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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渣唏嘘     北宋穿越攻略txt下载     北宋穿越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一章 英魂不远

    第一五一章  英魂不远

    第二天一大早,洗剥的干干净净的士兵们,来到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营地上,就看见摆开了一长溜的大锅。锅里正烧着水,四四方方的煤球火力凶猛舔着锅底。

    这可把那些士兵吓了一跳。

    怎么着?还要洗呀?

    昨儿跟褪猪似的,把人摁在热水里,又是刷毛,又是磨皮,只差拿火棍捅鼻孔了。今儿个要是再来一回,直接就可以吃了。

    那些伙夫根本不理这些家伙,趁烧水的功夫,把同样洗剥的干干净净的各种牲畜下水放到锅里,又郑重其事地把一个小布袋放进去。

    有好事的就问:“你这是啥东西?大家别没死在西夏人手里,反被你个伙夫给弄死了!”

    每个伙夫都是很傲娇的,对这些下军更是傲娇:“大帅亲授的秘方,还能会出问题?大帅未发迹的时候,就是个贪嘴的,做的红烧肉绝对是一绝。那滋味……”

    有知根知底的就出来扒漏子:“搞得跟你吃过似的。你才跟大帅几天?喏,看到没有,那些禁军才是跟大帅从汴梁过来的,也没见人家像你这样嘚瑟!”

    伙夫气得把马勺一撂:“咋的啦?俺老鱼当一辈子伙夫了,东西好不好吃,一听做法就知道!你要想知道屎臭不臭,难道还得去尝尝呀?”

    话刚说完,就有士兵指着锅里黑不溜秋、灰了吧唧、冒着浑浊的泡沫的一坨东西,作干呕状。

    这是把翔放在锅里煮了吗?这卤煮下水,其实还是有些讲究的。

    首先得干净。

    肠子、肚子的味道重,不弄干净了,跟直接吃翔没什么区别。

    肺就更费事了。要沿着气管用剪刀剖开,再用水好好浸泡漂洗,不然就剩下灰尘杂质了。

    第二点就更讲究了,就是把各部位分开来煮。道理很简单,避免串味,还因为各部位的肉质不一样,需要的火候不同。一般的卤菜店图省事,都不会那么做。都是像老鱼这家伙一样,一锅煮了,出来的颜色都是乌漆嘛黑的,味道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一个时辰后,迎着初升的朝阳,一大帮子军汉就着头天晚上就开始熬的骨头汤,吃着卤煮,那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吃饱喝足了,接下来干啥?

    还没等他们想出去哪里愉快地玩耍,就看到数千兵士一人手中捧着一个坛子,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场地中间。

    这是什么吃的?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哟!

    早有那老兵一脚踹了过去:“就他娘的知道吃?那是战死的袍泽们的骨灰!吃吃吃,早晚吃死你个驴入的!到时候,让你家里人把你的骨灰吃了!”

    那些士兵一趟有一趟的来回,又陆陆续续地搬进了更多的坛子,总共有两三万之多。大多数的坛子上都贴着纸条,纸条上面还写着字。有的字多,有的字少。还有的坛子,干脆就连纸条都没有。

    最后,更有几名力士抬着一个大缸进来了,放在这些小坛子的前面,好像一个领兵的统帅正带着一群战士冲锋一样。

    心再大的憨货,这时候也吃不下去了。

    那不是三万个坛子,那是三万条活生生的汉子呀!咱们不是打了大胜仗吗?为什么还会死这么多人呢?

    有同乡、亲友不幸遇难的,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起来。

    便是那久经沙场、自诩早已练就铁石心肠的老兵也是眼眶发红,狠狠地嚼了一下嘴里的卤煮:“嚎什么丧呢?卤肉多好吃啊!就算是为了死去的弟兄们,咱们也得多吃一口,就当是替他们吃的!”

    随后大喊一声:“替死去的兄弟们多吃一口!吃啊!”

    原本已经吃饱了士兵们,对待卤煮,就像是对着西夏人一样,纷纷再次拿起一块,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在将士们“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时候,方仲永适时地出现了。

    在州府衙门,让范雍主持会议,那是给他脸了!不客气地说,在军营,谁说的,都没有我方某人好使!

    面对着初升的太阳,道道金光洒在方仲永的身上,宛如天神下凡,让众人惊叹不已:这是金甲神人下凡,保佑我大宋子民来了啊!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营地,不自觉地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方仲永却没有一点神人的觉悟,心里不断吐槽:这是哪个孙子设计的台子?面朝东方的时候,晌午的阳光刺得眼都睁不开!就不能考虑一下领导的感受吗?就算是让大家都面向太阳,领导一个人背光不合适,你就不能弄成坐北朝南的吗?

    冬天背风得光,夏天,呃,夏天确实热了点,可夏天哪里不热?再热,也比这太阳刺眼、冷风吹腚的强吧?咱就不能南面一次了吗?

    算了,忍了吧!

    再难受,还能比那些装在坛子里的人难受吗?呃不,他们现在已经不知道难受了,躺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虽然空间小了点,通风差了点,但胜在不用担心饥饿、疾病和敌人的伤害了。

    念及此,方仲永高声喊道:“弟兄们,这次咱们大败西夏贼寇,诛杀、收编西夏军约八万人。重创狼子野心的元昊,还我西北安宁,也算是为国为民立下了大功。午后,会有各部张榜公布。若有不妥之处,可申诉本部司法参军。本帅也会派人督查,确保各位弟兄的功绩不被埋没!”

    每战之后的封赏都是要及时发放的,不然的话,将士们辛辛苦苦大半年,再为了等你的赏赐等半年,就起不到激励人心的作用了。

    这也是往常的惯例,大家伙早已心知肚明,并不会表现出特别的激动什么的。

    虽然方大帅的做法跟以前不太一样,可谁都知道,哪个当官的不想多吃多占?要不,人家费心费力地当官干嘛?

    对士兵们的冷淡反应,方仲永心知肚明,也不会放在心上,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呢?

    见现场有些冷清,方仲永就展开了互动:“大家都看到了吧!”

    他用手一指那密密麻麻的坛子:“这些,都是此役战殁兄弟的骨灰。上面的纸条,就是记录他们的身份、籍贯和家庭信息的。有的字多些,是因为尸体保存的比较完整。有的字少些是因为身份牌缺失,只能记个大概。没有纸条的,是因为尸体已经损坏严重,无法辨认了。”

    方仲永的声音越来越低:“至于中间的大坛子,是在金明寨引燃**的六十一名壮士的骨殖。因为散乱不堪,根本就没有办法辨别,只能胡乱地装在一起。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赶走了西夏贼寇,值吗?”

    方仲永高声喊道:“值吗?值!因为他们是英雄,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汉朝有个贤人说过,人都是要死的,有的人死得比泰山还要重,有的人死得连一根毛都不如。都是个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你要是打架斗殴、为非作歹被官府给砍了,那就是连一根毛都不如。百姓们还要为你的死,拍手称快。你要是为了国家、百姓而死,世人一定会永远的记住你。

    为此,本帅与知州范大人商议,并报请朝廷批准,在金明寨废墟修建大宋皇家英烈陵园。让为国战死的英雄们,能够世世代代享受香火供奉!只要我华夏子孙不灭,只要我大宋朝堂永存,这些逝去的英魂,必将被万世景仰,永垂不朽!”

第一五二章 好位置

    第一五二章  好位置

    方仲永低估了古人对名声的重视。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原本应该是由各部各烈士亲友乡邻领回去的骨灰,顿时成为了烫手山芋,没人要了!

    理由很充分:领回家,不过是一家一时的供奉,最多也就是个逢年过节的时候,烧那么一点纸钱。埋在英烈陵园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要世世代代收礼物、受供奉的,更别说每年官祭的时候,还有一大波的礼物送上。

    受香火久了,说不定还能封神呢?

    对这种愚昧的说法,方仲永是嗤之以鼻孔。还想封神?等攒够一百个推土机再说吧!

    士兵们都是穷鬼,哪里买得起什么推土机,挖土还差不多。

    在不知道哪个混蛋喊一声“快去占个好位置啊”之后,一群人直接抱起自己战友的骨灰,乌泱泱地全跑了。心细点儿的,已经知道提前准备好铁锹等挖土的工具了。

    金明寨离延州本就不远,大营正处在二者之间。反应快的,腿脚快的,转瞬就跑出去几里地。

    腿脚慢的,人家也不怕。真是一群傻缺,有马不知道骑,非要无马的,各有各的好处嘛!人的腿脚再快,你还能跑过马去?

    先跑的那帮自诩聪明的货,很快就被反超,气得哇哇直叫。多亏还有几个小伙伴,骑着一匹,牵着一匹,领着一匹,送给那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家伙们。

    骑兵们都跑了,延州、鄜州的士兵们也跟着跑了。

    虽然未必每个人都有战友牺牲,但跑去看热闹,呃不,应该叫见证历史,总没有问题吧?顺便也看看新修建的英烈陵园好看不好看,风水好不好。万一将来哪一天,自己也牺牲了,也好找个好位置跟战友们作伴不是?

    禁军、府兵级别高些,户型、朝向好的,得紧着人家先挑,咱没话说?可保安军、绥德军也是流过血、出过力的,就真的不能给个一席之地吗?

    看着眼巴巴的鲁泽和万德福,方仲永很大方地说道:“当然有!一视同仁嘛!”

    有蕃兵将领壮着胆子问:“蕃兵也能进英烈陵园吗?”

    “当然能!着我天朝服饰,习我天朝礼仪,说我天朝雅言者,既为我天朝子民,焉非高下?一视同仁嘛!”

    却原来是西北边境,汉羌各族杂居。为弥补兵力短缺,也为了限制各族的壮大,常抽调各族组成少数民族战队,称为“蕃兵”。

    跟富足的汉人不同,羌蒙各族士兵很能吃苦耐劳,作战也很勇猛。至于待遇嘛,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了。一天两顿饭,每月二百文军饷,就这还常常被鲁泽这样的黑了心肠的家伙克扣。就因为这,蕃兵闹饷的事儿层出不穷,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

    方仲永很是为古人的榆木脑袋着急。说好的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呢?你们这些读书人,把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在方仲永眼里,全世界的人民都可以是兄弟嘛!当然,西夏的人,是不是把咱当兄弟就不知道了。

    全程木雕的范雍说话了:“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方大人的胸怀,还是很宽大的嘛!男儿立在人世间,自该心胸宽广,博爱仁人才是!”

    方仲永觉得自己很宽广,也很博爱,起码没有想着把范雍、刘平几个想架空自己的家伙干掉,也没有想着把两面三刀、阴阳不定的窦守志给弄死。

    那蕃兵将领看看方仲永,摇了摇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个人不可靠。又看看胡渣唏嘘的范雍,这个人毛太多了,还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俺,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也不可靠。

    最后,那将领一指刘平:“俺就信他!”

    刘平对这莫名而来的信赖哭笑不得,先拱手向二位长官解释一下:“末将在边陲多年,与各族打交道多一些,与各族相处得还算融洽。非有他由,请二位明鉴!”

    方仲永笑嘻嘻地说:“没事儿!能与各方搞好关系,也是刘将军的能耐。好生安抚就是!”

    范雍没说话,继续抚须,做木雕状。

    有刘平背书,蕃兵们终于暂时相信自己取得了绿卡,已经暂时算是光荣的大宋子民。为大宋征战牺牲后,也有进入英烈陵园享受供奉的资格了。

    刘平作为最有威信的地方将领,为了全世界人民的大团结,也被委派为修建、指导陵园一应事务的总指挥,简称园长。

    刘平同志不愧为思想觉悟高、业务能力强的老同志,接受任命之后,一过家门而不入,立刻就奔赴园区,开展工作。

    不赶紧去不行啊!为了争个好位置,五方面的人都要拎起家伙开干了。

    禁军要最显眼也是最好的位置,理由是俺们的级别最高。

    什么?这次禁军没死人?死了俩你没看见?至于两个人为什么要占那么大地方,这叫预订懂不懂?

    府兵也想要好位置,因为他们伤亡最重,死亡的人数最多,级别虽然略逊于禁军,但也是正规军,不是那些下军可比的。

    下军们天生的低人一等,不敢争好位置,但你也得给大家留条活路,呃不,是留个埋骨灰的地方吧!大帅和知州大人都说了,要一视同仁。

    好位置,嗨,别说好位置了,照这个趋势下去,连犄角旮旯都没有咱的份儿了。不行,咱们也要争。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叫唤两声,人家还以为你不需要呢?

    有军中司法参军过来平事儿,被人家一句话就给怼趴下了:“你就不想弄个好位置,将来也能光宗耀祖?你信不信,要是你今天不能领着弟兄们抢个好位置,你还参军,掺屎都没人理你!”

    参军一听,有道理啊!干他丫挺的!

    还是那个规矩,不能使用武器,铁锹棍棒也不能用,那玩意儿一点也不比武器差,那就开动老拳吧!

    你禁军不是牛掰吗?先揍你个丫挺的,让你牛?反正人多,放翻了你,你也不知道是谁。

    某司法参军刚放翻了一个禁军,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天性活泼浪漫的羌族朋友一脚踹到沟里去了。等爬上来找的时候,一地的乱战,你找谁去?

    有看官说了,那你怎么知道是羌人呢?就那泡热水里面三天,都去不掉的腥膻味儿,太重了啊!

    等刘平点起人手,到了金明寨,战况正酣,由拳脚已经改成了摔跤。

    斗得火起的汉子们,正在两两相抱,进行零距离的接触。旁边乱战的也不拳脚来往了,都围成了一圈,看从各部挑选出来的好手决斗。

    决斗的结果,决定了地盘大小、方位。

    胜的人,优先挑选。

    败的人,等人家挑完了,不就有你的了吗?着什么急?

    既然是比赛,自然就有输有赢。

    赢的人欢天喜地,输的人可就惨喽!别自己的袍泽挤兑得都想去屎,闹着非要再来一局,或是比试些别的。

    赢的人当然不干了。然后,又是一番对骂。

    眼看着新一轮的乱战又要开始,刘平适时地亮出了自己的将旗,并令所部执法队严格监督各部,再有不听号令者,军法从事!

    刘平作为西北边陲多年的宿将,养出来的气势自然不是这些大头兵能抵挡的。将旗一竖,执法队再抓几个刺头一顿猛削,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各部归建后,看着鼻青脸肿的将士们,刘平满脸的讥讽:“真是长能耐了啊!都学会窝里斗了!有本事,你去打西夏人呀?”

    有不甘心的将领回答道:“俺这不是私斗,全是为了死去的弟兄们有个好的墓穴!总管明察!”

    “我呸!还为了死去的弟兄们?弟兄们是怎么死的?他们是死在了保家卫国的战役中,是死在了西夏贼寇的手里,不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你们看看那些坛子里的兄弟,他们要是知道你们今天的熊样儿,非得气死不可!

    算了,我也被你们气糊涂了!他们已经死了,就别再给他们丢人了,好不好?”

    刘平缓了一口气又说道:“还有,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私自划分墓葬区域?凡事都要讲规矩。如何安放,放在何处,什么样的规格,岂能由你们私自做主?

    特别是禁军,你们都是要回汴梁的,能做得了死去士兵们的主吗?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埋骨家乡?

    其他各部也是一样,你们乱糟糟地都要把战殁的兄弟埋于此处,可曾问过他们亲友的意见?再说了,现在金明寨就是一片废墟,埋于何处?就那样随便挖个坑,树个木牌子埋了?这是英烈陵园,还是来丢人来了?”

    刘平不愧是可咸可甜的老手,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服口服。特别是最后一句,这金明寨根本没有来得及修葺陵园,总不能像个乱葬岗似的,随便一扔吧?

    那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呢?

