好教训安石就是了。”
方仲永也感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歉意地说道:“安石莫怪,姐夫我最近在军营里与那些粗鲁的军汉厮混,火气有些大。不过,说真的,安石你的脾气真得改改了。岂不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乎?”
富弼抚须赞道:“好句!虽然语近浅白,却不失为处世为人的良言。”
王安石却不这么觉得:“有何妙处?不过是尽丧锐气的昏聩之语罢了。”
看来王安石最重的病,不是他身上的银屑病,而是脑子里的精神病。
方仲永耐心教导:“安石,你若及第,是愿为翰林清贵,还是外放亲民?”
“当然是为亲民官了!谁耐烦在故纸堆里浪费大好年华!”
看来王安石想为大宋为百姓做些实事的想法是始终没变的。
“那你可知,欲为亲民官——特别是正印官,须知农桑,晓刑律,通公事,辨奸邪。”
富弼插言:“前三者不过是为官的基本要求,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这辨奸邪是什么道理?”
方仲永说道:“凡为官者,必上禀朝廷法令,下恤百姓疾苦。否则,不过是米虫、禄蠹而已。既为官员,身边必然少不了趋炎附势、谄颜媚上之徒。若不能明辨奸邪,则必为小吏所欺。为官者,不可不察也。
便是胥吏不敢狐假虎威,也难保治下尽良善之民。有作奸犯科者,有虚言伪诈者,有貌忠实奸者。为官者,不可不察也。
再说了,如西夏、北辽之敌国外患者,其国中尽皆对我大宋敌视之徒邪?不尽然吧。消灭死硬的敌对分子,拉拢心向我大宋的友好人士,则必可在敌国争锋时事半功倍。为官者,亦不可不察也。”
王安石不服气地说道:“奸邪之辈就不能干好事了吗?”
“能啊!怎么不能?有一位姓雷的曾经说过,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
富弼奇道:“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位大贤,为何我从未听闻,有哪位乡野遗贤是姓雷的?”
“过些年你们就知道他了。”
杠精王安石说道:“这位雷先生真的能做到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吗?”
“能!他真的能!”(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小荷花课堂
其实王安石的来意,方仲永明白。
无外乎是对省试甚至是接下来的殿试没有信心。要说以王安石的才华,中试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对名次期望太高,只要他不犯二。
方仲永的连中六元是怎么来的?除了自身的实力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场外因素。所谓时也,运也,命也。非大气运者不可得。
王安石的气运不小,方仲永是知道的,但想要达到如方仲永一般逆天改命,只怕是绝不可能的。
如果按照历史进程,五年后,也就是庆历二年(1042年),王安石登杨寘榜进士第四名,虽没有位列三鼎甲,但也是极高的名次。因为第二名与第三名都是老鸟,所以他在应届考生里面是事实上的第二名。
随后,王安石放弃留京入馆阁的机会,自请外放为亲民官,治理地方颇有政绩。
再之后,有宰相文彦博、名臣欧阳修等人多次推荐,王安石皆皆以服丧与有恙不仕。
一直等到治平四年(1067年),宋神宗即位,因久慕王安石之名 ,起用他为江宁知府,旋即诏为翰林学士兼侍讲。从此,王安石深得神宗器重,才算是真正步入了权利中心。
王安石真的如此淡泊名利吗?
不尽然吧!否则何苦去考那劳什子的科举。
王安石真的是大奸似忠吗?恐怕更多的是政敌的抹黑吧。
如果抛开王安石理想主义化和执拗的性格,他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与百姓的福祉,堪称圣人。
当然了,圣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圣人的。
比如眼前的王安石,还在为省试的名次忧虑,甚至不惜恶意卖萌。
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富弼见人家兄弟有话说,也不多待,只是与方仲永约定腊月十六日务必到他家中,为其新得之子过满月。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今年特别适合生孩子吗?
满口许诺必有大礼奉上,把这瘟神送走。
一回头就看见王凌薇那幽怨的表情,方仲永无奈地说道:“夫人莫急!先把安石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说实话,比起为了人类的繁衍生息,王安石的问题似乎更难以解决一些。
王安石是傻子吗?呵呵!
王安石是靠卖萌为生的吗?屁!
他刚才抱怨省试报名程序的繁琐,无外乎是试探方仲永的态度与实力,所谓“投石问路”也。
当然,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方仲永是乐意为小舅子解决一些问题的。
比如座次,比如接送,比如提前半天知道名次。
王安石明显不满意:“吾与曾子固夸下海口,必夺省试、殿试头名。若是不能,岂非失信于人?”
失信于人是这么用的吗?
王凌薇也眼巴巴地看着方仲永,说道:“相公昔日连中六元,助安石得个省元应当不难吧?”
这两位把四年一遇的省元当什么了?幼儿园的小红花吗?
方仲永耐心解释道:“薇儿你不曾参加过科举,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除了不可捉摸的时运以外,便是行文也有极大的诀窍。安石,你以为什么样的文章才是好文章呢?”
王安石肚子里还是有货的:“自然是言之有物,立意高远为佳。”
“太过空泛,于实际没什么大用处。”方仲永评价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总可以了吧!”
“过于追求新奇,为新奇而新奇,你觉得考官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那你说怎么应对策论吧!”王安石对自己的诗词一向是引以为傲的,自然是不担心诗词了。
“其实总结下来,从古到今的文章无外乎五个层次,通、顺、美、感、深而已。”
晏溶月抱着自己刚刚学认字的儿子也跑来蹭课,笑道:“相公详细说说吧!妾身也想考个状元当当呢!”
方仲永笑道:“如果今后的科举都以文章定输赢,其基本的套路都是差不多的。咱们先从文章的层次说起。
通者,语句通,文理通,人情通。此乃写文章的最基本的要求,本无需多言。但既然咱的宝贝儿子也在,你们也不妨再听听,终归是没有坏处。
语句通自然是不用多说。若是连句读都不知,别字、病句连篇,何谈写文章。
文理通就要难一些了。首先你要明白自己想说什么,然后还要看所用的词句,是否都是围绕你想说的观点组织的。如果不是,大概就是属于文理不通了。
最难的是人情通。其意有三。
一是你要明白写的文章是给谁看的。若是给喜欢考据的考官看,自然是要多用典,力求精准,不可妄言。若是考官是个喜欢风雅的,则行文之时便恣意一些。
第二则是你所站的出发点应当符合自己的身份,遣词造句时更应该注意。若是殿试时,主考为官家,当以臣子、后辈的身份说话,不可教训。安石,你要切记。”
王安石一脸懵逼,我教训官家?这是从何说起?
方仲永心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在殿试的时候,好死不死地写了句“孺子其朋”,冒充长辈教训起了赵祯,生生地把到手的状元拱手让给了杨寘(杨察的弟弟)。
方仲永也不解释,继续说道:“这第三点嘛,常见于市井话本。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过,那话本中便是砍柴的樵夫,一张嘴也是满口的之乎者也,风雅的不得了。你都有这能耐了,还砍柴作甚?寻一学堂坐馆,或是当个账房也好啊!”
已经变大了的丫鬟猫奴笑道:“原本还不觉得,听少爷这么一说,还真是那样。不过,那写话本的都是些落魄的文人,只怕想不到这些吧?”
方仲永说道:“非也,非也!彼辈虽然没有什么大才,编故事的本事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们深知,去听话本戏曲的,必然是略懂文墨的富家子弟,若真是把乡间俚语照搬,反而不美。因此,为了吸引读者,不得不为之。”
王安石很是鄙夷:“不过是胡编乱造罢了,提他作甚?姐夫,您接着说那顺字何解。”
“顺者,一要顺句式,二要顺情理。
顺句式好理解,也就是在全文中要保持自己一贯的风格,不能或文或白,不能忽文忽白。别上句还是阳春白雪,下一句就成了下里巴人。
顺情理,就要难一些了。安石你一向喜欢新奇,行文必力求推陈出新。却不知所谓意料之外者,情理之中也。”
王安石辩解道:“杜工部有云‘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甚仰慕之。杜工部诗风老辣,常怀忧国忧民之思,当为吾辈楷模也!”
方仲永笑道:“若是有人写出如《柳毅传》那样的传奇,大家也许会赞一句想法独特,但终究还是没有超过我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但若是有人写到,天上掉了块石头,石头上站头牛,牛说了句‘how are you’。喔,这句是洋文,你好的意思。够新奇了吧,可你觉得靠谱吗?”
王安石毕竟没有在论坛上混过,也没当过水军都督,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能反驳,只得说道:“你还是说说美吧!”
方仲永继续上课:“要想说明美,首先要弄明白什么是美。真的,善的,符合大多数人的心理需求的,我们称之为美。假的,恶的,只能迎合小部分人的想法的,则是丑的。具体到行为来说,则就是优美的辞藻,营造出的美好的氛围,描写出的美好的情感。符合这一条件的,可称为美文也。”
王安石说道:“这跟科举有什么关系呢?即便你是相如再世,太白重生,殿试只考策论,骈四骊六、用典太多是不是不太好呢?”
“通篇都是美文自然不好,便如同一棵树若只有鲜花而无绿叶的陪衬,自然是不美的。但若是只有绿叶,何来美感一说?其中程度,还需要你自己把握。我们再来说说感吧!
所谓的感,意指感人,也就是感染人的力量。如果你能根据主考所思所想,有针对性地去写自己的文章,自然能够投其所好,无往不利。”
王凌薇来了兴致:“相公可知道本次省试的主考是谁?”
“不知道,无外乎是礼部的那些人阅卷,再由朝中抽调一位大佬主考。但你要知道一点,凡有资格当阅卷官甚至是主考官的,无不是资历够老,水平够高,且科场名次靠前的。
这样的人看试卷有个习惯,不喜欢平实,却又讨厌过于新奇。彼辈享富贵日久,对于穷酸气是绝对看不顺眼的。既要花团锦簇,又要言之有物,委实是难伺候。”
王安石点点头道:“姐夫言之有理,安石受教了。再说说最后的深吧!莫不是发人深省之意?”
“是这个意思。一篇好的文章,必然是要给别人留下思考的空间。让人读了之后,能够从中有所受益,才能真正算得上好。若是只是一位地追求爽快,最后会剩下什么呢?就如同那啥一般,只剩下乏味与劳累了吧!”
晏溶月啪地一声拍在了方仲永背上:“孩子在呢,说话也不注意点儿!”
方仲永不好意思地一笑:“下次一定注意。我曾经读过两句诗,虽然短小,却真正地是深刻之极。你们听一下,一句是‘天生黑眸,只寻光明’,另一句是‘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汝当效仿之!”(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猪、狼、狗
王安石自从参加了小荷花课堂后,妈妈再也不担心他的语文了,顺利地在礼部试中斩获省元。
虽然算不得什么正式的功名,但也足够让王凌薇开心好几天了。
对方仲永悉心教导她弟弟的功劳,也是报以极大的热情来回报。不仅对方仲永不肯给她个儿子的怨念降低了不少,还尝试了多种姿势,更在方仲永死皮赖脸地请求下,大被同眠了一番。
其中滋味,美滴很啊!
眨眼到了过年,王凌薇也有喜讯传来——终于怀上了。在确诊之后,方仲永打发人到王家报喜,连晏家也没有放过。
小样!您老人家不是老当益壮吗?如果记得不错,这该是您老人家最后一个孩子了吧!跟咱这年轻人比生孩子,您可差远了!
当然,人家生的老儿子比较厉害,晏几道嘛!可咱家的儿子也不差啊?昨夜还在床上尿了一大片呢?
那水量,以分子排列,能绕地球一圈!
皇宫里的赵祯没有这种幸福的烦恼,因为他没有儿子,连女儿都没有一个。
前番所谓的喜讯,不过是宫斗剧里的小花样。
有假装怀孕的,有不明原因导致小产的,甚至还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找人帮了下小忙。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赵祯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以致整个年假,皇宫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朝会开,赵祯忙于处理朝政,宫中上下人等都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赵祯的皇宫就像一个大大的筛子,到处都是窟窿。尽管陈琳费尽心力,皇帝头顶上的那点事,还是以各种香艳的版本流传了出去。
二月初,殿中侍御史张奎作为专职找茬的代表,请皇帝亲自祭祀高禖。
高禖者,主婚姻与繁衍之神也。祭祀高禖,为上巳节(农历三月三)最主要的活动。
“看看,人家张奎这侍御史当的,比唐介强多了吧!”站在方仲永身边的一位老将军悄声说道。
“敢问阁下是在跟我说话吗?没请教台甫?”方仲永道。
那位老将笑道:“老夫曹玘,忝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喔,副的!”
敢情是国丈大人为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呐!
方仲永不敢接茬,只得说道:“下官以为祭祀高禖,也未尝不可。然官家亲祭,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曹玘道:“说说看!”
方仲永又把老词儿拎了出来:“官家身体康健,皇后娘娘也是有福之人。假以时日,何愁子嗣?”
曹玘深以为然,特别是那句“皇后娘娘也是有福之人”,很显然是挠到了痒处,恨不得当即与方仲永结为异姓兄弟,烧黄纸、拜把子了。
御座上的赵祯显然不这么认为。
皇后再有福有个屁用,朕就不喜欢她那循规蹈矩、处处讲究的样子。床笫之间,毫无趣味可言。
哪里有朕那娇小玲珑的张爱妃有趣?
赵祯根本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偏好出了问题,对于祭祀神灵很是热衷,欣然准奏,交付礼部准备相关事宜。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新任天章阁侍讲贾昌朝进曰:“赤帝,神农氏也,主稼禾、医药、繁衍。敢请官家于宫中祭祀赤帝,以佑万民!”
话痨曹玘又说话了:“这才是个高人呐!”
方仲永附和道:“是啊!是啊!既满足了官家的心思,又戴了好大一顶高帽。此人前途无量啊!”
心里暗暗吐槽,该来的还是会来呀!
这位贾昌朝可谓是北宋最会做官的人。
贾昌朝,真定府人。天禧元年(1017年),宋真宗曾祈谷南郊,贾昌朝于道左献颂辞,召试,赐同进士出身,任晋陵主簿。
人家出场就不同凡响,晏殊是靠贵人扶持,人家自己就来个毛遂自荐了。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高下立判。
当然,贾昌朝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儒孙奭以为其有“师法”,擢为国子监说书。
景祐元年,置崇政殿说书,以授贾昌朝。四年,天章阁置侍讲,亦首命他充任。
要知道,这两个官职都是因人而设,此前是没有这样的差遣的。
如果历史轨迹没有变化,不久后贾昌朝就会升任参知政事,以工部侍郎充枢密使。
可以这么说,在一帮老臣退休之后,贾昌朝就是晏殊走上巅峰的最大阻碍。
就在赵祯为自己遥遥无期的儿子求神拜佛的时候,就在自诩先知的方仲永还在为老泰山的升迁发愁的时候,西夏的李元昊开始了自己称帝大业的最后冲刺。
同文同种,是为一国。
李元昊深知,如果没有自己的文字,西夏人根本做不到从精神到**自成一国。
西夏大庆二年(1037)正月,元昊根据自己的意图创造了蕃字。然后他命令野利仁荣对这些文字加以演绎,成书十二卷。这些文字字形方整,字体类似宋朝的八分书,但这些字的笔画有许多是重复的。元昊下令用这些文字来教育本国人民,同时用来记载历史。
从此以后,西夏才正式有了文字。
文字不同只是第一步,还要有不同的礼仪风俗,才能真正地与宋人区分开来。
七月,元昊下令重新制作了礼乐制度,在吉凶、嘉宾、宗祀、燕享等仪式中将九拜改成三拜,将乐的五音改成一音。其后元昊将此命令颁布到全国,不遵守者灭族。
一时之间,西夏人的面貌“焕然一新”。
梳着中间秃瓢、一圈小辫的另类发型,写着自己也不一定弄明白的文字,行着简陋的游牧民族的古礼,整个一宋代的“杀马特”。
不同的是,杀马特们只是外表特立独行了一点,并不会有多大的破坏性。
但李元昊放弃文明,自甘蛮夷,绝不是为了显示他独特的品味。
一个人放弃人性,化身野狼的目的能会是什么?
狼可是要吃人的!
