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诶,我上架啦~~哈哈哈哈,大清早起床之后编辑老大说我可以上架了,于是我就开开心心的上架了~~其实本来想着晚上一些呢。
说道感言,...其实心情也也蛮复杂的,本来这本小说读者看见了也是带着情怀去创作的,对文字的考究和内在的一些玄机是比较追求的。
能看到《扬州夜话》的好朋友,其实能知道,勉强称为文字工作者的我,其实很想在书里传达一定的社会责任,一部武侠小说来讲,我想最重要的就是侠义二字了吧。毕竟大家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更看重利益,对于侠义和正义的追求不是没有,只是找比我们古人或许淡了一些。
侠义精神是我们这个民族对正义的追求,也是我们民族的血性,而且这个血性是光明伟大的,古往今来中华民族遭受到了无数创伤与挫折,所以我们会看到许多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烈士这些烈士比比皆是,不胜枚举,金庸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当然金庸其实宣传的侠义情怀是对的,他本人的史观和一些其他观点不是很对,不过对他的小说还是很学习甚至是模仿了许多的,毕竟人无完人。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八个字其实恰恰是中国儒家精神的一个体现,所以我们看到冉闵,刘琨,祖逖这样对抗永嘉之后五胡乱华的英雄,也会看见安史之乱中英勇保卫我们中华文明的张巡,颜真卿,颜杲卿一家;我们还会看到靖康之难中我们的民族英雄,死前高呼过河的宗泽,我最崇敬的人岳武穆,李纲,胡铨等一众爱国名士;到了天下沦丧之时,我们也会看到,文天祥,张世杰,负帝跳海的陆秀夫丞相,这样的情怀和气节便是我民族的脊梁,至于后来反元义士我在书中也是有所阐述,当然小说家之言有时会对义士英雄有很多戏剧性的改编,所以抗元义士的名字仅仅当成小说来看就好,不过反元抗蒙是必须的。到了南明时期,我们也会看到,张煌言,郑成功,史可法,阎应元这样民族英雄,江阴城八十一日,等等可歌可泣的民族血泪。再到满清入关中华民族三百多年的血泪史和奴役史,也是涌现了无数革命烈士反抗鞑清,和国父孙文(中山)这样的伟人,也会看到无数爱国壮士为国浴血,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川军出川,东北抗联等等英雄,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才会有今天的重新振兴。
诶说了这么多,其实并没有刻意去组织文采,只是想让朋友不要忘记,流趟在我们这个汉民族身上高贵的炎黄华夏血脉。
后来发现作品相关居然算字数,哈哈哈,想来也是祖先保佑吧~~
论汉服复兴的初衷与复兴者的精神要求
本人是一名汉服同袍,所以偶尔大家发一些关于汉服的小科普吧~~
本文是自己整理的,当然引用了一些网上和百度百科的东西,但主体还是自己的。
论汉服复兴的初衷与复兴者的精神要求
序言
汉服,全称是“汉民族传统服饰”,又称汉衣冠、汉装、华服,是从黄帝即位到公元17世纪中叶(明末清初),在汉族的主要居住区,以“华夏-汉”文化为背景和主导思想,以华夏礼仪文化为中心,通过自然演化而形成的具有独特汉民族风貌性格,明显区别于其他民族的传统服装和配饰体系,是中国“衣冠上国”、“礼仪之邦”、“锦绣中华”、赛里斯国的体现。
汉服运动是“汉服文化复兴运动”的简称,属于华夏文化复兴运动中积极的一部分。
汉服运动在清朝灭亡后的一段时期就有过,但更多的是本世纪初,随着中国国力上升,一部分国人大国意识觉醒的背景下,以广大汉文化爱好者为主体、青少年族群,商业化群体,知识分子为主力,以互联网为主要舆论平台,以汉服回归为出发点,以复兴华夏文化为目标的一场文化复兴民间运动。
一、汉服的消亡
提起汉服复兴,就必须要了解汉服的消亡,汉服的消亡是中华民族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一段不忍猝读的耻辱与悲痛。
公元1644年,明朝灭亡,日月无光,漫天的阴霾充斥着神州大地,随之而来的外族入侵者满清。满清统治者以“不从者斩”为手段强令其统治下的中国人,改剃满族发型,改着满族服饰,此民族压迫政策是为“剃发易服。”
中国汉人为不受外族压迫而妥协,开始对侵略者发起抵抗,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人类文明史上最黑暗的时期满清大屠杀。
清政府也多次发布“屠城令”,并带领大军参与血洗江南、岭南等地区,甚至勾结荷兰殖民者,攻屠思明州(厦门)。当时清军几乎将四川人杀绝,后来不得不“湖广填四川”来进行大移民。清朝不仅屠杀汉人,对其他民族也实施大屠杀,西北的回族和西南的苗族也被清军屠杀过。
虽然经过了清朝文字狱的摧残,屠杀一事不见于许多历史文献。但这些大规模屠杀依然留下了大量的真实记录,广州大屠杀有西方传教士目击纪录,大同之屠,甚至在第一历史档案馆都可以找到资料。
清初的大屠杀使中国人口由明光宗泰昌元年的五千一百多万下降到一千多万。汉族人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数十年间,汉族人口由1623年的5165万锐减至1660年的1908万。近三分之二的人口。然而根据《中国人口史》和《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的有关数据指出,在明朝天启六年期间中国的人口为万。四千万至八千万人口的屠杀是在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惨剧。
其中清军的屠城著名的有:
1. 辽东之屠:在入关前,努尔哈赤对汉人实施民族压迫,稍有反抗,便大肆屠杀,残杀了一百多万辽东汉人。此后,后金军队多次入寇山东、河北。仅济南一地,就留下十三万具汉人的尸体。后金军撤退时,还将被掠走的汉族妇女载在马上,施以浓妆艳抹,一路吹拉弹唱。
2. 济南大屠杀:崇祯十二年(1639年)正月,清军攻入关内,济南府境内,清军大肆屠城,济南府大约一百万人被屠杀。
3. 扬州十日:四月二十五日(5月20日),清军攻占扬州后,当时大雨倾盆,多铎宣布在扬州城内进行了屠杀。清军攻破扬州城后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大肆屠杀,史载:“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初四日,天始霁。道路积尸既经积雨暴涨,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内溃。秽臭.逼人,复经日炙,其气愈甚。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室中氤氲,结成如雾,腥闻百里。”后来由城内僧人收殓的尸体就超过了八十万具。当时的幸存者王秀楚所著《扬州十日记》中记载屠杀共持续十日,故名“扬州十日”。
4. 嘉定三屠:顺治二年、南明弘光元年(1645年)在清军攻破嘉定后,清军将领李成栋三次下令对城中平民进行大屠杀。在屠城过程中,城中百姓或者悬梁自杀或者投井和跳河,被砍断手和脚的百姓在地上挣扎着,清军将一大部分逃生的百姓赶到河边,然后将他们赶进河中纷纷淹死,河里的水都不能流动了。清军每遇到一个汉人就强迫他们献出自己家中的宝物,如果给清军很多的东西的话就可以活命,如果给的不多或者清军不满意,直接把人杀掉。
等等屠杀如: 东北;辽东之屠
华北;河北||赵州之屠,畿州之屠,保定之屠,三河之屠,平昌之屠
山东||济南之屠,曹州之屠,沙镇之屠,归德之屠
山西|| 大同之屠,朔州之屠,浑源之屠,汾州之屠,太谷之屠,沁州之屠,泽州之屠,朔州之屠
河南|| 开封之屠,泽州之屠,南阳之屠,许昌之屠,洛阳之屠
江淮;泾县之屠,徽州之屠,溪县之屠
江南;江浙||徐州之屠扬州十日,嘉兴之屠,南京之屠,江阴八十一日嘉定三屠,昆山之屠,无锡之屠,金华之屠,舟山之屠,苏州之屠,海宁之屠,常熟屠杀
湖广||信丰之屠,湘潭之屠,南雄之屠,庚寅之劫,潮州之屠,沅江之屠
西南;永昌之屠,曲靖之屠,澄江之屠,四川大屠杀
西北;潼关之屠,蒲城之屠,之屠
如此屠杀之多犹有未尽,不加赘述,想必也足够说明清军罪孽之多少了。
而在这些屠杀中丧生的知识分子,社会精英,文化名流,科技大师更是绝大多数,从此满清将中国文明的精华毁灭将尽,而后的奴化压迫,篡改经典更是让中国文化蒙上了一层深深压迫人民的影子。
汉服没有在岁月长河中被历史淘汰,却被外来文化势力以暴力血腥的方式强行中断;泱泱文明大国失去了文明,只剩下一副残破的躯壳,汉人也在屈辱中逐渐失去了对文化的自信,再后来近代战争和文化.大.革命再度重创早已满目疮痍的中国传统文化,原本遍体鳞伤的文明更是所剩无几,无数传统文化出现了断层的现象,汉服也未能幸免,从此汉服消失了,而在如今国门打开,文化越发多元化的中国,它以一种落寞的姿态和历史暂别。
二,汉服复兴的初衷
一、 重拾民族文化,重建民族自信!
汉族的本名华夏,华者美也,夏者大也,可以释义为汉族是一个又美又大的民族,汉族的大显而易见,汉族是中国的主体民族占有中国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人口,是世界第一大族占有世界百分之二十以上的人口,可以说中国的根本在汉族,汉族就是中国,中国文化的源头与灵魂在汉族,而汉或者华从古至今都可以作为中国的另一种称谓来使用,而美则是汉人先民所传承下来的宝贵文化,精神信仰,文明成就;从仰韶文明到三皇五帝,从三皇五帝到夏商周,从夏商周到秦皇汉武,从秦皇汉武到唐宗宋祖,从大明盛世到辛亥革命,从辛亥革命到新中国诞生,直到今天远说六七千年或者西方学者说的四五千年中国依旧是中国其原因为何?这虽然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是便观世界诸国埃及,雅典,罗马等等民族更迭,国家兴替,像层层浪涛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出现与消失都不是一个民族,正如钱穆先生所言:“后浪覆前浪,波澜层叠,翻翻滚滚,其吞咽卷灭于洪涛骇浪、波澜层叠之下者,已不知其几国几族矣。”
而令中华生生不息之力究竟为故而言之曰:“文化”而数千年间,我们的所创造所传承的东西便是汉文化或者可以称谓华夏文化。
由于我们的文化优势,才使得我族屹立千百年不倒,而如今更有复兴之势头。同样汉人创造文化,同时伟大的汉文化又塑造汉人,塑造出了汉人那高贵的民族品格,荣耀的历史文明。
敬畏自然,尊重祖先是汉人的信仰;道法自然,易理博大是汉人的智慧;阴阳流转,老庄孔孟是汉人的哲学;以人为本,仁者爱人是汉人的政治;克己复礼,谦谦君子是汉人的风度;中庸正直,信义待人是汉人的原则;礼义廉耻,忠孝节义亦是汉人的品格;修齐治平,大同治世是汉人的追求;高山流水,一诺千金是汉人的情谊;君子六艺,文韬武略是汉人的才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汉人的责任;舍生取义,任重道远是汉人的担当;君子不器,日日图新是汉人的开明;崇文尚武,保卫家国是汉人的体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是汉人的气概!穷达不堕,先义后利是汉族人的操守;诸如此类都是我华夏儿女之骄傲。
汉人便是如此这般昂扬尚武,开拓光明,且又崇文明理,仁德威仪的伟大民族而汉文化也是世界上最优秀与先进的文化;而自清朝为祸中国以来文明沦丧,加之近代西方文明之冲击,令中国人失去了这种来自民族的本源的自信,随之而来的则是处处皆以西方文明定义为定义,西方文明准则为准则在潜移默化中遗忘了自己的文明,信仰了西方那原本不及我们也不属于我们的那一套东西,长此以往中国之文化不存在了,那国家还会存在吗?现在想起不由得脊背发凉。
而如今社会失民族自信的人越来越多,社会各种人士,上到名嘴公知,下到市井百姓对民族的自轻自贱已经到了不忍提及的程度,如高晓松在电视节目里大肆宣扬的外国文明高于中国文明的言论,如中国无音乐的言论;或者如许多影视工作者为了迎合某些团体的利益,在电视剧里播放大量歌颂蒙元或满清统治者的情节;前者殊不知中国礼乐文化博大精深,就连汉人文学上诗词文赋都可以用格律曲调加以演唱;和后者电视剧中出现的铁木真,忽必烈,努尔哈赤,多尔衮,皇太极,康熙,乾隆这些个异族殖民者电视剧中看似风光,而在历史上,都是一个个沾满中华民族同胞鲜血的屠夫,大兴文字狱,闭关锁国,奴化思想,压迫百姓的罪人!一个贬低中国文化的高度,一个践踏中华民族的尊严!然后就在今天,这些有意无意之举,在国人看来都是习以为常甚至备受推崇的事情了。
更有甚者干脆大肆宣扬种族劣势论,认为汉人的基因不如别族,中国人的基因不如外国,不如黑人的运动天赋,不如白人的体格高大,殊不知在先天智力上中国人的智商远远领先世界其他民族。
所以才此等危难时刻,文化自信的重拾,民族文化的延续迫在眉睫,而汉服又是门槛相较于其他较低的一种复兴文化的方式。
二、 民族自尊心的平衡
中国是一个有五十六个民族的大家庭,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民族服饰,然而,自汉服消亡后,民族合照少数民族同胞都有自己的民族服饰,而之后汉族衣衫褴褛,或者西装革履,丝毫没有主体民族应该有的气魄与样貌,在许多人的印象里汉人似乎是一个没有民族衣冠的民族了!