第一五三章 京观

    第一五三章  京观

    章程其实很简单。

    先搭个临时的屋棚,安置这些英烈的骨灰,再由各部书信通知他们的家人。当然,这是指那些能确定身份的,像那个大坛子里面的,总不能一家分一捧吧?铁定是要埋在这里,而且按方仲永的意思,一定要葬在最显眼的位置,以供后人瞻仰。

    修建的事儿,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时近年关,好不容易打跑了西夏人,大家伙都想歇一会,过个安生年。

    征发民夫,特别是石匠,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弄个不好,是要激起民愤的。

    大家伙一听,民夫啊?那也叫个事儿?什么样的民夫,能有咱们兄弟干活厉害?石匠也不是问题,重金礼聘来不来?不来?绑也要把他们绑来!

    真正找到了石匠,人家一听说是给战死的英雄们修英烈陵园,麻溜滴放下碗筷,带着他的工具,带着他的徒弟,坐着马车就来了。

    至于钱不钱的,俺是那贪财的人吗?给保护俺们的英雄们修个陵园,还要高价,那还是人吗?给个正常价就行。

    人员充足,物料齐备,不到一个月,一座**肃穆的英烈陵园就拔地而起了。

    看着严实得好像城堡一样的陵园,方仲永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准备将战斗进行到底了吗?还是准备以此为堡垒,在地府向阎王爷发起进攻?

    范雍那家伙倒是很满意。用他的话说,英烈嘛,自然是要在何时何地都保持昂扬的斗志,死了跟阎王老子干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士们也很喜欢,特别是对那用条石铺成的甬道,羡慕的不得了。好家伙,这可比县城里的地主老财的房子都要漂亮,最重要的是结实,住一百年都不会坏,要是能活着住在这里多好啊!

    刚一张嘴,就被怼了回来:“最多留几个守陵的老军,你想干?年龄不够!想住进来,等死了再说吧!”

    有伤残的军士得了这句话,就准备抽刀给自己一个痛快,那司法参军也不阻拦,只冷冷地说道:“现死的不算!”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

    眼下,方仲永烦恼的是,这个陵园实在是不太好看。全是灰扑扑的青石,你好歹也弄点汉白玉什么的,点缀一下,提升一下景点的格调,也好招徕顾客给英烈们献献花、摆摆果什么的。你弄成这个鬼样子,胆子小点的根本就不敢进来,怎么收礼物?

    窦守志也有大烦恼,如果他也算个大人物的话。

    大战一结束,窦守志就开始计算战功及损伤。在仔细检点了西夏的人头之后,怎么处理多达六七万的尸体成了大问题。

    一把火烧了,倒是最省心的法子,可方仲永觉得直接回田肥地,过于浪费资源,有暴殄天物之感。不同意!

    西夏的人头,多稀罕的物件啊!当年在洪州的时候,要是能有这么多的西夏人当角斗士,晏居厚的小角斗场还不开得满世界都是?

    虽然说死人不能当角斗士,但也不能都都当成肥料吧?

    范雍以为此言甚是:“我中华上国,礼仪之邦,岂可行那无礼之事?本官的意思和方大人一样,将这些尸体好生修饰,送还西夏,以使其感怀我大宋之仁德。”

    方仲永是连连摆手:“我们不一样,不一样!您老人家想的是,把他们全部送回去,好彰显我天朝风范。我想的是,把他们部分送回去。”

    “部分送回去?也行。毕竟有些尸体残损不堪,不太好拼凑在一块儿。”

    “不是那个意思。”

    “哦!你是想留下一部分,作为夸耀功绩的凭证是吧?虽然略显小家子气,不过,年轻人嘛,有夸功的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理解你妹呀!我真怀疑,你这老倌当年是怎么中的进士。我说的是,送回尸体的部分,不是送回部分的尸体!”

    范雍的语法不是很好,一脸的蚊香,有区别吗?没有吧?

    方仲永也不绕圈子了:“京观知道吧?”

    范雍勃然色变:“小子无礼!那京观都是贪忍好杀之辈,为夸耀武功堆积敌尸而成。乃上古陋习,不可轻复!”

    要说这范雍也真够奇怪的,方仲永言语中对他的不恭敬,他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说要对西夏人的尸体,进行小小的艺术加工,就跟嫖了他小妾一样,怒发冲冠了!

    那是西夏人呀,那是入境侵略的敌人呀,用得着跟他们讲礼仪道德吗?

    方仲永也没打算说服那迂腐的老倌,人家就是这样学的,也是这样做的,咱不能说人家是伪君子什么的。

    方仲永摆摆手把窦守志喊了过来:“小窦子,我知道你有别的法子,能够很快与汴梁通传消息。我要你十天之内,禀明官家,并把官家的旨意带回来。如果不能在这期限内得到官家的旨意,本帅就直接把那帮西夏人的首级垒成京观。”

    窦守志想了一下说道:“半个月吧!十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路上的事儿谁都没有万全的把握。”

    “成!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连请功的折子一块儿报上去吧,免得将士们等的久了。开春了,天气回暖,尸体就易腐烂变质,有滋生瘟疫之患。你务必说明!”

    窦守志得了命令后,派出多路信使携带请功折子,这可是事关全西北的大事,马虎不得。要是有了差池,窦守志难逃一死。又放出数只信鸽,把方仲永又要搞事情的缘由解说了个明明白白。

    西北大捷的消息,早被专职负责打小报告的窦守志报到汴梁。虽然具体的情况还在统计当中,但一场大胜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只要方仲永别疯狂到,想领着那几万人进入西夏境内,“焚其宗庙,灭其社稷”,西北当数年无战事矣。

    自开战以来,一直忧心忡忡的赵祯,也一改近日的低沉,很有些意气风发。往日看有些粗鄙的曹皇后,今日看来也觉得丰那个啥肥那个啥的,一副很好生养的样子。连宿皇后寝宫三日,与皇后很是琴瑟和鸣了一番,为新年开了个好头。

    年前为了支援作战而显得扣扣嗖嗖的大内,也一下子变得豪奢起来。处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一派祥和。

    汴梁的百姓们,倒没有多大的反应。西夏撮尔小国,打败他们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用得着大惊小怪的?

    五天后,也就是腊月初一,正值文武百官进宫,向皇帝恭贺新年。

    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说好话,不然就会被人骂做“不懂事”。更何况,赵董事长去年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首先是知人善任,安排方仲永去赈灾,又安排方仲永去抵御西夏。效果不错,好评不断。充分体现了,要当一个甩手掌柜的先决条件。

    然后是内宫和谐,有健康的公主诞生。虽然暂时没儿子,可女儿都有了,儿子还会远吗?

    赵祯还是很低调的,在好不谦虚地全盘接受了百官的吹捧后,又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百官再回吹,真是好一派盛世景象呀!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跑到陈琳身边,递上了一张纸条。陈琳展开一看,不禁苦笑起来。

    方仲永,你个惹事精,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静一会儿。有心压两天吧,可又觉得毕竟是事关军情的大事,不好押后。万一那小子等急了,说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琳在赵祯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声,又把那纸条给赵祯看看。

    赵祯也苦笑了起来,大年下的,你整这个,不觉得忌讳吗?

    仁慈的赵祯,或者说是优柔寡断的赵祯,决定把决定权交给那些高官比较合适,于是吩咐陈琳道:“请各位大臣看一看,商议之后再定。”

    纸条被转了一圈,大家伙都知道方仲永打了大胜仗了,而且要用杀伤的敌人的头颅筑起京观,一震慑宵小,扬我国威。

    先前,大家伙都只知道大胜,至于怎么个大胜法,不是很清楚。你阵斩一百,击退强敌,可以叫大胜;你阵斩一千,击溃来犯之敌,更可以叫大胜。

    先前军报上的“毙敌数万”,大家伙谁都没当真,终究是胜了嘛,稍微夸大一点战绩是可以理解的。可你要用数万颗头颅来堆京观,那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要有专门的人去点数的,丝毫造不得假。杀良冒功的事儿,大家倒是没那么去猜测,一来西夏人的装束不一样,二来范雍也是老成稳重的,不会跟一起方仲永瞎胡闹。再加上,还有各处暗中的人手监督,想来战绩差不到哪儿去。

    再说了,那是五六万啊,你要没有个七七八八,得杀多少良,才能冒这个功?绝不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行如此丧心病狂之举。那要是被查了出来,万死不能辞其咎。

    不过,功虽然立下了,这事儿办得就有些莽撞了。

    最老成的老臣、首相张士逊率先反对:“京观者,陋习也。与我大宋宽仁之国策不符,与天下之祥和不符,断不可为!”

    最最老成的老臣但已经不是首相的吕夷简说道:“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跟他们讲得着宽仁吗?”

    两位大佬分别代表了两种意见。

    一种是温和派,把敌人宰杀干净就要赶紧洗手,表示一下,俺是被动的,他们非要来送死,我也没办法呀!

    另一派就稍微激进一点,认为那些不算人的蛮夷之人,既然来了,留下点儿东西做纪念,也未尝不可。

第一五四章 最好的祭品

    第一五四章  最好的祭品

    张士逊跟方仲永没仇,甚至根本没照过面。反对筑立京观,只是为了显示一下他的慈悲胸怀,正治正确。

    吕夷简跟方仲永也没仇,当然也说不上什么恩。在吕夷简起起伏伏的那几年,方仲永与他的岳父们,全程吃瓜。吕夷简支持方仲永的理由也很简单,凡是张士逊反对的,他一定要支持;凡是张士逊支持的,他一定要反对,这就是他的正治正确。

    吕夷简跟张士逊其实也没仇,虽然张士逊占了首相的宝座,但也不是从他手里抢的,没什么仇怨可说。

    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为什么就那么的令人思念呢?

    偏巧,张士逊当上首相之后,心态膨胀了,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搞掉了参知政事程琳,又顺手把老是跟他唱对台戏的孔道辅给整下去了。

    孔道辅是谁?圣人的第四十五世孙,嫡系的!再说了,人家的御史中丞的职务,不就是专门怼人的吗?真要是跟首相一唱一和的,皇帝的心里都得犯嘀咕了。

    孔道辅也真不愧是是圣人后裔,那刚烈的脾气,撞塌了南墙都不带回头的。两次执掌御史台,俗称执宪,甭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上至官家赵祯,下至升斗小吏,没有他不敢怼的。

    有多少人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就是不敢动他。

    因为他说的对!

    因为他的名望足够高!

    在大众心里,凡是与他对着干的,就没有一个好人!

    张士逊使用阴谋诡计,把孔道辅搞得贬知郓州,回老家去了。

    孔道辅也是个有脾气的,也不在汴梁过年了,执意遵守法纪,冒着风雪就上路了。但毕竟年纪大了,感染了风寒,还没有到郓州就旧疾复发而死了。

    这一死,无异于在火油桶上点了个大炮仗,大家是彻底地炸了!

    弹劾没问题,搞点政治手腕也不是不可以。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官场嘛,不就是你整整我,我整整你的。这次你整我,下次我逮着机会再还回来就是。但要是出了人命,性质就不一样了。

    太祖立国时就说过,与士大夫共天下。历太宗、真宗,乃至当今官家,从不轻易诛杀有功名的士人。正治斗争也局限于贬谪、降职,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去职罢官,且祸不及家人。

    估计张士逊的心里也委屈。郓州也是个好地方啊,离孔道辅老家也近。我也没想着要害死孔道辅啊!

    谁知道那老倌脾气这么拗,身体这么差,点儿这么背呢?

    吕夷简才不管你是不是有心的,当此之时,无心也是有心,有心那就更不能饶了你了!

    等了两天,旨意就下来了:兵部侍郎、权知永兴军方仲永护国有功,进开国县侯,世袭罔替,进其子方正为骑都尉。待其回京后,另有任用。

    同时,还有一道旨意:张士逊遇事不明,不堪驱使,降知雷州,天雄军节度使吕夷简任同平章事,参知政事晏殊知枢密院事。

    消息传到延州时,京观早已筑好,就在英烈陵园对面。他们不是仰慕我中华富庶与文明吗?就让他们世世代代充当英烈们的祭品吧!

    一心想要用汉白玉修建陵园的方仲永,最终也没有实现目标。无他,那玩意儿现在就和明黄色一样,是皇家专用,别人用了犯忌讳。不让用就不用吧!这碉堡似的陵园,还更经久耐用呢!

    至于谁当首相,关我屁事?

    对官场信息极为敏感的范雍,想法就多了!

    晏殊知枢密院了,方仲永就绝不可能在外领兵了。不然的话,万一这爷俩相互勾结,来个里应外合,偷偷摸摸地搞个大新闻,赵宋江山只怕都要不稳当了。

    自己是贼,看谁就都像贼。

    没办法,太祖赵匡胤的江山就是这么来的。他的弟弟,太宗赵光义的上位,更是充满了阴谋论。这些,都让赵宋王朝的两位缔造者对武将满满的怀疑。要不是还有敌国外患,估计他们连杀光武将就会天下太平的想法都有。

    想法一多,做起事情来就不一样,无论是千年老妖还是职场小白,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也或许,范雍根本没有隐藏自己想法的意思,原本说好的一同参加英烈陵园落成典礼的事儿,直接被他一句“各司其职”给回绝了。

    刘平倒没好意思拒绝,他的职就是将领,是司也得司,不司也得司。早司晚司都得司,那就自觉点,别让某人嫉恨。

    方仲永其实不在乎,主席台上多几个少几个摆设,一点都不重要。

    你以为你们是猪脚?屁!

    真正的一号男主是陵园里的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们,大反派就是垒筑在对面平地上的京观里的那些侵略者。

    什么样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小朋友都知道答案,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请用童声朗读。)

    既然敌人都变成好敌人了,咱们就应该给他们点好处才是。

    西北干冷,咱就让他们报团取暖,一颗人头挨着一颗人头。在经过有关部门仔细核实了这些人头的籍贯、身份之后,方仲永又命人很好心地给他们搭建了方锥形的土屋。

    档次虽然不高,但胜在经久耐用,造价便宜,堪称民间建筑艺术的典范,东方的金字塔。尽管土做的建筑会因为风雨的侵蚀而斑斑驳驳,但那不正好显示了历史的沧桑、人世的变迁,很有文化的说!

    为了彰显历史的印记,方仲永特意命人把外层的土剔除掉,露出森森白骨骷髅。那可真是惟妙惟肖,艺术感超强。

    能不惟妙惟肖吗?那就是真的呀!放在后世,一定要被定级为一个炸的旅游景点,要收门票滴!赶上个小长假啥的,说不定还得排队。

    可惜的是,眼下鲜有游客,是收不着门票钱了。

    “古人对于前卫的建筑艺术缺乏认同,致使明珠蒙尘,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啊!”念及此处,方仲永很是惋惜。

    身边的公孙策、折大一脸黑线。

    折大是根本听不懂,自己的大帅的间歇性神经病的呓语。

    公孙策大概能听懂,却懒得搭理他。

    前卫什么的,不知道,但是你管这玩意儿叫艺术?这就是个土堆,呃不,这就是个死人头堆,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对着数万首级品评鉴赏一番?

    你还想收门票,想钱想疯了吧?呵呵。

    方仲永没疯,西夏人快疯了。

    数万颗首级堆成的京观,那不是夸功,那是方仲永在用鞋底子打西夏人的脸啊!还打得啪啪响。

    婶儿可忍叔不可忍!干他!

    叔不可忍没关系,洪州、龙州的官员可以忍就行。

    有下级军官请战,两处将领的说法如出一辙:“此必为方仲永诱敌之计也!无须理会。”

    是不是诱敌呢?还真是。

    早已经得了安排的各军,无不雄心勃勃地想再立新功。万一战死了,也不怕,正好能在英烈陵园混个位子。那地方的房价,呃不,是墓地价,你都不知道被炒到天上去了!