消息传到汴梁,大宋的高官们对李元昊的自甘堕落嗤之以鼻,对他的秃发令、改礼仪视为笑谈。
还有些博学鸿儒,从无数方面证明了西夏文字的浅薄与疏漏。又用无数材料证明了,唯有中华文字才是最完美的。
既然李元昊自愿背离文明,在蛮夷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我们也只有默默地看他装,呃不,祝他一路顺疯。
如果把赵宋比作一头肥硕的猪,每天纠结于在哪片淤泥上蹦跶的话,西夏元昊就是一匹来自西方的狼,早已经磨利了爪牙,随时准备择人而嗜了。
而作为亚洲大陆最有权势的男人,北辽国主耶律宗真就是条狗,还是狗中极品的二哈。
养过狗的朋友都知道,二哈之所以被称之为二哈,是因为在它看似凶悍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二货的灵魂。
咱们来看看耶律宗真1038年的行事历吧!
春,正月,辛丑,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乙亥,辽主自春州驻东川。壬午,辽主幸五坊阅鹰鹘。
三月,壬寅,辽主如蒲河淀。
四月,己卯,辽主猎白马埚。甲申,射兔新淀井,旋猎于金山。
七月,戊申,辽主如黑岭。
九月,丁未,辽主驻平淀。
冬,十月,甲子朔,辽主度辽河,旋驻白马淀。
十二月,辽召善击鞠者数十人于东京(辽阳),令与近臣角胜,辽主临观之。
从这位的行事历,您不难看出,这哪里是一位日理万机的国王,这就是一个资深驴友呀!
或许有精通历史的看官会说了,这就是辽国捺钵的习俗所致,这就是人家的传统,没毛病!
这是为了保持游牧民族的特色,是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而进行的常规演习。
好吧,就算您说得都对!
可在古代交通、通讯都极为不便的情况下,知道老板在哪儿,都不一定能及时汇报工作,您这样的四海为家的,真的好吗?
幸好耶律宗真不像某位爱好登山的老板,只顾着自己逍遥,连公司都弄丢了。巡幸之余——更可能是玩儿累了,偶尔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公司,呃不,国家。
于是,耶律宗真就做了另外一件事,录囚。
所谓录囚,是指不定期巡视监狱,对在押犯的情况进行审录,以防止冤狱和淹狱,监督监狱管理的执行司法制度——也就是后世的复审制度。
审处冤案若干,处理贪官污吏若干,获得了经验值与美誉度若干。
剩下的?自然有职业经理人和副董事长去干了,否则朕要你们有何用?
职业经理人好理解,各级官吏都是给董事长打工的,就算是职业经理人了。朕发你们工资,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替朕分忧,管理那帮子屁民吗?
副董事长,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下。
按说在家天下的封建社会,董事长只能有一个,法定继承人往往也只有一个(太子),而且继承人是没有什么职权的。唯一的机会就是等董事长挂了,继承人才能登上宝座,履行职权。
但二哈就是二哈,行事风格迥异常人。
耶律宗真即位初期,权力一度被生母萧耨斤掌握。萧耨斤甚至有改立其弟耶律重元之意,幸而耶律重元将母亲的计谋泄露给了耶律宗真——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于是,耶律宗真乘出游机会,率近卫军一举铲除了萧耨斤及其党羽的势力,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随后,就对忠心耿耿的耶律重元感激不尽。
看看,这就是人品啊!这就是为人弟的楷模啊!
赏!大大滴赏!
天下兵马大元帅?不行不行!不足以表达朕对弟弟的亲爱之情!
皇太弟?这个可以有!朕要是哪一天驾鹤西游了,你就是下一任的大辽国主!
嫌俸禄太少?这和那两座城池都给你了!不要怕别人议论,就说是朕打牌输给你了。
太儿戏了?瞎说!朕金口玉言,语出成宪,谁敢质疑朕的牌品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晏殊的机会来了?
三月戊寅,诏礼部贡举。
王安石在拼命反抗未果后,被洗刷的唇红齿白,捯饬成了粉嫩嫩的小鲜肉,忍着浑身的刺痒参加了殿试。
三篇文作得好,万岁称赞。问起诗词,也是字字珠玑,颇有新意。
上悦,赐一甲第一名。
赵祯这个心态不阳光的家伙,甚至还当着方仲永的面说:“王爱卿虽不曾六元及第,但治国之才还是不弱于方仲永的。从今以后,也可以让令姐多了个倚仗。”
多亏王凌薇深明大义,没有中了阶级敌人的离间计。不然的话,方仲永多半要后宅不宁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方仲永的恩人王曾,因为在景祐元年的省试中坚持原则,点方仲永为省元,恶了张尧佐,被贬出京。
从天圣年间的首相到穷乡僻壤的州官,是个人都适应不了。特别是看着自己以前的副手吕夷简首相当的风生水起,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直接写信给吕夷简求他照拂一二?拉不下面子。
王曾于是给自己的老朋友宋绶写了封信,侧面打听一下消息。
这一日,宋绶来拜访吕夷简,把王曾的想法说了说。
吕夷简也觉得有个熟人办起事来方便,欣然答应。但贸然起复王曾为参知政事,吕夷简还没有那个本事。自己退位让贤,他又没那个觉悟。
恰逢知枢密院事空缺,吕夷简就奏明赵祯,把王曾补了上去。王曾就这样低调地重回京城。
次相李迪出身贫寒,对吕夷简的世家公子哥的做派很是看不顺眼。
对吕夷简任人唯亲、结党营私的做法更是大加抨击,很有点范仲淹的味道。
兼且李迪乃宋真宗景德二年的状元,对吕夷简的不学无术更是在私下里多有讥讽。
吕夷简对这个固执的穷酸也是够够的,烦他烦得不得了。
一旦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那就不论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他说太阳是圆的,你都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反驳。
幸亏两位大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没有像市井流氓一样骂街甚至是扭打起来。
但吕夷简已经决心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起复王曾,一来是抹不开面子,二来也是为替换李迪做准备。
不久,吕夷简发动攻势,指使谏院心腹,大肆攻讦李迪不法事。地方的爪牙也以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做助攻。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赵祯一看,李迪这么不得人心,为河蟹计,为国家的安定繁荣计,罢李迪为刑部尚书,知亳州,后又改任相州知州。
圣旨发出后,赵祯又觉得不忍心,改任资政殿大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留任京师。
宋绶看时机成熟,代王曾到吕夷简府上试探。
谓吕夷简曰:“您与孝先兄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交情深厚。若有机会提拔,还是要尽朋友之义啊!”
吕夷简很是豪爽地说道:“孝先兄当年为首相时,对某多有照顾。某岂是那不知好歹之辈?公垂只管放心便是。”
宋绶素知吕夷简刚愎,担心其不能容人,劝说道:“王公老而弥坚,个性刚烈,明公还请多担待才是。似今日,本应王公前来致谢,只是……”
吕夷简大笑道:“公垂未免太小觑某家了!尽管放心吧!”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曾经的下属成了自己的上司。
在吕夷简假惺惺地上奏请辞,议立王曾为首相未果后,王曾这位次相就开始到政事堂上班了。
退休老干部什么的,是最难伺候的。因为他们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动不动就摆老资格。
首相到位,政事堂诸公是要起身行礼的。宋绶、蔡齐、晏殊等皆起身,唯有王曾不愿意对昔日对自己执礼甚恭的吕夷简行礼。
吕夷简由是不喜。
又一日,议赐常州学田五顷事。
王曾以为赐田太少,不能显皇恩浩荡。
吕夷简生硬地说道:“我意已决,公勿复多言!”
王曾亦不喜。
如是三番五次,两人积怨愈深。
被吕夷简弄下台的李迪,更是发了疯一般地收集吕夷简的黑材料。
就吕夷简那公子哥的做派,违法乱纪的事儿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当然了,寻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首相这一级别基本没什么杀伤力。
响鼓需用重锤。
于是,李迪上奏称吕夷简私交荆王赵元俨(传说中的八贤王),曾经补任其门下的僧人惠清为守阙鉴义。
别看赵祯一副老好人样子,那也要分什么事。
首相私交宗室,行不法事。往大了说,这是可以动摇皇权的事情。
事情很严重,朕很生气!
查!给朕彻查!
说句笑话,没有哪一个官员是经得起彻查的。
一查,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吕夷简因而被斥责不得祭天大礼,李迪被降为太常卿、知密州。
一朝首相,不能出席最重要的祭天大典礼,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及至吕夷简与王曾的矛盾爆发,两人争相上疏,说自己年迈昏聩,不能理事,乞骸骨。
赵祯再蠢,也知道两人有了矛盾。
特意先诏王曾入宫问道:“公欲再为首相乎?”
王曾受不了重话,辩解道:“老臣行事昏聩,蒙官家不弃,再次简拔为次相,已感激涕零,不敢奢求。”
“那为何朕听闻,政事堂中终日吵闹,以致时有延误处理政务之事?”
王曾直言道:“臣有罪。是臣看不惯吕夷简招权市恩,滥用公器,是以有些争执。臣有罪!”
赵祯笑道:“王公向来稳重,莫要学那谏院风闻言事才是。”
王曾斩钉截铁道:“吕夷简纳知秦州王继明馈赂事,众人皆知,非臣妄言。”
赵祯不愿意偏听偏信,又诏吕夷简当面对质。
于是,两位大佬再也矜持不住了,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在御前展开了一场对骂。
一时间,唾沫横飞,污言秽语不断。
赵祯怒其君前失仪,将他们逐出宫去,另问责宋绶、蔡齐。
宋绶语向夷简,蔡齐间附王曾。
赵祯再怒,尽逐之。
赵祯无奈地向陈琳说道:“你看看,这就是朕的心腹重臣!一个个结党营私,要之何用?”
陈琳笑道:“官家勿忧!朝中人才济济,有的是想进政事堂效力的。再说了,政事堂诸公也不全是结党之徒,晏大人就很洁身自好嘛!”
赵祯说道:“晏同叔资历尚浅,不能服众啊!先以陈尧佐、王随暂代吧!”
见陈琳似乎还有话说,赵祯道:“我知你素不喜参与朝政,此番作为是因为方仲永的缘故吧?”
陈琳道:“官家慧眼如炬,老奴僭越了。”
“朕也很看好方仲永,他日必定是要重用的。但骤然以晏殊为首相,方仲永就不能再掌军了。朕听闻方仲永执掌马军,训练颇有成效,军威日盛。若再有功绩,可独当一面啊!”
甲子,宰臣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王曾罢为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参知政事宋绶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蔡齐罢为吏部侍郎,归班。
吕夷简、王曾似乎是级别没降,待遇也没变,但宋朝的官职,前面的都是虚的,讲究的是最后一项,也就是所谓的差遣。以首相次相充任地方知州,可谓是极重的惩罚了。
转眼间,政事堂为之一空。
当日下值,晏殊又让方仲永到他家喝茶。
看着欲言又止的老泰山,方仲永笑道:“岳父大人可是为政事堂之事思虑?”
晏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排位在我前面的几位,尽遭贬谪。这几日,我在朝中很是忙碌啊!哈哈!”
“小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至亲,但说无妨。”
“岳父大人以为吕坦夫为何等人?威望如何?人脉如何?”
晏殊沉吟了一下道:“公允来说,吕相能力出众,实为辅弼之不二人选。在朝中的威望、人脉更是无出其右者。我不如也!”
“那么官家因何要罢免于他?”
“自然是因朋党之争,惧其尾大不掉,未雨绸缪了。”晏殊回过意来,笑道:“你这小家伙,说话毫不爽利!你只管直言老夫人望、才具不足以担此重任就是了,何苦拐弯抹角绕个大圈子!”
方仲永苦笑不已:“不是怕您老人家生气吗?”
晏殊摆摆手:“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老夫这点肚量都没有,焉敢奢望首相之位?
听你如此一说,我倒还想起另一桩事来。若是老夫执政,按惯例你要担任闲职避嫌的。断然没有文武两途皆在你我之手的道理。
也罢,老夫还是当个富贵闲人吧!免得碍了某人的青云之路。”
方仲永忙不断告饶:“若老泰山一心想要争取这个职位,小婿愿意一力成全。”
次日,诏下:以知枢密院事王随、户部侍郎知郑州陈尧佐并为平章事,吕夷简尝密荐二人可用故也。以参知政事盛度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韩亿及三司使程琳、翰林学士承旨石中立并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王鬷同知枢密院事。
地球人都知道,王随外宽内严,才略不济,陈尧佐老迈昏聩,不堪驱使,这一任命过渡的意味显而易见。看来老岳父晏殊的机会真的来了呀!
当然,晏殊的运气还真不是盖的。
虽然没有顺利上位,但也侥幸地躲过了一场大灾难。
以盛度为首的这一届的领导班子真的是流年不利,仅仅任职一年,几人就全被罢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天地不仁
景祐四年,忻州。
时近年节,各衙门虽还未曾休沐,但大家都是懒洋洋的,等着放假过年呢!
忻州处于辽、夏交界,算是个四战之地,但自与辽人岁币后,北方就还算安稳。西边的李元昊虽然是闹出了一番笑话,占了回鹘三州,但似乎暂时没有来与大宋较量的想法。加上一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虫子也不来作梗,很是让百姓们难得过了个平稳的年月。
一众官员们也不用再为了大军所需粮草军械库焦头烂额,很是喘了口长气。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美好的生活迈进。
十二月甲子日放衙,忻州知州祖百世盛情邀约兵马都监王文恭、兵马监押高继芳等一众带兵将领饮宴,以庆祝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一年。
太平时节文官的面子还是很大的,特别是在大宋这以文抑武的正治氛围下。知州邀请,焉敢不从?
王文恭不敢推辞,也想着缓和下因为平日因为催索粮草而有些弄僵的关系,欣然前往。
高继芳自恃乃开平王高怀德之孙、侍中高琼第十子、建雄节度使高继勋之弟,素不把祖百世等人放在眼里,更是时时谋划着赶走王文恭藉以扶正。
各自回营妥善安排了值守事宜,不等天黑,早早地来到了府衙与州府文官们开始了新年茶话会。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知州大人即兴赋诗一首,引得赞誉一片。
酒酣耳热之际,忽见堂中巨烛摇曳,知州祖百世笑道:“吾醉矣!诸君可见烛光摇曳生姿乎?”
高继勋大笑:“府尊酒量何其差也!装醉岂是英雄好汉的做派?再饮!”
满满一巨觞下去,却见那烛火摇摆更甚,连烛台都倒了下来。
须臾,有瓦片落下,砸中某人,犹自笑道:“此非为鸿运当头耶?”
顷刻,房梁落下,墙体摧裂,有半数宾客埋于瓦砾,祖百世亦为梁木砸中左肩,身子塌了半截。
高继芳大喝一声:“地龙翻身了!”率先逃出。
众宾客纷纷夺路而逃。
平日还是很宽敞的大门,今天似乎出奇的狭窄。众人争抢之下,踩踏而伤者愈多,又有被砖石所伤者。
便是有明事者高呼“让知州大人先走!”,也是徒唤奈何。
生死攸关之时,谁还顾得上你是大人还是小人?
一时间,如同朝廷政事堂一般,忻州文武泰半伤于此。
王文恭、高继芳好歹是武将出身,勇武过人,尤其是在争取生路的时候,越发勇猛精进。侥幸逃出府衙,到得了宽畅之处,却见那地面也好似喝醉了一般,忽而上下摆动,忽而左右摇晃。
王文恭运气不好,战马失蹄,从马上落下,摔断了腿。高继芳祖宗保佑,仅为一山石击中顶盔,眩晕了一会儿,就无大碍了。但二人都是吓破了胆,狼狈逃出后,紧闭营门不出。
按理说,边地贫苦,寻常百姓家不过是些土坯垒成的茅草屋,当不会因为房倒屋塌而造成多大的损伤。
奈何已近亥时,百姓们既没有宴会可以参加,也点不起蜡烛照明,往往都早早地睡下了。地震袭来,有不少人在睡梦中就糊里糊涂地被倒塌的墙垣掩埋了。但毕竟是土坯制成,若非直接击中要害,其实还是有生路的。
但西多山,更有贫苦人家,依山凿洞而居。地震袭来,山石崩落。巨石携雷霆万钧之势砸下,顿为肉泥。
天公又不作美,寒冬腊月,寒风凌冽,冻彻寒骨,大半伤重者因流血过多失温而死。
到了破晓,祖百世经过简单治疗,从昏睡中醒来。抬眼看去,却是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一个破旧的床榻之上。整个街道到处弥漫着烟火气,充斥着哭喊声。
祖百世问道:“可是地龙翻身?府中伤亡如何?”