而汉服运动便是让丢失已久的衣冠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的一个运动。
三、 服装上的正本清源,让大众认可自己的民族服饰
唐孔颖达对《左传》的著中所言:“中国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服章指的就是汉服,礼仪之大便是完备礼乐制度以及优秀的文明文化,中国的国服一直就应该是汉服,最能体现我国文化风度,礼仪规范的服装就是汉服,近代以来由于多种原因,出现了根据满族服装和西方元素创造出来的“唐装”“旗袍”许多人错以为唐装,旗袍是中国的传统服饰,事实上唐装旗袍算的上中国的服饰,但是以其出现仅仅一百余年的历史,传统二字这两个“孩子”怕是承担不起。
而且旗袍的诞生也是中国当年耻辱的象征,话说鸦.片战争后,西方入侵,清政府的统治力下降,许多八旗子弟失去了铁杆庄稼无力养活自己,便让他们家中的女性,到风尘场所出卖**,然而旗装由于设计保守,不利于招揽嫖客,便在西方凸显线条的服饰上,加以修改,甚至更加裸露,这便是露肉,卖腿的旗袍,一时间旗袍成为了妓.女的职业装束,而后中国电影业发展从事影视工作的最早一批女演员便多是妓.女出身,同样他们的职业情趣装旗袍,也在大荧幕上呈现,逐渐成为民国时期的女性流行装束,而老照片中的民国旗袍女性,穿着旗袍并不是将他们当做民族服饰,和传统服装来穿,反倒是当做当时追求时尚的衣服来穿,所以旗袍作为民国时期的时装,诞生时间短,而且由于其本来的不雅事业,和西方元素的融入,其并不适也无法承载中国几千年来的礼仪厚重,所以出现在中国的礼仪场合是十分值得商榷的事情,但是作为日常时装来穿,虽然说得过去,但是不宜等上大雅之堂。
而唐装这一服装本就是新中国成立后,应付国际峰会临时根据马褂改良的服饰,本身就不具备历史性,诞生时间不如我父亲的年纪,而且本来的马褂和剃发易服关系密切,是中国一段灰暗历史的象征,更不能当做传统服饰乃至国服来看了。
故在此等乱象之中,有必要向国人证明和解释,中国的国服应该是汉服,而不是其他的一些服装。
四、 复兴汉服所承载的文化
衣冠的样子只是外在的形象,而衣冠所承载的文化也是汉服复兴所要发展的内容。因为只有文化的复兴才能让我们的精神得到真正的复兴,从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中不断吸取养分,才是我们中国文化未来发展的希望和动力。中华传统文化,内容丰富,博大精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精神财富,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源头活水,只有文化和衣冠,或者说内在和外在都复兴了,才能算是真正的复兴!
五、 文化上的正本清源。
清朝以来异族统治者,对中国文化的篡改极大,许多优秀的思想被歪曲意思,变成了奴化百姓的东西,所以在传统文化上出现的了许多不属于我们祖先智慧的糟粕,如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等一些名词的解释出现了一天一地的解释,比如三纲的华夏的解释是君主要给臣子做榜样,父亲要给儿子做榜样,丈夫要给妻子做榜样,而满清的曲解却是要后者完全遵从于前者,使本来开明的品德智慧,变成了奴化思想,维护的统治的枷锁,但是不明真相的人想当然以为中国的文化就是这么迂腐,所以我们对待传统文化上要做到,去夷存夏,去伪存真搞清楚什么是我们的文化,什么不是我们的文化,把精华的东西继承,把外族破给我们的脏水擦干!
三、汉服复兴者的精神认同与服装认同
一、关于复兴者精神方面的认同
《诗经秦风无衣》有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是形容战友之间共赴沙场的决心与情义,而后世也多以“同袍”来代指战友,而汉服复兴者之间互称为同袍,其意义便是共同为了华夏复兴这一中国梦来一同奋斗。
而要复兴汉文化,便做的已经不是单纯的了解汉文化了,欧洲的汉学家他们了解汉文化的程度甚至比国内的专家还要深刻,但是他们始终不是华夏文化的复兴者,其原因就是他的母文明不是华夏,而是来自他们国家所的文化,而当今由于西方的文明冲击,好多现代所形成的思维定式,已经很难再回到,汉文化思维的土壤中去了,脱离了汉文明的土壤,以西方的价值标准为价值标准,必然如隔雾看花,不得其本来面貌,正如一些学者的言论,说中国没有真正的哲学,只有西方的先哲是哲学一样,完全是以西方的角度去观察,汉文化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地方,正如西医看中医的经络永远是捉摸不透,也用他们所谓科学也永远参不透人体内的阴阳二气的道理,然而这些概念西方没有,但是在中国确实真真存在,且为治病救人提供巨大理论依据的瑰宝;又如哲学思维,西方人也永远不可能明白道可道,非常道,是一种什么样的道理;因为以他们装程一样的思维里,是永远无法理解,老子所言的道不可名的意思一样;又譬如文学,汉人诗歌中的风骨,文气,赋比兴,风雅颂在西方人看来也是无法理解,这便是石头永远不能做成烤肉的道理。当然西方人的思维也不都是我们都可以理解的,比如不爱洗澡,和什么真神签订割礼。
所以每个文明都有其特色性,必须站在其文明的立场上,思维体系上才能对此产生真正的理解和体会,譬如没吃过猪肉永远不知道猪肉香,知道猪肉香的一定吃过猪肉,此种知行合一,王阳明的《传习录》中有详细解释。
故而想要真正参与文化复兴,需要做到的结果是,大多数国人在文化复兴之后,可以站在站在汉人的角度,以汉人的价值观,传统思想,传统价值取向,从汉族尊严利益的角度出发去看待问题,理解问题,而能做到这点,便就是同袍个人对自己本身文化认同上的复兴了,而这样的人,被人称之为汉本位,中国本位,华夏本位,或者说是一个皇汉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彼此称之为同袍。
当然由于互联网的暴力和许多不了解的人错误的曲解和抹黑,皇汉这个词汇被许多人厌烦,但是皇汉这一群人才是民族文化,民族意识复兴的先锋队和爱国者。
二、关于汉服服饰的认同
1.根据同袍十多年的研究和努力,中国现代汉服体系的架构已经基本清晰,他是以明代中后期汉服自然演变为的形制为标准,以华夏明代周礼为礼仪规范,制定的一套完备的服装体系,汉服从明代断代,根据自然演变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所以继承明代汉服是符合客观发展条件的。而且明代汉服本身已经十分完备,上到国家祭祀礼服,下到国人市井装束,汉服都有一套完备的规范和礼仪有据可查,有史可依。
2.由于明代距离时间较近,出图文物,服装文献数量较多,可以为正确的汉衣冠形制做出技术支持,且明代衣冠简洁大方,不失庄重,在继承的黄帝以来的服装基础上,规范了礼仪制度,更可以在公共场合,或者礼仪场合作为标准服饰穿着。
3.解决一下几个误区
(1)现在商家打着改良口号的汉服多数不是汉服,而是结合汉服特点,和服审美臆想出来的虚构服饰,虽然和古代壁画中的衣服有些相似,但是其内部结构,服装比例,形制规范,和正确的文物或者事实出入巨大,且没有实物佐证,臆想出来的东西,所以严格要求不能算是汉服。
(2)胡乱创新,胡乱发展,许多人认为汉服应当创新发展而不是复古,照搬文物,笔者想说,创新,发展是服装的必然,但是不能胡乱!正规汉服的复原和研究现在还处于起步阶段,大多数人连正确的衣冠形制都不了解,基本的传承都没做当,就要胡乱创新,那和自己发明一类衣服有什么区别,又何必贴金叫做汉服呢?所以当今阶段的汉服工作应该是先把汉服传承好了,再谈创新!
(3)有许多热爱影楼装束的人,认为明制汉服丑,不符合自己的追求艳丽仙气的审美(实际上受了日漫和电视剧的影响),事实上中国的审美一直以来是深沉,且含蓄的,而且作为民族服饰的汉服,礼服方面更加不能显得过于轻佻,而现在人认为其不如影楼装漂亮的原因是,自己的审美无法达到古人对衣服审美的高度,所以才认为汉服有问题,但归结问题原因,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4)古代汉服也是汉服,不过属于古代汉服罢了,事物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汉服也是如此,他经历历史诸多阶段,诞生了许许多多曾经出现过得形制,如直裾,曲裾,破裙,襦裙等等一些历史上存在而明代汉服已经经过自然演变消失的服饰,这些服饰当然是汉服,不过是古代汉服和现代汉服体系不一样,但是也是汉服的一部分罢了,然而这些古代汉服,又多是无良商家热衷于贩卖的形制,而且这些商家也只是对这些服饰想当然的制作,所以不建议穿着。
四、总结
汉服复兴任重道远,每一个复兴者当牢记,汉服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汉服上面承载许多文化内涵,民族情怀请不要亵渎,并保有严肃与尊重。
参考书籍:《大明衣冠图志》,《汉服归来》《周礼》《大学》《孟子》《中庸》《论语》《老子》《庄子》《扬州十日记》《满清入关屠城记事》《文心雕龙》百度百科等。
本人的小总结
每一个汉族人不得不看的故事
厦门有一个区,叫思明区。
还很小的时候,我问母亲,“思明”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思明,就是思念明朝啊”
“为什么要思念明朝?怎么就没有思念清朝?清朝不是更近吗?”
“因为,清朝不是。。。”母亲欲言又止。
年幼的我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无聊,玩儿去了。
到现在回想起来,我理解母亲。母亲该怎么跟那么小的我,解释这么沉重的话题呢?清朝是什么,又不是什么,说了我都不会懂。
稍大一点,我还问过,为什么,汉族没有自己的民族服装。母亲说:就是旗袍马褂吧。
“不是!!”父亲很严厉,那严厉至今记得清晰。
从小到大,都知道唐宋元明清,我也曾经对着巨大的地图,惊叹地说:元朝时期,中国的领土真大!一直到欧洲啊。
到了高中有一天,母亲看了条新闻,似乎不太高兴。
“岳飞、文天祥怎么能不是民族英雄呢??这教育部太离谱了!为了所谓的民族团结也不用这样啊。那是不是有一天中日合并了,民族融合了,当年抗日的先烈也不算数了呢?”
正在背历史书背很爽的我说:“管他啦,以后那些学生高考.答案写对就好了。”
现在想来,我为自己的话,感到羞愧。真想甩自己巴掌去。
大学时,我因为上俄语课,认识了位蒙古国的留学生,成了好友。
由于我知道成吉思汗是蒙古族,于是我问他:
“你们国内的教科书,怎么写成吉思汗、忽必烈呢?”
他笑笑说:“说了你别不高兴啊,我们写的是,那时候,中国是蒙古最大的一块殖民地!”
是么?这样么?
和一位微积分课的韩国朋友开小差聊历史,他说:
“中国电视上有很多清朝的电视剧,收视率还很高。你们很喜欢吗?”
“还不错啊,韩国有没有?”
“呵呵,中国本来想出口《雍正王朝》,但韩国的观众拒绝了。因为,我们喜欢看的是《三国演义》一类的古中国电视剧。清朝在韩国人眼里,绝对不是中华了。而且,韩国人很不理解,为什么汉人这么快就背弃了祖先?剃掉了头发,穿上了女真人的衣服。而祖先的衣服,却被放在戏台和葬礼上穿。韩国,一直到李朝结束,都还在使用明朝的年号”
最后,有一天,在日本雅虎知识,看到了一则问答。
“中国的古书写‘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可毁伤’,但为什么清朝他们都剃掉了头发?