    有活着的军官想买个地方,虽作价数百贯,也没人愿意卖。

    你当我傻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我要是敢为了俩钱儿,把小三子的墓地给了你,我还用不用活人了?乡亲们的唾沫就能把我给淹死!

    所以说,想要得个位子,只有一个办法,用命换!

    那些原本畏敌如虎的厢军、辅兵什么的,也从hellokitty变身猛虎,见了敌人就嗷嗷叫着冲上去了。

    打死了敌人有战功,被敌人打死了能进英烈陵园。左右不亏本,怎么着都划算啊!

    那些不甘心的西夏下级军官,准备立下奇功的英雄豪杰,就此倒了血霉。

    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修筑陵园、京观的石匠农夫见了我大夏铁骑,为什么不再是任凭宰割,反而都像见了肥肉似的一拥而上?

    甚至还有个脸大脖子粗的家伙,拿着个饭勺就冲上来了。这是准备给我们做饭吗?

    那个不是大款而是伙夫的家伙,当然没有范雍大人的博爱胸襟。

    他想的是,大帅说了,要一视同仁,不论你是什么样的职业,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是抗击外敌而死,那就是英雄,就可以进英烈陵园。

    其实这些都只是个虚名,实惠的好处,暂时还没有。虽然方仲永很想在赋税徭役等方面,给那些英烈减免一下,最好能每年来点补助啥的,要不然总感觉良心上过不去。

    行政方面的事儿,还是需要范雍支持的。没想到的是,范雍冷冰冰地来了句:“汝欲复商君耕战之法乎?”

    “商君耕战之法有什么不好的?全是依靠着商鞅的军功耕战制度,地处西陲的秦国才能迅速壮大,吊打六国,最终实现了大一统!

    你们的心眼儿得有多小,呃不,是心得有多大,才能心安理得地认为,只凭那十贯八贯的抚恤,就能让将士们甘愿流血牺牲?将士们的命就那么贱吗?”

    范雍还是一句话:“秦二世而亡,你意欲何为?”

    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再说下去,方仲永就要变成心怀叵测的反贼了。最终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

    老子不管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只是可怜了那些英烈,每年的祭祀可能保证否?祭品可还丰盛否?陵园平日里可有人洒扫否?

第一五五章 又见范仲淹

    第一五五章  又见范仲淹

    子曾经曰过,爱人者人爱之,看人家笑话的人,别人也会看他的笑话。

    等着看方仲永笑话的范雍,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低潮。

    虽然此役大胜,阵斩西夏六万余,收编俘虏两万余,但那跟你范雍有什么关系呢?你的迂腐、掣肘,差一点酿成大祸,事后追究,算账都不用等到秋后。

    不要误会,方仲永没那么小心眼,也没那个闲心给范雍上眼药。军事主官给行政长官上眼药,也不太合适。

    各路人马安插的细作、密探,老早就把各人的表现、举动报告上去了。虽不至于夜里放了几个屁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但大略的情形还是掌握的。

    也不知道范雍怎么想的,方仲永走了,就轮到你知永兴军了?别人拼死拼活的,你就能躺着领功顺势升官了?

    长得丑,就别想得美了!

    封方仲永为开国侯的旨意,在范雍看来是天大的好消息。一个空头的侯爷,啥差遣没有,能顶什么用?让范仲淹知永兴军,范雍吏部侍郎、知河中府,就是个天大的坏消息了。虽然算是小小的升迁了一下,但范雍心里不爽啊!这么大的功劳,就混个官复原职?就不能把俺往政事堂里面安排一下?

    安排范仲淹知永兴军,赵祯的心里也很膈应。

    那老家伙咒我没儿子,还咒我不能长寿。要不是看在他跟濮王素无往来,早就把他当乱臣贼子给弄死了。

    不过这老家伙也真是个人才,到哪个地方都能混得风生水起,颇有政绩。群臣交口称赞,以为大贤。

    既然人家都是大贤了,再呆在偏远的蛮夷之地当个小小的知州,似乎就不太合适了。对此说法,洪州、越州的人民纷纷点赞,你才是蛮夷,你全家都是蛮夷!

    调方仲永回京,虽然是封侯了,但拜相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事儿办得,似乎,好像,大概也有些不太厚道。

    厚道不厚道的先不管他,反正量他也不敢说什么。

    填补方仲永走后的空白,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以为这一战,就把元昊打死了。最多三五年,西夏必然会卷土重来,再寇西边。

    思来想去,这个人选还真不好找。

    纯粹的武将肯定不行,那和方仲永有什么两样?还不如不撤换方仲永呢?

    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更不行,都像迂腐的范雍那样,是要吃大亏的!

    而且身份还不能低了,像这次方仲永与范雍不协,几乎酿成大祸,不可取!须朝廷重臣,才能镇得住那帮子骄兵悍将、文官署吏。

    思来想去,赵祯把主意打到了夏竦身上。

    贪财的夏竦时任三司使,也就是财政部长。虽说贪财的人一定精通于捞钱的法子,可就不知道他捞的钱是先装自己兜里,还是国库?这跟让孙猴子看守蟠桃园有什么区别?

    夏竦确实会捞钱,但也确实没有把各地收来的赋税装自己兜里,跟那只死猴子不是一个档次。

    你把好桃都吃了,让领导吃啥?不收拾你,收拾谁?

    夏竦就不一样,他总是先把好桃,呃不,是先把赋税好好地收齐、上缴,然后再接受别人的请托,做一些力所能及但又不违反原则的事儿,收一点点的辛苦费,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人活在世上,七大姑八大姨的,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大家互助互爱嘛。

    得到众多大臣的爱护的夏竦是饱受好评,有直冲云霄之势。

    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但也可以反过来说,即便你是一坨翔,说它香的人多了,说不定就会有人想尝试一下。

    赵祯不用尝,他已经认定现任三司使夏竦很香,是棵大咸菜,准备再给他加加担子,命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

    这到底是个什么职务呢?

    其任职地名可不是后世的陕西省,这个陕西指的是陕原(今河南陕县境内)以西所有的地方。理论上,青唐吐蕃也属于夏竦的管辖范围。

    后缀的经略、安抚、招讨三个词,更分别代表了财政、行政和军事三方面的管辖权。要是放在唐朝,这妥妥的是要分疆裂土、扯旗造反的节奏。

    赵祯会这么大方,给夏竦可以另立山头的权力吗?

    不可能!

    夏竦也知道不可能,很是为难地表示:“微臣所司,事务繁琐,不敢轻离,请官家另行委派负责具体事务的副使。”

    赵祯也是很舍不得善于捞钱的夏竦远去,就问道:“子乔可有中意的人选?”

    “韩稚圭其人浑朴,可属大事。自任右司谏以来,无有差错,进言皆言之有物。臣以为可为副使。”

    韩琦战力惊人,于去年一纸谏言挑落了宰相王随、陈尧佐及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所谓“片纸落去四宰执”。大宋官场,谁人不知韩稚圭的威名。

    为了团结这颗政坛超新星,夏竦不介意推荐一下韩琦为自己的副手,代替自己去西北跑一趟,自己好继续在京城团结更多的同僚。

    夏竦不介意,可韩琦介意。

    虽说刚从益州赈灾回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可韩琦也不是偷奸耍滑怕累着的人。他怕的是,自己的权力过大会不会引起猜忌呢?答案简直是一定的。

    夏竦为什么要推荐自己任副使?一是为了示好,二来也未必没有找个人分担风险的想法。

    二十岁就中进士,在朝堂十几年的韩琦可不是什么官场小白,很快就想到了对象。不是相亲的对象,而是甩锅或者说共同背锅的对象,范仲淹。

    进宫面圣谢恩完毕,韩琦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臣久在中枢,于地方事务多有不通之处,于军阵之事更是一窍不通。臣斗胆,请官家启用一人,并为副使,方可保西北无事矣!”

    “哦,不知是哪位大才,竟可当得起韩稚圭的激赏?”

    韩琦与夏竦对视一眼,说道:“范仲淹!”

    夏竦也随即说道:“臣附议。臣以为,可令二人同为副使,韩稚圭主持泾原路,范仲淹主持鄜延路并知永兴军。”

    赵祯就纳了闷了:“这范希文莫非果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何以二位如此推崇?不知,比起二位如何?”

    夏竦道:“臣万万不及也!”

    韩琦就更谦虚了:“萤火之光,焉敢与皓月争辉?”

    于是,范仲淹这轮皓月,又再次升空,来到了延州。

    范雍可以仗着资格老怼方仲永,却不能怼范仲淹。

    不仅仅因为范仲淹是正经的军政一把抓的大员,还因为范仲淹的年龄虽与他相差无几,声望却是远超范雍。天下士人无不引为楷模,颇有些“平生不识范仲淹,便称士人也枉然”的意思。

    范雍对这位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范仲淹也是仰慕已久,丝毫不顾自己年龄大七岁的事实,一见面就紧紧抓着范仲淹的手,很是亲切地说道:“希文兄,你终于出山了。希文不出,如天下苍生何?”

    范仲淹可能不是很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很是谦逊:“伯纯兄谬赞了,在下岂敢与谢安石相提并论?承蒙官家不弃,才让范某得以重返朝堂,署理西北边事。自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

    看一个人是否成熟,不用看年龄,听说话就知道了。在外磨砺多年的范仲淹,也不复当年的二百五脾气。已经知道口口声声,凡事把圣明的官家挂在嘴边,准没错。

    范雍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就再次挑事儿:“今日希文兄赴任,方仲永竟然不来迎接,委实无礼至极!少年人,封了侯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了!真是不知所谓!”

    抬眼看去,可不?不光方仲永没来,他的幕僚公孙策、狗腿子折大,连那十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兵,都不见踪影。

    问领着百十号禁军的狄青,狄青很是恭敬地回答:“启禀经略大人,方侯爷去了英烈陵园。”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狄青和诸多禁军,方仲永身边已经没几个人,基本上已经算是众叛亲离了。

    范雍再次拱火:“方仲永太放肆了!不出来迎接希文兄,就应该在衙门办理交接事宜,焉可出去胡乱玩耍?”

    范仲淹就大度多了,哈哈一笑:“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岂不快哉?”

第一五六章 夕阳下的那条狗

    第一五六章  夕阳下的那条狗

    此时的方仲永,并没有如某人想的那样,失落、郁闷甚至是愤恨。

    人家正领着十来个铁粉,人人挥舞着扫帚,打扫英烈陵园。把树叶、干草什么的清理干净了,又用清水泼洒,有些过脏的墓碑,还要用抹布仔细擦拭一番。那些鸟也真是的,就不知道给英烈们些面子,拉得到处都是。

    我很忙的,好吧?谁有功夫搭理你们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虽然范仲淹可能思想品德成绩高一些,但再怎么说,也没有打扫陵园重要。

    公孙策和折大等人很是担心自家大帅,呃不,现在应该叫侯爷了。

    若是寻常的官员到任,您不去迎接还则罢了。那范希文身负天下名望,若是得罪了他,对士林声誉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方仲永手上不停,只是哈哈一笑:“范希文既是高人,自当不会介意。若是个庸碌之辈,我又何须怕他?”

    公孙策对这种两头堵的话,始终不是很适应,只觉得,方仲永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公孙策没话了,方仲永反而有话要说:“鸿轩,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令尊在世时,常盼着你能高中进士,光耀门楣。我已经向官家说过,待你回京后,便可赐你个进士出身。日后,这些官员说不定就是你的同僚。你正该好生与他们结交,以图有个照应才是。实不该自毁前程,跟着我来扫墓。”

    好好的一番话,也不知道公孙策是怎么理解的,居然眼眶发红,高声咆哮起来:“我公孙策岂是那势利小人?侯爷,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的不堪吗?”

    “长本事啦?敢这么跟我这个闲散侯爷说话啦?”

    公孙策最不能听方仲永自称闲散,情绪更激动:“自台州起,侯爷为我报了杀父之仇,策就立下重誓,此生绝不背离侯爷,至死不渝!我父命丧贼人之手,只有老母在堂,也被夫人好生奉养在侯府。西北事了,正是回家侍奉老母亲的时候,谁耐烦伺候那些蠹虫?”

    方仲永摇摇头:“范希文还是不一样的。你不了解他,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个圣人。你失去了他的垂青,仕途一定不会太顺畅的。”

    公孙策冷笑起来:“什么狗屁的仕途!以侯爷的大功,不敢说骤然升任枢密使,起码也要在各部寻个好差事才是。似这般互相猜忌、互相掣肘,如何能扬我国威,御敌于国门之外?”

    没想到公孙策还是个愤青,还好他还有些理智,没有说出什么“早晚大宋要完蛋”之类的话。

    折大几个家伙就口无遮拦了。有骂政事堂的,有骂范仲淹的,甚至还有骂官家的。反正已经从军中退役了,侯爷也许诺进府听差了,怕他个鸟!

    眼看好好的一场主题教育活动就要变成骂人大比拼,方仲永喝止住了:“全都给我闭嘴!今天怎么干什么来了?是为死去的弟兄扫墓。在这**肃穆的场合,满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你们是不是觉得不公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给你?比起这些死去的兄弟,咱们算是幸运的了。能全须全尾的回家就好,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匆忙赶来“就山”的范仲淹接口道:“方侯爷果然是深明大义,更有仁爱之心呀!”

    方仲永其实早就看到范仲淹一行人,上百号人想看不见也难呀?刚才那番话,就是说给这帮子人听的。

    随意地一拱手,方仲永说道:“范大人有礼了。本侯的仁爱之心,是看人的。若是为国尽忠的英雄好汉,我自然是要大加爱护,想方设法地给他们谋些好处。若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之徒,我也会想方设法,只不过是想方设法送他们下地狱而已。至于那些入寇的蛮夷,他们算人吗?”

    范仲淹很是大度地一笑,不置可否。

    忽然变得有些急功近利,更可能是原形毕露的范雍却出言讥讽:“方侯爷真是盖世的豪杰啊!屠杀西夏近十万人,还能做到理直气壮,本官真是佩服!只不知,若是方才那番话,传到西夏人的耳朵里,会怎么想?”

    “我是大宋子民,需要考虑西夏人怎么想吗?”

    “当然需要!不然,若友邦不喜,岂不平生事端?”范雍还是很有辩论的**的。

    小样儿,你把我软禁数日,今日势微,岂能不报一箭之仇?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也。

    方仲永都被这家伙气乐了:“敢问令堂尚健在否?”

    “不劳方侯爷动问。家母年已七旬,尚能含饴弄孙,健步如飞。”

    “那就好。范雍啊,你回去问问你妈,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是不是西夏党项族人。不然的话,你怎么对西夏人这么亲近呢?”

    范仲淹也听不下去了:“大胆!无礼!”

    “你们大胆!你们无礼!”方仲永指着一圈人的鼻子开骂,“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逝去的英烈面前挑事,出言讥讽本侯。知道敕封开国侯、世袭罔替啥意思吗?意思是,除非本侯造反,就你们这些人,随便宰几个,屁事儿都没有。

    范雍,本侯现在是无职无权,好像奈何不了你。但我问你,你究竟当的是哪朝的官?如此处处为西夏人着想,用心何在?莫非你是西夏王族的后裔?”

    范雍被骂得狗血淋头,气急败坏地喊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帮子禁军面面相觑,抓方大帅,呃不,他已经不是大帅了,抓方侯爷,俺们不敢啊!

    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狄青,习惯性地握住了刀柄,却始终没敢拔出来。就这,也被折大几个看见了。

    折大率先开口骂到:“狄青,你小子行啊!敢对侯爷拔刀了!甭解释,知道你想往上爬,这没错。可你就不想想,要是没有侯爷的提拔,你是个屁啊!来来来,知道你小子功夫好。老子站这儿不动,有能耐往心口来一刀,给老子一个痛快!你要是不敢,就是**养的!”

    狄青热血上头,当即把刀拔了出来。其他人一看,就你有刀怎么滴?俺也有哦!