夫人泣不连声:“大儿、二儿警醒,已然跑了出来。只是女儿贪睡,被埋在瓦砾之下,生死不知。可怜我的女儿啊!”
祖百世强撑起身道:“待余震过去,再仔细搜寻。此时,断不可贸然进入。来人,扶本官巡视州城,看百姓伤亡如何!”
夫人怒道:“你何其狠心啊!自家的女儿不救,反去管百姓的死活?再说了,你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
祖百世惨笑一声:“夫人啊,你我有儿女,百姓亦有儿女。你我尚有仆役可用,帮忙救人。百姓如何自救?稍待片刻,你命人从外围缓慢拆除围墙,仔细搜救也就是了。
我何尝不知此时应卧床修养,可你看府衙已被夷为平地,何处可以安置病床?且我尚有大夫治疗,寻常百姓还不知道该是如何凄惨?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夫人负气道:“你就是官迷了心窍,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官位!”
“忻州经此大难,死伤定然惨重,我身为一地主官,在责难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官位?若是在事后不抓紧时间救援百姓,妥善安排,只怕是欲为沙门岛一囚徒都是奢望!”
说话间,有那未受伤的佐官陆续前来。
祖百世强打精神,高声喊道:“忻州罹难,百姓死伤甚多。朝廷养我等官员,正是要在这为难时刻拯救黎民。本官令,三班衙役凡未受伤者,一律上街巡逻,提防贼人趁火打劫;自本官以下,府衙各官员即刻分区域巡视本州,组织官绅、民壮搜救各处倒塌房屋,务必尽量减少伤亡;户房司库尽出库中米粮,于四门设立粥棚,赈济百姓。
本官有句丑话先说在前头。凡懈怠渎职者,逡巡不前者,火中取栗者,以致多死伤一个百姓的,你的罪孽就多了一分。即便天不收你,本官也会提前要了你的脑袋,免得本官一个人赴黄泉的时候寂寞!
另,急派快马往河东路报知灾情,请河东路安抚使司调拨钱粮、人手速来救援,本官自拟请罪折子送往朝廷。”
转念一想,快马再快,也不如军驿急递,祖百世遂问道:“兵马都监王文恭、兵马监押高继芳何在?”
有军官出列道:“都监大人昨夜坠马,腿骨折断,不能理事。监押大人亦为砖石所伤,血流不止,特命末将前来,听候大人差遣。”
祖百世冷笑不已:“这两位倒是伤得是时候。也罢,后续追责自有朝廷派员。你是何人,可能做得了主?”
那军官答道:“末将李文亮,现为军中监军。若主官有差,末将可代行职权。”
“好!既如此,你即刻点燃烽火台,以有军情上报,务必使朝廷早日知晓灾情!”
忻州推官阻止道:“万万不可!谎报军情,可是要处以重罪的啊!请府尊大人三思!”
“但凡能让朝廷早一天得知,便可多一人活命。此刻天寒地冻,若无有救援,即便能从废墟中救出人来,缺衣少食又能挺得过几天?”
李文亮说道:“大人高义,末将又岂能让大人专美于前。末将有勘察之则,正是用武之时,也不会有什么后患!大人只管放心就是!”
虽然祖百世也算是个能吏,面对巨大的天灾,处置也算得当,但官府的人手力量终归有限。满目疮痍之下,也只能是从附近的地方开始搜救。稍微偏远一些的,也暂时只能自救了。
忻口寨,一个壮年的男人正在疯狂地挖着倒掉的砖瓦。铁锨断了,用木棍撬,木棍断了,用手刨。直到满手献血,仍然不愿意停止。
旁人劝道:“老四啊,你那浑家跟儿子已经被埋了一天了。就算是挖出来也是死了,歇一会儿吧!待会儿,我再寻几个人帮忙把你浑家刨出来就是了。”
“哪里还有人手?哪一家不都是一样?”老四反驳道,手里却是一刻不停。边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娘子啊,自从你嫁到家中,连肉不舍得吃几回,一心要起个青砖瓦房。这下可好了,你自个儿住着大青砖瓦房就是了,怎么把儿子也带走了啊!你们都走了,还留我一个人做什么啊!”
村民看老四已经有些神神道道的了,急忙把受灾较轻的几户人家的青壮喊来,一同奋力挖掘。
令人遗憾的是,奇迹并没有出现。老四的浑家与儿子早已经气绝身亡了。
彼时,像老四家这样的惨剧在忻州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几乎是家家有伤,户户戴孝。据事后统计,此次地震,忻州死者近二万人,伤五千七百余人,五万余头牲畜死亡,代州死者近八百人,并州二千余人等受伤,毁坏房舍无数。
忻州知州祖百世听闻报上来的数字,一口献血喷出,哭喊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啊,你对我炎黄子孙何其不公啊!”
当巨大的天灾来临时,人类所能做的,其实很少。
烽火燃起,河东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具体的情况也通过急递铺迅速地向四周传递。
西京洛阳亦有较强震感,西京留守钱惟演派人火速入京禀报,为沉寂多年的政治生涯再刷一波存在感。
三日后,皇宫中的地动仪,西北方向龙头口中金珠掉落,又结合烽火,哪里不知是忻州地区发生了大地震。
京师震动。(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安抚忻州
身为马军都指挥使的方仲永,看到西北方向传来的烽火,以为有紧急军情,立即厉兵秣马,急入枢密院听候差遣。
虽然明知道就算边关有战事,恐怕一时半会也轮不到驻守京畿的禁军出马。但别人都这么做,咱也不能显得太不合群不是?
与其他将领打了半天哈哈,五文钱一筐的茶水都喝出鸟味了,新任知枢密院事盛度才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这位体态丰腴的大胖子,带着胖子们招牌似的的笑容,看似和蔼可亲,实则是极会做官的人物。
坊间传闻,前番吕夷简与王曾因政见不合,二相都求辞职。
仁宗问同为参知政事但与二人都不来往的盛度,何人可继为相。盛度知道仁宗最忌官员结党,就说:“二人腹心之事,臣亦不能知,但陛下各询以谁可为代者,即其请可察矣。”意思是说,这两人心中的事我不得而知,陛下可分开问二人何人可代,就明白了。
果然,仁宗问王曾,王曾荐蔡齐;问吕夷简,夷简荐宋绶。
仁宗怒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四人都贬,只留了一个盛度。盛度终于爬到了枢密使的高位,代行宰相职权。
当然了,这位盛度大人其实还是有些本事的。毕竟纯靠会来事,官是做不久、做不大的。史载其人清廉好学,力主边防,还绘制有《西域图》一份,也算是文武兼修的人才。
方仲永对此深感怀疑,这位盛大人连自己的脚面都看不见,署理枢密院事真的合适吗?
盛度走了几步,喘息了几声,笑道:“劳各位久等了。边关并无战事,各位请回吧!”
原本就是打酱油的众将一哄而散,方仲永却不愿就此离去,问道:“敢问枢密大人,既无战事,何人干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燃起烽火?”
“无他,忻州地龙翻身而已。”
“伤亡如何?”
“这个暂时不知,应该不会很严重吧!怎么,小方大人有什么想法吗?”盛度很是有些不耐烦了。
“下官不敢!下官告退!”
出了枢密院,方仲永对这官僚气息严重的家伙基本是绝望了。指着这帮子老爷们大发慈悲,拯救边远地区的灾民们是没有指望了。
以古代落后的救援手段,卫生防疫意识的缺乏,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是操作不当,造成瘟疫的传播,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结合自己那可怜的历史知识,方仲永知道这次地震绝不像盛度说的轻描淡写。虽然具体的伤亡情况都还给老师了,但规模肯定小不了。
为难之时,舍我其谁?
也别跟这老官僚废话了,直接找皇帝!
比起盛度这个职业经理人来,董事长赵祯显然要尽责得多了,毕竟公司是他家的,损失的都是他的财产呀!
方仲永进宫后,赵祯并未休息,仍然在与几位政事堂的心腹重臣商议赈灾的事。
见方仲永进来,赵祯道:“你不是在枢密院吗?朕已命盛爱卿对你们说明原委,进宫何来?”
方仲永说道:“臣听闻河东忻代地震,心急如焚,特来请命,望官家恩准!”
晏殊怒斥:“朝中之事,自有官家定夺,哪里用得着你来?”
赵祯阻止道:“方爱卿也是一片忠心,晏大人无须苛责。方仲永,朕且问你,若是你负责赈灾事宜,当从何处入手,又有何章程?”
“臣以为,此次地龙翻身必然为祸甚剧。所救者,首在人命,次在财物,而后是防疫,再然是重建。”
陈尧佐笑道:“晏大人教出个好女婿啊!说起赈灾,也是头头是道。灾害是否严重,待日后有详细的奏折再说,你说说这几条都是什么章程?”
“人命关天,莫大于是。小子不再赘述。当下之计,必先抢救人命,想必忻州方面已经在尽力营救。且忻州距汴梁有千里之遥,远水不解近渴,不说也罢。
财物者,生活所需,亦不可或缺。时值隆冬,若缺衣少食,冻饿而死者必然甚多。官家,不可不察!”
晏殊怒道:“哪个要你饶舌?殿中诸位大人,哪个不是国之栋梁,寻常的见识就不要卖弄了!说说防疫是怎么回事吧!”
“是!凡大灾之后,必有瘟疫横行,何故?一则,死伤相藉,尸体不能及时处理,或为野兽吞食。二则,各处水源或有浮尸污染,人畜饮之则病。此时天气寒冷,尸体不易腐烂,但伤寒也易发生。当需大量药物预防伤寒流行。”
赵祯点点头道:“重建呢?”
方仲永道:“忻州紧邻西夏、北辽,若此地荒废,必为贼人占据,滋扰边军,且会对后方粮草构成威胁,亦需力求重建,甚至要比以前更好。若此地物产丰饶,粮草就近运送至边军岂不妙哉?”
赵祯说道:“看来,你还真不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朕允了,此次赈灾就以你为首吧!侍御史程堪副之。陈相,即刻发文吧!”
陈尧佐问道:“方仲永为何差遣?”
赵祯沉吟道:“任河东安抚使吧!官职太小,恐怕震不住那一帮子骄兵悍将。”
方仲永把活计揽到身上还不满足,说道:“臣此次赈灾,需要人手若干,钱粮若干,请官家一并下拨。另外,听闻许希大人精于伤寒诊疗,请与臣同行。当然,臣会骑快马,日夜兼程前往灾区。相应物资、人员可稍后出发。”
赵祯也难得大方了一把:“从汴梁调运,路途遥远,迁延日久,不利赈灾。朕另给你一道旨意,着西京留守钱惟演全力配合你,筹措相关事宜。你可满意?”
方仲永大喜:“有官家鼎力支持,忻州百姓有福了!”
赵祯苦笑道:“百姓受难,其罪在朕!陈琳,今年春节宫中罢宴,朕当沐浴斋戒去祖庙请罪。”
陈琳为难道:“官家仁慈,心忧百姓,但如此做法是否有违新春祥和之气?望官家三思。”
赵祯说道:“百姓伤亡惨重,衣食无着,朕哪有心思玩乐?却不知忻州百姓们可有口热饭吃呢?无须多言,朕当下罪己诏,向上天请罪!”
正所谓主辱臣死,皇帝都有罪了,大臣们焉敢忝着脸说自己没罪?
当即呼啦啦跪下了一片,群臣口称:“臣不能为君王解忧,臣有罪!”
方仲永才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罪,反正自己若是耽误了赈灾,那就是真的有罪了。
急回军营,召集善骑者百人,暂以狄青为都头,一人双马,泼喇喇出了营门。
见杨文广很是有些羞惭,方仲永道:“此去是赈济灾民,你不善俗务,无需自责。若他日有战事,必召你行边。你好生在京畿管理治安,保后方无忧,也是大功一件!我去也!”
刚出营门,就见折老大几个老兵已是顶盔掼甲,行礼道:“小的愿随大帅出征!”
公孙策笑道:“错了,大帅已得官家授予河东安抚使之职,以后要叫安抚使大人了。而且,这一趟也不是打仗,你们都回去吧!”
折老大眼睛一斜:“公孙先生,俺读书少,你可不要哄俺。大帅就算将来当了公爷,也还是俺们的大帅。再说了,兄弟们都要在军中呆臭了,好不容易逮着出去耍的机会,大帅可不能厚这薄那啊!”
公孙策道:“那是厚此薄彼,真是不学无术。”
折老大赶紧拍马屁:“是,是,俺们是不学无术,公孙先生是不学有术!”
方仲永也被这惫懒的家伙逗笑了,一不留神居然说了个典故!
当即说道:“折大,此去行路匆忙,务必于七日之内抵达忻州。你腿脚不好,可能骑得了马,行得了远路?”
折老大说道:“大帅只管放心,有大帅制作的义足,俺不敢吹嘘健步如飞,但寻常走路已与常人无异了。再说了,咱是骑马,又不是跑着去,实际上废不了什么腿脚。大帅只管先行百里,小的们定然可以追上。”
马六接口:“说句不好听的,俺们骑马的时候,大帅还在家里读书呢!”
小七也娇笑着插言:“大帅别理他们几个糙汉。他们都是骑了多年的马了,家伙事都快磨没了,纵马驱驰,小菜一碟。只是大帅皮娇肉嫩,只怕是吃不了这个苦啊!”
哟呵,被一个伪娘鄙视了?
方仲永道:“既然你们骑术精良,本官刚好有几处地方需要人去。听令,折大,你去我府中告知二位夫人,本官奉旨安抚灾民事宜。务必解说清楚原委,不使家人惦记。若是本官日后家宅不宁,嘿嘿,后果你懂的!
李二,你办事稳妥,携官家旨意去往西京,着西京留守钱惟演大人,准备一应钱粮、药材。务于春节前购置妥当,直接发往忻州。兹事体大,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马六,你附耳过来,我交给你个差事。”
马六贱兮兮地说道:“大帅有啥好事?尽管说来!”
方仲永压低声音道:“我要你扮作山贼,秘密潜入忻州,收集消息,查探是否有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官员,查探是否有趁机作乱者。反正你小子,一看就是个天生当山贼的主儿。”
马六惊道:“您到时候别杀红了眼,把小的真当山贼给剿灭了呀!”
“放心,除非你小子真的想当山大王。”
旋即高声道:“各自领命,即刻出发,不得有误!”(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挖坑
折老大的骑术还真不是吹的,方仲永一行人刚出了西水门,就看见折老大追了上来。
一块儿来的,还有几位膀大腰圆的壮汉。
为首者也是个熟人,陈琳的心腹窦守志,明面上的官职是内供奉官——一个职权不明的职务,私底下是密探的小头目。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称呼,武宦官。虽然没练过葵花宝典,但杀起人来也是利索得很。
以陈琳那样的阴人一贯的做派,不派几个人盯着外派的大员,怎么能放心呢?
窦守志倒是很有礼数,施礼道:“奴婢奉陈公公之命,陪大人出京赈灾。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儿,尽管交给奴婢去办。保证让他们心服口服,而且不会有什么后患。”
信了你的邪哟!要是老子真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只怕你会第一个把老子弄死吧!
方仲永说道:“如此就有劳窦公公了。”
窦守志也是个懂事的人,忙说道:“大人唤奴婢小窦子就行,可不敢当大人的称呼。”
内心却是狂吐槽:听闻这位方大人手段狠辣,可别一不小心被他弄个意外身亡了,可得好好地敬着!
雄性激素分泌旺盛得有些多余的折老大等人,很是看不起这群没卵子的玩意儿,出言戏谑道:“内侍省的爷们,也能骑马?”
窦守志傲然道:“是不是爷们,不全看有没有卵子。若是个无胆鼠辈,便是毛发再旺盛,也不过是个多毛的畜生罢了。”
哟呵,这是要干仗的节奏啊!削他!
禁军们全把腰刀拔了出来,虎视眈眈地把窦守志几人围了起来。这些武宦官哪里吃过亏,也各持兵刃对峙着。
方仲永大喝一声:“想造反啊!把刀对准自己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耶律宗真的脑袋摘了。再有敢在本官面前亮兵刃者,死!
窦公公,我知道你另有任务,此乃朝廷惯例,本官不会介怀。但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就是,不得对本官的安排质疑。”
窦守志诺诺不敢言。
禁军们见自家大帅给自己个长了脸面,高喊道:“大帅威武!”