“因为汉人是容易忘本的民族,他们很容易就背弃了伟大的祖先,经过满洲人的压制,他们就不再反抗。一般来讲,日本管明朝以前叫‘中国’,管清朝以后叫‘支那’”
不得不说,那一刻价值观真的眩晕了。
在越来越多地了解17世纪中叶那个战火弥漫的年代之后,当血淋淋的历史,一层又一层地剥开之后,我才认识到,那些矛盾,那些欲言又止,其来有之。
明朝末年,的确已是大厦将倾,起义四起,民不聊生,和历代的末路很是相似。这时,一个边疆的少数民族首领,带着他的民族起兵,并一路开进关内,明朝灭亡,似乎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
1645年,清兵开进江南,江南诸县,许多没怎么抵抗,也就投降了。毕竟,百姓还是想过日子,普通人,谁又不怕死。既然前朝弊乱,**专权,百姓也已对明朝死心。新朝来了,能过日子,苟且过吧。
江阴的百姓,自然也投降了。
但真正的血腥即将开始。多尔衮说“清军所到之处,无论官民,限十日内尽行剃头,削发垂辫,不从者斩”,也就是“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此外,不允许再穿汉人的服装,连留都不许,一律烧毁,不从者斩。
之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汉人历史上,最慷慨悲歌的一幕。
法国传教士说:原先温顺如羊的汉人居民,在知道连自己的服装和头发都不能保留的时候,每个人都变得如同老虎一样勇猛,不惜以性命相搏斗。
城破了,就拼死巷战。
最后的结果是,经过81天的战斗,江阴县城10万百姓,男女老少,杀掉了7万的清兵之后,全部壮烈殉族。无一人投降。
没错,这叫殉族。
他们原先已经对明朝死心,接受了清朝统治,但为何颁布了剃发易服的命令后,所有人都能慷慨赴死,全城上阵,全城抗清,全城玉碎?
原来,这身衣冠,在百姓的心里,地位是如此之高。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故称华”--《左氏春秋》
“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敢毁伤,此为孝之始也”--《孝经-开宗明义》
这两句话,被汉人吟诵了千年,每个人从小开始,都在一遍遍地从这些词句,获得身份和品格的认同。
所以,这些话,不是白读的。在无法保卫的时候,当高贵的死去,不使其受辱。
江阴八十一日的指挥者,阎应元,在破城之日,于东门写下了荡气回肠的对联: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那一年,那个年代,在常熟,苏州,嘉兴,嘉定,厦门,广州,赣州,湘潭,都上演着,同样的故事。
近年来,汉服作为一个现在有点新鲜的事物,逐渐兴起,并流传。
我也曾经淡漠过,曾经觉得,那是古人的衣服吧??穿它,吃饱撑吧?
曾几何时,我也觉得,现代人,管过去干嘛?传统关我何事?若能自在逍遥,自我、享乐、纸醉金迷地度过这一生,岂不快活?
可是我想说,知道了这许许多多之后,我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原来人生,也是有传承和责任这些沉重的字眼。
当我有了儿子、女儿,我将和妻子一起为他们缝出第一件汉服。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那缝的,就是那身胸襟,那身霓裳。
到孩子能第一次去宗庙、孔庙祭拜的时候,我们全家,将在祖宗、圣人面前,长跪不起。
那时,在300多年前,剃发易服的血雨腥风里,那些死不瞑目的先烈们,将可以永远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
转自一个汉服同袍
《国史大纲序言 》 钱穆
国史大纲序言 钱穆
凡读本书请先具下列诸信念:
一、当信任何一国之国民,尤其是自称知识在水平线以上之国民,对其本国已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否则最多只算一有知识的人,不能算一有知识的国民。
二、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否则只算知道了一些外国史,不得云对本国史有知识。
三、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即视本国已往历史为无一点有价值,亦无一处足以使彼满意。亦至少不会感到现在我们是站在已往历史最高之顶点,此乃一种浅薄狂妄的进化观。而将我们当身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此乃一种似是而非之文化自谴。
四、当信每一国家必待其国民具备上列诸条件者比较渐多,其国家乃再有向前发展之希望。否则其所改进,等于一个被征服国或次殖民地之改进,对其自身国家不发生关系。换言之,此种改进,无异是一种变相的文化征服,乃其文化自身之萎缩与消灭,并非其文化自身之转变与发皇。
引论
中国为世界上历史最完备之国家,举其特点有三。一者“悠久”。从黄帝传说以来约得4600余年。从《古竹书纪年》载夏以来,约得3700余年。夏472,殷496,周武王至幽王257,自此以下至民国纪元2681。二者“无间断”。自周共和行政以下,明白有年可稽。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从此始,下至民国纪元2752。自鲁隐公元年以下,明白有月日可详。春秋编年从此始,下至民国纪元2633。鲁哀公卒,左传终,中间65年史文稍残缺。自周威烈王23年资治通鉴托始,至民国纪元凡2314年。三者“详密”。此指史书体裁言。要别有三:一曰编年,此本春秋。二曰纪传,此称正史,本史记。三曰纪事本末,此本尚书。其他不胜备举。可看四库书目史部分类。又中国史所包地域最广大,所含民族分子最复杂,因此益形成其繁富。若一民族文化之评价,与其历史之悠久博大成正比,则我华夏文化,于并世固当首屈一指。
然中国最近,乃为其国民最缺乏国史智识之国家。何言之?“历史智识”与“历史材料”不同。我民族国家已往全部之活动,是为历史。其经记载流传以迄今者,只可谓是历史的材料,而非吾辈今日所需历史的智识。材料累积而愈多,智识则与时以俱新。历史智识,随时变迁,应与当身现代种种问题,有亲切之联络。历史智识,贵能鉴古而知今。至于历史材料,则为前人所记录,前人不知后事,故其所记,未必一一有当于后人之所欲知。然后人欲求历史智识,必从前人所传史料中觅取。若蔑弃前人史料而空谈史识,则所谓“史”者非史,而所谓“识”者无识,生乎今而臆古,无当于“鉴于古而知今”之任也。
今人率言“革新”,然革新固当知旧。不识病象,何施刀药?仅为一种凭空抽象之理想,蛮干强为,求其实现,鲁莽灭裂,于现状有破坏无改进。凡对于已往历史抱一种革命的蔑视者,此皆一切真正进步之劲敌也。惟藉过去乃可认识现在,亦惟对现在有真实之认识,乃能对现在有真实之改进。故所贵于历史智识者,又不仅于鉴古而知今,乃将未来精神尽其一部分孕育与向导之责也。
且人类常情,必先“认识”乃生“感情”。人最亲者父母,其次兄弟、夫妇乃至朋友。凡其所爱,必其所知。人惟为其所爱而奋战牺牲。人亦惟爱其所崇重,人亦惟崇重其所认识与了知。求人之敬事上帝,必先使知有上帝之存在,不啻当面观体焉,又必使熟知上帝之所以为上帝者,而后其敬事上帝之心油然而生。人之于国家民族亦然。惟人事上帝本乎信仰,爱国家民族则由乎知识,此其异耳。人之父母,不必为世界最崇高之人物;人之所爱,不必为世界最美之典型,而无害其为父母,为所爱者。惟知之深,故爱之切。若一民族对其已往历史无所了知,此必为无文化之民族。此民族中之分子,对其民族,必无甚深之爱,必不能为其民族真奋战而牺牲,此民族终将无争存于并世之力量。今国人方蔑弃其本国已往之历史,以为无足重视;既已对其民族已往文化,懵无所知,而犹空呼爱国。此其为爱,仅当于一种商业之爱,如农人之爱其牛。彼仅知彼之身家地位有所赖于是,彼岂复于其国家有逾此以往之深爱乎!凡今之断头决胸而不顾,以效死于前敌者,彼则尚于其国家民族已往历史,有其一段真诚之深爱;彼固以为我神州华裔之生存食息于天壤之间,实自有其不可侮者在也。
故欲其国民对国家有深厚之爱情,必先使其国民对国家已往历史有深厚的认识。欲其国民对国家当前有真实之改进,必先使其国民对国家已往历史有真实了解。我人今日所需之历史智识,其要在此。
略论中国近世史学,可分三派述之。一曰传统派,亦可谓“记诵派”。二曰革新派,亦可谓“宣传派”。三曰科学派,亦可谓“考订派”。“传统派”主于记诵,熟谙典章制度,多识前言往行,亦间为校勘辑补。此派乃承前清中叶以来西洋势力未入中国时之旧规模者也。其次曰“革新派”,则起于清之季世,为有志功业、急于革新之士所提倡。最后曰“科学派”,乃承“以科学方法整理国故”之潮流而起。此派与传统派,同偏于历史材料方面,路径较近;博洽有所不逮,而精密时或过之。二派之治史,同于缺乏系统,无意义,乃纯为一种书本文字之学,与当身现实无预。无宁以“记诵”一派,犹因熟谙典章制度,多识前言往行,博洽史实,稍近人事;纵若无补于世,亦将有益于己。至“考订派”则震于“科学方法”之美名,往往割裂史实,为局部窄狭之追究。以活的人事,换为死的材料。治史譬如治岩矿,治电力,既无以见前人整段之活动,亦于先民文化精神,漠然无所用其情。彼惟尚实证,号客观,既无意于成体之全史,亦不论自己民族国家之文化成绩也。
惟“革新”一派,其治史为其有意义,能具系统,能努力使史学与当前现身相绾合,能求把握全史,能时时注意及于自己民族国家已往文化成绩之评价。故革新派之治史,其言论意见,多能不胫而走,风靡全国。今国人对于国史稍有观感,皆出数十年中此派史学之赐。虽然,“革新派”之于史也,急于求智识,而怠于问材料。其甚者,对于二、三千年来积存之历史材料,亦以革新现实之态度对付之,几若谓此汗牛充栋者,曾无一顾盼之价值矣。因此其于史,既不能如“记诵派”所知之广,亦不能如“考订派”所获之精。彼于史实,往往一无所知。彼之所谓系统,不啻为空中之楼阁。彼治史之意义,转成无意义。彼之把握全史,特把握其胸中所臆测之全史。彼对于国家民族已往文化之评价,特激发于其一时之热情,而非有外在之根据。其绾合历史于现实也,特借历史口号为其宣传改革现实之工具。彼非能真切沉浸于已往之历史智识中,而透露出改革现实之方案。彼等乃急于事功而伪造智识者,智识既不真,事功亦有限。今我国人乃惟乞灵于此派史学之口吻,以获得对于国史之认识,故今日国人对于国史,乃最为无识也。