    一时间,剑拔弩张,双方都拎着刀对峙。都在用眼神战斗,一方发“你瞅啥”,另一方回“瞅你咋地”。幸亏还都有点脑子,没有真的开干。

    两方的大佬看不下去了,异口同声道:“都给我下去。”区别只在于,方仲永多了个滚字。

    范雍很可怜地说道:“希文兄,我……”

    范仲淹也有些不耐烦这位元老的小丑表现,径直说道:“伯纯兄也请稍歇,我有几句话要问方侯爷。”

    闲杂人等都回避了,范仲淹才得空说重点:“临行前,夏竦夏子乔有句话要我转告侯爷,西北苦寒,非久居之地,还是及早回京为宜。”

    “不然呢?”方仲永冷笑起来,“扣押我的家人,还是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不至如此,不至如此啊。夏子乔也是一片好心,侯爷何必恋栈不去呢?”

    “范希文,我就不明白了。你什么都没问,怎么就知道我恋栈不去呢?还有那夏竦,除了你会觉得他是个忠厚长者,你问问其他人,有一个这么想的没有?还好心?我呸!”

    “你若非心有不平,今日岂会做出诸多失礼之事?”

    方仲永突然恶趣味上来了,很是有些傲然地说道:“先天下之苦而苦,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也。”

    范仲淹拊掌赞叹不已:“真没想到,侯爷有如此胸襟,是老夫失礼了。”

    “没事儿!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应该是真能做到的。”抄袭人家的,还被人家点赞,方仲永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不不不,”范仲淹连连摆手,“侯爷能够说出这番话,已是难得。范某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前番蒙官家传信,把侯爷关于真儒、假儒的论断告知。范某虽有所感怀,却始终怀疑,以侯爷的阅历是否真得是心有所感。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范某受教了!”

    说罢,范仲淹深深一礼。

    方仲永急忙还礼:“在下实不敢当。以平辈论交,已是很失礼的了。”

    “当得,当得!古人有一字之师,范某不才,愿效先贤。”

    好吧!你既然真要拜师,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这个徒弟吧。将来取经,呸呸,将来和别人说起的时候,也是很长面子的事情。

    当然,这是开玩笑,让快要立地成圣的范仲淹给自己当小弟,方仲永怕被别人骂死。

    经过这一番交流,范仲淹也不再怀疑方仲永愤愤不平,准备叛国投敌了。方仲永也觉得范仲淹能够被称为“九全之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最起码,人家很尊师重道嘛!

    最后,范仲淹问出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你心里真的没有不平吗?”

    “你抬头往天上看,请用一个字说出天上那圆圆的东西的名字。”

    范仲淹抬头看了下天,嘴里试着说出一个容易被屏蔽的字眼,转而笑骂道:“胡闹!”

    “我真的没有什么失落。只是怕这些英烈们,在我走后,没有人看顾。所以就想着,在临走之前,给他们扫一下墓,仅此而已。”

    范仲淹哈哈大笑:“文远未免太小瞧我了。别的不敢保证,只要我范仲淹在延州一天,必定会让此处香火鼎盛,断不了英烈们的血食。”

    范仲淹能做的,其实也只有这些了。方仲永也不再强求,只是默默地拿起扫帚,继续清理陵园。

    夕阳西下,终于把陵园清扫干净的方仲永一行,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很是落寞地向东走去。

    范雍很是解气地说了一句:“你看那方仲永,像不像条狗?还是条丧家之犬。哈哈哈哈!”没人理他,只留下范雍一个人有些干瘪的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写完这一章,西夏之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因为对战争场面的不熟悉,写起来艰涩无比。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不畅,敬请谅解。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官场怼人环节了,敬请期待。

第一五七章 归途

    第一五七章  归途

    交托了差事的方仲永是无官一身轻,虽然也有小小的失落,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骂娘。但成功地击溃了元昊,避免了历史上三川口之战的惨败,也算是不白忙活一场。

    想来以范仲淹的能耐,还有各位大佬的支持,西北的局势应该能够稳上一段时间,不会有大的战事了。西北的百姓也可以趁机休养生息,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人家孟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灰溜溜、孤零零的方侯爷也要在春风中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

    谢绝了那些或真情或假意的欢送仪式,骑马回家去也!去他大爷的!

    刚跑出了一天,大腿就又磨得生疼。

    为了避免在以后上朝的时候,罗圈腿与其他人的八字步不协调,坐马车!更何况,马车里还有个娇艳欲滴的猫奴可以暖手,谁稀罕跟你们一帮莽夫吃沙子。

    虽说归心似箭,但马不停蹄地玩命往家跑的人,还真没几个。折大那些莽夫其实还是有点脑子的,反正已经正式退役了,保护好自家的侯爷以及娇滴滴的二夫人才是正理。

    至于家?哪里是家?侯爷在哪儿,哪儿就是咱们的家!

    也有不开心的,比如折老大和小七。

    折老大是走一路骂一路,小七是骂一路走一路。

    骂谁呢?

    骂那狼心狗肺的狄青,骂那帮趋炎附势的官僚,骂那些从京里带出来又背叛的禁军,骂那些得了好处还不知道感恩的百姓……

    最后,方仲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开始骂起来:“折大,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再敢骂骂咧咧的,抽死你丫的!咱是个爷们,就不能学小七一样靠嘴吃饭!”

    似乎躺枪的小七翘起兰花指:“侯爷,你讨厌!谁不靠嘴吃饭?”

    一圈人很不厚道地都笑了起来,小七更气得粉脸通红,踢了一下身下的骏马:“还不快跑!连你也欺负我?”策马狂奔而去。

    方仲永也笑了起来:“知道兄弟们想逗我开心,但真的没有必要,我其实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这几年,整天东奔西跑的,跟家人团聚的机会就少了很多。父母的年纪大了,只有我一个儿子也不能在膝前尽孝。二儿子和女儿我更是没顾上见一面,很是愧对家人啊!”

    骑马已经很娴熟的公孙策跟在车边,劝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大丈夫岂能在乎儿女情长?”

    方仲永摇摇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在意,怎么能奢望,他会把毫无关系的百姓看成自己的子民?”

    方仲永又朗声说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进了侯府,自然是缺不了你们的月俸、吃食,一切按大管事的标准,李二为首。公孙先生仍为幕僚,本侯师爷。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公孙策当师爷,大家没意见,人家本来就是师爷。咱这写自己的名字都费劲的家伙,想去替侯爷出谋划策、计算经纪,要点脸不?

    李二为首,大家也没有意见,除了折大。

    “凭啥?侯爷,论亲近咱俩可是最亲近的呀?”

    “折老大,你还别不乐意。论心眼,你跟李二差远了!就你这个憨货,整天就知道惹事!就你刚才那番骂人的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指不定会有多大的麻烦!”

    “能有啥麻烦?是,骂百姓是不对,我嘴欠。但那狄青,也忒不是东西了!若是没有大帅……”折大急忙抽自己两嘴巴,“瞧我这嘴!要不是侯爷的提拔,他还在第四军坐冷板凳呢,能有机会到西北立下大功?叫我说,这就是个白眼狼!早先要是知道,就应该找机会结果了他!还有那些禁军,也是一路货色,有奶就是娘的家伙。”

    方仲永嗤之以鼻孔:“还结果了人家,你打得过人家吗?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是好是歹,都要自己承担。另外,你们都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再说什么背叛我了之类的话。禁军不是我的部曲,更不是我的奴才,服从朝廷的安排没有错。

    至于狄青,他从始至终都跟咱们不是一心。嫌咱的庙小,转投大庙也是正常。将来,有他哭的时候!等他求到本侯爷的时候,你们不要看笑话哟!”

    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口保证:“不会,怎么不会?”

    不多时,娇羞而去的小七,骑着马又转回来了:“侯爷,前面有家庵堂,咱们是不是到那歇会儿?”

    庵堂里面应该都是尼姑吧?咱们这一堆糙老爷们,只有一个半女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小七摆了摆手:“哪里有什么不合适的?出家人慈悲为怀,总不能看着咱们露宿荒郊野外吧?”

    天色本不是太晚,奈何阴云密布,似乎很快就要下雨。淋坏了折大无所谓,皮糙肉厚的,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死不了。淋坏了猫奴咋办?那可是自己的女人,很亲很亲的。

    那庵堂就在前面不远,众人趁天光急忙赶去。刚进了庵堂的门,外面就已经下起了大雨。还没有来得及通传一声,庵中住持师太就出来迎候了。

    这位师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很是高兴地说道:“果然是春夜喜雨啊!老尼昨日得昊天大神指引,说今日将有贵客降临。眼看天黑了,却没有人来到,还以为昊天大神也有不灵的时候呢。却没想到,大神怎么会有出错的时候呢。贫尼不该质疑大神,罪过,罪过啊!”

    方仲永哈哈一笑:“在下不过是个游方的士子而已,哪里当得贵客之称。师太客气了!”

    这位师太是真的客气:“当得,当得。敝庵穷苦,没有什么香茶奉上,但请饮一盏乡间野茶,去去寒气。空虚,还不把茶水端上来,请贵客享用。”

    颇有几分姿色的空虚拎着把大茶壶,挨个给每个人都斟上一盏。临走时,还不忘对几位还没有布施的施主来个回眸一笑。

    你还别说,乡间野茶竟然也是香味扑鼻,不比方仲永钟爱的云林茶差到哪里。小尼姑的些许风情,自然是对瞎子抛媚眼,被无视了。

    素来稳重的李二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方仲永又是哈哈一笑:“此茶果然风味独特,当细品才是。哦,是在下唐突了,还未请教师太法号?”

    “贫尼拾遗,俗家姓于。”

    “鱼失忆?”方仲永觉得似乎听说过这个贱嗖嗖的名字。

    “施主果然有慧根,一语就道破了此中玄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世人愚昧,沉绵于爱恨情仇,反而不如做一条失忆的鱼来得自在。”

    看着方仲永一行人都把茶水喝下去了,失忆的师太拍着手笑道:“倒也!倒也!”

    方仲永等人也笑眯眯地,看着那失忆的师太,折大甚至还反驳了一句:“就不倒!就不倒!”

    那位师太吓得花容失色:“我的蒙汗药,从未失效过。你们是怎么没事的?”

    “就你这点道行,敢在我们面前使唤,真是不知道死活!爷们在战场厮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一帮军汉放声大笑。

    小七更是娇滴滴地说道:“你那胡渣都没有刮干净,冒充女人,像吗?没事的时候,跟姐姐学学。哦,你恐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那个失忆的老鱼也不再冒充女人了,狂笑一声道:“那又如何?别以为你们没有中毒就可以无事了。来人啊,把这伙人全给我弄死!”

    呼啦啦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又冒出来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壮汉。

    方仲永回头瞪了折大一眼:“这就是你仔细探查过的?”

    折大老脸一红,拔出佩刀:“杀!”

    其他兄弟一看,折老大丢人了,哈哈!让你整天臭屁,丢人了吧!啊呀,不好,折老大嘴臭功夫可不臭,这一眨眼已经放翻了三四个了。

    等等,给弟兄们留几个啊!你个不讲义气的东西!

    赶紧上吧!再不上,就一个不剩了呀!

    其实,最后还剩了一个,就是那个端茶的空虚。

    折大恶狠狠地一把揪住最后的活口,尖刀抵在空虚的喉头:“说!还有多少同伙?爷爷给你个痛快!”

    那空虚真的是个女子,嘤嘤地哭泣道:“贫尼是真的空虚!我不会捉鬼!”

    “去你大爷的,我还寂寞冷呢!死去!”折大把佩刀往前一送,就此一条鲜活的生命离开了尘世。折大那黑了心肠的家伙,就此又添上了一条罪孽。

    “罪过啊,罪过!”

    这怎么还带画外音的?

    却原来是,众人仔细搜寻后,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捆着的就是真的拾遗师太了。

    拾遗师太见空虚已经死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哀叹一声,念了几句道经,超度一下这为虎作伥的徒弟,很快就又失忆了。

第一五八章 我要不朽

    第一五八章   我要不朽

    也许是折大已经把所有的罪孽都背负了,一路上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平平安安到天明。

    好不容易到了汴梁,已是两个月之后了。一路上是越走越暖和,越走越繁花似锦,春暖花开,就差溜达到大海边上了。

    管他呢?反正人家也不会着急,也许巴不得你方仲永在外游荡一辈子,当一个资深的驴友呢?

    其实方仲永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朝堂诸公以及扛把子赵祯已经想好了怎么收拾,呃不,是怎么封赏他。

    更何况,你个没心没肺的方仲永,就不知道家里人惦记吗?

    方仲永当然知道,但心里的那个弯不转过来,他怕会给家人带来不好的影响。也许是见惯了生死,也许是因为满手的鲜血,他总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狂躁,越来越草菅人命。

    就像那庵堂里的人,未必没有罪不至死的人。可折大他们下手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别说什么他们都是坏人,留下来只会继续为祸人间,还是及早除去为好的屁话。放在以前,方仲永肯定会劝他们弃恶从善进行劳动改造的。

    一张厕纸都有它的作用的座右铭,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忘记了呢?看来自己是得了战后综合征了,需要好好治疗啊!

    据古代人说,治疗战将的战后狂躁,需要阴阳调和,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十几个美女来安慰那颗受伤的心灵。这可不是瞎掰,是有科学根据的。

    试想一下,再狂躁的武将,如果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外,都处在贤者模式,怎么会不平静下来呢?

    现代没有那个条件,一般的人也不会那么狂躁。现代人的回复自己心情的方式,无外乎喝醉、自残、玩玩摇滚或者是看看书啥的。其中最令人赞颂的是看书。一来安静,二来既不伤人也不伤己,实在是极雅致的行为。

    方仲永不一样,我不要看书,看书有什么意思。后世流传的关于宋词的名句名篇,谁还不会背咋地,没意思。我要写书!还要同时写两本!

    回到京城,好生与家人团聚了一番后,方仲永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绣楼,啊呸,是在书房写书。

    本以为会收到方仲永一大波冷嘲热讽的赵祯,听说了此事,觉得很是诧异。这家伙别名义上写书,实际上却暗搓搓地搞什么发明,就像加强版霹雳火球那样,一不小心地往皇宫扔几颗,那乐子就大了。

    派陈琳去看看,被挡回来了。

    方家的人说,侯爷正在安心写书,怕世俗之人扰乱心智,不见外客。

    陈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乃六根清净之人,如何算得世俗?”

    方家人回答:“侯爷说了,说的就是你!”

    外客不见,内客你总得见吧!晏殊,你去看看,你那个贤婿在搞什么名堂。告诉他,大宋已经很强盛了,不要再胡乱搞什么发明创造了,我怕!

    晏殊的面子还是好使的,果然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以及方仲永的书稿。贤婿没见着,贤婿文倒是看见了。只是黄金三章,就让晏殊忽略了方仲永避而不见的失礼。

    古人讲究三不朽,所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立德非圣贤不可为,一般人不敢想。虽然有些人在私下里也认为自己不是一般人,但绝没有那个二傻子敢说自己是圣人的。你见过哪个圣人说自己是圣人的,还要点脸不?

    立功这事儿似乎好办一些。如太祖他老人家所说,“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但这个不朽,实际上是等那位立下大功的人朽了之后,后人的评说。

    而且,立功在本朝几乎没什么可能。武将是被压制的,武勋是被限制的,武功是不存在的。文人想立下大功,如寇准那样力挽狂澜,似乎也没什么机会啊!