方仲永转头就变了脸:“威武个屁!有你们这帮净知道惹事的家伙,本帅威武得起来吗?还没有出京呢,就得罪了宫中的人。再说了,窦公公说的也对,是不是爷们得靠本事说话。本官有锦袍一领,先到郑州者可着之。你们谁有这个本事穿啊?”
窦守志大笑道:“来时仓促,未曾备得寒衣。大人的厚意,奴婢先行谢过了!”说完,双腿一夹战马,径直冲了出去。
折老大怒道:“这帮没卵子的玩意儿,就是阴险!弟兄们,可不能被人家看扁了呀!冲啊!”也领着人急忙追赶。
狄青却是稳坐钓鱼台,丝毫不为所动。
方仲永问道:“你怎么不去?”
“末将以为,跟着大人更重要一些。”
有前途啊!就折老大这样的货,一冲动就把主将丢在一边,哪个将领也不会提拔他!想升官,下辈子吧!
不过,这些老兵痞子还是有本事的。全不似那些新兵蛋子只会在马上玩什么镫里藏身之类的花活,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身体好像长在马背上一样,随着马匹起伏。就像不是他在骑马,而像是马在自觉地奔驰,所谓人马合一。看似不出彩,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当然,看着折老大几个家伙,方仲永更愿意称他们叫“人头马”。
开封到郑州二百多里,绝不是战马一个冲刺就能赶到的。窦守志刚开始占了先机,领先了一段,但随着马的体力下降,先机就逐渐没有了。
这时候,“人头马”们就开始显出优势了。
跑过长跑的人都知道,刚开始就发力冲刺的人一定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窦守志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却也是败得心悦诚服。
折老大虽然捧起了奖杯,呃不,锦袍,却也不再像前番那样趾高气扬,以为公公们都是只会翘兰花指的货色了。
方仲永很欣慰地说道:“此去山高水长,事务繁杂,正需要我等通力合作,才能救百姓于危难之中。今后若再有三心二意者,休怪本官无情!”
折老大笑嘻嘻地说道:“大帅说得对,是俺说话不长心,还请窦公公不要跟俺这粗人一般见识。”
窦守志说道:“禁军好汉们的威名果然也不是吹出来的,咱家佩服。今日落败,只待来日上了战场,且看谁杀的贼子多再论英雄。只是奴婢有一事不解,我们的马匹要好于禁军,为何今日还会落败呢?”
方仲永知道答案,骑术这种事情,单靠言传身教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只有靠自己的磨炼。谁磨的时间长,谁就是高手。
以方仲永的亲身体验来说。
一日后,胯间出血泡。
两日后,疤上再出血泡。
三日后,已经看不见血泡了,只有一片血污。
最难受的是公孙策,马车都未曾坐过几次,哪里受得了马背上的颠簸。
每天子曰诗云的岂不美哉,何苦来受这活罪?若是磨坏了小公孙,致使公孙家无后,方仲永就罪莫大焉了!
方仲永劝道:“鸿轩一介书生,随本官受苦了!李二粗俗,具办事宜难免有疏漏之处,你可往西京主理相关事宜,随后请钱惟演大人派出兵马护送,你一路随同即可。”
公孙策很是惭愧:“都是在下无用,拖累了行程。”
方仲永说道:“都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到鸿轩的身体能否适应长途奔驰。实不相瞒,我的胯间也是一片狼藉,苦不堪言啊!”
公孙策劝道:“既然大人也十分辛苦,不如到西京暂歇。学生听闻钱大人最喜结交青年俊彦,欧阳修、尹洙等人常引以为知己。”
方仲永苦笑道:“哪里有时间去见这位老倌,你去代我致歉吧!只说事态紧急,务请鼎力相助,他日必有相谢。”
折老大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笑道:“大帅只管放心,那个刚开始骑马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磨啊磨的,习惯了就好了,没什么大影响的。”
也对,北辽人整天骑在马上,也没见他们找那些老军医治疗难言之隐,大概是没什么影响的。
不管了,救人要紧。
大年三十下午,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忻州,都已经是磨得没脾气了。一个个灰头土脸,人困马乏。
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却只见断壁残垣,哀鸿遍野。
虽是年三十,却毫无喜庆的氛围。路边也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在玩闹,都是穿着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眉眼来。
方仲永强打精神,安排旗牌官摆出仪仗,对前来迎接的祖百世亮明官凭、印信。
祖百世这才施礼道:“下官忻州知州祖百世等参见安抚使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还请入馆驿歇息!”
方仲永奇道:“还有馆驿未遭破坏吗?为何不安置灾民入住呢?”
祖百世吊着肩膀说道:“不怕大人见怪。所谓馆驿,实际上只是个破庙,我等简单修缮了一下,可暂时入住无妨。至于灾民,因为人数众多,实在是无力安置呀!”
“条件差一些不要紧,我等原本就不是为了享福来的。祖大人,此次地动忻州伤亡如何?有何困难?”
祖百世长叹一声道:“共死伤两万余人,房屋倒塌无数,损失钱粮、牲畜不可胜计。粮食倒是还有一些,眼下最缺少的是御寒的被服与医治伤者的药材。”
方仲永老脸一红道:“本官来的匆忙,未曾携带衣物、药草。”见忻州一众官员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忙又说道:“官家已责成西京准备一应物资,不日即可运到,还请各位耐心等候。至于眼前百姓御寒的问题,本官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不知此处可有居住于窑洞中的?”
窑洞?不就是在土里挖个洞,像老鼠一样住在里面?大家都是斯文人,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狄青说道:“启禀大人,末将知道窑洞。末将老家汾河人,距此不远。若是有那置办不起砖瓦房者,往往都挖洞而居。后来人们喜那窑洞冬暖夏凉,也就把窑洞越挖越大,越挖越好。一座宽敞的窑洞,可有十数间,可住百人。但据末将沿途所看,窑洞毁坏者甚多,住在里面也不安全啊!”
忻州众人身后传来了一声讥笑:“你以为挖窑洞就是简单地挖个洞了事,差一点的需月余,好一些的要半载。只怕大人的窑洞挖好了,百姓们早就冻死了。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折老大一听,狗仗人势地怒喝道:“是谁在那里放臭屁,活腻歪了?”
祖百世解释道:“大人息怒!说话的是一个落魄的秀才,整天胡渣唏嘘的,平日读书读傻了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大人之言甚妥,下官这就组织工匠挖掘窑洞,安置灾民。”
方仲永瞪了折老大一眼,低声呵斥道:“你个王八犊子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安抚使呢。”又转对祖百世说道:“话虽难听,理却不错。本官有一个权宜之计,可迅速地解决灾民居住的问题。那位胡子拉碴的先生,你挖过坑吗?”
折老大附到方仲永耳边冷笑道:“大帅好手段,俺们以前在军中也这么干过。要他自己个挖坑埋自己个。”
方仲永抬腿就是一脚:“滚一边去!再敢胡说,罚你给众将士们洗脚。”(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活埋
方仲永记得,前世有某纪录片介绍陕西窑洞的时候,有一种窑洞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土坑窑。
这种窑都在平原大坳上修建,先将平地挖一个长方形的大坑,一般深五至八米,将坑内四面削成崖面,然后在四面崖上挖窑洞,并在一边修一个长坡径道或斜洞子,直通原面,作为人行道。
这种窑洞,实际上就是个地下室,冬暖夏凉的特点最为显著。
侧面看,空空荡荡;俯视看,北京四合院,端的神奇。
而且相比较而言,这种窑洞的使用历史最为长久,其使用寿命也要更长。《诗经》中称为“陶复陶穴”,够高大上了吧!
只是因为出入不便,通风似乎也不太顺畅,才为更加便利的靠山窑所逐渐淘汰。但靠山窑大多修建于半山坡上,看似敞亮了,实际上是牺牲了部分的保暖功能。
更重要的是,此次地震造成了大量的山石松动,说不定哪天就会形成山体塌方、泥石流什么的。
方仲永可不想刚脱大难的百姓们,又被自己的臭主意给活埋了。所以,他想挖的是土坑窑,而且是简化版的,准确的说就是个坑。
次日一大早,方仲永就找了把铁锹,笑眯眯地递给了折老大:“挖坑你会吧?你去挖一个比自己稍大的坑,要有五尺深哟!”
折老大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帅啊,您可不能真的把小的活埋了呀!”
方仲永恨铁不成钢道:“哪个要活埋了你,这是老子给大家准备的住处。只是未曾实践过,特意把这第一次的殊荣给了你。还不快去挖!”
折老大一听不是要活埋了自己,兴高采烈地就跑去挖坑了。
北地干旱,土质坚硬,尤其是黄土高原的黄土层又厚又硬,含水量极低。
要不然,为什么就只有西北才有窑洞,而别的地方没有效仿呢?土质不合适啊!
折老大腿脚不好,脚部借不上力蹬铁锹,见方仲永稍微走开了点,就喊了几个交好的一起挖。
不多时,一个八尺见方、深约五尺的土坑就挖好了。三个人往里并排一躺,倒也宽敞,只是感觉总有些怪怪的,像从坟里爬出来的一样。
见众人一脸黑线,方仲永笑道:“如此土坑,三五人不需半日即可挖好,若是再稍大些,约摸够一家人避风寒了吧!”
祖百世笑道:“此法甚妙,可解燃眉之急也。虽略有不雅,非常时期,些许忌讳自然是要行非常之事了。大人因地制宜,想出此等良策,实在是高明。”
方仲永摆摆手:“其实这是跟牧人们学的。牧民们逐水草而居,若是帐篷损坏或是遇到大风雪,往往就会挖个洞保暖。苦是苦了点,可也比冻死强吧!拾人牙慧而已,算不得高明。”
专门负责挑刺的胡生说道:“若有雨雪又当如何?”
方仲永懒得理这不请自来的刺头,径自吩咐:“再去砍些小的松柏来,枝叶都保留着。”
小树砍了来,以主干为梁,枝叶为瓦,再洒上些枯叶,一个简易的窝棚就搭好了——虽然是在地下。
折老大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上上下下,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还很有科学实践精神地躺了一会儿。旋即跳出土坑——这时候应该叫地窝子更恰当一些——喊道:“果然是暖和了很多,比昨夜咱们睡的那个破馆驿强多了!”
祖百世很是抱歉:“委屈了各位,尚请海涵。只是百姓们体力不济,更有家中青壮伤亡者,仓促之间,只恐有不能完成者。”
方仲永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你真的是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了。有你这一句话,你的项上人头是保住了。
若是你能在三日之内,派遣兵丁、衙役遍行各地,将此法晓谕各处,帮助灾民修建窝棚,不使一人冻死,你的官位大概也就保住了。其余人等,尽皆照此例。”
原本以为至少也要去官罢职的一众僚属,听闻钦差大人指点了一条活路,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地奔往各村镇。
后世危难之时显身手的,必然是人民子弟兵,眼下便有忻州驻军数千,焉能弃之不用?
方仲永遂喝道:“忻州兵马都监、监押何在?”
黎文亮施礼道:“下官忻州军监军黎文亮,见过大人。”
来了个监军算怎么回事?看不起我呢?
方仲永一示意,狄青上前喝道:“王文恭、高继芳因何不来拜见安抚使大人?你们的军务如此繁忙吗?”
黎文亮解释道:“不是二位大人有意怠慢,实在是有伤在身,不能出营,请安抚使大人见谅。”
方仲永奇道:“不知王大人与高大人因何受伤,伤势如何?”
“王都监腿骨折断,高监押嘛,头骨破裂,血流不止。”黎文亮说道。
“如此说来,伤势都挺重的,本官稍后自当前去探视。我且问你,你带了多少人马赈济灾民?”
“止本部文书数人。余者宿卫军营,未得主将号令,不敢擅自行动。”
方仲永冷笑不止:“好,好,好一个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的忻州军。看来,二位主将都是治军严谨的大英雄呀!本官素来仰慕英雄豪杰,焉能不去拜访?窦守志,你可敢去忻州军营一趟,为本官递上拜贴?”
窦守志笑道:“大人放心,奴婢向来胆大。只要那军营不是龙潭虎穴,只要那主官还是我大宋的臣子,奴婢有何不敢?”
方仲永道:“好!既如此,你持官家赐予我的旨意,先行接管忻州军。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窦守志换上宫中服饰,领着几个宦官直奔忻州军营而去。
祖百世、黎文亮等人大惊失色,忙问道:“大人何意?不至于此啊!”
方仲永怒喝道:“尔等休得多言!各司其职,各安其分,忙去吧!本官自有论断!”
扬鞭策马,领着麾下人马而去。
狄青悄声问道:“大人因何发怒?莫非要惩治王、高二位?”
方仲永恨恨道:“彼辈坐视百姓于水火之中,不闻不问。若是真有伤还则罢了,不然的话,嘿嘿!”
等方仲永到了军营,窦守志已经把整个忻州军集结完毕了。
并没有出现方仲永担心的哗变、闹事什么的。
问窦守志是如何顺利接管的,窦守志笑而不语。
也对,他们的那身衣服就是最好的武器。只有王文恭、高继芳没有造反的想法,一见宫中的太监和赵祯的旨意,老老实实交接是最正确的做法。
至于方仲永想要看的伤势,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王文恭的腿肿得像水桶,夹板之间有明显的骨折痕迹。
高继芳的伤势就更厉害了,砸破了十天的伤口居然还能血流不止。更厉害的是,流了十几天还能面色红润,这位的身体是真好啊!
方仲永冷笑道:“高监押身体真好,血流了十余天,居然还没有死。古来多少英雄好汉,与高监押相比,都实在是不值一提。”
高继芳笑嘻嘻地说道:“末将为巨石击中头部,亏得高家列祖列宗佑护,才侥幸逃得一死。却每日头晕目眩,血流不止。让大人见笑了。”
方仲永冷声道:“看来二位将军伤情严重,几乎已经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因此,本官有令:为体现官家对官员的爱护,即日起解除王文恭忻州兵马都监、高继芳忻州兵马监押之职,回京荣养。”
王文恭求饶不止:“末将身受重伤,未曾犯错,如何便被解职罢官了?求大人开恩!”
高继芳却只是冷笑不已:“小方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即便你不看东平王府的脸面,我六哥乃殿前司副都检点,正是你的顶头上司。得罪了爷们,只怕你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吧!”
方仲永以冷笑对冷笑:“本官只知有官家,有枢密院,不知什么都检点。若是再敢饶舌,严惩不贷!”
高继芳骂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骤然幸贵,就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便是你岳父晏殊见了我,也得喊一声高兄。
枉我为了给你个台阶,又往自己头上来了一下。怎么的?你是看我伤得不重,想要再给老子一下不成?来来来,吃饭的家伙在此,有本事你把它摘了去呀!
不是老子看不起你,毛都没长全的东西,你今天若是敢动老子一根汗毛,忻州军上下两千将士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哦,果真如此吗?本官却是不信。”
方仲永对着校场上集结的将士们高声喊道:“朝廷征召你们戍守边疆,为的是保国安民。本官知道多数将士都是贫苦出身,若是你家中遭此大难,你是否还会冷眼旁观呢?
今忻州地龙翻身,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有些人因为怕死,因为自恃身份高贵,坐视不理。还不思悔改,竟敢口出狂言,威胁朝廷派来赈济灾民的人员。本官且问你们,可有愿意同那冷血无情之人,继续做壁上观,甚至是对抗朝廷的?”
窦守志往前一站,手举圣旨喊道:“咱家乃东京禁中内侍殿头,奉官家旨意协助方大人安抚灾民,查察官、军不法。若有蓄意阻挠救灾,滋扰生事者,甚至是对抗天使者,以大不道论处!你们想清楚了吗?”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家伙,瞬间怂了。
虽然跟监押大人喝过几次酒,但大不道——也就是造反——的帽子太大了,咱顶不住啊!(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最好的朋友
第一一四章 最好的朋友
高继芳见自己平日忠心耿耿的小伙伴们都怂了,不由得恼羞成怒,手悄悄地摸向了佩刀。
窦守志喝道:“还不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高继芳身边的一名家将夺下佩刀,把刀架在了高继芳的脖子上。
高继芳目瞪口呆:“阿福,没想到你是皇城司的人?枉我高某人对你信任有加,视为心腹。你入我高家十几年,我可是待你不薄啊!”