所谓“革新派”之史学,亦随时变迁。约言之,亦可分为三期。其先当前清末叶。当时,有志功业之士所渴欲改革者,厥在“政体”。故彼辈论史,则曰:“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皆**黑暗政体之历史也。”彼辈谓:“二十四史乃帝王之家谱。”彼辈于一切史实,皆以“**黑暗”一语抹杀。彼辈对当前病症,一切归罪于二千年来之**。然自**政体一旦推翻,则此等议论,亦功成身退,为明日之黄花矣。继“政治革命”而起者,有“文化革命”。彼辈之目光,渐从“政治”转移而及“学术思想”,于是其对国史之论锋,亦转集于“学术思想”之一途。故彼辈论史,则曰:“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思想停滞无进步,而一切事态因亦相随停滞不进。”彼辈或则谓:“二千年来思想,皆为孔学所掩盖。”或则谓:“二千年来思想,皆为老学所麻醉。”故或者以当前病态归罪孔子,或者归罪于老子。或谓:“二千年来思想界,莫不与**政体相协应。”或则谓:“此二千年来之思想,相当于欧洲史之所谓‘中古时期’。要之如一丘之貉,非现代之所需。”或则谓:“思想限制于文字,欲一扫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思想之沉痼积病,莫如并废文字,创为罗马拼音,庶乎有谬。”然待此等宣传成功,则此等见识,亦将为良弓之藏。继“文化革命”而起者,有“经济革命”。彼辈谓:“无论‘政治’与‘学术’,其后面为‘社会形态’所规定。故欲切实革新政治机构、学术内容,其先应从事于‘社会经济形态’之改造。”彼辈对于当前事态之意见,影响及于论史,则曰:“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皆一‘封建时期’也。二千年来之政治,二千年来之学术,莫不与此二千年来之社会经济形态,所谓‘封建时期’者相协应。”正惟经济改革未有成功,故此辈议论,犹足以动国人之视听。有治史者旁睨而嘘曰:“国史浩如烟海,我知就我力之所及,为博洽谛当之记诵而已,为精细绵密之考订而已,何事此放言高论为!”虽然,国人之所求于国史略有知,乃非此枝节烦琐之考订,亦非此繁重庞杂之记诵,特欲于国家民族已往历史文化有大体之了解,以相应于其当身现实之所需知也。有告之者曰:“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皆**黑暗政体之历史也。”则彼固已为共和政体下之自由民矣,无怪其掉头而不肯顾。或告之曰:“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皆孔子、老子中古时期思想所支配下之历史也。”则彼固已呼吸于二十世纪新空气之仙囿,于孔、老之为人与其所言,固久已鄙薄而弗睹,喑而无知,何愿更为陈死人辨此宿案,亦无怪其奋步而不肯留。或告之曰:“我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皆封建社会之历史耳,虽至今犹然,一切病痛尽在是矣。”于是有志于当身现实之革新,而求知国史已往之大体者,莫不动色称道,虽牵鼻而从,有勿悔矣。然竟使此派论者有踌躇满志之一日,则我国史仍将束高阁、覆酱瓶,而我国人仍将为无国史知识之民族也。
前一时代所积存之历史资料,既无当于后一时期所需要之历史知识,故历史遂不断随时代之迁移而变动改写。就前有诸史言之,《尚书》为最初之史书,然书缺有间,此见其时中国文化尚未到达需要编年史之程度。其次有《春秋》,为最初之编年史。又其次有《左传》,以纲罗详备言,为编年史之进步。然其时则“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乃常事,常事可以不书,兵戎非常事,故左传所载,乃以列国之会盟与战争为主,后人讥之为 “相斫书”焉。又其次为《史记》,乃为以人物为中心之新史,征其时人物个性之活动,已渐渐摆脱古代封建、宗法社会之团体性而崭露头角也。又其次为《汉书》,为断代作史之开始,此乃全国统一的中央政府,其政权已臻稳固后之新需要。自此遂形成中国列代之所谓“正史”,继此而复生“通史”之新要求。于是而有杜佑《通典》,此为“政书”之创作,为以制度为骨干之新史,非政体沿革到达相当程度,不能有此。又继而有《通鉴》,为编年之新通史。又次而有各史纪事本末,为以事件为中心之新史之再现。然如袁氏《通鉴纪事本末》,取材只限于《通鉴》,则貌变而实未变也。于是而有郑樵《通志》之所谓《二十略》,其历史眼光,乃超出于政治人物、人事、年月之外。其他如方志,如家谱,如学案,形形色色,乘一时之新需要而创造新体裁者,不胜缕举。要之自《尚书》下逮《通志》,此皆有志于全史整面之叙述。今观其相互间体裁之不同,与夫内容之差别,可知中国旧史,固不断在改写之中矣。
自南宋以来,又七百年,乃独无继续改写之新史书出现。此因元、清两代皆以异族人主,不愿国人之治史。明其间,光辉乍辟,翳霾复兴,遂亦不能有所修造。今则为中国有史以来未有的变动剧烈之时代,其需要新史之创写尤亟。而适承七百年来史学衰微之末运,因此国人对于国史之认识,乃愈昏昧无准则。前述记诵、考订、宣传诸派,乃亦无一能发愿为国史撰一新本者,则甚矣史学之不振也。
今日所需要之国史新本,将为自尚书以来下至通志一类之一种新通史。此新通史应简单而扼要,而又必具备两条件:一者必能将我国家民族已往文化演进之真相,明白示人,为一般有志认识中国已往政治、社会、文化、思想种种演变者所必要之知识;二者应能于旧史统贯中映照出现中国种种复杂难解之问题,为一般有志革新现实者所必备之参考。前者在积极的求出国家民族永久生命之源泉,为全部历史所由推动之精神所寄;后者在消极的指出国家民族最近病痛之症侯,为改进当前之方案所本。此种新通史,其最主要之任务,尤在将国史真态,传播于国人之前,使晓然了解于我先民对于国家民族所已尽之责任,而油然生其慨想,奋发爱惜保护之挚意也。
此种通史,无疑的将以记诵、考订派之工夫,而达宣传革新派之目的。彼必将从积存的历史材料中出头,将于极艰苦之准备下,呈露其极平易之面相。将以专家毕生之精力所萃,而为国人月日浏览之所能通贯。则编造国史新本之工作,其为难于胜任而愉快,亦可由此想见矣。
“一部二十四史,从何说起?”今将为国史写一简单扼要而有系统之新本,首必感有此苦。其将效记诵、考订派之所为乎?则必泛滥而无归。其将效宣传革新派之所为乎?又必空洞而无物。凡近代革新派所注意者有三事:首则曰政治制度,次者曰学术思想,又次曰社会经济。此三者,“社会经济”为其最下层之基础,“政治制度”为其最上层之结顶,而“学术思想”则为其中层之干柱。大体言之,历史事态,要不出此三者之外。今将轻重先后,分主客取舍于其间乎?抑兼罗并包,平等而同视之乎?
曰,姑舍此。能近取譬,试设一浅喻。今人若为一运动家作一年谱或小传,则必与为一音乐家所作者,其取材详略存灭远异矣。即为一网球家作一小传或年谱,则又必与为一足球家所作者,其取材详略存灭迥别矣。何以故?以音乐家之“个性”与“环境”与“事业”之发展,与运动家不同故;以网球家之个性与环境与事业之发展,又与足球家不同故;一人如此,一民族、一国家亦然。写国史者,必确切晓了其国家民族文化发展 “个性”之所在,而后能把握其特殊之“环境”与“事业”,而写出其特殊之“精神”与“面相”。然反言之,亦惟于其特殊之环境与事业中,乃可识其个性之特殊点。如此则循环反复,欲认识一国家、一民族特殊个性之所在,乃并不如认识一网球家或足球家之单纯而简易。要之必于其自身内部求其精神、面相之特殊个性,则一也。
何以知网球家之个性?以其忽然投入于网球家之环境,而从事于网球之活动故。其他一切饮食、起居、嗜好、信仰,可以无所异于人。若为网球家作年谱,而抄袭某音乐家已成年谱之材料与局套,则某年音乐大会,其人既无预;某年歌曲比赛,某人又不列。其人者,乃可于音乐史上绝无一面。不仅了不异人,抑且有不如无。不知其人之活动与事业乃在网球不在音乐。网球家之生命,不能于音乐史之过程求取。乃不幸今日之治国史者,竟蹈此弊。
以言政治,求一屡争不舍、仅而后得之代表民意机关,如英伦之“大宪章”与“国会”之创新而无有也。又求一轰轰烈烈,明白痛快,如法国“人权大革命”之爆发,而更无有也。则无怪于谓“自秦以来二千年,皆**黑暗之历史”矣。以言思想,求一如马丁路德,明揭“信仰自由”之旗帜,以与罗马教皇力抗,轩然兴起全欧“宗教革命”之**,而更无有也。则无怪于谓“自秦以来二千年,皆束缚于一家思想之下”矣。以言经济,求一如葛马、如哥伦布凿空海外,发现新殖民地之伟迹而渺不可得;求如今日欧、美社会之光怪陆离,穷富极华之景象,而更不可得。则无怪于谓“自秦以来二千年,皆沉眠于封建社会之下,长夜漫漫,永无旦日”矣。凡最近数十年来有志革新之士,莫不讴歌欧、美,力求步驱,其心神之所向往在是,其耳目之所闻睹亦在是。迷于彼而忘其我,拘于貌而忽其情。反观祖国,凡彼之所盛自张扬而夸道者,我乃一无有。于是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乃若一冬蛰之虫,生气未绝,活动全失。彼方目神炫于网球场中四周之采声,乃不知别有一管弦竞奏、歌声洋溢之境也则宜。故曰:治国史之第一任务,在能于国家民族之内部自身,求得其独特精神之所在。
凡治史有两端:一曰求其“异”,二曰求其“同”。何谓求其异?凡某一时代之状态,有与其先、后时代突然不同者,此即所由划分一时代之“特性”。从两“状态”之相异,即两个“特性”之衔接,而划分为两时代。从两时代之划分,而看出历史之“变”。从“变”之倾向,而看出其整个文化之动态。从其动态之畅遂与夭淤,而衡论其文化之为进退。此一法也。何谓求其同?从各不同之时代状态中,求出其各“基相”。此各基相相衔接、相连贯而成一整面,此为全史之动态。以各段之“变”,形成一全程之“动”。即以一整体之“动”,而显出各部分之“变”。于诸异中见一同,即于一同中出诸异。全史之不断变动,其中宛然有一进程。自其推动向前而言,是谓其民族之“精神”,为其民族生命之源泉。自其到达前程而言,是谓其民族之“文化”,为其民族文化发展所积累之成绩。此谓求其同。此又一法也。
故治国史不必先存一揄扬夸大之私,亦不必先抱一门户立场之见。仍当于客观中求实证,通览全史而觅取其动态。若某一时代之变动在“学术思想”,例如战国先秦。我即著眼于当时之学术思想而看其如何为变。若某一时代之变动在“政治制度”,例如秦汉。我即著眼于当时之政治制度而看其如何为变。若某一时代之变动在“社会经济”,例如三国魏晋。我即著眼于当时之社会经济而看其如何为变。“变”之所在,即历史精神之所在,亦即民族文化评价之所系。而所谓“变”者,即某种事态在前一时期所未有,而在后一时期中突然出现。此有明白事证,与人共见,而我不能一丝一毫容私于其间。故曰:仍当于客观中求实证也。革新派言史,每曰“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云云,是无异谓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无变,即不啻谓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历史无精神、民族无文化也。其然,岂其然?