    最后的选项就只有c了,呃不,是只有立言了。

    什么是立言呢?圣人第三十一代孙孔颖达,也就是孔道辅的先辈,是这样解释的: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通俗来说就是,你写的书有内容,有内涵,可以流传下去,就算是不朽了。

    大家伙一看,这个好!这个好弄,我也要写书。于是乎,是你也写,是他也写,都想着不朽。一边写,还一边把自己的书稿藏起来,生怕被别的学渣抄袭。

    晏殊大人当然不是学渣,人家可是学霸中的超级霸,大宋当今的当之无愧的文坛领袖。也正因为晏殊有这个噔呲打次,方仲永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书稿给他看。

    文章第一篇就是:周纪一  威烈王   起著雍摄提格,尽玄黓困敦,凡三十五年

    二十三年戊寅,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臣永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您看出来了吗?

    方仲永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号称在家里写书,实际上是抄书,抄的还是即将问世的司马光等人编著的《资治通鉴》。

    对于这种批评,方仲永一向是嗤之以鼻孔的。抄书怎么啦?读书人抄书能算抄吗?再说了,又没有个电脑、手机,连个水笔都没有,抄书也是个体力活呀!

    蘸一下墨汁,根本就写不了几个字,还得不停地往砚台里面加水、研墨,很辛苦的呀!司马光也真是的,没事你写那么多字干嘛,全书二百九十四卷,三百多万字,比那些水水的棒子剧看着还长。

    方仲永前世今生的脑子加一块儿,也没本事把那三百多万字都背下来。好在记得目录和白话本的大意,也就可以往下继续编,呃不,是继续写了。

    而且,不是正好可以在里面夹带一些自己的私货吗?比如,要士农工商均衡发展啦,比如把管仲的经济理论应用到国际争端啦,多棒!

    这样一想,抄书好像还挺有成就感的。

    有什么吗?不就三百多万吗,最多一年就完成了。

    让那砸缸的家伙痛哭去吧!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家伙后悔去吧!

    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方仲永不禁能够连中六元夺魁,还能阵斩数万敌军,更能成就不朽的立言功业,写下皇皇巨著,成为千古帝王师。

    辛苦一点算什么?想想后世的帝王都要把自己“写”出来的书,当成《葵花宝典》来仔细学习,方仲永恨不得再写长一点,累死他们。

    最好能在每一章末尾都添上:想要成为英明神武的治世明君,一定要把全文背诵下来,能默写最好。

    一章写完,已至深夜,在一旁负责研墨的猫奴站着都直摇晃。

    方仲永伸手把她抱了起来,直往床榻而去。

    猫奴被惊醒了:“相公,你今天不写了吗?”

    “不写了。什么事都没有陪我的小宝贝重要!以后这些粗使的活计,随便找个人伺候就行了。我可能要经常熬夜,你整天陪着,会吃不消的。”

    “是猫奴哪里做的不好吗?惹相公生气了?”

    方仲永刮了一下猫奴挺翘的鼻尖,笑道:“你做得很好,相公没有不高兴。虽然你是晏府的家生子,但现在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了。府里又谁敢对你不敬,安排你做粗活了?既然同床共枕,那就是夫妻。只不过为夫贪心了些,倒是有些亏欠你了。”

    “不亏欠!一点都不亏欠!其实自那次在路边,被你调笑了几句,人家的梦里就经常出现你那坏坏的笑容。欺负人家读书少,净使坏!”

    方仲永笑了,从古到今,女孩子都喜欢坏坏的男孩吗?

    “喏,就是现在这个坏笑模样,让人很想咬一口!”猫奴张开红唇作势去咬,却被某个坏家伙反咬一口。

    某个坏家伙正要继续使坏,老巫婆晏溶月飘了进来,还故作惊讶地说道:“侯爷,莫非贱妾来的不是时候,影响了侯爷的好事?”

    另一个老巫婆王凌薇也在门外恨声说道:“都怪猫奴这个浪蹄子,回头找人牙子把她卖了。省得府里的花销紧张,也省得她妨碍相公著书立说。惠子姐姐,不如这样,明天就由妹妹我伺候相公写书如何?”

    猫奴被挤兑得没法说话,轻了没用,重了怕真惹怒了二位夫人。

    方仲永轻咳一声道:“薇儿,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了。你也知道猫奴胆小,就别吓唬她了。知道你们担心我,会不会有什么对官家不满的情绪。你们尽管放心,相公我还是把握得住分寸的。喏,这是今天刚写的第二卷,你们给审审,看看可有违禁之处。”

第一五九章 你要当纨绔

    第一五九章   你要当纨绔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方仲永与他的老婆们个个都顶着黑眼圈。

    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好多说什么。

    母亲就没什么顾忌了,儿子再大,在母亲眼里都是个不懂事的娃。

    母亲说道:“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些的。知道的,明白你刚从战场回来,戾气重,需要调和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都是花天酒地的人呢?是吧,孩儿他爹?”

    最近认识了几个损友、接连喝了几场花酒的父亲,很是咳嗽了起来。

    方仲永几人也是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母亲的功力见涨啊,这连打带消的本事,连号称御夫有方的两位老岳母都比不上啊!

    还是王凌薇仗着受宠,很顽皮地钻到方母的怀里:“娘!人家哪有您说的那样,您想哪儿去了?我们几个是在看书呢!”

    方母却不是好骗的:“大半夜的,什么书这么好看?”

    方父可找着出气的机会了:“书是能用好看不好看来评论的吗?”

    “我非要说好看,你能怎么着?”

    方父立刻就怂了。能怎么着?再敢质疑夫人的决定,她会立马让你很好看的。

    方母继续自己的无差别攻击:“惠子,家里就属你最懂事,也不知道劝劝,还跟着骗为娘?”

    晏溶月倒是做不出撒娇卖萌的举动,只得好好解释:“我们哪敢骗您呀!是真的在看书,相公新写的书。是字字珠玑,耐人寻味。我们几个不知不觉就错过了睡觉的时间。”

    向来信誉良好的晏溶月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方母好歹是信了,却又担心起来:“仲永,你这本书准备写多长时间啊?”

    “别人写要二十年。”看到大家惊诧的目光,方仲永嘿嘿一笑,“我嘛,一年就够了。”

    方父很担心自己的儿子:“你天天那样熬夜,受得了吗?可别为了赶稿子,累坏了身体?”

    “你们放心吧!反正也没有全勤,不着急。今天就不写了,带着儿子逛街去。”方仲永很是不在意地说道。

    一圈人也听不明白全勤是个啥,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就不在意了。

    王凌薇适时地提出了意见:“相公,您就不喜欢咱们的宝贝千金吗?我这苦命的女儿哟,连爹都不要你了!”还炫耀似的一手一个,把自己的一对孪生儿女高高举起。

    女儿当然更要带着了,这可是亲生的!

    于是,在吃过早饭,方侯爷就老方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就在方仲永很豪迈地吟诵出这首豪迈的词之后,千年狗腿子折大提出了疑问:“侯爷,咱可没有那么多人啊?再说了,您这又是牵黄又是擎苍的,不合适吧?”

    确实有点不合适。彼时,方仲永是左手抱二儿子,右手抱女儿,还有个长子方正跟在身后。犬啊鹰啊的,有骂自己的嫌疑。尽管可以用修辞手法来解释,但始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方仲永抬腿就是一脚:“好你个折大,长本事了啊!敢质疑侯爷的文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折老大甘之如饴地领脚,贱兮兮地笑道:“您还别说,几天没挨侯爷的骂,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李二露出羡慕的表情,恶狠狠地说道:“这家伙就是个贱骨头,侯爷您揍得再狠点才好。”

    一副儒生打扮的公孙策,轻摇折扇:“侯爷的诗才,果然是非同凡响。只是这老方二字略显粗俗,可要换成别的字眼,却又失了浑然天成之感。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方仲永哈哈大笑:“不是我吹。把我会的诗词都写出来,李太白都未必占上风。”

    方仲永自认为真不是吹嘘,别的不说,把苏轼、辛弃疾、李清照的诗词全抄一遍,保准没人敢说比李白差了。

    别人可不这么想。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叫您是侯爷呢?

    早已经被几个方仲永新研制的棒棒糖给拉拢住的方直、方语嫣,是只要给吃的,他们的老爹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什么李白,不认识,好吃吗?

    虚岁六岁,在后世已经可以上小学的长子方正,对老爹的恬不知耻很是不满:“父亲大人,李太白乃诗中谪仙,还请父亲大人慎言,免得唐突了先贤。”说完,还深深一礼,很有些儒雅君子的风范。

    公孙策拊掌赞叹不已:“大公子真不愧是家教优越,小小年纪就如此谦恭有礼。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儒。”

    没读过几天书,准确地说是一天书都没读过的折大等人,也很是赞叹。

    可不吗?世家公子就应该是温文尔雅,贵气逼人才是。侯爷就吃亏在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才导致动不动就骂人,急了还上脚。这都是缺少家教的原因啊!您就不能跟自己的儿子学学吗?

    方仲永不仅不学,还准备一条道走到黑,并且还要把自己的儿子也领到那条黑路上去。

    “儿子,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学的呀?”对待小朋友,一定要温和,免得吓坏了祖国未来的花朵。

    小方正又是一礼:“家里请的先生就是这样教导的,书本里也是这么说的。想来,是不会有错的了。”

    方仲永也不说到底有没有错,只是回身对跟在身后的福伯说道:“你先回去,到府里找到夫人,就说我说了,给府中西席三个月的薪俸,礼送出府。”

    福伯很是不解:“风格先生虽然为人迂腐了些,但经验老道,为人也很谦和。侯爷因何要将他辞退?当然,他的才学在侯爷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可教授小公子,不需要太高深的学问呀!”

    方仲永放下两个小的,抱起大的说道:“学问什么的,其实不重要。就像这满街的商贩,子盐,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贩夫走卒之流,不值一提。”小小年纪的方正,很是清高。

    “是,他们或许会在平常的生意中偷奸耍滑,以次充好,甚至是挂羊头卖狗肉。可他们就一定是坏人吗?”

    一圈人都在睁大了眼睛,寻找那个在本朝已经算是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黑心商贩:“哪儿呢?街道司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呃,一不小心把后世商贩的标准做法说出来了,在本朝诚信还不是仅仅只能用于贷款的时候,那样的商贩,恐怕早就被游街示众了。

    “这只是举个例子,举个例子明白吗?”

    众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例子在哪儿。两个小的失去了温暖的怀抱,正在不痛快呢。听见有栗子,都睁大了眼找卖栗子的。

    汴梁街头就有卖糖炒栗子的,虽然价格比后世要贵上若干倍,可方侯爷是差钱儿的人吗?

    买买买,一个人买上一大捧,咯咯吱吱地咬着,很是有一群青皮逛街的架势。

    大家伙都在开开心心地吃板栗,准确地说是舔板栗上的糖。等糖都舔干净了,才用牙咬开板栗,吃起了果肉。

    方正再少年老成,毕竟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能对抗甜食的魔力,那惨遭辞退的风格先生,跟可爱的糖炒栗子相比,似乎还是栗子更可爱一点!

    吃完了栗子,方正又想起他的老师了:“父亲,为何一定要将风格先生辞退呢?父亲也只是见过他一面呀!”

    “有的人,见一面就可以了解的很透彻了。那是一门比较高深的学问,你现在还不必知道。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就行了。”

    “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呢?”

    “纨绔!只有纨绔才是最幸福的人!”

    似懂非懂的方正刚回到家,就在母亲的威逼利诱之下叛变了,整个侯府都知道方仲永是个教子无方的大混蛋了。

    除了父亲这个“老混蛋”(方母用语)又一次出去喝花酒了,侯府的三个女主人组成团队,前来劝说方仲永回头是岸,误人子弟不当紧,可你这要把自己的亲儿子往火坑里推,侬脑壳坏掉啦?

    方仲永振振有词:“你们不懂!小孩儿就应该多玩,在玩闹中成长。我小时候,不就是整天瞎玩,这才有了后来的开窍嘛!”

    方母首先赞同:“没错!仲永小时候可皮了!有一次他爹上茅房,他就故意往茅坑里扔石头,让他爹逮着那一顿揍哟!后来不扔石头了,他提前把那木板弄得快断了。他爹一踩上去,扑通一声就掉下去了……”

    方仲永还真不知道,自己前几岁的时候,居然是个熊孩子。晏溶月跟王凌薇也没想到,时而风雅时而戏谑的相公居然是个这样的东西。

    看母亲编排自己的话越来越多,“落樱神斧”的故事都快要出笼了,方仲永急忙把已经歪楼的话题扳回来:“我现在如何?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更以弱冠之年封开国侯,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吧!”

    这话没毛病,何止是小有成就,简直是大大的有成就!这纨绔似乎也能当?

    话都说不清楚的方直奶声奶气地来了一句:“我也要当网红!”

第一六零章 催更

    第一六零章   催更

    内城皇宫,赵祯刚刚散了朝,就火急火燎地回到内廷,偷偷摸摸地从从书案底部掏出一本书,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如影随形的陈琳笑道:“官家,只是看一本书而已,何必搞得跟做贼似的?”

    赵祯嘿嘿一笑:“这一本不一样,大不一样哟!”

    陈琳也笑了:“哦,莫非是有高人新制的春宫图?有什么新花样吗?”

    赵祯不笑了,变成哭笑不得:“大伴,我都多大了,难道还会看那些东西吗?这是坊间流传的一本奇书,端的是有趣之极。大伴闲来无事,也可以翻翻。”

    陈琳凑过去一看,又笑了:“哦,原来是这一本书啊!老奴知道,以前就听说过。没想到,还真被那个皮猴子给写出来了。”

    “哦,大伴认识这本书的写家,那个叫吾承恩的家伙?”赵祯又自失一笑,“吾承恩,一看就是个假名,哪里会有姓吾的。”

    陈琳冷笑一声:“是不是假名,老奴不知道。但老奴知道,他的本姓应该是姓方,大名仲永。”

    “方仲永?他不是在写那个什么《资治通鉴》吗?有时间写其他的书吗?”

    “方仲永天资过人,在写正史之余,偶为一游戏之作,也是很有可能的。而且,据老奴猜测,他的这本书,哦,《西游释厄传》啊,应该不是现在才想着写的。几年前,他就说过一次,就是让他当马军都指挥使的时候。如果老奴没猜错,里面的主角是只猴子,而且还当了管马的马夫头子吧?”

    早就对情节烂熟于心的赵祯,根本不用翻书,径直说道:“有,而且还是个敢往玉帝酒壶里撒尿、偷吃老君仙丹的泼猴。

    原以为只是市井之人的插科打诨,对于其中的小小忌讳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是别有用心,含沙射影。他难道就不怕朕真像书里那样,将他压在山下五百年。真是个泼猴!”

    “不怕。方仲永还真不怕。”

    “方仲永的实力已经强横如斯,朕都奈何不了他了吗?”

    “跟实力无关。一来,我朝自立国以来,从未有因言获罪者。二来,人家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了吗?吾承恩,不就是我承受了皇家的恩典吗?想必下文必有回转之处。”

    陈琳心里是得意不已,你个泼猴,还不是要多亏咱家在官家面前替你美言。真要是把第三条,你偷偷地研制厉害的武器,甚至是不可控的瘟疫,百死都不能让你脱身。

    方仲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仰天大哭。

    武器您都知道的啊,留点霹雳火球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好吧?至于研制瘟疫,这是从何说起?在没有高规格的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玩那个东西唯一结果,就是先把自己玩儿死了。

    不是没想过弄点保命的手段,可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赵祯也不是傻子,会轻易地就被糊弄过去:“果真如书中所说,这就是个胆大包天的泼猴。朕就不相信,他没有偷偷留下点自保的东西!”转而又自嘲一笑:“大伴,你说朕是不是对方仲永,有些太过无情了?如此大胜,就算不能封王,怎么着也不能雪藏起来吧?”

    陈琳心道:还以为你老赵家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呢?原来还留下那么一丁点呀!

    嘴上却说:“崇文抑武乃太祖太宗钦定,不可更改。晏同叔既为执政,亲属不能在外掌军,亦是旧例,无可厚非。”

    “你啊!”赵祯摇头苦笑起来,“大伴,我就是你一手带大的,如果连你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这偌大的皇宫,我还能相信谁?”