那位看似木讷的阿福说道:“你要是奉公守法,小的仍然可以信任。只是职责所在,只能委屈十少爷了。”又有些不忍心地提醒道:“少爷莫要再生事了,否则恐将有不忍言之事。”
刚遇见无间道的高继芳很不适应年度大片的刺激,有些歇斯底里了:“能有什么事?方仲永,有本事你把老子宰了,否则咱们不死不休!”
狄青眼中冷芒一闪,便要抽刀结果了这厮。
方仲永急忙阻止:“用刀弄得血滋呼喇的,不雅观,且容易留下话柄。折大,挖坑的手艺没忘了吧?”
折老大阴笑道:“刚练的手艺,哪能这么快就忘了?大人只管放心,保证高大人躺进去的时候是舒舒服服,宽宽敞敞的。”
王文恭都快吓尿了,这位真的是个文官吗?手段怎么比山贼都黑呀!
高继芳却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吓唬小孩儿呢?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来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是丫鬟养的。”
方仲永懒得跟这老泼皮打嘴仗,挥挥手就让人把高继芳带下去了,对于高继芳的高声叫骂只当是临死的遗言了。
窦守志意味深长地看着方仲永道:“方大人真要活埋了那高继芳?高家人多势众,可不是好相与的。”
方仲永笑道:“本官哪里是那么莽撞的人。窦公公且附耳过来,我还有些后续要你帮忙呢!”
不提方仲永有何阴谋诡计,但说那高继芳被五花大绑押到了一处荒野,却见折老大兵贵神速,已经挖好了一处大坑,一帮禁军凶神恶煞般持刀站在坑旁。
这是要玩真的呀!
高继芳再也充不了硬汉,哀求道:“各位禁军兄弟,可别当真了,方大人是跟老夫开玩笑呢。我愿意服软了,烦请通报方大人,一切听从方大人的安排就是。”
折老大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兄弟们,我用的这句成语可还准确,咱也是读过书的呀!动手吧!”
折老大一脚把高继芳踹进了坑内,拿起铁锨就铲土。其他人一看大帅身边的红人都动手了,咱也别客气了,铲土埋人吧!
高继芳一个猝不及防,被扬了一头的土也顾不上了,犹自不死心地喊道:“兄弟们且慢!高某为官多年,也算是小有积蓄。兄弟们今天放我一马,必有重谢啊!我愿出五百金,不,一千金,赠与各位兄弟。只求各位偷偷地放过我。”
有心动的兵士问折老大:“读书人,你算算一千金是多少钱啊?”
折老大冷笑道:“多少钱我算不出来,也不敢算。怕算了之后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更怕大帅砍我的脑袋。”
那兵士缩了缩脖子:“随便问问,谁会相信这狗东西的鬼话!”
已经亮明身份的阿福,不忍见故主丢人现眼,劝道:“大人也是将门出身,岂能不知军令如山的道理。没有人敢私自放了你,否则军法从事。给自己留点颜面吧,也给高家列祖列宗留点颜面。”
高继芳骂道:“都是你这吃里扒外的小人,不然的话,老子早已……早已……”却是说不下去了。
折老大大笑:“就你这样的酒囊饭袋,还敢与我家大帅动手。一巴掌拍不死你!得了,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上路吧!”
话音未落,一铁锨拍下,高继芳应声倒地。
不知过了多久,高继芳睁开了双眼。
只见一片漆黑,阴风阵阵,远处有鬼哭狼嚎之声隐约传来。
这是阴曹地府啊!
天杀的方仲永,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一见面就要加害于我?
可怜我那娇妻美眷,可怜我那如山的金银,可怜我那逝去的青春……
念及此处,不禁悲从心来,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忽然听见有人说:“看看吧!这就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的嘴脸。就这样的玩意儿,咱们用得着怕他吗?”
只见近旁燃起几支火把,举火把的人皆是黑布蒙面,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什么人?是人是鬼?”高继芳吓得跳了起来。
为首一人说道:“还是人是鬼,要不是哥几个把你从土坑里刨了出来,你这老家伙早就死透了。看你这打扮也是个有钱人,你打算拿多少钱感谢咱们的救命之恩呀?”
高继芳哀求道:“几位兄弟,在下被奸人所害,身无长物,积蓄也被那奸人一扫而光。真的没有钱呀!”
另一个蒙面的汉子说道:“六爷,早就跟你说过不用救他。你看,这就是个穷鬼。要不,咱还把他埋回去吧!”
那六爷笑道:“好不容易挖出来了,怎能轻易放过?再说了,这位老爷既为奸人所害,说不定还是个大大的好官呢。”
高继芳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六爷说得极是。在下看忻州百姓罹难,意图多方筹措物资赈济灾民。奈何新到任的安抚使想要中饱私囊,被在下极力阻止。那人恼羞成怒,意图杀人灭口,这才遇见了几位兄弟。
再说了,家兄在并州为知州,只要几位兄弟把在下送到并州,必有重金酬谢,必有重金啊!”
又一位蒙面汉子说道:“六爷,这个当官的好像说的有道理呀!要不,咱们把他送到并州讨些赏钱?”
六爷给那说话的啪一个大嘴巴子:“一个屁的道理?到了人家的地头,还不是要你圆就得圆,让你扁就得扁。万一人家翻脸不认人,把咱们几个当成贼人给抓起来了,上哪儿去说理去?”
这位脑子不太灵光的汉子道:“咱们好像本来就是贼人呀!”
六爷一脚把那蠢货踹到一边,对高继芳喝道:“这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老子也不跟你废话了,给你两条路:要么加入俺们一伙,以你的家世,老子情愿让位,包你当个大王不成问题;要么,老子给你个痛快,该上路还上路吧,免得阎王着急。”
一听要他落草为寇,高继芳不干了:“屁个大王。一帮跳梁小贼,也敢自称大王?我高祖齐王,曾祖渤海郡王,皆是朝廷封赠的正牌的王爷。想拿老子当招牌,行谋逆之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杀便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姓高。反正是死过一回了,还怕再死一回?动手吧!”
话音刚落,又亮起数十火把,火光映照下,不是方仲永又是哪个?
高继芳情知又中了别人的算计,怒吼道:“姓方的,你欺人太甚!”
方仲永笑吟吟地说道:“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高家树大根深,人多势众,若是真有心报复,本官招架起来也甚是麻烦。这才略施小计,试探一二。幸亏你还有些忠义廉耻之心,不然的话,嘿嘿……”
高继芳不禁越想越怕,若是今日不小心中了奸计,必定给高家招来天大的祸事。纵然有太祖钦赐免死金牌,只是这谋逆大罪如何能够免死?
高继芳既痛恨不已,又是不解:“高某素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你与我方某人确实是无冤无仇,但忻州百姓与你有何冤仇,竟令你坐视不管?你可知道,因为此次地震,百姓死伤两万余。若是你能早日命令部下将士出手救援,又能救多少百姓?又能为你高家积攒多少功德?”
高继芳辩解道:“王文恭才是主官,我只是个副职,若无他首肯,我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你何苦专抓住我一个佐贰官不放啊!”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了王文恭是主官了?你当本官不知军中谁说了算?再说了,王文恭伤势较重,本就是你副职代行职责的时候,如何推脱了的干系?更何况,你以为王文恭解职入京,会是个什么下场?是活的身败名裂,还是假死逍遥一生,何去何从,孰优孰劣,汝当知之!”
方仲永也不想平白多了一个敌人,好歹算是耐心解释了一下。至于高继芳领不领情,那就随他去吧!
见方仲永说得明白,高继芳也再无辩解的心思,领着几个家将连夜投奔并州他六哥高继宣处。
行至半路,忽有一人说道:“老爷,咱们高家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方仲永那厮。要不要给京中去信,把他的家眷掳了出来。听说,他的二位夫人可是美若天仙呀!”
高继芳说道:“你所言甚是。来来来,到老爷跟前来,仔细说说怎么个掳法。”
那家将兴冲冲地跑到近前,被高继芳一刀劈在了脖子上,鲜血四溅,眼看是不活了。
高继芳对其他目瞪口呆的家将怒喝道:“老子不管你们是皇城司还是别处派来的,再想怂恿老子犯错,这就是下场。方仲永保全了我高家的名声,是我高某人最好的兄弟。谁要是想害他,先看我高家答不答应!”
第一一五章 天齐大士
第一一五章 天齐大士
每逢乱世,必有妖孽。
眼下虽然正处于被后人誉为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四十年,但再强烈的阳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战争的频繁,物产的贫乏,几乎使西北边地成为了隔壁老王家的孩子,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
除非打仗,一般是不会有人想起大宋还有这么个地方的。就像这次忻州大地震,以赵祯为首的赵氏集团高层原本打算派出的是侍御史程堪。
分公司的楼塌了,你派个总部纪检的算怎么回事?难道是想查查地震是不是人为事故?
忻州百姓苦啊!都说官家仁慈,可这圣恩什么时候能沐浴到咱的身上呢?
官家太远,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到庙里烧香拜佛,好歹求个心安不是?
于是,本地宗教流派林立,有北方的萨满教,有西方的佛教,还有高原传下来的苯教,甚至西域黄头回纥的拜火教在忻州也有信徒。
这些,方仲永都可以理解,宗教自由嘛!可这天齐大士是个什么鬼?你怎么不叫齐天大圣啊?
方仲永仔细瞅了瞅马六,丝毫没看出这货也是穿越来的迹象。又很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是天齐大士?而不是别的什么齐天大圣什么的?”
马六说道:“好我的大帅啊!小的奉军令前来刺探民情,哪敢胡说八道啊?那不是找死吗?
您还别说,这天齐大士可是真有道行。死去多日的人,都能被他施法救活。要不是您不允,小的都想加入了。”
方仲永冷笑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就是这世界上最接近神的人。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我也想看看。带路!本帅得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恩泽万民。”
那所谓的天齐大士却并非如方仲永设想的,藏头露尾,不敢见人。此时,人家正在一座庙中讲经说法哩!
那庙名为五鬼天齐庙,原本只是本地一个不知名的小庙。
虽在国朝初年修缮得富丽堂皇,但年久失修,早已破败。
此次地震,忻州几被夷为平地,这天齐庙却在本次地震中侥幸逃过一劫,只是掉落了几个瓦片而已,便被一帮愚夫愚妇奉为神迹。
更有不知何处而来的高人,自云年月久远忘却名姓,因与此处有缘,遂以庙名自号。因其道法高深,施医舍药,救治了不少百姓,百姓敬呼为天齐大士。
方仲永到了天齐庙时,那大士正在讲故事。
只见那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的大士说道:“汝等可知,这区区天齐小庙,因何能在这场灾难中安然无恙?”
有信徒说道:“必然是大士道法通玄,护佑住了这地方呀!”
大士摇头道:“非也非也!这庙宇还牵涉到百年前的一桩公案哩!
初时,太祖皇帝还未发迹,偶然路过此处。见庙中有几人正在打双陆,太祖好赌,忍不住参与了进去。
只是手气欠佳,不多时就输得不剩一个大子儿。还要再赌,其他人见他没有赌资都懒得理他。太祖皇帝一犯浑就说,现在输了,将来让俺曾孙子还你总行了吧!
眨眼,太祖皇帝又输光了,那几人哈哈大笑道,将来俺们几个会找你的曾孙子要账的。一转身,就变成了这庙中的判官和四个鬼差。这才有了,太祖得国后重修这五鬼天齐庙的往事。”
信众们一听,好嘛,这庙里的几个神像还有这么辉煌的时候!赶紧拜拜!
方仲永见故事说完了,问道:“不知大士祖居何处,又为何到此呀?”
天齐看了方仲永一眼,说道:“哦,我道是谁?却原来是安抚使大人驾临,实在是令在下深感荣幸之至。
老道游戏人间百载,早已忘记故土何处了,只恍惚记得俗世之时曾有人喊过我胡莆田。
至于为何到此,不过是老道心有所感,不愿生灵涂炭,特来施救百姓,为自己积些功德而已。若是大人不喜,老道自去便是。”
百姓们听说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想走,都不干了:“大士,您可不能走啊!”
更有一个铁杆粉丝抱着方仲永的腿哭喊道:“大士是好人啊!您可不能赶他走啊!要不是大士救了我,我都死了好几天了呀!”
方仲永对这位粉丝的说法很感兴趣:“哟,你就是那个死了几天又被救活的人?说说,你是怎么死了好几天,又是怎么被救活的?”
“小的叫张三,住在不远的张家湾。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可惜天崩地陷遭苦难,一条命去了离恨天。多亏了,天奇大士法力通玄,使小的我又还了人间。”
呦呵,还是个搞艺术的!
方仲永笑道:“嘴还挺溜!以前唱过莲花落吧?那谁谁,本地有叫张家湾的村子吗?”
一名老衙役回道:“禀大人,小的家中世代为本地差役,熟知各村各落。最近的一处名叫张家湾的村子,在数十里之外。依小的所知,村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自称张三的汉子辩解道:“小的是外州的。”
方仲永懒得理这位非著名民间艺术家,径直问胡莆田:“蜂麻燕雀,你是哪一门的?
你先别说话,让本官猜一猜。
凡行走江湖者,为的不过是钱财。但近些日子,你似乎并没有从百姓手里拿钱。如果不是你想放长线钓大鱼,那就是你志不在钱,你想要什么呢?又敢在这荒野之地诋毁太祖皇帝,莫非你想造反?”
手一挥,一帮手下纷纷抽刀把那所谓的天奇大士围了起来。
胡莆田高呼道:“难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也犯了大人的忌讳吗?百姓们,这就是朝廷派来的赈济咱们的好官呀!你们觉得他会真的拯救你们吗?佛陀已死,弥勒降临!”
方仲永闻言笑道:“这就对了嘛!弥勒教嘛,不造反你能干什么呢?只不知你是多少住菩萨?”(弥勒教称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
“本尊乃西方佛子高昙晟!”
“扯淡了吧!高昙晟是隋朝末年的人,当了几个月的皇帝,还封了个尼姑当皇后。后来被高开道所杀,能会是你这么个玩意儿?”
“佛子岂会死?信众们,信弥勒,得永生!杀了这狗官,本佛子带你们前往极乐世界!”
不知道是赵祯的人品坚挺,还是胡莆田的宣传不到位,并没有出现如他想象的百姓们一拥而上将狗官宰了的情形。
但众多百姓的犹豫甚至是阻挠,也给了胡莆田逃脱的机会。胡莆田在几个心腹的掩护下,眨眼就跑到了河边。
眼看就要放任贼人逃脱,方仲永一声令下:“放箭!”
几十把强弓激射,胡莆田身边的几位喽啰都被射成了刺猬。
胡莆田仗着身手矫健,左闪右挪,侥幸逃过了一劫。却见他未曾作势,居然没有乘船,就那样脚踩在水面上,顺流而下了。
一众军民全都惊呆了,难道这位真的有法力?有愚昧者甚至当场就跪拜了下来,祈求大士原谅自己的罪过。
方仲永见禁军不中用了,掣出一把投枪,瞄准目标投出。
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方仲永的投枪射在了胡莆田的脚下水面上。胡莆田立足不稳,跌入了水中。
见伤害了大士,村民们怒火中烧,纷纷质问道:“大士慈悲为怀,施医舍药分文不取,大人为什么要害他?”
还有人说:“大士是有神通的佛子,你伤害了大士,死后一定会下阿鼻地狱!”
这意识形态什么的,是最难解决的问题。方仲永也不打算多解释,只命属下顺河搜寻,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多时,搜寻的人回来了,没有抓到那胡莆田,却带回了一个身中投枪、奄奄一息的家伙。
见众人不解,方仲永说道:“这就是胡莆田为什么能够浮于水面的原因。找个水性好的在下面拖着,哪怕是头猪都能漂起来,何况是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还真有受洗脑较重的人问道:“大士一见面就说破了大人的身份,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街头算卦的把戏而已。你们都算过命吧?那算命的若见你面带喜色,定然是往好了说,讨些赏钱;你要是面有愁苦呢,当然得往坏了说,吓唬你,让你掏钱请他替你消灾解难。
这胡莆田还算有些见识,见本官领着一帮禁军,此时此地,能领着禁军四处巡视的年轻官员,除了我还能有谁?
区区江湖骗术,就把你们哄得五迷三道,竟敢质疑官家,竟敢枉顾本官的命令,不在家好好修筑地窝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真想造反吗?”
有士绅说道:“那地窝子看着好似坟墓,住在里面很是不吉利呀!”