今于国史,若细心籀其动态,则有一至可注意之事象,即我民族文化常于“和平”中得进展是也。欧洲史每常于“战争”中著精神。如火如荼,可歌可泣。划界限的时期,常在惊心动魄之震荡中产生。若以此意态来看.中国史,则中国常如昏腾腾地没有长进。中国史上,亦有大规模从社会下层掀起的战争,不幸此等常为纷乱牺牲,而非有意义的划界限之进步。秦末刘、项之乱,可谓例外。明祖崛起,扫除胡尘,光复故土,亦可谓一个上进的转变。其他如汉末黄巾,乃至黄巢、张献忠、李自成,全是混乱破坏,只见倒退,无上进。近人治史,颇推洪、杨为中华民族革命之先锋,然此固矣。然洪、杨数十余年扰乱,除与国家社会以莫大之创伤外,成就何在?此中国史上大规模从社会下层掀起的战争,常不为民族文化进展之一好例也。然中国史之进展,乃常在和平形态下,以舒齐步骤得之。若空洞设譬,中国史如一首诗,西洋史如一本剧。一本剧之各幕,均有其截然不同之变换。诗则只在和谐节奏中转移到新阶段,令人不可划分。所以诗代表中国文化之最美部分,而剧曲之在中国,不占地位。西洋则以作剧为文学家之圣境。即以人物作证,苏格拉底死于一杯毒药,耶稣死于十字架,孔子则梦奠于两楹之间,晨起扶杖逍遥,咏歌自勉。三位民族圣人之死去,其景象不同如此,正足反映民族精神之全部。再以前举音乐家与网球家之例喻之,西洋史正如几幕精彩的硬地网球赛,中国史则直是一片琴韵悠扬也。
姑试略言中国史之进展。就政治上言之,秦、汉大统一政府之创建,已为国史辟一奇绩。近人好以罗马帝国与汉代相拟,然二者立国基本已不同。罗马乃以一中心而伸展其势力于四围。欧、亚、非三洲之疆土,特为一中心强力所征服而被统治。仅此中心,尚复有贵族、平民之别。一旦此中心上层贵族渐趋腐化,蛮族侵入,如以利刃刺其心窝,而帝国全部,即告瓦解。此罗马立国形态也。秦、汉统一政府,并不以一中心地点之势力,征服四周,实乃由四围之优秀力量,共同参加,以造成一中央。且此四围,亦更无阶级之分。所谓优秀力量者,乃常从社会整体中,自由透露,活泼转换。因此其建国工作,在中央之缔构,而非四周之征服。罗马如一室中悬巨灯,光耀四壁;秦、汉则室之四周,遍悬诸灯,交射互映;故罗马碎其巨灯,全室即暗,秦、汉则灯不俱坏光不全绝。因此罗马民族震铄于一时,而中国文化则辉映于千古。我中国此种立国规模,乃经我先民数百年惨淡经营,艰难缔构,仅而得之。以近世科学发达,交通便利,美人立国,乃与我差似。如英、法诸邦,则领土虽广,惟以武力贯彻,犹惴惴惧不终日。此皆罗马之遗式,非中国之成规也。
谈者好以**政体为中国政治诟病,不知中国自秦以来,立国规模,广土众民,乃非一姓一家之力所能**。故秦始皇始一海内,而李斯、蒙恬之属,皆以游士擅政,秦之子弟宗戚,一无预焉。汉初若稍稍欲返古贵族分割宰制之遗意,然卒无奈潮流之趋势何!故公孙弘以布衣为相封侯,遂破以军功封侯拜相之成例,而变相之贵族擅权制,终以告歇。博士弟子,补郎、补吏,为入仕正轨,而世袭任荫之恩亦替。自此以往,入仕得官,遂有一公开客观之标准。“王室”与政府逐步分离,“民众”与“政府”则逐步接近。政权逐步解放,而国家疆域亦逐步扩大,社会文化亦逐步普及。综观国史,政体演进,约得三级:由封建而跻统一,一也。此在秦、汉完成之。由宗室、外戚、军人所组成之政府,渐变而为士人政府,二也。此自西汉中叶以下,迄于东汉完成之。由士族门第再变而为科举竞选,三也。此在隋、唐两代完成之。惟其如此,“考试”与“铨选”,遂为维持中国历代政府纲纪之两大骨干。全国政事付之官吏,而官吏之选拔与任用,则一惟礼部之考试与吏部之铨选是问。此二者,皆有客观之法规,为公开的准绳,有皇帝王室代表。所不能摇,宰相政府首领。所不能动者。若于此等政治后面推寻其意义,此即《礼运》所谓“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之旨。就全国民众施以一种合理的教育,复于此种教育下选拔人才,以服务于国家;再就其服务成绩,而定官职之崇卑与大小。此正战国晚周诸子所极论深觊,而秦、汉以下政制,即向此演进。特以国史进程,每于和平中得伸展,昧者不察,遂妄疑中国历来政制,惟有**黑暗,不悟政制后面,别自有一种理性精神为之指导也。
谈者又疑中国政制无民权,无宪法。然民权亦各自有其所以表达之方式与机构,能遵循此种方式而保全其机构,此即立国之大宪**,不必泥以求也。中国自秦以来,既为一广土众民之大邦,如欧西近代所运行民选代议士制度,乃为吾先民所弗能操纵。然诚使国家能历年举行考试,平均选拔各地优秀平民,使得有参政之机会;又立一客观的服务成绩规程,以为官位进退之准则,则下情上达,本非无路。晚清革命派,以民权宪法为推翻满清政府之一种宣传,固有效矣。若遂认此为中国历史真相,谓自秦以来,中国惟有**黑暗,若谓“民无权,国无法”者已二千年之久,则显为不情不实之谈。民国以来,所谓民选代议之新制度,终以不切国情,一时未能切实推行。而历古相传“考试”与“铨选”之制度,为维持政府纪纲之两大骨干者,乃亦随**黑暗之恶名而俱灭。于是一切官场之**混乱,胥乘而起,至今为厉。此不明国史真相,妄肆破坏,轻言改革所应食之恶果也。
中国政制所由表达之方式与机构,既与近代欧人所演出者不同。故欲争取民权,而保育长养之,亦复自有道。何者?彼我立国规模既别,演进渊源又不同。甲族甲国之所宜,推之乙族乙国而见窒碍者,其例实多。凡于中国而轻言民众革命,往往发动既难,收拾亦不易,所得不如其所期,而破坏远过于建设。所以国史常于和平中得进展,而于变乱中见倒退者,此由中国立国规模所限,亦正我先民所贻政制,以求适合于我国情,而为今日吾人所应深切认识之一事。若复不明国史真相,妄肆破坏,轻言改革,则又必有其应食之恶果在矣。
其次请言学术思想。谈者率好以中国秦以后学术,拟之欧洲之“中古时期”。然其间有难相比并者。欧洲中古时期之思想,以“宗教”为主脑,而中国学术界,则早脱宗教之羁绊。姑以史学言,古者学术统于王官,而史官尤握古代学术之全权。“史”者,乃宗庙职司之一员,故宗教、贵族、学术三者,常相合而不相离。孔子始以平民作新史而成《春秋》,“其事则齐桓、晋文”皆政治社会实事,不语怪力乱神,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自有孔子,而史学乃始与宗教、贵族二者脱离。然西汉司马氏尚谓:“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主上以倡优畜之。”此非愤辞,乃实语。汉代太史属于太常,则为宗庙职司之一员。太乐、太祝、太宰、太卜、太医与太史,同为太常属下之六令丞。太乐之下,自有倡优。宗庙祭祠,太史与倡优同有其供奉之职。则史学仍统于皇帝、宗庙、鬼神之下。然司马氏不以此自限,发愤为《史记》,自负以续孔子之《春秋》;即对当朝帝王卿相种种政制事态,质实而书,无所掩饰。司马氏不以得罪。及东汉班氏,以非史官,为史下狱,然寻得释,所草悬为国史。自此以往,中国史学,已完全由皇帝、宗庙下脱出,而为民间自由制作之一业焉。
且王官之学,流而为百家,于是“史官”之外,复有“博士”。此二官者,同为当时政治组织下专掌学术之官吏。“史官”为古代王官学之传统,而“博士官”则为后世新兴百家学之代表。博士亦属太常,是学术仍统于宗庙也。然太史仅与星历卜祝为伍,而博士得预闻朝政,出席廷议而见咨询,则社会新兴百家学,已驾古代王官学而上之矣。然自秦以来,占梦、求仙之术,皆得为博士,犹在帝王所好。及汉武听董仲舒议,罢黜百家,专立《五经》博士,于是博士性质,大见澄清;乃始于方技神怪旁门杂流中解放,而纯化为专治历史与政治之学者,所谓“通经致用”,即是会通古代历史知识,在现实政治下应用。又同时肩负国家教育之责。而博士弟子,遂为入仕惟一正途。于是学术不仅从“宗教”势力下脱离,并复于“政治”势力下独立。自此以往,学术地位,常超然于政治势力之外,而享有其自由,亦复常尽其指导政治之责任。而政治亦早与宗教分离,故当时中国人所希冀者,乃为地上之王国,而非空中之天国也。孔子成《春秋》,前耶稣降生480年。马迁为《史记》,亦前耶稣降生100年。其时中国政治社会,正向一合理的方向进行,人生之伦理教育,即其“宗教”,无所仰于渺茫之灵界;而罗马则于贵族与军人之对外侵略与对内奢纵下覆灭。耶教之推行,正因当时欧人无力建造合理之新国家,地上之幸福既渺不可望,乃折而归向上帝。故西洋中古时期之宗教,特承续当时政治组织之空隙而起,同时又替代一部分或可说大部分。政治之任务。若必以中国史相拟,惟三国魏晋之际,统一政府覆亡,社会纷乱,佛教输入,差为近之。然东晋南北朝政府规模,以及立国之理论,仍沿两汉而来。当时帝王卿相,诚心皈依佛教者,非无其人;要之,僧人与佛经,特为人生一旁趋,始终未能篡夺中国传统政治社会之人生伦理教育而为代兴。隋唐统一政府复建,其精神渊源,明为孔子、董仲舒一脉相传之文治思想,而佛教在政治上,则无其指导之地位。西洋所谓“国家建筑于宗教之上”之观感,在中国则绝无其事。继隋唐统一盛运而起者,有禅宗思想之盛行。禅宗教理,与马丁路德之宗教改革,其态度路径,正有相似处。然西洋宗教革命,引起长期残酷的普遍相互屠杀,而中国则无之者,以中国佛教仍保其原来一种超世间的宗教之本色,不如西洋耶教已深染世法,包揽政治、经济种种俗世权利于一身,因此其教理上之改革,不得不牵连发生世态之扰动也。中国佛教虽盛极一时,而犹始终保全其原来超世间的本色者,则因中国政治社会一切世事,虽有汉末以及五胡之一段扰乱,而根本精神依然存在。东晋南北朝以迄隋唐,仍从此源头上演进,与西洋之自罗马帝国解体以后,政治社会即陷入黑暗状态者不同也。何以西洋自罗马帝国覆亡,即陷入一黑暗时期之惨运,而中国汉亡以后幸不然?则以罗马建国,本与汉代精神不同。罗马乃以贵族与军人之向外征服立国,及贵族、军人**堕落,则其建国精神已根本不存在。北方蛮族,在先既受不到罗马文化之熏陶,及其踏破罗马以后,所得者乃历史上一个罗马帝国躯壳之虚影,至于如何创建新国家之新精神,则须在其自身另自产生。要之,北方蛮族之与罗马帝国,乃属两个生命,前者已老死,后者未长成,故中间有此一段黑暗。至于汉代统一政府之创兴,并非以一族一系之武力征服四围而起,乃由常时全中国之文化演进所酝酿、所缔造而成此境界。换言之,秦、汉统一,乃晚周先秦平民学术思想盛兴后,伸展于现实所应有之现象;并不如西洋史上希腊文化已衰,罗马民族崛起,仍是两个生命,不相衔接也。汉代之覆亡,特一时王室与上层政府之**;而所由缔构此政府、推戴此王室之整个民族与文化,则仍自有其生命与力量。故汉末变乱,特如江上风起,水面波兴,而此滔滔江流,不为废绝。且当时五胡诸蛮族,中国延之入内地者,自始即与以中国传统文化之熏陶,故彼辈虽乘机骚动,而彼辈固已同饮此文化之洪流,以浇溉其生机,而浸润其生命。彼辈之分起迭兴,其事乃仅等于中国社会内部自身之一种波动。惟所缺者,在其于中国文化洪流中,究竟浇溉未透、浸润未深而已。然隋唐统一盛运,仍袭北朝汉化之复兴而起。如此言之,则渊源于晚周先秦,迁衍至于秦汉、隋唐,此一脉相沿之学术思想,不能与罗马覆亡后西洋史上之所谓“中古时期”之教会思想相比,断断然矣。
北宋学术之兴起,一面承禅宗对于佛教教理之革新,一面又承魏晋以迄隋唐社会上世族门第之破坏,实为先秦以后,第二次平民社会学术思想自由活泼之一种新气象也。若以此派学术与西洋中古时期之教会相比,更为不伦。元明以下,虽悬程朱经说为取士功令,然不得即目程朱为当时之宗教。明代极多遵陆王而反抗程朱者,清代尤盛以训诂考据而批驳程朱者。社会学术思想之自由,并未为政治所严格束缚,宗教则更不论矣。
若谓中国学术,尚未演进于西洋现代科学之阶段,故以兴西洋中古时期相比论;此亦不然。中国文化演进,别有其自身之途辙,其政治组织乃受一种相应于中国之天然地理的学术思想之指导,而早走上和平的大一统之境界。此种和平的大一统,使中国政制常偏重于中央之凝合,而不重于四围之吞并。其精神亦常偏于和平,而不重于富强;常偏于已有之完整,而略于未有之侵获;对外则曰“昭文德以来之”,对内则曰“不患寡而患不均”。故其为学,常重于人事之协调,而不重于物力之利用。故西洋近代科学,正如西洋中古时期之宗教,同样无在中国自己产生之机缘。中国在已往政治失其统一,社会秩序崩溃,人民精神无可寄托之际,既可接受外来之“宗教”,如魏、晋以下,迄隋、唐初期。中国在今日列强纷争,专仗富强以图存之时代,何尝不可接受外来之“科学”?惟科学植根应有一最低限度之条件,即政治稍上轨道,社会稍有秩序,人心稍得安宁是也。此与宗教输入之条件恰相反。而我国自晚清以来,政治骤失常轨,社会秩序,人民心理,长在极度摇兀不安之动荡中。此时难谋科学之发达,而科学乃无发达余地。论者又倒果为因,谓科学不发达,则政治、社会终无出路。又轻以中国自来之文化演进,妄比之于西洋之中古时期,乃谓非连根铲除中国以往学术之旧传统,即无以萌现代科学之新芽。彼仍自居为“文艺复兴”、“宗教改革”之健者,而不悟史实并不如此。此又不明国史真相,肆意破坏,轻言改革,仍自有其应食之恶果也。