    陈琳也是动了真感情。

    这皇位说起来高大威严,口含天宪,称孤道寡,好不威风!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可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整个皇宫,陈琳敢说,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全心全意地为赵祯着想。

    陈琳长叹一声,决定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官家,你这次是真的做错了啊!祖宗规制是不可违背,旧例却未必非要遵循呀!方仲永在西北的表现可圈可点,除了开发石炭捞了点钱以外,几乎毫无瑕疵。就那,还未必不是方仲永的自污之举。

    设想一下,此番若无方仲永,能否大败元昊?老奴甚至可以说,没有方仲永,西北定然已经是糜烂一片。不要说范雍那样的老朽,就是范仲淹,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可笑那愚蠢的范雍,居然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天佑我皇,降下大雪,令贼兵自去?我呸,那数万颗人头难道也是冻下来的吗?人自助,天才会助之。若非元昊急于求成,选在隆冬进军,而是在春夏入寇,还能等老天爷下雪吗?”

    陈琳是越说越气,越说越多,根本没有注意到赵祯的脸上已经是赤红一片。

    “我做错了这么多吗?”赵祯对自己的治国水平产生了重大的怀疑。

    陈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打击得稍微有点厉害,赶紧把话往回兜:“官家做得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稳定的人,都应该受到限制。关键时刻,杀掉一两个也当不得什么大事。

    让方仲永受点挫折,去一去骄娇二气,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免得偶然立下小小的功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更避免了他将来骄横跋扈,走上了不归路。咱们这都是为他好呀,有什么错?只不过在后续的安排上,还需要费点思量,给点儿补偿就是了。”

    赵祯的脸皮毕竟还是嫩点,不像陈琳那样不要脸:“行了,这些话你自己信吗?掌军是不可能的了,不然的话,殿前副都指挥使倒是很适合他。大伴觉得,鸿胪寺卿如何?”

    “九卿之一,怎么着也不能算委屈了功臣了吧!只是那个家伙,一向不按常理,不好说呀!要不咱们去看看?”吃了一次闭门羹的陈琳,也不敢大包大揽地把话说满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写到把泼猴压到了佛祖的五指山下,就毫无征兆地断更了,着实可恨。你让书友们苦苦等待,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上门,催更!

    方仲永还是很傲娇的,丝毫没有为广大书友担心的想法。爱看看,不爱看拉倒,你个看盗版的,哪来的那么多事儿?

    听福伯报告说陈琳又来了,方仲永是头也不带抬的:“不见!看不见我正在玩亲子游戏吗?让他随便找个地方,撒尿和泥玩儿去!”

    没听到福伯的回话,方仲永这才从“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状态下暂时脱离,抬头一看赵祯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这下子尴尬了!威震西夏的堂堂大帅,竟然在给儿子当大马骑的时候,被皇帝逮了个正着!如果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媒体的话,方仲永连标题都想好了:震惊,方仲永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来不及抱怨福伯的叛变,方仲永急忙把背上的大儿子方正放下,扶好,交到福伯怀里。这可是亲儿子,好不容易哄得有些孩子的模样了,又被这混蛋赵,陈琳,给搅了好事。恶狠狠地瞪了福伯一眼,发个“你给我等着”的表情。福伯秒回,“不敢说呀!”。

    赵祯还没有说话,万年狗腿子陈琳就笑了起来:“真是奇景呀!眼前的一幕,若是被西夏人看见了,一定会感叹自己死得冤啊!”

    “他们死得冤不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讽刺老子,老子让你断子绝孙。”方仲永恶狠狠地威胁道。

    人家陈琳自幼进宫,子孙什么的早就断绝了,岂会在意这苍白无力的威胁,微微一笑很倾城,等着他的主子说话。

    赵祯的档次就高很多了,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点看笑话的意思:“爱卿因何自降身份,屈尊陪一孺子玩耍,甚至甘愿为骑乘?”

    方仲永很想说一句,关你屁事!

    但看在赵祯大晚上的不陪老婆来看自己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地解释了几句:“陪自己的孩子玩耍,说不上什么屈尊不屈尊的,这叫天伦之乐。官家自然要讲究天子威严,陈公公更是没机会享受这样的乐趣。你们不理解也很正常,俺们这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穷讲究。”

    看方仲永自称小门小户,赵祯无语了。

    一个无职无权的两无侯爷,哪怕是号称“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开国侯,最终一定会沦为路人,子孙后代的沦落终将是不可避免。

    论打嘴仗,陈琳很显然就在行多了。他先是冷笑一声,再又摆事实,讲道理。

    从侯府的奢华,到各种经营的收入之丰,充分的论据,严密地论证,无不说明了方仲永所谓的“小门小户”的说法是错误的,不成立的。是为了博取官家的同情,是为了捞取更大的正治利益,是可恨的,是可耻的,是要被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方仲永听烦了:“有话就说,有那个啥就放。别耽误我教育儿子!”

    你那是教育儿子?没看出来呀!你那不是被当成儿子教育了吗?

    可要是直说,朕感觉对不起你,特意跑来给你送个鸿胪寺卿的官职。不行,那太羞耻了!朕绝对做不出来。

    无奈之下,赵祯说道:“那个,你那个《西游释厄传》很久都没有下篇了,能不能把下面的故事写完呀?”

第一六一章 文盲之中有文豪

    第一六一章  文盲之中有文豪

    赵祯带着《西游释厄传》后面的手稿,非常开心地走了。临走时,很是随意地又撂下了一句话:“明天,你到鸿胪寺去任寺卿吧!”

    听说官家来了,一直没敢露面的方父探出头来:“鸿胪寺是什么庙?寺卿跟方丈哪个大些?”

    还是小方正最乖,丝毫没有嘲笑他无知的爷爷,反而很正经地解释了一下:“鸿胪寺不是寺庙,职司接待四夷宾客。寺卿更是位列九卿,位高权重。”

    方仲永摆摆手:“儿子,别糊弄你爷爷了。你以为是汉武帝时候呢,还位高权重?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小官,专门负责接待番邦进贡朝贺的使节,就跟店小二差不多。”

    方正又较起真来:“位置不低了,父亲不可好高骛远呀!”

    “少废话!老子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咱们接着骑大马,好不好?”

    方正终究是个孩子,骑兴未尽,闻言也不再玩深沉了,翻身上“马”,嘚驾嘚驾起来。配合着方仲永“咴儿”的一声,骏马又开始奔腾起来。

    第二天,新任店小二,呃不,应该是新任鸿胪寺卿的官凭印信、官服乌纱就全都送到了。大红的官服,配着一尺多长的纱帽翅,看起来也甚是威风,起码喜庆不是?搞得跟要做新郎官似的。

    为了彰显皇恩浩荡,赵祯还很贴心地在里面夹带了私货:一个金鱼袋。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这可是身份的象征,比什么黑卡还要逼格更高。

    以方仲永的级别,原本是只能配银鱼袋,赵祯破格赏赐,意思就很明显了:好好干,升为三品高管不是梦!

    鸿胪寺卿也并非方仲永所说的那样,是个迎来送往、伺候外宾的小二。在大宋的地界上,除了北辽的使节,还真没有哪几个小国使者敢要大宋鸿胪寺卿给自己端茶倒水,没那个胆子啊!

    毕竟都是送点不值钱的小礼物,从大宋换些赏赐什么的秋风客。东西还没得着,就先把负责接待的人给得罪了,你还想要好处?

    虽然狮子国、爪哇国这些犄角旮旯的小国离得远,不惧怕大宋攻伐,但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争争吵吵、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以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呀!

    也有不太和气的,比如眼前这位,号称北辽文宗的甄铖先生。

    这位甄铖先生并没有穿着北辽人惯常的皮袄貂裘什么的,而是宽袍大袖一副儒生打扮。配合着那鹤发童颜,任谁也看不出是个追腥逐膻的辽人。

    中州音也说得字正腔圆,一张嘴是这个味儿:“恁要弄啥?还不赶紧退下!”

    像围着那啥的绿头苍蝇一样围着方仲永的各小国使节,嗡的一声都散去了。方仲永被形形**的各种腥膻气、海鲜味熏得,差一点没背过气,赶紧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拱手谢道:“多谢先生了!未知先生是哪国使节,仙乡何处?”

    甄铖傲然一笑,侍从代为回答道:“此乃我大辽文华殿学士,甄铖甄宗政先生。奉我主之命,特来中原一行。”

    方仲永的浅薄底蕴瞬间就暴露了:“北辽也有文华殿吗?北辽人也读书吗?”

    甄铖大袖一挥:“竖子无礼!我大辽地大物博,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饱学之士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岂是你这等只知道哓哓置辩的南蛮小儿所知的!”

    “谁南蛮?你才是南蛮,呃不,北蛮,你全家都是北蛮!”论打嘴仗,方仲永又怕过谁。

    不过三两个回合,甄铖就败下阵来:“果然是黄口小儿,语中尽皆粗俗之语。似你这般粗俗之人,居然也能连中六元,夺得魁首,实在是南蛮无人了!可叹啊!可笑老夫还以为你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特意来看看。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不如不见!”

    再次一挥衣袖,准备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离去。方仲永却不愿意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数落了一通。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的文才不行?多了不敢说,把刚出世的苏轼的诗词抄出来,保准让你自卑地怀疑人生!

    方仲永眉毛一挑:“比一下?”

    “比一下!”甄铖老当益壮,也不惧怕那青壮小伙。

    这又不是比拳脚,看谁的体力好!

    这是文化人的比拼,拼的是底蕴,拼的是素质。如果能在文学上打掉号称“天才”的方仲永,再讨论增加岁币的事儿,也能显得底气更足了不是?

    甄铖抚须傲然道:“老夫久在帝王身侧,有旧作《颂君诗》两首,且让你开开眼界。其一曰,草青春雪心怒放,菊黄秋雨洗情肠。御麟随喧即四楼,褒妃一笑耍千侯。

    其二曰,情风吻柳香发飘,粉莺魂系绿镜貂。西施贵妃佳人秀,逢君玉面惭愧羞。

    此诗盛赞我大辽美人之多,帝王荣威之盛。像你等这般地狭民寡之国长大的,只怕是没有机会见那盛大的景象了!”

    “确实没见过,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就你在诗里暗讽萧皇后为褒姒,辽主怎么就没有宰了你呢?

    要说颂君诗,你听听这一首:翠钿帖靥轻如笑,玉凤雕钗袅欲飞。拂晓贺春皇帝阁,彩衣金胜近龙衣。尽显我大宋富丽堂皇气派,比你那文笔不通,弄不好还有杀身之祸的歪诗强吧!”

    甄铖的老脸一红,耍起了无赖:“老夫知道你的本事!一曲《青玉案》名噪海内,是以才出言试探而已。如今一看,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但旧作如何能显出真本事,你可敢由老夫指物,即兴赋诗一首?”

    “有何不敢?”

    甄铖也重视起来了:“听闻方大人前番与西夏大战,阵斩十万。西夏人每每提起,对大人是恨之入骨。敢问寺卿大人,对辽、宋、夏三国局势如何看待?是否要乘胜追击,一举平定西夏,然后再剑指我大辽?”

    方仲永哈哈大笑:“西夏人再恨我,关我屁事?他们能咬掉我一根毛吗?我当的是大宋的官,领的是宋皇的俸禄。敌国的人要是都喜欢我了,只怕才是有问题吧!至于三国的局势,自由我皇安排,在下不敢置喙。若是依我之见,呃,我曾听一位伟人说过一首词,正好可以送给使者,以安民心。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辽,一截赠夏,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宇同此凉热。”

    甄铖毕竟不是狂热的好战分子,方才的咄咄逼人不过是谈判的技巧,所谓先声夺人也。既然没能吓唬住敌人,就不再硬着头皮死扛了。

    说穿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御用文人,还是汉裔。既不能骑马作战,又和皇族、后族没攀上什么亲戚。如何敢大言不惭地,威胁要刀兵相向?

    最后,甄铖很真诚地对方仲永说道:“希望方大人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使两国能够永远兄弟和睦下去,勿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才是!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宋皇派人送岁币前往大辽,希望方大人能为正使。到时候,咱们也好再把酒言欢,以续今日之谊。”

    外交辞令什么的,谁信谁死。

    方仲永根本没把那位号称“真诚”的先生的话放在心上,说着玩儿的话,何必当真呢!没想到,真诚先生真是个实诚人,言出必行。

    在次日的朝会上,甄诚先生首先用热情洋溢地语句,表达了大辽皇太后及皇帝对赵祯的强烈的思念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太后跟赵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激烈的言辞,暧昧的用语,直让讲究含蓄委婉的一众大宋高官撇嘴不已。你们为了那点岁币,也真是拼了!

    赵祯也不是好忽悠的少年郎了,断然不会为了一分钱不值的两句好话,就贸然增加岁币。因此赵祯只是很矜持地一笑:“朕躬安,倒是劳烦萧太后与我那兄长挂怀了。”

    好话不好使,甄铖就开始哭穷加威胁:“敢报宋皇陛下知晓。近年天气愈发寒冷,我大辽生民数万万,缺衣少食,嗷嗷待哺。常言道,饥寒起盗心。若是我国子民逼于无奈之下,袭扰边境,做出不利于两国友好睦邻之事,如何是好?”

    顺利升任殿前都指挥使的曹玘哈哈大笑:“来袭扰了好啊!我大宋尽皆猛将雄兵,一直苦无用武之地。听闻辽人善骑射,正好会猎于北疆,一决雌雄,岂不快哉!”

    这个老不死的,可能怕真让他去北辽打猎,又进谗言:“特别是鸿胪寺卿方仲永,最擅长杂治异族番邦。西夏十万大军来袭,元昊仅以身免。未知北辽又有哪位将领,敢与之一战?”

    站在文官队里的方仲永不禁暗暗骂娘:老子现在是文官好不好,打打杀杀的多丢身份证。万一不小心打下了燕云十六州,你让早就许诺“得燕云封王”的赵宋官家多为难?

    封王吧?怕你这个异姓的王爷造反。

    不封王吧?你让标榜仁义的宋皇脸面往哪里放?

    所以,咱还是暂时当好自己的外交接待人员,免得立的功劳太多、太大,一不小心就功高震主了,再一不小心就主家当成拉完磨的那啥给杀了。

    郁闷啊!

第一六二章 牵机药

    第一六二章   牵机药

    散会了,回到家里,却看到了久未谋面的曾巩。

    方仲永的心一下子就欢快了起来,一把抱住曾巩高兴地喊道:“我可想死你了!怎么样?这是升官到京城了吗?那太好了,咱们兄弟又可以把酒言欢了!对了,叔茂呢,为何不与你同来?可是解试落第,羞于见我?”

    一连串的问题,让本就有些木讷的曾巩招架不住:“文远,你好歹也让我喘口气,一个一个问题回答才好呀!集贤修撰,是我在当涂任职三年的收获。不像你,一年跳几级,这都是四品的高官了!”

    “什么四品高官?鸿胪寺卿什么时候算高官了?就是个伺候人的活儿,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曾巩对前后判若两人的方仲永很是陌生:“文远,你怎么变了?以前的为国为民的情怀哪里去了?怎么这么的市侩了?”

    方仲永长叹一声:“初心如何会变?变得是这世人呀!不瞒子固,如果不是强行压制,说不定我早就爆发了。”

    “可是为了朝廷封赏不公?”

    “有什么不公的?我以弱冠之年位列九卿,朝廷待我不薄,岂敢有怨怼之心?只是觉得,整个大宋朝野,没有一个有长远眼光的。自以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不知浮华之下,暗藏杀机!”