“没想着让你们常住。待朝廷下拨的钱粮、药材送到,自然是要发放给你们,供你们生活所用。等安定下来了,再修建住房,确保大家安居乐业。”
一听有药材送,百姓们高兴起来了。
毕竟大多数人来听这天奇大士讲经说法,最初的目的其实就是看病、治伤。
朝廷有药了,谁稀得听那不知道是和尚还是道士的家伙瞎比比。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家把地窝子再挖宽敞些呢!(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秦香莲与花木兰
第一一六章 秦香莲与花木兰
这次胡莆田的事情,也给方仲永提了个醒,精神文明建设也是很重要的呀!
百姓吃饱喝足了之后,总不能老是躺在地窝子里面造人吧?
从节约能源的角度来说,消耗太多精力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也是一种浪费。可能有身体好、精力旺盛的不在乎,可地窝子的环境也不适宜进行比较私密的事情。
一家人挤在一块儿,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别提多尴尬了。
因此,在尽力从废墟中抢回来些物资后,在朝廷的钱粮药材送到后,街道上的闲人似乎多了起来。
有鉴于子曾经曰过的“饱暖思那啥”,也为了赵氏集团的稳定发展,方仲永推出了精神文明建设计划——唱戏。
似乎后世中国的东西都能在宋朝找到起源,山西梆子也不例外。
本地有土筑的戏台,偶尔也会上演一些小戏——本地人称赛戏——都是些家长里短、插科打诨的小段子,甚至其中不乏有诲淫诲盗的台词。
方仲永看了一下,觉得与时代主旋律不合,不利于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决定移风易俗,推出正剧《花木兰从军》。
花木兰的形象来源于北朝民歌《木兰辞》,被再过几年出生的郭茂倩编入了《乐府诗集》,还在后世入选了教材,似乎一下子变得高大上起来。
实际上,民歌嘛,本就是在老百姓口口相传之下流传开来的,不需要多高深的文化就能唱几句。
随便找几个百姓问问,都知道花木兰,还有个逗比信誓旦旦地说花木兰就是他那村的。
有事秘书干,公孙策出马,将原本通俗易懂的《木兰辞》弄得是骈四俪六、花团锦簇。
方仲永怒了:“你这是让老百姓听戏,还是准备让他们考状元?我看着都眼晕,你觉得老百姓能听懂?”
公孙策很无奈:“学生不善此道,请大人责罚。要不然您来写吧?”
“本官日理万机,没有时间操心这样的小事!你就当是说话,怎么随意怎么说,你的明白?”
公孙策似乎是明白了,数易其稿,呕心沥血,白话版的金瓶,呃不,《花木兰从军》终于问世了!
为了防止演出过于受欢迎,引起整个人类社会的动乱,方仲永决定先在军营里试演一下。反正军中那班粗汉,有戏看就不错了,还敢叽叽歪歪,削不死他!
剧情是这样式儿的:
花木兰织布织到半截,停了下来,扶额叹息,唉!唉!
花母出场:你个死妮子,想男人了?
花木兰:哎呀妈妈,这是从何说起?只因昨日,孩儿见那征兵的公告,阿爷名列榜上,是而忧虑呀!
花母:你忧虑个屁啊!难不成你还想替那糟老头子出征不成?
花木兰:有何不可?
花母:万万使不得呀!你可听说过,当兵三年,得着个母猪当婵娟。你这是送羊入虎口呀!
……
花木兰唱:刘大哥讲话理太偏……
……
总之就是增加了搞笑的丑角的词儿,但基本的精神主旨不变。
此戏一出,深受广大将士喜爱。
有死心眼的问:“花木兰得长成什么样,才能在军中十几年都没有被看穿?”
有老兵痞子答道:“你看穿了,会说出去吗?嘿嘿!”
还有些兵士荷尔蒙爆棚,恨不得当场就把饰演花木兰的演员绑了回去。
吓得小七“花容失色”,在禁军战友们的掩护下才逃出生天。就这,还不知道被多少人上下其手,揩了许多油去。
自此,军中养成了一个坏毛病:凡长得白白净净的,必要先验明正身,严防敌人乔装改扮混进去了。
初来乍到的侍御史程堪说道:“方大人,此戏将原著胡乱篡改,是否有辱斯文?”
方仲永点头:“都是公孙策那厮胡作非为,辱没了经典,回头定然罚他去演那花木兰。”
程堪也不当真,只笑道:“大人幕僚,胸有沟壑,下官是佩服得紧啊!”
“喔,看出来了?”
程堪苦笑道:“下官虽不才,却也不是那读死书的腐儒。大人以从军报国的戏曲教化军士,自然不能文绉绉的。此亦所谓,因材施教也。”
方仲永对这会说话的谏官好感大增,问道:“只不知程大人打算对祖百世、王文恭如何施教呢?”
程堪想了下说道:“祖百世虽受重伤,善后也算做得不错,但治下遭此大难,一个不祥的名头只怕是跑不掉的,当奏请转为虚职。
王文恭尸位素餐,迁延推诿,下官亦当奏请夺官罢职。大人以为下官的做法是否妥当?”
方仲永摆摆手:“这是你的本职,我不好置喙。我只问你,那黎文亮你打算如何处置?”
“黎文亮擅动烽火狼烟,虽一片忠心,然此例不可开。当降职罚俸,以儆效尤。”
方仲永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了。
规矩就是规矩,哪怕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个人而改变了,但推动改变的那个人一定是有错的。
再说了,降职罚俸而已嘛,大不了寻个机会给他补回来就是了。在大宋做官不被降职个三五回的,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当官的。
花木兰在军中的成功演出,让方仲永对将该剧目推向市场充满了信心。
真搬到土戏台上一演,尴尬了。观众寥寥无几,除了几个闲汗以及前来捧场的官员,唱戏的比看戏的都多。
也对,论三俗,那草台班子比你这文绉绉的花木兰可要俗多了,当真是俗不可耐,俗不可言。再说了,一个女人都去当英雄了,不是显得大老爷们太没用了吗?
方仲永暗自发愁。
这不行啊,眼看上元佳节将至,虽不能同往年一样普天同庆,但整个灾区也不能沉浸在一片死寂当中。
大了说,不利于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小了说也不利于百姓的身心健康,也会给胡莆田那样的玩意儿以可乘之机。得让百姓动起来,高兴起来。
什么样的文学作品才是受老百姓欢迎的呢?
以宋朝人的秉性,对皇家的事情是最感兴趣的,所以要有皇家;人们普遍对下三路很有兴趣,所以要有点小色。由于还要弘扬社会正能量,所以一定要有个清正廉明的官员。综合下来,《铡美案》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把梗概跟负责审批的程勘一说,程勘是大摇其头:“不行!不行!包希文虽素有贤名,但如今不过是天长知县,何时入主了开封府?且为戏文者,最忌与现实掺杂不清,需要大改!需要大改啊!”
折老大怒道:“你个不入流的小官,怎敢质疑我家大帅的文采?”
方仲永抬腿就是一脚:“滚出去!本帅与程大人是文人之间的切磋,你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家伙,瞎参合什么!”又转对程勘说道:“程大人说的极是,是本官欠考量了。改,这就改!一直改到程大人满意为止。”
心中悄悄地对包拯说一声抱歉,方仲永毫不犹豫地将包青天换成了狄仁杰,开封府变成了长安。当然了,公孙策不用改。反正剧本就是他写的,自己客串一下无伤大雅。要不要把张龙赵虎改成折大李二呢?
算了吧,那几个家伙比反面人物还像反面人物,就别教坏了小朋友,以为执法人员的素质都那么低下呢?
斧砍刀劈,大修大动之后,虽然有些面目全非,但主旨没变,弘扬社会正能量的主旋律还是保留着的。
大意是说,前朝太宗年间,有为青年陈世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中状元。
因为人品出众,得金瓶公主青睐,招为驸马,在京城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忽一日,家乡的糟糠之妻领着一对儿女寻来。陈世美假意安抚,赠与金银遣返,却暗中派韩琪杀妻灭子。
后面就是秦香莲告状,狄青天顶着查重重压力,龙头铡铡了陈世美。
方仲永自觉已经很对不起包青天了,就这,程堪还不满意。
程堪问道:“大人也别用什么春秋笔法,您直说,压力来自于何方?”
专业人士的眼光就是毒辣。方仲永糊弄不过去了:“自然是公主了!”
“仅限于公主吗?”
“呃,皇帝也有旨意,只是狄仁杰已经把人给斩了。”
“是否有影射皇家之意?”
“不都说了是前朝的事儿了嘛,些许不妥又有什么关系?”方仲永不耐烦了。
程堪笑道:“老夫年迈,就直接唤你仲永好了。仲永啊,这朝堂为官,既喜勇猛精进,又不喜勇猛精进。到了一定的程度,守拙才是正理。你前程远大,每一步都要立得住跟脚,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否则,这些都是将来政敌攻击你的箭矢呀。”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是程勘这样的忠厚长者的金玉良言呢?
方仲永深深一礼谢道:“程大人的好意,晚生心领了。只是大人可知,为什么晚生非要写关于皇家的故事吗?”
“哦,莫非还有什么讲究?”
方仲永点头道:“此番地龙翻身,忻州百姓原本就不富足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试问,百姓心中是否会对官家、对朝廷有些怨气呢?”
程勘想了一下道:“只怕多少会有一些的。”
“是了。百姓心中怨气无处发泄,长久郁积必生祸患,如那胡莆田就是一例。晚生假借前朝之事,暗讽朝廷,最后以清官惩治不法结局,实则就是为了让百姓有了个出气的地方。至于事涉皇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程勘闻言大感欣慰:“老夫本还担心,仲永仕途顺达,难免有骄横之心。今日一席话,方知果真是英雄少年,王佐之才也!”
方仲永笑道:“程公何必用我岳父夸范仲淹的话来夸我呢?拾人牙慧,岂能尽显程公的才学?”
程勘也知道重复了别人的话,失笑道:“老夫一时不察,竟被汝等后生抓住了话柄。你且放心,老夫定然专门上奏折为你分说此事,定不让人有话柄可抓。”
《铡美案》的上演,充分考虑了观众的喜好与欣赏习惯,结合本地常见的赛戏,又着重培训了几个戏班子,就在满是锣鼓声的音乐中开场了。
戏词有趣,场面热闹。那可真正的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
每到一处,不演上个三四天,观众都不让走。
茶余饭后,所谈论的也是猜测狄公是否能够真的顶住压力,铡了狼心狗肺的陈世美,巨大灾难带来的伤痛似乎也消退了许多。
说句遭雷劈的话。
百姓们吃饱穿暖了,又有可供调侃的对象了,就基本上满足了生活需求。至于今后的生活怎么样,往往是不会有长远的打算的。
长远之计,还是需要方仲永这样的肉食者谋之。
比如说现在,百姓们似乎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方仲永却是发愁坏了。
常言道,衣食住行。
吃的有西京运送来的粮食,暂时不缺。药材也算充足,医治伤患也够了。
住嘛,地窝子暂时可避风雨,回头再开掘正式的窑洞也就是了。勉强也算是解决了。
出行的问题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古人的活动范围是比较小的,寻常不出远门。如果不考虑战争需要,有个土路就算是合格了。
但方仲永是什么人?那可是有理想、有官职、有才华、有颜值的四有新人,焉能苟且?
我不要这天再遮住我眼,我不要这地再蒙蔽我心,我要众生都明白我意,我要诸佛都烟消云散。
呃,不好意思,用错地方了!
想种些高产的粮食作物,一想,没有。
土豆,美洲的;玉米,美洲的;红薯,嘿,还是美洲的。真怀疑美洲人是不是上帝的私生子,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搁到那儿了呢?
也就是原住民不争气,换成中国人,早就称霸世界了,还有灯塔国屁事儿!
就算方仲永长了翅膀,也没本事一下子飞到美洲,把这些良种带回来。
近些的良种也有,传说中的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可要在吃水都费事的黄土高原上种水稻,方仲永觉得,还是摘李元昊的脑袋更容易实现一点。
到底怎么办,才能让这穷山恶水的一方百姓能够脱贫致富奔小康呢?
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姐。(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家里有矿
第一一七章 家里有矿
摊开地图一看,方仲永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蠢啊!
这是哪儿?这是山西呀!
山西什么最有名?不是老西儿,也不是陈醋,而是煤呀!
忻州在什么地方?太原与大同之间,问一下中国还有比这儿煤矿更多的地方吗?
有看官说了,你可别扯了,以古代的技术能挖煤矿?挖个水井都费劲儿!
没错,挖洞开矿是不太可能,但备不住有露天煤矿呀!
前几天,地震灾情上报时,还有关于地火涌出的消息。
这说明什么?有天然气涌出了呀!
还说明什么?卵用没有。
至于用天然气生火做饭,你得先造出来煤气罐再说!否则的话,那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但后世中国比较有名的露天煤矿似乎都在这一块儿。
问一下本地人吧!
当方仲永比划了半天,唯恐别人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时,人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事了:“石炭呀!西山就多的是!”
当快马赶到西山,看着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优质煤炭时,方仲永狂笑不止:“老子家里也有矿了!”
折老大像看傻子一样,问公孙策:“大人是不是疯病犯了?这石炭有什么稀罕的吗?”
公孙策也很不解,问道:“这石炭燃烧时,炭气颇重,甚至有举家亡于炭气之毒者。为富贵者不取也。大人因何骤见此物,如此失态?”
“你懂什么?这可是宝贝呀!煤炭可以炼焦,可以用来发电,不论是在重工业还是在轻工业方面都有广泛的用途。听不懂是吧,其实我也不懂。可生火烧饭你总知道吧?”
一群文盲茫然地点点头。
“我在汴梁时,曾见有人以黄土和之,中间留有数个小孔。易点燃,却不易熄灭,烧水做饭极为方便。每家每户日用三饼即刻,且时时有温水,实是冬日御寒之佳品呀!”
没办法,古人没见识,一个蜂窝煤球还得解释老半天。
说干就干。四成的土,六成的煤,掺水和匀,然后就大眼瞪小眼了。
自制蜂窝煤球需要一个小小的铁制工具,俗称打煤球机。构造倒也不复杂,一个圆片上焊接几个钢柱,外套一铁筒,靠两根拉杆上下活动。可急切之间,哪里寻手艺高明的铁匠打制呢?
眼看水快要浸干了,方仲永问道:“谁在家里筑过土坯?都给我站出来。”
稀稀拉拉地出来十来个军士,方仲永说道:“你们既然筑过土坯,想必能够把这堆煤分割成大小均等的小块,每块么,就半块砖的大小好了。上面再均匀地捅几个孔,要求每一块的孔的位置都一样,能做到吗?”
一个长着大板牙的军士说道:“要不先找个木板,钉好铁钉,挨个捅个遍,岂不便当?”
方仲永不吝夸奖:“好办法!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宋书。”
“松鼠?好名字!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松鼠能够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活人岂能被尿憋死?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松鼠献策有功,赏钱十贯,以后这制煤饼的活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这可是一门大生意呀!”
转天,煤饼晾干了,放进灶膛里引燃,当真是火力熊熊,热浪逼人。更可喜的是,因为煤饼较大,一夜都不曾熄灭。清早再摞上一块,就能生火做饭了。
松鼠也真是个人才,仅仅听方仲永说了个大概,就把煤炉、煤球机、火剪给鼓捣出来了。
只是这里外都是四四方方的是什么鬼?这还是我熟悉的圆咚咚、可爱的煤球吗?
听方仲永想要圆形的,松鼠谀辞如潮:“大帅果然高明。都说天圆地方,大帅夺天地之功,以天圆围住这地火之热,正应和了天地大道的至理呀!”
方仲永怒了:“不会拍马屁就好好说话。还天地大道,我还渡劫飞升呢?说说,为什么不弄成圆的?”
松鼠苦着脸道:“圆炉芯不好弄,哪有这四方的方便。用几块耐火的砖头一围,就是个炉子,多省事儿!将来行军打仗时,也好携带不是?”
也对!谁规定煤球非得是圆的了?那方方正正的花纸不还被叫做元吗?
实验大获成功,剩下的就是成立公司、招聘人手了。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从朝廷手里承包或者是购买西山煤矿。
只是,以程勘那个臭脾气只怕不好谈价格啊!
少了,人家指定不干;多了,你当我傻呀!