请再言社会组织。近人率好言中国为“封建社会”,不知其意何居?以政制言,中国自秦以下,即为中央统一之局,其下郡、县相迁辖,更无世袭之封君,此不足以言“封建”。以学术言,自先秦儒、墨唱始,学术流于民间,既不为贵族世家所独擅,又不为宗教寺庙所专有。平民社会传播学术之机会,既易且广,而学业即为从政之阶梯,白衣卿相,自秦以来即尔。既无特殊之贵族阶级,是亦不足以言“封建”。若就经济情况而论,中国虽称以农立国,然工商业之发展,战国、秦、汉以来,已有可观。惟在上者不断加以节制,不使有甚贫、甚富之判。又政府奖励学术,重用士人,西汉之季,遂有“遗子黄金满,不如一经”之语。于是前汉《货殖》《游侠》中人,后汉多走入《儒林》《独行传》中去。所以家庭温饱,即从事学问,而一登仕宦,则束身礼义之中。厚积为富,其势不长,然亦非有世袭之贵人也。井田制既废,民间田亩得自由买卖,于是而有兼并。然即如前汉封君,亦仅于衣租食税而止。其封邑与封户之统治,仍由国家特派官吏。以国家法律而论,封君之兴与封户,实同为国家之公民。后世如佃户欠租,田主亦惟送官法办,则佃户之卖田纳租于田主,亦一种经济契约之关系,不得目田主为贵族、为封君,目佃户为农奴、为私属。土地既非采邑,即难“封建”相拟。然若谓中国乃资本主义之社会,则又未是。以中国传统政治观念,即不许资本势力之成长也。
西洋史家有谓其历史演变,乃自“封建贵族”之社会,转而为“工商资本”之社会者。治中国史者,以为中国社会必居于此二之一,既不为“工商资本”之社会,是必 “贵族封建”之社会无疑。此犹论政制者,谓国体有君主与民主,政体有**与立宪。此特往时西国学者,自本其已往历史演变言之。吾人反治国史,见中国有君主,无立宪,以谓是必“君主**”,仅可有君主,无立宪,而非**。中国已往社会,亦仅可非封建,非工商,而成一格。何以必削足适履,谓人类历史演变,万逃不出西洋学者此等分类之外?不知此等分类,在彼亦仅为一时流行之说而已。国人懒于寻国史之真,勇于据他人之说,别有存心藉为宣传,可以勿论;若因而信之,谓国史真相在是,因而肆意破坏,轻言改革,则仍自有其应食之恶果在矣。
十一
然则中国社会,自秦以下,其进步何在?曰:亦在于经济地域之逐渐扩大,文化传播之逐次普及,与夫政治机会之逐次平等而已。其进程之迟速不论,而其朝此方向演进,则明白无可疑者。若谓其无清楚界限可指,此即我所谓国史于和平中得进展,实与我先民立国规模相副相称,亦即我民族文化特征所在也。
尝谓世界群族,其文化演进,主要者不越两型:一者环地中海之四周,自埃及、巴比伦、爱琴、波斯、希腊、罗马以渐次波及于欧罗巴之全部,此西方之一型也。一者沿黄河两岸,以达于海滨,我华夏民族,自虞、夏、商、周以来,渐次展扩以及于长江、辽河、珠江流域,并及于朝鲜、日本、蒙古、西域、青海、西藏、安南、暹罗诸境,此东方之一型也。此二型者,其先限于地势,东西各不相闻接。西方之一型,于破碎中为分立,为并存,故当务于“力”的战争,而竞为四围之战。东方之一型,于整块中为围聚,为相协,故常务于“情”的融和,而专为中心之翕。一则务于国强为并包,一则务于谋安为系延。故西方型文化之进展,其特色在转换,而东方型文化之进展,其特色则在扩大。转换者,如后浪之覆前浪,波澜层叠,后一波涌架于前一波之上,而前一波即归消失。西洋史之演进,自埃及、巴比伦、波斯以逮希腊、罗马,翻翻滚滚,其吞咽卷灭于洪涛骇浪、波澜层叠之下者,已不知其几国几族矣。扩大者,如大山聚,群峰奔凑,蜿蜒缭绕,此一带山脉包裹于又一带山脉之外,层层围拱,层层簇聚,而诸峰映带,共为一体。故中国史之演进,不仅自两汉而隋、唐,两宋、明,一脉相沿,绳绳不绝;即环我族而处者,或与我相融和而同化,如辽、金、蒙古、满洲、西藏、新疆诸族;亦有接受我文化,与我终古相依,如梁甫之于泰山然,则朝鲜、日本、安南之类是也。朝鲜、安南久属中国而犹得自存,此尤明受中国文化之赐。将西洋史逐层分析,则见其莫非一种“力”的支撑,亦莫非一种“力”的转换。此力代彼力而起,而社会遂为变形。其文于同一世界中,常有各国并立;东方则每每有即以一国当一世界之感。故西方常求其力之向外为战争;而东方则惟求其力于内部自消融,因此每一种力量之存在,常不使其僵化以与他种力量相冲突,而相率投入于更大之同情圈中,卒于溶解消散而不见其存在。我所谓国史于和平中见进展者在此。故西方史常表见为“力量”而东方史则常表见为“情感”。西方史之顿挫,在其某种力量之解体;其发皇,则在某一种新力量之产生。中国史之隆污升降,则常在其维系国家社会内部的情感之麻木与觉醒。此等情感一且陷于麻木,则国家社会内部失所维系,而大混乱随之。中国史上之大混乱,亦与西方史上之“革命”不同。西方史上之革命,多为一种新力量与旧力量之冲突。革命成功,即新力量登台,社会亦随之入一新阶段。中国史上之混乱,则如江河绝堤,洪水泛滥。泛滥愈广,力量愈薄,有破坏,无长进。必待复归故槽,然后再有流力。中国社会,自秦以下,大体即向“力”的解消之途演进。迄于近世,社会各方平流缓进,流量日大,而流速日减。以治西史之眼光衡之,常觉我民族之潺缓无力者在此。然我民族国家精神命脉所系,固不在一种力之向外冲击,而在一种情之内在融和也。盖西方制为列国争存之局,东方常为融和者,至是乃不得不卷而藏之,而追随于彼我角力争胜之场;此已为东方之不得不见逊于西方者矣。抑我之所以为国家社会内部一统情感融和者,方其时,又适值麻痹堕退之际,自清中叶后乾、嘉以来,川、楚、两粤大乱迭起,洪流四泛之象已成,中国社会本苦无力,又继之以追随西方角力争胜之势,既不足以对外,乃转锋而内向。终于“情”的融和,常此麻木,“力”的长成,遥遥无期。不断绝堤放坝,使水流不断泛滥,洪水遍于中国,而国人仍复有沉酣于凭藉某力推翻某力之好梦者。此又不明国史真相,应食恶果之一至可痛心之例也。
十二
一民族一国家历史之演进,有其生力焉,亦有其病态焉。生力者,即其民族与国家历史所推进之根本动力也。病态者,即其历史演进途中所时时不免遭遇之顿挫与波折也。人类历史之演进,常如曲线形之波浪,而不能成一直线以前向。若以两民族两国家之历史相比并观,则常见此时或彼升而我降,他时彼降而我升。只横切一点论之,万难得其真相。今日治国史者,适见我之骤落,并值彼之突进,意迷神惑,以为我有必落,彼有必进,并以一时之进落为彼、我全部历史之评价,故虽一切毁我就人而不惜,惟求尽废故常,以希近似于他人之万一。不知所变者我,能变者亦我,变而成者依然为我。譬之病人,染病者为我,耐病者亦我,脱病而复起者仍我也。一切可变,而“我”不可变。若已无我,认为变者?变而非我,亦何希于变?必有生力,乃可去病。病有其起因,而非生力之谓。若医者谓:“君病之起,起于君之有生,君当另换一无病之生”,此为何等医耶!讳疾拒医固不当,亦未有因人病而从头绝其生命以为医者。故治史者,必明生力,明病态。生力自古以长存,病态随时而忽起。今日之中国,显为有病,病且殆矣,万不容讳。然犹有所希冀者,其人虽病,尚有内部自身生力可以为抗。若如今人乃仅婉言之,直捷而道,惟有早日绝其生命之一法而已。凡此皆指“生原”为“病原”之妄说也。
“生原”者,见于全部潜在之本力,而“病原”则发于一时外感之事变。故求一民族一国家历史之生原者,贵能探其本而揽其全;而论当前之病态者,则必辨于近世而审其变。国史绵历,既四、五千年于兹,其病象之见于各时期者,推原寻因,不能全同。有染稍久者,亦有仅起于当前者。而要言之,国史自隋唐以来,科举制既兴,士族门第之地位消融渐尽,而社会走上平铺散漫之境,此中国晚近世一大变也。逆溯中国当前病象,推之最远,至于中唐安史之乱以来而极。究生力必穷之最先,诊病况必详之最后。西人论史,盛夸起文明光昌,而渊源所自,必远本之于希腊、罗马。国人捧心效颦,方务于自谴责,而亦一一归罪于古人,断狱于唐虞三代之上,貌是而神非,甚矣其不知学也。
中唐以来之社会,既成一平铺散漫之社会,而其政治,仍为一和平的大一统之政治。故一“王室”高高在上,而“社会”与“政府”之间,堂阶益远,常易招致“王室”与“政府”之娇纵与专擅,一也。社会无豪强巨富,虽日趋于平等之境,然贫无赈,弱无保,其事不能全仰之于政府,而民间每苦于不能自振奋,二也。政府与民间之所以赖以沟通者,曰惟“科举”,然科举既悬仕宦为鹄的,则从事于投选者,往往忘其义命而徒志于身家之富贵与温饱,三也。此三者,厥为中唐以来中国政治、社会走入一新境后所易犯之病征。宋儒讲学,即针对此病态而发。然而宋之为病,尚不止于此。宋人不能自解救,而招致蒙古之入主,一切政制,为急剧之退转,益与后世中国以莫大之创伤。明祖崛起草泽,征元政废弛,罢宰相,尊君权,不知善为药疗,而转益其病。清人入关,盗憎主人,钳束猜防,无不用其极,仍袭明制而加厉。故中国政制之废宰相,统“政府”于“王室”之下,真不免为独.夫**之黑暗所笼罩者,其事乃起于明而完成于清,则相沿亦已六百年之久。明儒尚承两宋遗绪,王室**于上,而士大夫抗争弥缝于下,君臣常若水火,而世途犹赖有所匡系。故明之亡而民间之学术气节,尚足照耀光辉于前古。清人又严加摧抑,宋、明七百年士人书院民间自由讲学之风遂炽。于是士大夫怵于焚坑之酷,上之为训诂、考据,自藏于故纸堆中以避祸,下之为八股、小楷,惟利禄是趋。于是政府与民间所赖以沟贯之桥梁遂腐断,所赖以流通之血脉遂枯绝。中国之幸免于乱者,亦惟满清诸豪酋猜防压制、诱胁愚弄之力。此稍读康、雍、乾三朝史略,可以知之。故使世运益败坏于冥冥漠漠之中,而姑以搏一时之安宁。此乃斩丧我民族永久之元气,而以换造彼目前之荣华者也。逮满族统治之力既衰,而中国政治、社会之百病,遂全部暴露。论者每谓自嘉、道以来,东西势力相接触,东方乃相形见拙;此似是而未尽之说也。纵使嘉、道以往,长得闭关自守,海道之局不开,满洲之治权,仍必颠覆,中国仍必大乱。其病先已深中于自身之内部,而外邪乘之,其病象遂益错出。因使庸医操峻剂,更奏迭前,茫昧而杂投,以互期于一逞,则几何其病之不日殆也。
十三
晚清之季,谈者率自称我民族国家曰“睡狮”,曰“病夫”,此又不知别白之说也。夫“睡”与“病”不同。睡者精力未亏,蹶然兴起,犹可及人;病者不然。晚清之季则病也,非睡也。且其病又入膏肓,非轻易所能拔除。异族统治垂三百年,其对我国家、社会、文化生机之束缚与损害,固已甚矣。然中国以二千年广土众民大一统之局,“王室”为其客观之最高机关,历史沿袭既久,则骤变为难。又况自明以来六百年,政府无宰相,“王室”久握独裁之权,则激变又难。清廷不能不去,王室不能复建,逼使中国不得不为一激剧之变动,以试验一无准备、无基础之新政体,而不能更于其间选择一较缓进、较渐变之路,此为晚清革命之难局,一矣。日本明治维新在此点较中国多获便宜。天皇一统,于日本历史及民众观念上,并无十分剧变,得渐次引上宪政轨辙。中国政制之剧变,虽幸得冒险渡过,然所尝苦痛实深。洪宪之称帝,宣统之复辟,几许曲折,消损中国前进之精力与元气者,良不少也。
且满清政府,自咸、同以后,其情况视前已大变。各省督、抚,擅权自专,中央无力驾驭,渐成分裂割据之局。又处五洲棣通形势之下,政府虽**,犹得凭藉其地位,借外债,买军火,练新兵,整理交通,加强管辖。遂使**之政权,黑暗之势力,既得外力之助,又因外患之顾忌,迄未得彻底澄清之机会。革命势力之起,亦不得不与旧政府下之黑暗势力相妥协,以顺利其进行。革命之结果,仅为旧政权之溃烂解体而非其消灭。于是民国以来,武人弄权,地方割据,日转增长。内乱层见叠出,斩丧社会之元气,障碍国家之前进,其间莫非有外力焉为之呼应。此犹人身变病,未先驱解,早服补剂,病根缠绵不去,生机奄息不复。此又为民国以来缔构中央统一政权之难局,二矣。