    任曾巩再学究天人,位列唐宋八大家,他也看不出所谓的杀机来自于何处。

    西夏已经被痛扁了一顿,三五年之内是无力再战。

    北辽?大家多年的邻里之间和睦相处,早已习惯了和平。耶律宗真也不是个雄才大略的主儿,每年四处耐钵,玩得不亦乐乎,怎么会来寻衅呢?即便将来换一个有野心的,如今大宋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怕得了哪个?

    方仲永不知道的是,他很“轻易地”大败西夏,让整个大宋上至官府下到百姓,都是更加地志得意满,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曾巩只当方仲永还在为封赏的事情烦恼,决定说个开心的事儿逗一下乐子:“文远方才问我,叔茂为何没来。我大哥近两年喜欢上了吃鱼脍,几乎是每顿必吃。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肚子似乎是猛然间鼓了起来,其余却未见发胖。大哥觉得羞于见人,故此未及与文远一晤。”

    方仲永大怒,一掌拍碎硬木制成的案几:“子固误我!叔茂命在旦夕,你还有心情说笑?”

    曾巩再次蒙圈:“小小腹胀之疾,寻些巴豆服下也就是了,哪里有性命之忧?还有,文远你真是好功夫啊!手不疼吗?”

    手不疼,心疼!

    都说庸医害人,馋嘴更害人啊!

    鱼脍是啥?就是生鱼片啊!别看倭瓜国那么多人天天吃、顿顿吃生鱼片,也没有把倭瓜国给吃绝种了。

    不是因为倭瓜国的人耐造,不怕死。原因很简单,他们吃的是海鱼。相对而言,海鱼要比淡水鱼干净得多。天天用盐水腌制,有点寄生虫也都死透了。

    不用猜,曾晔吃的肯定不是海鱼,指不定是哪个充满了排泄物的沟渠河流里的鳜鱼甚至是河豚什么的。

    这是作死啊!

    听见巨大声响的晏溶月跑了进来,还以为是两人起了争执。看方仲永与曾巩谈笑甚欢,这才放下心来,笑道:“相公自从回来后,虽笑语嫣然,但眉宇之间常见戾气。妾身还思量着,是否请法师来念经祈福。不想今日子固兄前来,以区区一个案几,就消解了相公的戾气。真是可喜可贺呀!妾身这就备下酒菜,陪相公与老友多饮几杯。”

    “喝什么酒?子固,你莫要轻视,叔茂的病确实不轻。此病名为血吸虫病,端的厉害无比。”

    看曾巩瞪大了他那无知的眼睛,方仲永只得举个栗子:“苗蛊知道吧?其实就是用各种虫卵制成,让人无意间吞食。那虫卵进入人体内,就会孵化出来。虽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但天长日久下来,必会夺取人的元气,并会逐渐侵蚀内脏,最终肝脏损坏,甚至是头脑之中都会有蛊虫到处乱爬,直至死亡。”

    “如何治疗?”向来慢半拍的曾巩也好不容易急了一回。

    “马钱子,也就是番木鳖,也就是太宗毒杀李后主的牵机药,知道吗?”

    曾巩大惊:“文远慎言!太宗何曾毒杀李后主,牵机药之说也不过是市井流言。”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就算事情是真的,你又如何得知牵机药的配方?再者说,如果叔茂真的病重,又如何能用这虎狼之药攻伐?”

    方仲永也学着压低声音:“咱们这么小声说话,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好像更容易出问题吧!”

    曾巩放声大笑:“你呀,还是那么的促狭!好好好,咱们就光明正大地说一些私密。番木鳖有剧毒,如何能让叔茂服用,你得有多恨他呀!”

    “这就对了!”方仲永也放声大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叽叽。子固乃坦荡君子,行事自当光明磊落。那番木鳖虽是剧毒,但若使用得当,控制好分量,对杀虫有奇效。只是还要子固多劝一下叔茂,这贪嘴的毛病是无论如何都要改一改了。”

    当即写下使用方法、禁忌等,曾巩也付上书信,喊来福伯,让他安排走军情急递铺,咱也享受一把特权的便利。

    十天后,远在南丰的曾晔就倒了大霉。

    看了方仲永及曾巩的信之后,曾晔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上夹着的鱼脍,又看了一下杯中上好的美酒,长叹一声。

    自打曾晔再一次的解试失败,就总是闷闷不乐。夫人怜惜他,知他嘴馋,就经常寻些美酒佳肴,甚至歌姬美人陪伴,实在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见曾晔看信之后,郁闷得连最爱吃的鱼脍都不吃了,急忙关切地问道:“夫君为何闷闷不乐?可是文远与子固的信中有不好的事情?”

    曾晔又夹起那块鱼片,恶狠狠地放在口中,用力咀嚼了一番,再就着美酒一口吞下,再把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语带凄惨地说道:“文远从汴梁寄来牵机药,要我今日服下!”

    曾晔夫人大惊:“文远何故下此毒手?虽说这两年他官位骤升,你们的交情也浅薄了些。但往来信件不断,夫君也常以能与文远结交为傲。难道这官真的当不得,文远,我呸,是方仲永那狗贼,竟变得如此歹毒不成?咱们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呀!”

    见向来文雅的夫人口吐芬芳了,曾晔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大了,急忙挽回:“夫人莫急,都是为夫的玩笑话!文远与我相交莫逆,岂会害我?他知道了我腹胀之疾,以为是蛊虫所致。让我不要再吃鱼脍,尤其是不要饮酒,每日服少量番木鳖驱虫。”

    曾晔的夫人笑恼不已:“你个糟老头子,都三十几岁了,也没个正形。害得文远白白地挨骂,也让妾身担忧。文远常有妙计,他的说法定然是不会错的。夫君以后也要少饮些酒才是,不求你能做高官显宦,只要平安一生、快活一生也就够了。”

    曾晔哈哈大笑:“夫人不要尽说些丧气话。文远高中,我没话说,确实不能跟人家比。但子固高中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岂能被他比了下去?正好趁机戒酒,每日读书不辍,来日必当高中榜首,让那些人看看我南丰曾氏的家学渊源!来人,速速取来番木鳖煎了,早些驱虫,不要耽误了读书。”

    那番木鳖毒性最是猛烈,且万万不可与酒同服。不信?您弄颗头孢就酒试试?

    几颗煎熟的番木鳖服下,再配合着酒劲,曾晔立刻觉得腹如刀绞,急匆匆地跑到厕所,排出污秽若干、虫卵无数。

    听到曾晔痛苦的**,爱夫心切的曾夫人急忙跑去查看。不顾满地的腥臭,探头看去,曾晔排出的几乎全是虫卵,令人不寒而栗。

    曾晔也是震惊了,这么多的虫卵,一旦孵化,细思极恐啊!恶狠狠地吩咐到:“倒上石灰,烧死它们!哪个龟儿子再敢劝老子吃鱼脍,老子跟他没完!”

    曾夫人担忧不已:“明天,夫君还用服药吗?这药性如此猛烈,只怕已经把虫子杀净了吧?”

    “当然要服!直到,一颗虫卵都没有为止!”

    如此月余,曾晔的肚皮下去了,人也瘦脱了皮。

    曾晔是一边喝着肉粥,一边骂人:“子固太不是东西了!就知道劝我好好读书,戒酒戒鱼脍!也不知道送点补品回来,京官的油水多足呀!”

第一六三章 失窃

    第一六三章  失窃

    其实曾晔还真是误会了,京官的油水不足,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足,特别是像集贤院修撰这一类的清贵官。

    何为清贵官?就是又清又贵。

    清指待遇低,薪水低,没外快。贵指经常可以接触贵人,比如首相、次相,甚至是皇帝。要是哪一天查找资料及时,或者是回答问题评为了优秀,说不定能得点赏赐。那些不太出彩的,就只能靠着一点儿死工资,租个小房子,苦哈哈地过日子。以致于有位太过于清了清贵官,实在受不了每天喝清水的日子,请求外放了。

    方仲永不怕,他的日子一点都不清汤寡水,反而油水很足。

    三衙的职事虽然交卸了,那一份薪水却没有去掉。侯爷的薪俸,再加上鸿胪寺卿的工资,足够他每天好酒酊着,小菜吃着,别提多舒坦了。虽然各处的生意更是日进斗金,咱也不一定非得要那点死工资,但是地主老财的竹杠,不敲白不敲嘛。

    这腐朽的剥削阶级的生活,偶尔过一下,还是很享受滴!

    方仲永很享受,曾巩是一点儿都不享受。曾易占老爷子熬了一辈子,只是个太常寺掌管祭祀的博士,七品官。老爷子又不是个会来事儿的个性,赏赐也没得着几回。

    曾巩二十多岁,正是能吃的时候,哪里受得了顿顿青菜豆腐加一堆的繁文缛节?就见天地跑到方仲永这里蹭饭。王凌薇笑话他是打秋风的,他也不恼,干脆自号“秋风客”。

    这一日休沐,“秋风客”曾巩又来打秋风。方仲永立即安排大排宴筵,好酒好菜招呼着。曾巩也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地方,是饭来张口,酒到杯干。只是限于酒量,不敢贪杯,只是稍饮些温热的黄酒。

    喝白酒,曾巩不行,喝起加了冰糖的黄酒那是一个顶俩。冰糖啊!多稀罕的物件,只有皇宫大内才有,价比黄金呀!

    看着曾巩吸溜吸溜地吃冰糖,方仲永是哭笑不得:“不就是冰糖吗?你至于吗?”

    曾巩很老实地回答:“当然至于!这是冰糖,就我那点儿薪俸,根本吃不起!”又从黄酒中捞出一块没有完全融化的,仔细欣赏了一下,又放到嘴里吸溜起来。

    “别再吸溜了,真恶心!”方仲永实在看不下去了,“回头让人给你送个几十斤。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你用冰糖炖雪梨,正好滋阴补肺。伯父年纪大了,又是个暴躁的性子,也要滋补一下。”

    曾巩连连摆手:“知道你有钱,但无功不受禄,如此昂贵的东西,不好愧领呀!”

    “那你这天天白吃我的,就好愧领了?也没见你有惭愧的地方呀?”

    “那不一样。朋友有通财之义,些许饭菜,何足道哉?”

    老实人耍起无赖,也是让人很无奈呀!虽然明知道,假如有一天自己落魄了,曾巩一定是那个把最后一个窝头分给自己办个的人。但相濡以沫,总没有都长成巨无霸,结伴遨游于四海来得快活。

    “不值钱!没骗你,别那样看着我。垒一黄泥窖,穿麻绳于其中……嘿,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听得懂吗?”

    曾巩无知的脸,加上迷茫的眼神,很呆萌地说了句:“确实不懂。”

    万一未来的唐宋八大家夭折在自己手里,那罪过可就大了。方仲永急忙给曾巩打气:“这些都是些小道,不懂也不打紧。你心性平和,长于经术,为人师表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不日会有送岁币的使者前往北辽,我想推荐你去任个副使。一来可以增长阅历,开阔心胸,对你将来的升迁与学问上的进步,都大有好处。二来嘛,就不能对外人说了。你要仔细留意北辽的风土人情,道路河流分布,特别是各处城防情况,仔细记录下来,以待他日。”

    曾巩眼中精光一闪:“朝廷会对北辽动兵?”

    “未雨绸缪而已,子固自己知道就好,切莫使外人知晓!”

    曾巩再无一丝醉意,即刻起身:“那还喝什么酒?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

    那火爆的性格,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是那个慢吞吞地一副老夫子形象的曾巩。刚出门没多久,曾巩又跑回来了:“我的玉佩丢了,你在府里找找。”

    “值钱吗?”向来负责方家全面工作的晏溶月问道。

    “寻常的东西,只是家母的遗物,不敢轻忽了!也有可能是我忘了戴了,我回去再看看。”曾巩说完,又火急火燎地跑了。

    晏溶月喊来福伯:“曾大人来的时候,腰间可曾悬挂玉佩?”

    福伯想了一下:“曾大人最近常来,老奴没注意。想来是有挂的,否则衣角飘起,有失风度。”

    晏溶月一想也对,别看曾巩没什么钱,但却是个极讲究的人。一袭儒衫虽然破旧,却都是浆洗得挺括,任谁一看就知道是个满腹经纶的士子。

    而不像某侯爷,整天没个正形,玉佩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官家御赐的常服也不穿,一身的短打扮,挽上裤脚就能下地干活。

    让换身体面的衣服,人家还振振有词:“我穿得再好,别人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满汴梁谁不知道方侯爷的威名!”

    “既然都认识我,穿什么又有什么打紧呢?玉佩丢了,再买也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俩钱的事儿,咱们差那俩钱吗?”

    方仲永的玉佩丢再多,他也不心疼,大不了花钱再买一个。曾晔母亲的遗物就不是能再买的东西,传出去也对方侯爷的名声不好。有通家之好的老朋友,都能在你府上丢东西,别人谁敢上门,这就是个贼窝呀!

    在曾晔派人传话,家中遍寻无果之后,方仲永出离的愤怒了!

    向来大大咧咧的方侯爷,召集侯府全部人丁,开始训话:“曾大人的玉佩丢了,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在咱们府里丢的。明告诉你们,东西不值钱,百十文的事儿。你们平时就是打碎了官窑的瓷器,也没见哪个人被打吧?有哪个人捡到了,或者是一时贪心拿去了,都赶紧拿出来。本侯爷保证既往不咎,且会再赏赐你一贯钱。”

    晏溶月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我不管你是东苑还是西苑的,是自小跟着,还是后来进侯府的。若是敢私藏或是盗窃,打死勿论。福伯你负责领人搜检其他人,折大你搜检福伯。”

    折老大笑嘻嘻地说一句:“老院公,对不住了!”

    福伯身为晏府出身最老资格的管事,奉晏相公之命,来到侯府当管家,自诩治理有方的他,这一次是被啪啪地打脸,而且还是不停地打。

    “可千万别徇私情,因为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客气。”福伯冷笑一声,又对其他人喊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让我查出来了,即便侯爷、夫人饶你们不死,我拼着偿命,也定要你们生死两难!”

    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玩儿真的?是你吗?是你丫的?反正不是我,爱谁谁吧!

    方母出来劝阻,被贴心的小棉袄王凌薇给拦住了:“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真要是有奴才胆敢欺瞒主人,咱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今天敢偷子固的玉佩,明天就敢伙同贼人劫掠。家贼难防,还是及早斩草除根为好。”

    方母一想,有道理!丢点东西不怕,万一那些贼人起了歹心,伤了我亲亲的孙子、孙女,可叫我怎么活哟!查,仔细地查!各房里伺候的丫鬟,甚至是连老爷跟我的卧室也要仔细地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你搜检的再仔细,大家伙心里也不怕。谁也没见的事儿,怕啥?

第一六四章 无人知是故人来

    第一六四章   无人知是故人来

    鸡飞狗跳了一天,就差把侯府挖地三尺了,仍然是一无所获。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东西我们就没有见,你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只不过那个刚进府没多久的家伙,平日里就鬼鬼祟祟的,会不会是他干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相互猜忌。

    最后,连整天和损友们架鹰遛鸟的老爹,都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儿子,你这不行呀!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好,怎么能把军法弄到家里来呢?”

    “可子固乃孩儿挚友,其母遗物在我们家丢失,都是孩儿治家无方所致。若不能除此家贼,我寝食难安!”

    老爹长叹一声:“儿啊,不是老爹说你,你的心变了呀!咱们家世代务农,老天爷可怜赏了一口公家饭吃,已经不容易了,你看不能乱想呀!守着这四品的官位,熬到致仕,怎么着也能给个中书、尚书的,别折腾了!”

    看来老爹还是没有白出去混,连致仕后的待遇都打听清楚了。可方仲永才二十岁,现在就考虑退休养老的事儿,是不是早了点?

    成吧!且让那家贼逍遥几天,暗地里严加查探就是,这么个弄法,也确实不像话。

    吃过晚饭,方仲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遛弯儿消食,也没有陪孩子玩耍,而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暗自思量。

    这是谁在搞事情呢?