正思量着,折老大怒气冲冲地进来了:“大帅,俺觉得你办事不公。凭什么松鼠那家伙能混上制煤饼的肥差,俺们这最早跟随你的老兵就得吃屁?”
方仲永心里正烦,怒道:“怎么的,眼馋啦!瞧你那没吃过没见过的样儿!不过是给松鼠几贯补贴,你就受不了了,将来怎么做大事呀?咱们的生意,自己怎么好亲自出面打理?”
听方仲永一口一个咱们的生意,折老大来了劲儿:“这里面还有俺们的事儿?”
“当然有了。本帅薪俸丰厚,自然是衣食无忧的,可你们呢?伤残、退役之后如何安置?朝廷给的补贴毕竟太少,不足以养家糊口。所以,我就想把这煤饼的生意做大,所得银钱大部用于老兵们的安置,也算是有个退身之处。眼下嘛,先给你和李二他们半成。你可别小看这半成,少说也值个几百贯。”
折老大笑道:“小的明白,这就是狡猾的兔子有三个窝的意思,对吧!”
“真是不学无术,那叫狡兔三窟。啊呸,你才是兔子呢!你全家都是兔子!”
方仲永转念一想,不对啊!
这厮平日没心没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当然他也没多少粪土——的德性,今儿个怎么为钱而生气了呢?
折老大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临行前,小的到大帅府报信,见了猫奴姑娘,就想……”
方仲永眉毛都竖起来了。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老子辛辛苦苦养了好几年,都没好意思下手,你是想死吗?
折老大见方仲永脸色不善,忙说道:“猫奴姑娘可怜小的孤苦,就说府中有厨娘新寡,跟小的甚是般配。小的寻思着,多少积攒些钱财,也好上门提亲不是?”
“敢情是枯木逢春,老树开花。好,只要那厨娘愿意,彩礼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保证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折老大一脸宁死不屈:“小的不入赘!”
“真没见识,赘婿可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哟!算了,你也听不懂,还说咱们的煤矿吧!眼下,有个最大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程勘大人。”
“那个老东西,整天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现在,又敢在弟兄们的饭碗上生事,要不,小的找几个兄弟偷偷地结果了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方仲永抬腿一脚:“粗鲁!愚蠢!无知!你说这次官家派程大人前来,是为了什么呀?”
“还能为啥?军中惯例,监军呗!”
“那要是程大人出了事,谁的嫌疑最大呢?你这家伙净出馊主意,想害老子不成!咱们是斯文人,做事还是要以德服人滴!”
折老大嘀咕道:“哪家的斯文人整天骂人的?”
“都是跟你们这些鲍鱼之肆相处久了,才导致本帅的格调降低了许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免得把老子熏臭了,再把程大人请来,本帅要与他共商大事。”
顷刻,程勘到来。
方仲永也不拐弯抹角:“晚生想要这西山煤矿的开采权,程公有以教我?”
程勘笑道:“仲永的煤饼确是好用,仲永之作为,实在是利国利民之善举呀!只是为何一定要把煤矿控制在自己手中呢?交于官府不是更好吗?”
方仲永嗤笑一声:“程公未免书生气了。凡由官府经营的,结局有好的吗?您信不信,这煤饼厂交到官府手里,必然是一年盈利,二年持平,三年亏损,且还要一直亏损下去。而百姓真正用到的煤饼的价格一定是越来越高,最终,除了肥了个别人,于国于民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好处,善政必然反成害民之举。”
程勘也知道方仲永说的是真话,但徒呼奈何,只得说道:“以仲永的意思,是想要租赁呢还是购买呢?”
当然是购买好了,谁耐烦跟那些贪官污吏打交道?
可方仲永也知道不能开矿山私购的头,否则必将后患无穷。只得说道:“晚生想的是由官家掌控二成股份,只负责分红,而无须承担任何责任。当然,官家也可派人同时管理账目,但不能对经营指手画脚。晚生负责组织人手生产,销售,管理。”
程勘沉思片刻,说道:“不能是官家,而应该是朝廷。其余的,程某没有意见,自当为仲永上书朝廷,详细解说。”
关于钱的事儿,赵氏集团的反应总是很快。
不过十余天,便有旨意下达。程勘的建议被驳回,赵祯力争由皇家分红,且分红的利润不得少于三成,连公司的名字都替方仲永起好了,大宋皇家矿业,把方仲永拟定的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力拓什么的贬斥的一文不值。
行,皇家就皇家吧!谁说皇家就不能干出矿业寡头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
第一一八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
如果把煤仅仅作为烧火的燃料,那绝对是暴殄天物。
高级的东西方仲永不会弄,但炼焦的原理他还是知道的。
科学的解释是,烟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到950-1050c,经过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这一过程叫高温炼焦。
听起来很复杂,其实和烧制木炭的做法类似,只不过原材料变了而已。
可问题是,方仲永不会烧木炭,禁军也不是哆啦梦的口袋,什么人才都能掏出来。
无奈之下,寻到了本地一个姓康的烧炭师傅。
不知道这位康师傅是怎么理解的,先是仔细叮嘱了自己的大儿子秘方若干,又吩咐自己的浑家“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无妨”,就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来见方仲永。
不用说,一定是折老大这个混账吓唬人家,说什么大帅看上人家的女儿,呃不,看上人家烧制木炭的秘方了,打算让人家无偿奉献出来,否则就是一刀两段。
为了避免挨骂,方仲永决定有话直说:“你会炼焦吗?”
“啥?”
“就是把烟煤放进土窑里面大概烧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把窑口封上。等温度下去了,就可以得到焦炭。”
康师傅这才把心搁到肚子里:“原来您知道烧木炭的法子呀!”
“不是烧木炭,而是烧焦炭。你放心,没有人想要谋算你那不值钱的法子。”
“可是小的没烧过那,那焦炭呀!”
“无妨!你只管大胆地实验。烧坏了,不要你赔;烧好了,重重有赏。比你将来卖方便面可强多了。”
“啥?”
“本官是说,烧坏了没事,烧好了有赏。”
“不是这句,下一句。”
“比你将来卖方便面可强多了。”
“啥是方便面?是不是方便之后净面用的?”
逗比太多,懒得理他。至于这位康师傅烧制焦炭失败了,是去卖方便面还是方便之后净面的东西,随他吧!
为稳妥起见,先小规模的试制是必不可少的。
挖个土窑,弄个三五千斤的烟煤。为了给康师傅安全感,方仲永勒令一众人等远离,咱不能偷窥不是?
量少,时间就短。
等开窑了,大部分烟煤凝结成块,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焦炭就算是炼成了。
不识货的折老大用力跺了几脚,纹丝不动,抱怨道:“大帅,这玩意儿没用呀!还不如煤饼好使呢!”
“没见识的玩意儿,这是用煤炼成的炭,你居然说不如煤饼?那你说,是劈柴好烧还是木炭好使呀?”
“自然是木炭好使了。小号出产的木炭货真价实,经久耐用……”康师傅趁机做起了广告。
与智商低的人在一块儿久了,容易降低自己的思维灵敏程度。相比之下,还是公孙策这文质彬彬的书生看着顺眼,大家都是斯文人嘛!
“鸿轩,你去把铁匠寻来,试一试这焦炭的火力如何?定要让这帮蠢货哑口无言。”
铁匠来到,以木柴为底火,上加焦炭,升起火炉。二锤鼓动风箱,很快幽蓝色的火苗就升了起来。
折老大撇撇嘴:“这火也不怎么大?莫不是姓康的故意使诈,坏了大帅的好事?”
方仲永臭骂道:“别吓唬人家康师傅了。这焦炭烧的不错,火力很猛呀!”
铁匠也说道:“没想到大人对小的这粗浅的手艺也了解。火苗越蓝,火力越毒。若是寻常的柴火,也只是发黄而已。石炭也只是在边缘处有些发蓝,火心还是黄的。看似火苗很大,实则是银样镴枪头,不中用的。”
方仲永问道:“可以炼钢吗?”
“能吗?肯定能呀!这么好的火,不用来烧制百炼钢就太可惜了哟!”铁匠宛如看见了绝世美女一般,胆大包天地驱赶起方仲永一行人来。
方仲永也不以为意,没有二愣子精神的工匠不是好工匠。只是不知道这位铁匠是否有干将莫邪的决心,不惜投身火炉,炼出绝世兵刃来?
好吧,那太血腥了,咱又不是自甘蛮夷的楚王,咱可是斯文人呐!
再说了,一两把神兵利器,对于一场战争又有什么作用呢?你以为都像演义里面那样,两个糙汉子各持兵器乒乒乓乓地对劈?谁耐烦跟你单打独斗,一阵箭雨,保证死得透透的。
西夏李元昊狼子野心,早晚必有一战。
北辽所控制的燕云十六州,更是大宋志在必得。
虽然太宗、真宗都没有得到,但为了让大宋免于百年之后的靖康之难,燕云必须拿下来。即便没有燕云之地的恩怨,两个相邻的大国之间也很难做到和睦相处。
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很显然耶律宗真不是母老虎,赵祯也没有承欢胯下的意愿,早晚非得打起来不可。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要未雨绸缪了。
战争拼的是意志、体魄、装备。
讲作战意志,指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跟人以命相搏,似乎不太现实。
论体魄,肥猪能与饿狼比爪牙,与狼狗比速度吗?
也就是装备可以拼一下。虽然大宋没有多少战马,但是有钱呀!
多建城池,多穿铠甲,以强大的防护力消耗敌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遗憾的是,铁剑能杀人,铜刀、骨箭也能杀人。更何况还有许多追逐小钱钱的有志之士,千方百计的把各种铁器卖给敌人。
不要说他们是汉奸,在他们的心里,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家人,互通有无是绝对正确的。
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李元昊甚至组建了铁鹞子这样的重装骑兵。
假如有一天,元昊大帝一统天下,必然会对这些人深情地唱道“军功章呀,有你的一半”。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孤独地没有铠甲似乎也不太好。梦想家们又给北辽送去了温暖,北辽也组建了类似的重装骑兵——皮室军。
这样一来,敌人的防护提升了,宋军的境地就尴尬了。
野战打不过,防守又杀不死敌人。幸亏游牧民族不善攻城,否则不用等到靖康,只怕赵祯早就到了美丽的大草原定居了。
方仲永想的是,既然你们都有铁制兵器,那你有没有钢制兵器呢?
咱跟你玩儿个武器代差总行了吧!
铁匠想要锻打百炼钢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大批的吃瓜群众。
普通军士所配兵器不过是寻常的生铁锻造,一不留神就会留下缺口。用力点,说不定就会断了。禁军的装备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百炼钢需都头以上才能配发。
狄青就是个都头,也就有了把百炼钢制成的刀。平日宝贝的不得了,生怕磕着碰着了!
折老大眼馋不已,奈何级别太低,分不到什么好东西。为此,向方仲永抱怨几回了。
见铁匠要炼制一炉丹药,呃不,百炼钢。折老大就像是恶狗看见了那啥一样,守在火炉边不走了。只要有人近前,就开始龇牙。
焦炭火力旺,不多时就将一块生铁烧红烧软。
小锤领路,大锤猛击,铁屑四溅。
刚把铁块展开,铁匠就往某不知名液体中一放。滋,随着一道白烟升起,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这是准备放毒烟熏死人吗?
方仲永等人急忙退后,唯有折老大如饮琼浆,深深吸了一口,赞道:“就是这个味!”
高人铁匠对一帮凡夫俗子、闲杂人等不屑一顾,只顾重复自己的动作。
要不怎么说劳动创造美呢?
随着一遍遍的焚烧、锻打,如鱼鳞状的花纹就逐渐地显现出来。
折老大心急,问道:“可以打制兵刃了吧?”
看师傅懒得理他,拎大锤的小徒弟说道:“啥叫百炼钢,不反复锻打百次能成吗?且早着呢!”
最后,经过七七一百零一次工序,一把由百炼钢制成的短刀就新鲜出炉了。
拿着那看似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发黑的短刀,折老大兴奋得像个孩子。
寻个木棒,一刀两段。
寻块石头,没舍得试验。
鼓起勇气,找了把生锈的枪头,也是应声而断。
“哈哈,咱也有削铁如泥的宝刀了!哈哈哈哈!”
一个百战老兵,居然会为拥有一把钢制的兵器而不能自已,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他高兴。
方仲永问铁匠:“如此火力,多久可得百炼钢百斤?”
“仅靠小的师徒,约需一个月时间即可。”
太慢了!有焦炭助力,一个月才能做出一名战士的装备。那大宋百万军队,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百炼成钢不可取呀!
招手喊过忻州支使:“本地可有铁矿?”
支使回道:“大人说哪里话?忻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除石炭外,金银铜铁应有尽有,实在是宝地呀!”
方仲永懒得理这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宝地的百姓都过成这样,那不宝地的岂非要饿死了?
“金银铜都是官家的,少说那些没用的。我只问你,本地铁矿是黄铁矿还是赤铁矿?”
“黄铁矿居多。”
“那有个屁用,黄铁矿能炼钢吗?”
支使不解:“有何不可?”
“黄铁矿石因为含硫太多,只能用于制取硫酸。只因其亮黄如金,常被愚夫愚妇误认为黄金,是以又被称为‘愚人金’。甚至有江湖术士涂之以碳粉,谎称炼金术行骗。只有那颜色暗红的赤铁矿才是炼制钢铁的好原料。”
支使估计是没听懂:“大人果然学究天人,非同一般,下官佩服。听闻这赤铁矿五台山哪儿多有产出,本地便于开采的仅有一处。”
“还不带路!在这里聒噪。”(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二)
第一一九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二)
地方倒是不远,就在忻州城东,名曰定襄。
看着满山的矿石,方仲永大喜,转而又大悲。
折老大低声问道:“大帅怎么不高兴了?这可比石炭值钱啊!”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呀!”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方仲永现在五阴炽盛得厉害,都是因为求不得。
别了,我的淡水河谷。别了,我的必和必拓。
“砸!”
众人看大帅恼怒,虽然不知道因何恼怒,但身为属下,怎能不为上官分忧?
砸吧。用力地砸。
等筑起了耐火炉,方仲永一声令下:“烧死他!呃不,烧化它。”
顷刻,上千斤铁矿石被投入熔炉。
说起来好像挺多,但矿石多重呀?小小的一堆暗红色的石头而已。
等矿石处于熔融状态了,方仲永投入精铁矿粉少许,又命力士加大鼓风。看反应有些慢,又递给力气最大的狄青一根铁棒:“炒过菜吗?”
狄青一脸懵逼:“啥?”
“少废话!我一洒矿粉,你就开始搅动铁液,就像炒菜翻动铲子一样。”
狄青试着搅动一下,铁液粘稠,哪里是那么容易翻动的?
狄青一把扯掉外袍,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又大喝一声,舞动铁棒,真个如炒菜一般轻快。
看着狄青的事业线,呃不,马甲线,再呃不,人鱼线,方仲永艳羡不已。
好家伙,这身肌肉,再配上那吹弹可破的盛世美颜,妥妥的少妇杀手啊!难怪人家打仗的时候要戴面具了,这是怕敌人羡慕嫉妒恨呀!
搅拌,加精。
再搅拌,再加精,直至那一锅浓汤再无杂质泛起。
方仲永大喊:“起锅!”
有工匠打开阀门,浓浓的一锅铁汁就顺着事先挖好的坑道缓缓流出。
待完全冷却下来,工匠兴奋地喊道:“出精铁三百斤余。老天爷,一个月就能出万斤精铁呀!”
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方仲永很是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一个月出一万斤铁的炼钢厂,老早就应该被关停了好吧?兴奋点在哪里?
其实不怪众人少见多怪。
要说年产十万斤的铁厂,大宋还是有不少的。朝廷所铸铁钱(古代版的钢镚儿?),百姓所用农具,最重要的是军士所需兵器铠甲,哪个不是吃铁的大户?
曾有人估算,北宋年间的钢铁年产量当在十万吨左右。
真要指望着方仲永铸出来的这一点儿铁,大宋早被人家灭八百回了。
但铁和铁不同。
这一炉所出三百斤精铁,大概相当于后世标准的中碳钢。虽然强度不如锰钢、钨钢,甚至还比不上百炼钢。但架不住效率高,略加锻打,就可以满足四五个重装步兵的装备所需。
如果设立百十个同样的熔炉,一个月就能装备万人,一年十万,十年百万不是梦呀!