尤难者,不在武人割据之不可铲灭,而在政治中心势力之不易产生。满清末叶,政治中心早已逐步没落。革命以还,所揭杆号召者,曰“民主共和”,而实际则去民主之阶程尚远。新中国建设之大业,一时难望于民众之仔肩。独裁王室既倒,而不幸当时之中层阶级,始从二百余年长期异族统制下抬头,八股小楷之素养,升官发财之习气,淘汰未净。而革命党人,则只挟外来“平等”、“自由”、“民权”诸新名词,一旦于和平处境下加入政府,乃如洪罅之点雪,名号犹是,实质遽化。其名犹曰政党民权,其实则为结党争权。一时中层知识分子,无新无旧,分途依附于地方武人割据势力之下而互为利用。此辈于前清末叶,既力阻开新之运,又于民国初年,加倍捣乱之功。此盖满清长期部族政权统治之智识阶级,日愚日腐,而骤遇政治中心大动摇之后所应有之纷扰。然此特一时病态,不得谓此绵历此数千年文化正统而为其最后之结晶。若果如是,则中国文化亦不能绵历此数千年之久,而早当于过去历史中烟消灰灭,先昔人之枯骨而腐朽矣。此又民国以来,社会中坚势力未能形成之难局,三也。此一点,日本明治维新较中国又占几许便宜。日本政权迁禅,自藩府还之天皇,既不如中国变动之剧。而日本在藩府统治下之封建道德,如武士道之忠君敬上、守信立节,移之于尊王攘夷,其道为顺。中国士大夫立身处世之纲领节目,久已在长期部族统治之猜防压制、诱协愚弄下变色。油滑、贪污、不负责任,久成满清末年官场乃至儒林之风气。一旦政体更革,名为“民主”实则全须士大夫从政者良心自负责任,而中国士大夫无此素养。既昧心祸国,又以“民权”之说委罪卸责。此其病乃深中于士大夫之良心,固非睡狮之喻所能得拟也。
凡此皆晚近中国之病,而尤其病于士大夫之无识。士大夫无识,乃不见其为病,急于强起急走以效人之所为。跳踉叫噪,踊跃愤兴,而病乃日滋。于是转而疑及于我全民族数千年文化本源,而惟求全变故常以为快。不知今日中国所患,不在于变动之不剧,而在于暂安之难获。必使国家有暂安之局,而后社会始可以有更生之变。所谓更生之变者,非从于外面为涂饰模拟、矫揉造作之谓,乃国家民族内部自身一种新生命力之发舒与成长。而牖启此种力量之发舒与成长者,“自觉”之精神,较之效法他人之诚挚为尤要。不幸此数十年来,国人士大夫,乃悍于求变,而忽于谋安;果于为率导,而怠于务研寻。又复掺以私心,鼓以戾气,其趋势至于最近,乃继续有加益甚而靡已。
药不对病,乃又为最近百病缠缚之一种根本病也。
十四
虽然,无伤也。病则深矣重矣,抑病之渐起,远者在百年、数百年之间,病之剧发,近者在数年、数十年之内。而我民族国家文化潜力之悠久渊深,则远在四、五千年以上。生机之轧塞郁勃,终必有其发皇畅遂之一日。而果也,近者以敌国外患之深侵,而国内臻于统一。以一年半之艰苦抗战,而国人遂渐知“自力更生”之为何事。盖今日者,数十年乃至百年社会之积病,与夫数千年来民族文化之潜力,乃同时展开于我国人之眼前。值此创剧痛深之际,国人试一番我先民五千年来惨淡创建之史迹,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必有渊然而思,憬然而悟,愀然而悲,奋然而起者。要之我国家民族之复兴,必将有待于吾国人对我先民国史略有知。此则吾言可悬国门,百世以俟而不惑也。
茫茫员域,芸芸众生,我不知其已历几何世矣!抑有始终未跻于抟成“民族”之境者;有虽抟成为一民族,而未达创建“国家”之域者;有难抟成一民族,创建一国家,而俯仰已成陈迹,徒供后世史家为钩稽凭吊之资者;则何与?曰:惟视其“文化”。民族之抟成,国家之创建,胥皆“文化”演进中之一阶程也。故民族与国家者,皆人类文化之产物也。举世民族、国家之形形色色,皆代表其背后文化之形形色色,如影随形,莫能违者。人类苟负有一种文化演进之使命,则必抟成一民族焉,创建一国家焉,夫而后其背后之文化,始得有所凭依而发扬光大。若其所负文化演进之使命既中辍,则国家可以消失,民族可以离散。故非国家、民族不永命之可虑,而其民族、国家所由产生之“文化”已衰息断绝,而其国家之生命犹得长存者。环顾斯世,我民族命运之悠久,我国家规模之伟大,可谓绝出寡俦,独步于古今矣。此我先民所负文化使命价值之真凭实据也。以数千年民族、国家悠久伟大之凭藉,至于今而始言建国焉,又必以抗战而始可言建国焉,此何故?曰:惟我今日国人之不肖,文化之堕落故。以我国人今日之不肖,文化之堕落,而犹可言抗战,犹可以言建国,则以我先民文化传统犹未全息绝故。一民族文化之传统,皆由其民族自身迁传数世、数十世、数百世血液所浇灌,精肉所培壅,而始得开此民族文化之花,结此民族文化之果,非可以自外巧取偷窃而得。若不然,自古可以无亡国灭种之祸,而幸生之族,偷存之国,将充世。是既疑我先民久为幸生、偷存,而我当前之所为抗战与建国,是不啻仍将效法我先民继为此幸生而偷存也。非然者,我民族国家之前途,仍将于我先民文化所贻自身内部获得其生机。我所谓必于我先民国史略有知者,即谓此。是则我言仍可悬国门,百世以俟而不惑也。
十五
虽然,我之此书,抑不足以任此。昔有宋司马光,以名世杰出之才,当神宗、王安石锐意变法之际,独愀然以为未当,退而著史,既获刘、范诸君子相从扶翼,又得政府之资助,晏居洛阳,设局从事,先后垂二十年而书成,以为可以“资治”,故名曰《资治通鉴》。其书衣钵沾溉于后世,至今不能废。稍知从事于国史者,恣渔猎焉。自孔子、史公而下,以通史建大业,推司马氏,岂不伟与!今去司马氏又千年,史料累积,又十、百倍于司马氏之时,而世局之纷纭错综,则更非司马氏当时所能相提并论。又加之以人不悦学,士方蔑古,竞言“革新”者,谓可以绝无资于鉴往知古之劳;而治史者亦务为割裂穿凿,以逃世笑。穷不自揆,避地来滇南,深惭偷生无补国难,独奋私臆,穷教课之余暇,闭居一室,妄自落笔,历时一载,成此区区五十万字。又复蔽帚燕石,妄自珍惜,谓散亡之无日,保藏之难周,朝脱稿,暮付印。欲于我先民以往五千年惨淡经营之史迹,幸有当于其万分之一二。以视往者司马氏之郑重其事,古今人度量相越,岂不足以愧杀人耶!抑余又惧世之鄙斥国史与夫为割裂穿凿之业者,必将执吾书之瑕疵,以苛其指摘,严其申斥,则吾书反将以张讥国史、薄通业者之焰,而为国史前途之罪人。抑思之又思之,断断无一国人之相率鄙弃其一国之史,而其国其族犹可以长存于天地之间者。亦未有专务于割裂穿凿,而谓从此可以得我先民国史之大体者。继自今,国运方新,天相我华,国史必有重光之日,以为我民族国家复兴前途之所托命。则必有司马氏其人者出,又必有刘、范诸君子者扶翼之,又必有贤有力者奖成之。而此书虽无当,终亦必有悯其意,悲其遇,知人论世,恕其力之所不逮,许其心之所欲赴。有开必先,若使此书得为将来新国史之马前一卒,拥慧而前驱,其为荣又何如耶!因不辞诮笑而卒布之,并申述其著作之大意焉。
民二十八年一月穆稿於宜良西山之岩泉下寺
《画网巾先生传》明末清初 戴名世
顺治二年,既写江东南,而明唐王即皇帝位于福州。其泉国公郑芝龙,阴受大清督师满盈洪承畴旨,弃关撤守备,七闽皆没,而新令雄发更衣冠,不从者死。于是民以违令者不可胜数,而画网巾先生事尤奇。
先生者,其姓名爵里比不可得而知也,携仆二人,皆仍明时衣冠,匿迹于邵武、光泽山寺中。事颇闻于外而光泽守将吴镇使人掩捕之,逮送邵武守将池凤阳。凤阳皆去其网巾,留于军中,戒部卒谨守之。先生既失网巾,盥栉毕,谓二仆曰:“衣冠者,历代各有定制,至网巾则我太祖高皇帝创为之也。今吾遭国破即死,讵可忘祖制乎!汝曹取笔墨来,为我画网巾额上。”于是二仆为先生画网巾,画已,乃加冠,二仆亦互相画也,日以为常。军中皆哗笑之,而先生无姓名,人皆呼画网巾云。
当是进,江西、福建有国营之役。四营者,曰张自盛,曰洪国玉,曰曹大镐,曰李安民。先是自盛隶明建武侯王得仁为裨将,得仁既败死,自盛亡入山,与洪国玉等收等收召散卒及群盗,号曰恢复,众且逾万人,而明之遗臣如督师兵部右侍重熙、詹事府正詹事傅鼎铨等皆依之。岁庚寅,四营后溃于邵武之禾坪,池凤阳诡称先生为阵俘,献之提督扬名高。名高视其所画网巾斑斑然额上,笑而置之。名高军至泰宁,从槛车中出先生谓之曰:“若及今降我,犹可以免死。”先生曰:“吾旧识王之纲,当就彼决之。”
王之纲者,福建总兵,破四营有功者也。名高喜,使往之纲所。之纲曰:“吾固不识若也。”先生曰:“吾亦不识若也,今特就若死耳。”之纲穷诘其姓名32,先生曰:“吾忠未能报国,留姓名则辱国;智未能保家,留姓名则辱家;危不即致身,留姓名则辱身。军中呼我为画网巾,即以此为吾姓名可矣。”之纲曰:“天下事已大定,吾本明朝总兵,徒以识时变,知末命至今日不失宝贵。若一匹夫35,倔强死,何益?且夫改制易服,自前世已然。”因指其发而诟之曰:“此种种者而不肯去,何也?”先生曰:“吾于网巾且不忍去,况发耶!”之纲怒,命卒先斩其二仆,群卒前之,二仆嗔目叱曰:“吾两人岂惜死者!顾死亦有礼,当一辞吾主人而死耳。”于是向先生拜,且辞曰:“妈等得事扫除泉下矣!”乃欣然受刃。之纲复先生曰:“若岂有所负耶?义死虽亦佳,何执之坚也。”先生曰:“吾何负?负吾君耳。一筹莫效而束手就擒,与婢妾何异,又以此易节烈名,吾笑乎古今之循例而负义者曰46:”故耻不自述也。“出袖中诗一卷,掷于地,复出白金一封,授行刑者曰:“此樵川先生所赠也,今与汝。”遂被戮于泰宁之杉津。泰宁诸生谢韩葬其骸于郊外杉窝山,题曰:“画网巾先生之墓”,而岁时上冢致祭者不辍。
当四营之既溃也,杨名高、王之纲复追破之,死逃略尽,而败将有愿降者,率兵受招抚于邵武。行至朱口,一卒独不肯前,伸项谓其伍曰:“杀我!杀我!”其伍怪之,且问故,曰:“吾熟思之累日夜矣,终不能俯仰事降将,宁死汝手。”其伍难之。乃奋袂裂眦,抽刃相拟曰:“不杀我者,今当杀汝!”其伍乃挥涕斩之,埋其骨而去。揭重熙、傅鼎铨先后被获,不屈死。张自盛、曹大镐等后就缚于泸溪山中。
赞:自古守节之士不肯以姓字落人间者,始于明永乐之世。当是时,一夫守义而祸及九族,故多匿迹而死,以全其宗党。迨崇祯甲申而后,其令未有如是之酷也,而以余所闻,或死或惜也夫!如画网巾先生事甚奇。闻当时军中有马耀图者,见而识之曰:“是为冯生舜也。”至其他生平则又不能言焉。余疑其出于附会,故不著于篇。
《诗词格律简捷入门》 李建沧整理
《诗词格律简捷入门》
中华诗词学会专门为第一届中华诗词研修班学员编写的读物。
目 录
(一)概述
(二)平仄
(01)关于近体诗
(02)平仄的基本格式
(03)“对”和“粘”的规则
(04)五言绝句的其他格式
(05)五言律诗
(06)七言绝句和七言律诗
(07)格式以外的规则
第一、“一三五不论”
第二、“孤平拗救”
第三、“三四字互救”
第四、“对句相救”
(08)简便的公式
(09)非格律的技巧性追求
(10)小律和排律
(三)对仗
(01)律诗的结构
(02)对仗的基本含义
(03)对仗在一首诗中的位置
(04)工对的追求
(05)宽对的必要
(06)“合掌”之忌
(四)诗韵
(01)关于押韵
(02)诗韵和新韵
(03)诗韵的由来和延续
(04)关于平水韵
(05)现代人用诗韵的困难和解决办法
(06)关于邻韵
(07)关于诗韵改革
(五)关于词
(01)词的起源和多种称谓
(02)词的平仄
(03)词的句子长短
(04)词的对仗
(05)词的押韵
(06)词韵
(07)词的一些专门术语
词牌
阕和叠
小令、中调、长调
令、近、引、慢、序、犯、摊破、减字、偷声、促拍
诗词格律简捷入门
(一)概述
本文的目的,是为想要学习诗词格律的人,提供一条准确而又简捷快速的途径。诗词是中华文化中的一块绚丽的瑰宝。世世代代的人们热爱它,从中获得艺术的享受、思想的熏陶和历史的启迪。可以说,它对中华民族文化的传延和民族特性的形成,都起了重要作用的。
当代人也普遍喜欢诗词,不少人想从事诗词创作。但我们常常看到,有的诗貌似律诗,或五言或七言,内容、意境也不错,却不合格律。这是因为不少人对诗词格律不太了解,甚至不知道律诗是要讲平仄的。开国领袖、也是伟大诗人的毛.泽东就说过:“律诗要讲平仄,不讲平仄,即非律诗。”
讲平仄、论格律,这对写诗的人来说,当然是一种束缚。但如掌握了这方面的知识,它也会带给你乐趣,一种创造性的乐趣。正如复杂的象棋规则,对喜欢下棋的人来说,既是约束也是乐趣。如果车、马、炮任意走,那就不成其为象棋了。又如,喜欢踢足球的人,自然也都以遵守它的规则为乐。随便踢就没有意思了,没有规则就没有球艺。我们不妨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待格律对诗词创作的约束,掌握诗词格律并不难,只要有兴趣学,只要学习得法。本文试图用简单易懂的语言、尽可能少的文字、方便记忆的表达方式,来讲清诗词格律的全部主要内容。掌握诗词格律,需要了解的东西固然很多,但应着重弄懂的主要是两点:一是平仄,一是用韵。这两点又是互相联系着的。
(二)平仄
诗、词都要讲平仄,现在我们先讲诗律的平仄。
(01)关于近体待
我们要讲的诗律,指的是近体诗的格律,不涉及诗经、乐府中的那种古体诗。近体诗是唐以后逐渐形成的,它对平仄、对仗、字数有严格的要求。近体诗,从体例划分,有三种:绝句(每首四句),律诗(一般每首八句),排律(每首十句以上)。基础是绝句,明白了绝句,其他就好懂了。
(02)平仄的基本格式