    吕夷简嫌疑最大,可人家的手段不可能这么儿戏。吕夷简一出手,那就得是丢官罢职,远窜边州。

    那是其他无意间得罪了的人?比如范雍?他敢吗?应该是敢的吧。不管了,如果最后查不出个结果,就认为是你范雍干的,谁让你得罪过我呢!

    没办法,当官的人思想都这么黑暗,根本不相信什偶然、巧合什么的。

    忽然,一阵突兀的大风吹来,将虚掩着的门重重地推开,惊醒了正在琢磨的方仲永。方仲永无奈,只得起身关门,又转回身走向书桌。

    空荡荡的书桌上,赫然出现了一枚玉佩,玉佩下还压着一枝碧绿的浮萍。

    自诩功夫已经大成的方仲永,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暗亏,这是哪位大神路过,跟自己开个小小的玩笑吗?

    方仲永朗声道:“未知哪路高人路过,还请现身一见。但有所需,自当尽心!”

    等了片刻,并无人回答。这是不给面子呀!

    “还请现身一见,免得伤了和气!”方仲永对闻声赶来的折大等人使了个眼色,十几人立刻散开,各持兵刃,严阵以待。

    马六那个缺心眼的家伙,甚至还把霹雳火球拿了出来,准备搞个大动作。

    也许是那位大神觉得再玩神秘不太好,武功再高,也怕火球啊!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方大哥,你还记得大仙岭吗?”

    数年前,在大仙岭,初出茅庐的方仲永很是被人好好地上了一课,更何况也是在那里得遇自己的武道恩师火龙真人,如何会不记得?(详见第二十一、二十二章)

    结合着那枝浮萍,方仲永不禁莞尔:“你是孟青萍吧?论年岁,叫我大叔比较合适吧?别淘气了,赶紧出来。这些护院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伤了你就不好了。”

    “好的,方大哥!”随着一块黑布揭开,昏暗的墙角处猛然亮了起来,一个肌肤胜雪、光彩照人的玉人就出现了。

    折老大几个家伙,意味深长地对方仲永一笑,就很不讲义气地跑了,留下孤零零的方仲永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来意不明的美女。

    “进来吧!外面潮气重,对皮肤不好。”方仲永化身暖心大叔,“你也太顽皮了!敢私自跑来京城,还敢拿别人的东西。”

    烛光映照下,孟青萍撅起令人垂涎的嘴唇:“哼!方大哥还把人家当成小孩子,人家已经不小了。”说着,还努力踮了踮脚脚尖,挺了挺胸膛,以证明自己确实不小了。

    嗯,是不小了!

    方仲永急忙坐下来,猛灌了一大口的茶水,平和一下心态,并暗骂自己一声“禽兽”,她还是个孩子呀!不过,这童什么巨什么的,还真是不好抵抗啊!

    茶水太热,喝得太猛,一下子就呛了。

    孟青萍急忙要上前伺候,方仲永吓了一跳:“你别过来!我受不了那刺激!好家伙,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艳光四射’跟‘倾国倾城’了。你再靠近,我说不定就要做出失礼的事儿,伤着你就不好了。”

    孟青萍嘿嘿一笑:“哈哈,方大哥你枉称火龙真人的弟子,居然连这小小的媚术都抵抗不了。”

    好嘛,我说咱也是得道高人的非嫡传弟子,怎么会受不了一个小萝莉的“伤害”,敢情是不知不觉就中了人家的招儿了。

    方仲永急忙疯狂运起九转玄功,这一调息才感觉到还有问题:“你还用了致幻的毒药?”

    “你忘了人家的母亲姓什么了?”

    忘了这茬了!

    孟青萍的母亲姓唐,出身蜀中唐门,最擅长的就是潜行变幻、毒药暗器了。对自己的宝贝儿女,自然是要言传身教、倾囊相授了。

    药性过去了,方仲永也能直视艳光三射(从四射减少了一点)的孟青萍了,对那又撅起的红唇也有一丝的抵抗力了,伟光正又重新占领道德的高地了。

    “你母亲还好吧?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到汴梁来了?”

    “她很好呀!跟我爹葬在一块儿,应该很好吧?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来汴梁,哥哥跟我一块儿来的呀!”

    “孟锐呢?”说实在话,方仲永对那个阳光自信的少年郎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对孟青萍,你会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有多大的印象,你个禽兽!

    “哥哥去皇宫了!说是要看看官家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天日之表,龙凤之姿。”

    方仲永勃然大怒:“胡闹!就你们那两下子,还敢窥探禁中?若是被逮着了,那就是个死罪!还不速去想办法联系他。”

    孟青萍又嘟嘴了,又嘟嘴了,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你不知道你那个简单的动作,要比所谓的媚术的杀伤力更大吗?

    方仲永决定不看她,免得气大伤身:“你们肯定有办法联系的,对吧?”

    “没有!”看方仲永一副“深疑不信”的模样,孟青萍跺跺脚,“你怎么不相信人家啦?”

    看来发嗲不一定非得是港台腔,川妹子也可以嗲得很厉害滴。就在方仲永开始纠结是当禽兽还是禽兽不如的时候,二位夫人适时到来,免去了方仲永遭受女妖精的毒手之厄。

    这都大半夜了,二位夫人居然还盛装打扮,把御赐的侯爷夫人的礼服都穿上了,王凌薇更是把皇后亲赐的凤钗也戴上了。

    凤钗晏溶月也有,可能是一时没找到,才让王凌薇拔了头筹。但论气势,相府千金的威势却是要稳居上风。

    就在方仲永暗暗比较贵妇与玉女谁更胜一筹的时候,晏溶月说话了:“妾身听闻,侯爷有故人来访,特来一见。未得侯爷允诺,是妾身失礼了,望侯爷恕罪!”

    说完,还拉着王凌薇行了一礼,充分体现了方侯爷在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是,那眼神中暗藏的杀机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方仲永心虚地咳了一声:“咳咳,既是故人,夫人理当一见。无妨,无妨。”

    孟青萍浑似什么都不明白,笑嘻嘻地一礼道:“见过两位姐姐。早就听说两位姐姐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是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呀!”

    王凌薇心眼儿少点,很是开心地说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一般一般啦。”

    晏溶月就没那么好忽悠了:“姐姐?还是早就听说的?可不是嘛,我和薇儿妹妹都是孕育过孩儿的妇人了,早已经人老珠黄,无人问津了!”

    方仲永赶紧解释:“世上哪有二十岁就老的妇人,正是美得冒泡的时候。二位夫人不要误会,这是我在金溪的故交,到汴梁玩耍来了。福伯,福伯,死哪儿去了?还不快快安排孟小姐在上房住下,好生招待。”

    孟青萍不甘心就此败退,随福伯出门时,还不忘回眸一笑:“方大哥,我等你哟!”

    等我?你还是等我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等我过了这一关,一定要脱下你的裤子,狠狠地打屁屁,让你害我?

第一六五章 皇宫一日游

    第一六五章   皇宫一日游

    不提方仲永是如何对二位妒火中烧的夫人解释,这个来历不明的妹妹的来历,但说那孟青萍的哥哥孟锐孟子坚,协助妹妹完成了打入侯府的任务后,又展开了地狱级任务,赵宋皇宫一日游。

    赵宋皇宫不是故宫,想开车进去就开车进去,想留宿就留宿。虽然有一天也会变成“故”宫,但现在好歹有赵祯在里面住着,总不能阿猫阿狗的什么人都能进去。万一拐跑了三千佳丽中的某一位,影响多大。

    尽管三千变成两千九百九十九,似乎没什么大妨碍,赵祯一时半会儿地都不一定知道。但您别忘了,谁最关心老赵家的花花草草?是陈琳。谁像守在笼子外面的猫一样,每天都数一数哪一只鸟飞跑了?还是陈琳。

    您担心陈琳监守自盗?他也没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也许有假凤虚凰的,太监宫女对食一番的,但假的始终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有本事,你让某个宫女怀孕呀!

    要不说,历朝历代的皇帝最信任的人永远是太监,放心鸭!

    这一日,陈琳如往常一样,伺候主子睡下之后,把各处宫门都巡视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忘记锁门的。手下的一帮爪牙负责核对各宫室的人数,外出的回来了没有,回来之后是不是按时上班销假。

    嗯,这个晚了半天才回来?抓起来问问,是不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

    哟,这个宫女的月事没来?赶紧对一下起居注,看看是不是官家宠幸过的。没有啊!您今年芳龄几何呀?哦,五十多岁了,赶紧给我滚!你这个年龄,要是来月事了,那叫病,得治!

    陈琳的日常生活基本上都是这么过过来的。

    白天陪主子办公、处理朝政,晚上还得上夜班。前半夜伺候主子办事,还得记录下来主子办事的日期、对象、时长,以备参考。万一哪个美人怀孕了,也好进行初步的筛查,以免乱了皇家血统。

    这一天夜晚,陈琳如往常一样辛苦到深夜。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下,猛然听见御膳房那边有人高喊:“走水啦!走水啦!”

    陈琳霍然起身:“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大内禁中,岂容喧哗?郭淮,你去看看!”

    带御器械郭淮飞身而去,不多时就转身回来:“启禀都知,御膳房只要浓烟冒出,并无明火。浓烟也是由几个毒烟火球而起,已好生清理,并无人员伤亡。”

    “处置还算妥当。”陈琳刚夸完,又开骂了,“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你都看不出来吗?还不去官家、太后身边保护,来此作甚?真是废物!”

    火确实是孟锐放的。毒烟火球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从几个爱财如命的禁军手里买,还算容易。本就算不上多么厉害的东西,黑市的销路一直都不太好。随便弄几颗玩玩,不要太简单。

    按孟锐的意思,是想弄几颗霹雳火球,最好是方仲永在西北用的那种。刚一张口,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盯上了,孟锐转了几条街才甩掉。东西自然是没买成,还差一点泄露了行踪。

    那就退而求其次吧,反正孟锐也没想着真把赵祯给炸死。就是想估计也是瞎想,你知道赵祯今天晚上睡在那个嫔妃那里?挨个炸一遍?你以为是炸油条呢,还带回锅的?

    赵祯其实哪个嫔妃那里都没去,他正在与郭皇后谈心呢!

    真的是谈心,因为身强体壮的郭皇后怀孕了,而且据擅长妇科带下的太医诊断,必为龙子。虽然不知道仅凭号脉,是怎么判断胎儿的性别的,但人家好歹也是个老中医,就凭那一缕白须,就平添了许多的可信度。

    赵祯很相信老中医,对有些粗手粗脚的也是礼敬有加。说不上多恩爱,但看在未出生的宝贝儿子的份上,多陪陪孕妇总是有益无害。

    据不太老也不太专业的中医方仲永介绍,孕妇一定要让她开心,感到幸福,生出来的儿子才会既聪明又漂亮。

    对这话,赵祯是深信不疑,因为方仲永就很好地充当了反面教材。因为忙于国事,没有太多的时间陪老婆,方正那孩子就不太白,听说倒是很聪明,就是长相嘛,呵呵!

    赵祯自诩天命之子,自然要在各方面都超过臣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要最聪明,最漂亮,还得最可爱。陪孕妇谈心,就成了赵祯的一项日常工作。就是个工作,赵祯的内心就是这样定位的。

    郭皇后虽然长得粗壮了些,不像其他美人那样娇嫩,但从优生优育学的角度来说,骨架宽大的女人在生育的时候,发生难产的概率更低。在灯光的映照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的郭皇后,竟然别有一番韵味。按后世的说法,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赵祯眼巴巴地看着一会,小腹逐渐有些发热,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郭皇后有些粗糙的手,抚摸了起来:“梓童,你的手最近都粗糙了。”

    郭皇后微微一笑:“你呀,都多长时间没摸过我的手了。妾身在娘家的时候,就因为操练武艺,手就不像其他人那样嫩滑。”

    赵祯嘿嘿一笑:“各有各的好处,哈哈哈哈!”

    眼看着赵祯就要更进一步,旁边侍立的嬷嬷大声咳了一下。

    “滚出去。”赵祯很是不满,“朕和皇后说几句话,碍着你什么事了?”

    那嬷嬷是杨太后派来,专门伺候怀有龙子的郭皇后的,并不怎么卖赵祯的面子:“太后说了,皇后身怀六甲,不能行房!请官家莫要为难奴婢!”

    赵祯对杨太后身边的人也没什么招儿,正要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想和皇后好好温存一下,并非不知道轻重的人。

    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家伙就冒冒失失喊道:“有贼人进入,请官家好生待在屋中。奴婢等誓死保卫官家!”

    这就是个二百五啊!你这一喊,是唯恐贼人找不到赵祯吗?

    承平太久,连所谓的带御器械都缺乏实战经验,幸亏那些只是明面上的护卫力量。指望他们保护赵祯,赵祯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赵祯冷哼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两个死太监。不是骂人,那两个家伙面无表情,形容枯槁,说起话来都不带一丝人气:“官家勿忧!不过是一个年轻人,想在宫里闹些动静而已,竹与菊已经盯上了他。至于这里,他不来便罢,来了就不用走了!”

    赵祯很客气地一拱手:“有劳四位供奉了!”

    那两个死太监也不回礼,微微一点头,又像鬼魅一样消失了。

    郭皇后目瞪口呆,指着消失的死太监,说不出话来。赵祯微微一笑,很嘚瑟地说道:“我大宋百年基业,岂能没有自保的手段?梓童无须多虑,有这些人在,朕的皇宫一定是最安全的所在!”

    提前做足了功课的孟锐,藏在一个僻静处,冷冷地看着乱成一团的皇宫。他却不知道,任你再会潜行变幻,你终究不是孙悟空,不能变成一只飞虫。你就算是变成飞虫,人家说不定有蝇拍子在等着你。

    不知道竹与菊是不是闻着气味来的,竟然逐渐搜索到了孟锐的藏身处附近。

    这是狗鼻子呀!孟锐吓了一跳,这些人看起来不好对付,咱还是把最重要的事情办完,赶紧溜之大吉为好。万一这初出茅庐的第一战,就失了手,那就乐子大了。

    孟锐就开始七拐八拐,带着两位老供奉“爱的魔力转圈圈”。时不时的在转圈的途中,丢些可爱的蜘蛛、蜈蚣之类的小宠物,陪老年人玩耍。

    转来转去,把两个老家伙累得够呛,还要提防那些小“宠物”跟自己进行零距离接触,真是防不胜防。

    好不容易把追兵甩开了,孟锐也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尚宝监的库房。说是尚宝监,其实并不会藏着多么稀奇的宝贝,更不会存放官家的印鉴,都是些寻常的物品。

    孟锐要找的东西也在这里面,孟昶亲书的“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的对联。

    也不知道孟锐是怎么想的,尽管他过世的母亲一再说自己家跟孟昶没什么关联,他就一心想着要把那对联给弄出宫来,留个纪念。

    你又不是孟昶的孝子贤孙,用得着拿一个文物来纪念吗?

    库房里乱七八糟的,孟锐好不容易翻到那副对联,竹与菊已经到了门口。

    菊冷笑一声:“好你个狡猾的小贼,原来是来偷东西的。说吧,想要什么,回头烧给你!”竹就没那么多的话了,直接一剑刺了过去,连寻常的“受死”、“看剑”之类的都懒得说。

    孟锐终究年轻,功力尚浅,哪里是这两个老妖精的对手。一番左支右绌,眼看就要失手被擒,孟锐慌忙间祭出一件法宝,毒烟火球。

    此法宝一出,十丈之内不能视物。竹与菊急忙甩袖捂鼻,这味道太大了,一般人都受不了啊!

    趁这当口,孟锐是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蹭蹭蹭,一番燕子三抄水,翻上了屋顶,扬长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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