想象一下,在十一世纪,百万铁骑那是怎样的存在?那画面,美滴很!
方仲永却是不同俗流,兀自喃喃自语:“忙活一天,才这么点东西?不应该啊!”
问专业人士:“铁匠,你觉得这个方法做出来的铁怎么样?”
铁匠仔细查看之后说道:“要比百炼钢差一些,但比熟铁还是要强上不少,稍加锤炼,就可以打制兵刃、铠甲。”
想到那工序繁复的百炼钢,方仲永大摇其头:“太慢了!”
寻来程勘,方仲永手书灌钢法秘诀三则:
其法一,生铁片嵌在盘绕的熟铁条中间,用泥巴把炼钢炉密封起来,进行烧炼;
其法二,生铁片盖在捆紧的若干熟铁薄片上,使生铁液可以更好均匀地渗入熟铁之中,不用泥封而用涂泥的草鞋遮盖炉口,使生铁更易熔化,从而提高冶炼的效率;
其法三,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而将生铁板放在炉口,当生铁板开始熔化时,既用火钳夹住生铁板左右移动,并不断翻动料铁,使料铁均匀地淋到生铁液;这样,既可产生很好的渗碳作用,又可产生剧烈的氧化作用,使铁和渣分离,生产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匀的钢材。
程勘一看,惊为天人:“世上竟有如此精才绝艳的男子?你是如何知晓这炒钢与灌钢法的?”
方仲永笑道:“幸亏您没有说,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这炒钢之术,汉时就有。不过是后人不肖,不曾发扬光大而已,我可不敢窃为己有。至于这灌钢法嘛,其实是北齐綦毋怀文所创。需要许多的生铁与熟铁做原料,属于二次加工。只有朝廷才有这个能力与条件施行灌钢法,为将士们铸造更多更坚韧的武器。
对了,烦请大人在奏折里加上一句:严令曾公亮与丁度二人知晓炼钢新法,凡掌握此法的工匠一律严格控制,不得外泄。若是此法流入西夏、北辽,后果,您是知道的。”
程勘笑道:“看来仲永与曾公亮的仇怨颇深呀!”
“私怨而已,呃不,连私怨都谈不上。此公文章、才学俱佳,只是书生气太重,不适合掌兵事。兵者,诡道也。你让一个实诚人掌兵,其实是害了将士们。”
方仲永又接着说道:“此三法规模不同,效果不同。务请工匠仔细实验,找出优劣。若灌钢法可行,晚生还有几句话烦请大人记牢: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此法可使刀剑刃口锋利,刀脊韧性加强,又能节省钢料。非可靠之人不可传授。”
程勘苦笑起来:“老夫不过一文人,如何今日掌握了许多的军机?惴惴不安呀!”
想起把包青天的美名给弄没了,方仲永说道:“程公若是不愿意牵连太多,不妨推荐包拯任军器少监。呃,好像这位仁兄目前只是个八品的知县,骤然提升可能会有些难度。就看程公如何运作了。”
“仲永与包希仁有旧?”
“素未谋面。不过是听闻这位极是孝顺,中进士十年才出任官职,量来不是利欲熏心之辈。但凡孝顺的人,品格总不会差到哪里。且性情严峻刚正,正适宜做那些机密的事情,以使鼠辈无漏洞可钻。”
这年头,孝顺的人都是可以信赖的说法是极为流行的,古代不还有个孝廉的职称吗?
程勘也对包拯的孝名听闻已久,自无不可。
方仲永又对探头探脑的窦守志说道:“别在那里偷窥了,小心治你个刺探军情之罪。我跟程大人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你该怎么回报就怎么回报,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没人会怪你。”
窦守志忙打躬施礼:“奴婢做的就是不讨人喜欢的差事,先行谢过二位大人了。只是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仲永笑道:“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了。”
“谢大人。呃?”
窦守志都快要哭了,您不按套路出牌呀!
还是程勘稳重:“仲永,你就别戏耍窦黄门了。窦黄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二位大人。奴婢读书少,但也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不如咱们试验一下,也好在军器监推行的时候少些麻烦。”
别看窦守志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他此刻代表的,可能就是号称内相的陈琳。
程堪笑骂:“你个小小的宦官,也敢质疑?要不,就让这腌臜货开开眼界?”
“试演不难,可总不能让我亲自来吧?只怕还要着落在那铁匠身上,你们就不怕他泄密吗?”
窦守志低声道:“这有何难?左右不过一刀而已。”
程堪这自诩为民请命的家伙,居然也抚须道:“虽略显残忍,却不失为一个省事的办法。”
方仲永跳了起来:“不行!若是敌国蛮夷,杀了也就杀了。但百姓何辜,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贸然杀死。那样,我辈与率兽食人的何异?
窦守志,我警告你,若让我知晓,你妄杀大宋良善百姓一人,我就断你一肢。听清楚了,是一肢,不是一指。且看你能砍几回?你不要以为有陈公公护着,到时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程堪哈哈大笑:“仲永无需发怒,这都是老夫的主意。老夫看你终日与军汉厮混,唯恐你忘了君子仁恕之道。看你表现,老夫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窦守志也是笑道:“奴婢哪有胆量妄杀百姓呀!真要是那样做了,不用方大人动手,陈公公就能活剐了奴婢。不过,贸然将军机要事付与寻常人,只怕会有后患啊!”
“这有何难?若是那铁匠有个出身,不就好辖制了。”
方仲永唤过铁匠:“你姓甚名谁,家中还有几多人口?”
铁匠答道:“小的姓铁,排行老四。家里还有个婆娘跟一个傻儿子。”
“眼下有个小小的前程给你。你若是能够按本官所授之法,冶炼出大批钢铁,并能制出优良兵刃,本官可保你个军器监弩坊署监作。虽然还没有入品,但也是仅在九品县丞之下的好职位了。”
哄骗老实人,不知道会不会导致一道神雷劈下,反正方仲永是往窦守志后面躲了一下。
铁匠却是不敢置信:“小的只会炼钢打铁,就能做官了?”
“其实还不算是官,但已经可以享受朝廷俸禄了。当然,你若真能做出神兵利器,或是在钢铁锻造之法上立下大功,升入流内官亦不无可能。”
方仲永不介意给这位贴士希望,虽然可能有些遥远。
但方仲永低估了国人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不要说有希望入品,就单纯的一个吃公家饭,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铁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急吼吼地生火,又按照方仲永所说的灌钢法锻造。
许是技艺高超,更也许是运气好,新出锅,呃不,新出炉的钢质出奇得好甚至超过了百炼钢。
你要问怎么知道的?看折老大抱着自己豁了个口的短刀痛哭流涕的样子就知道了。
窦守志眼都红了。一把扯过铁四,恶狠狠地说道:“即刻说明你的住处,老子派人,不,老子亲自去把你一家接过来。从今往后,你就老死在这矿山吧。没有皇城司的允许,你哪儿都别想去。”
程堪也是不能自已:“我辈读书人枉称通读诗书,居然连这般妙法都不知道。实在是愧对先贤啊!”
待程堪平静下来,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提出了问题:“这兵器营造,仲永可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如此利器,当归国有,晚生只要这焦炭就够吃用了。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我从来都对钱没什么兴趣。”
也许是这句话逼格太高,程堪一时没听明白。
没关系,将来他也不会明白。(未完待续)
第一二零章 吃斋念佛的狼
第一二零章 吃斋念佛的狼
要说这忻州可实在是个好地方。
虽然不太适宜种粮食,但矿多啊!
后世形容谁富庶,往往以“家里有矿”称之,比“有快递”还要牛气上不少。
既然有煤矿,又有铁矿,炼焦、煅钢也都实验成功,没理由不建成一个能源型城市。
在机械缺少的古代,大型工程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于是,忻州百姓的春天来了。
制煤饼需要人,炼焦需要人,开采铁矿需要人,从西山炼焦厂运焦炭到定襄炼钢厂也需要人。
一时间,原本无所事事的忻州人竟然是找不到一个闲人。
便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也会懂事地跑到炼焦厂,捡拾没有烧透的煤核。捡回家烧火做饭,比煤饼还强上许多。还不用花钱,多划算!
看着忻州百姓过上了红红火火的日子,代州百姓不干了。
凭啥?难道就凭忻州受灾重些吗?咱代州也受灾了好吧?定然都是知州大人不懂官场门道,恶了河东安抚使方大人!
这个昏官!
众多士绅跑到知州衙门,声讨知州赵日新,不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知道去五台山找老和尚谈经说法。老和尚是你爹呀!
赵日新本是个恬淡的性子,只因不喜官场的迎来送往,才自求调到这偏远之地做个清闲人。
但听众人如此咄咄逼人,甚至出言不逊,赵日新也怒了:“代州偏离地震中心,受灾并不严重。伤亡的八百余人,也俱已妥善安置。赵某自问并无失职,诸位何必恶语伤人?
再则说,代州紧邻北辽,诸事俱由兵马钤辖掌控,在下即便是有心也无力。还请各位去寻代州兵马钤辖孟元将军,想必他必有解决的办法。”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这帮龟儿子,平时都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这时候想要老子为了你们的好处去求人,想瞎了心了吧?
有本事你们去找孟元去,反正平日你们都唯他马首是瞻。
众乡绅哀求道:“孟将军说了,他一介武夫,只怕与状元出身的方大人说不说话,还是要赵大人这样的两榜进士出面才行。”
赵日新暗骂一声滑头,那方仲永还是马军都指挥使呢,说起来也算是军方一脉好吧!
本想着继续打太极,但忽然想到一事,觉得还是方仲永出面为好,遂道:“既如此,倒是本官疏忽了。诸位只管放心,本官这就修书一封,请安抚使大人务必眷顾我代州数万乡民。”
回到书房,赵日新提笔道:安抚使大人钧鉴,仆代州知州赵日新拜候……
忙着营造自己的淡水必拓的方仲永接到信时,一脸的嫌弃。
这位赵大人也太不会做人了!你看看这信中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
代州贫苦,民不聊生,地震又是雪上加霜。安抚使大人身为河东路安抚使,焉可厚此而薄彼乎?
怎么能不厚忻州,人家死伤两万多,你才八百多,人家比你惨多了,根本不能比好吧?
更可气的是,你不说有美酒佳肴、十里桃花,也不能说五台山景色宜人,高僧大德佛法精深,渴欲一晤吧!
你难道不知道咱这二十郎当岁,正是浪荡的时候吗?
本欲不去,公孙策劝道:“大人的差遣虽是一时之需,但若是只呆在忻州,而不去别处,也是有些不妥。”
方仲永说道:“要不,让程大人去一趟?”
“大人您忘了,程大人已经回京了呀!”
方仲永还要再找托辞,窦守志劝道:“代州灾情颇轻,大人就算不去巡视也是无妨。只是,奴婢听闻五台山颇多赤铁矿,其品质更在定襄铁矿之上。大人一去又有何妨,也算是多个香火情。”
听人劝,吃饱饭。这就有了方仲永代州之行。
相比忻州,代州管辖的地域更广,人口却反而还要少上一些。只因紧邻北辽,也就是所谓的边境地区,虽然与北辽几十年来没有大战,但大宋从未放松防备。所以,本地最重要的机构是军队,最主要的任务是供应军队所需,最多的人口是军人。
简言之,这就是一座兵城。一旦有战事,为数不多的百姓就开始后撤,只留下军队。
也就是这些年,军户们落地生根,宋辽和市的设立,才逐渐有了些人气。
只是两国之间经常像小夫妻一样闹矛盾,和市忽开忽关。加之供应货物品种单一,远不能满足辽夏所需,就有些“追求梦想”的商人,来到此处,从事半黑不白的生意。
各地的走私犯,各国的密探,混杂于此。
除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基本上没什么良善之辈。是以,不论是方仲永还是程堪,此次赈灾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地方。
因为谁也不知道,你面前的灾民,会不会一转身就变成了密探、劫匪、走私犯。
当然,开地图炮是不合适的,地域黑更是弱智。代州还是有一个地方,聚集了一大批好人的,那就是五台山,也就是方仲永的目的地。
五台山自东汉时期就有迦叶摩腾、竺法兰讲经说法,为文殊菩萨道场,并有供奉着阿育王舍利的宝塔。为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其所建灵鹫寺更是中国第一座佛教寺庙。
因其在中国佛教的地位不凡,引得不少高僧大德来此修行。
大师要修行,也要吃饭。
小师也要修行,更要吃饭。
禅宗就专心修自己的佛,很高冷。所建寺庙也多处于荒僻之地,又高又冷清。自己种菜自己吃,如圆通禅师。
天台宗与华严宗讲究入世演教,普度众生,更愿意把寺庙建在方便信徒造访的地方。也会做些法事,改善一下生活。
山下田地,多属庙产。大师与小师们不可能自己亲自耕种, 往往需要雇佣许多流民做工,五台山也就渐渐地兴盛了起来。
这一兴盛不打紧,惊动了一位帝王——西夏李元昊。
据说,诚心礼佛的李元昊夜梦文殊。菩萨告诉他,五台山有大机缘,当入山拜见进香。
又据说,素来慈悲为怀的李元昊,受菩萨点化,立志出家侍奉我佛。奈何,臣民不愿这样一位四千年一遇的好帝王抛弃自己,李元昊只得作罢。
又据说……
“停!赵大人,你哪来那么多的据说?还有小窦子,你是不是觉得本官治不了你,敢虚言诓骗本官来此?”方仲永火了。
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天被雁啄瞎了眼。
“还有,赵大人您好歹也是两榜进士,整天与方外之人混在一起,是否有些不务正业呢?”
赵日新苦笑道:“不瞒安抚使大人,下官也就在五台山说话还有百姓听。代州城里,谁会把下官放在眼里?
此番请安抚使前来,一则确有灾民需要见一见朝廷大员,以安民心。二来嘛,这二来……”
“你也不用假装为难。不就是觉得李元昊来意不善,想要本官替你抗雷吗?”
窦守志插嘴道:“李元昊没来,来的是野利遇乞。大人,不是奴婢胆大包天,敢欺骗您。实在是朝廷的做法,唉!”
方仲永嗤笑:“哟!一个小小的黄门,也敢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说说,看你有什么真知灼见。”
“刚才,赵大人的话,想必您都听清楚了吧!李元昊是什么人,虎视鹰扬,贪忍好杀的残暴之徒。说他突然不吃人改吃素了,您信吗?反正我是不信。此番进入五台山,名为拜佛进香,实为,实为……”
“实为什么,你且大胆地说。若是有理,本官说不定,还会在陈公公那里为你美言几句哟!”
窦守志心一横:“实为窥探我大宋虚实,为下一步的自立为帝,甚至是攻略我大宋做准备。朝廷诸公不察,仍奢望元昊能弃恶从善,诚心修好,实在是大错特错啊!”
方仲永甚悦:“真是没想到,宫中也有如窦公公这样的人物。从今往后,不要在方某面前自称奴婢了,以免方某小觑了天下英雄。只是不知道这野利遇乞,算不算得上一位英雄,还要两位如此慎重?”
赵日新说道:“大人万万不可轻视此人。此人出身野利氏,与其兄野利旺荣分统左、右厢军,号宁令,也就是大王。其侄女即元昊正妻,其族兄野利仁荣更是元昊的文胆智囊。野利氏一族在西夏,树大根深,非同一般啊!”
方仲永不以为然:“野利仁荣呀,就是那个号称西夏仓颉的家伙?都说仓颉有三只眼,这野利仁荣有几只眼呀?”
窦守志笑嘻嘻地说道:“奴婢……”见方仲永一瞪眼,改口道:“据在下所知,仁荣也只是个寻常人。其所制西夏文字,笔画繁复,实不如汉字便捷,枉称学识渊博之名。可笑这西夏蛮夷,夜郎自大,将汉字涂改的面目全非,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实在是可笑至极。”
方仲永摆摆手:“其制文易服,篡改礼仪,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不可不防呀!若我早知道消息,定然要一路酒宴,好生款待这前来进香的野利遇乞不可。让他好生领略我中华风物,锦绣河山,顺便看看我大宋雄兵。”
狄青很是疑惑:“大帅让末将多读兵书,末将记的《孙子》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大宋兵强马壮,不是正应该示之以弱,以骄其心,懈其意吗?”
“赵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方仲永问道。
赵日新显然对边军的实力有更深刻的理解,打起了太极:“圣贤自然是不会错的。”至于是如何个不会错,那就语焉不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