平仄排列最基本的格式是: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后加仄) 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后加平)
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前加平) 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前加仄)
所以要说这是“基本格式”,是因为其他各种格式(包括五言和七言的,包括绝句和律诗,共16种),都可以从它推导出来。学习中,一定要先把这个“基本格式”背熟,记住。从基本格式推导其他格式,是学习的一个窍门。如果把全部16种格式都开列出来,机械硬背,那是不容易记住的。
这个“基本格式”中所说的“平”,大体上就是现在普通话中的“阴平”字和“阳平”字;“仄”,大体上就是现在普通话里的“上声”字和“去声”字。这里所以只能说“大体上”,是因为并不完全如此。对这个问题,后面还要专门讲述。
上面说的这种基本格式,其实是五言绝句的一种。试举两例。
例一: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
李白《劳劳亭》
(诗中第一个字,本应用仄声字,却用了“天”字,是平声字,但在此处是允许的。原因,后面会讲到。)
例二: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王之涣《登鹳雀楼》
(“一” 字,在唐韵里是读仄声的,后面会讲到。)
(03)“对”和“粘”的规则
从上面所举的基本格式中,可以看出,第一句和第二句的平仄是相反的,这叫“对”。第三句和第四句的平仄也是相反的,这也是“对”。然而第二句和第三句,从头两个字来看,平仄却是相同的,这叫“粘”。律诗要求做到这种“对”和“粘”。如果不符合这个要求,就叫“失对”、“失粘”,就是毛病。
按照诗律学的术语,从一首诗的开始算起,每两句叫做一“联”,每联中的上一句叫“出句”,一下句叫“对句”。这样也就是说,每一联的出句和对句必须“对”,上一联的对句和下一联的出句必须“粘”。“对”和“粘”,看一句诗的头两个字,由于第一个字有时可平可仄,所以实际上主要以第二个字衡量“对”和“粘”的标准。如王之涣的《登鹳雀楼》中,第一句中的“日”字是仄声字,第二句中的“河”字是平声字,符合“对”的要求,第二句的“河”字与第三句的“穷”字都是平声字,符合“粘”的要求。第三句的“穷”字是平声字,而第四句的“上”字是仄声字,又符合“对”的要求。掌握了“对”和“粘”的规则,我们就可以根据基本格式很容易地推导出其他各种平仄格式。
(04)五言绝句的基他格式
绝句和律诗,都有一个要求,即偶句必须押韵,单句不用押韵(首句是个例外,押韵或不押韵都可以)。拿绝句来讲,第二句的最后一个字和第四句的最后一个字必须押韵。如《登鹳雀楼》中的“流”字和“楼”字就是押韵的。押韵的字又必须是平声字。当然,也有押仄声韵的诗,但很少,不属于一般情况,在此暂且不论。
按照偶句平声押韵的要求,再加上对和粘的规则,我们就可以从上面讲过的那种基本格式,推导出其他各种不同的格式。如前所述,基本格式是: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这个格式中(共四句)的每一句,都可以做首句。每换一种首句,就是一种新的格式。如以基本格式中的第二句(平平仄仄平)作为首句,那么,下一句必须与之相“对”,又必须以平声字结尾以便押韵,那就只能选“仄仄仄平平”。第三句必须与第二句相“粘”,又必须以仄声字结尾,那就得选“仄仄平平仄”。第四句要与第三句相“对”,又必须以平声字结尾,那就只能选“平平仄仄平”。这样就产生了第二种格式:
平平仄仄平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举例:
南山宿雨晴,春入凤凰城。
处处闻弦管,无非送酒声。
刘禹锡《路旁曲》
依此类推,如以基本格式中的第三句(平平平仄仄)作为首句,就可以推导出第三种格式: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例诗:
岸芳春色晚,水影夕阳微。
寂寂深烟里,渔舟夜不归。
司空曙《黄子陂》
如以第四句作为首句,又可推导出第四种格式:
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例诗: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卢纶《和张仆射塞下曲六首》
以上是五言绝句的全部格式,共四种。其实就是基本格式中的四句倒换先后次序产生的。不同的首句,导出不同的格式。
对这四种格式,当然也可以机械地硬背硬记。不过,还是把硬记和掌握规律结合起来,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05)五言律诗
五言律诗,简称五律。单就平仄。句式而言,把五言绝句按照“对”和“粘”的规则继续往后延伸四句,变为八句,即成五言律诗。因为五言绝句有四种格式,所以五言律诗也有相应的四种格式。
第一种格式: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可以看出,这实际上就是把前面讲过的基本格式重复两遍。举例:
方丈浑连水,天台总映云。
人间长见画,老去恨空闻。
范蠡舟偏小,王乔鹤不群。
此生随万物,何处出尘氛。
杜甫《观李固清司马弟出水图》
需要注意的是,例诗中常有一些字,表面上看似乎并不完全符合格式的规定,这都是有原因的,将在后面逐步说明。
第二种格式:
平平仄仄平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这种格式首句入韵。举例:
何年顾虎头,满壁画沧州。
赤日石林气,青天江水流。
锡飞常见鹤,杯渡不惊鸥。
似得庐山路,莫随惠远游。
杜甫《玄武禅师屋壁》
第三种格式: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举例: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人烟寒桔柚,秋色老梧桐。
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李白《秋登宣城谢眺北楼》
第四种格式:
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这种格式也是首句入韵。举例: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寄书常不达,况乃未休兵。
杜甫《月夜忆舍弟》
(06)七言绝句和七言律诗
前面说的都是五言诗,现在开始讲七言诗,包括七言绝句和七言律诗,简称七绝和七律。七言诗的平仄格式,就是在五言句子的前面加上两个字,这两个字的平仄,要与该五言句子前两个字的平仄相反。
以五言诗的基本平仄格式来讲,变成七言诗就成了这样: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这也就是七言绝句的第一种格式。在实际运用上,七言诗的第一个字,平仄要求不严格,平仄两可。举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轼《饮湖上,初晴雨后》
七言绝句的第二种格式是: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此格式首句入韵。举例: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鲁迅《悼杨铨》
七言绝句的第三种格式是: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举例: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桔绿时。
苏轼《赠刘景文》
七言绝句的第四种格式是: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这种格式首句入韵。举例: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李白《客中行》
现在讲讲七言律诗。七言律诗也有四种格式,并且和五言律诗的四种格式是相对应的,只是每句诗的前面多了两个字。
七言律诗的第一种格式是: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举例:
留春不住登城望,惜夜相将秉烛游。
风月万家河两岸,笙歌一曲郡西楼。
诗听越客吟何苦,酒被吴娃劝不休。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
白居易《城上夜宴》
七言律诗的第二种格式是: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此格式首句入韵。举例: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晏殊《寓意》
“达”字在诗韵中读仄声。关于韵的问题,后面还要专门讲。
七言律诗的第三种格式是: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举例: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雷惊天地龙蛇蜇,雨足郊原草木柔。
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
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黄庭坚《清明》
七言律诗的第四种格式是: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此格式也是首句入韵。举例:
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
斑竹一枝干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
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毛泽.东《答友人》
(07)格式以外的规则
前面讲过了五言诗(五绝、五律)和七言诗(七绝、七律)的全部十六种格式。事实上,我们看到的律诗,包括唐诗、宋诗以及后来的作品,很少有每个字都符合上面所讲的平仄格式的,几乎每首诗总有些字不符合。这是因为,上面讲的乃是标准化、理想化的格式。这些格式是非常重要的基础,但除了格式之外,还有其他一些规则起作用。这些规则也都是历史形成的、公认的。主要有四条。
第一、“一三五不论”
关于律诗的平仄格式,历来有“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之说。意思是讲,七言诗每句的第一个字、第三个字、第五个字,平仄可以不论,用平声字或仄声字都可以,平仄两可,可平可仄:第二个字、第四个字、第六个字的平仄,必须分明,必须按照平仄格式的规定选用平声字或仄声字。第七个字当然都必须分明,是不言而喻的,因为涉及韵脚。如果就五言诗而论,那就是
“一三不论,二四分明”。第五个字当然也属于不言而喻,是必须分明的。
这个口诀,简明易记,很有用处。但必须注意,它只是大概的说法,并不完全准确,掌握的时候,要加上一些修正才行。抛开变格先不说,最重要的修正有两点(以五言诗而论):
一是:“平平仄仄平”这一句式最须注意,其第一个字决不可不论。如果不论,误用了仄声字,使这一句变成了“仄平仄仄平”,那是大错误,诗论的术语叫做犯“狐平”(除了韵脚之外只剩下一个平声字)。科举考试时,犯了“孤平”,诗就不及格了。此是大忌。
二是:“仄仄仄平平”这一句,第三个字也应当论。如果不论,最后三个字都变成了平声,这一句就成了“仄仄平平平”,这叫“三平调”。“三平调”是古风的特色,对律诗来说,被认为是比较大的毛病,应当避免。
另外,“平平平仄仄”这一句式中,第三字也可能不用仄声,以免形成“三仄脚”,但这不是格律的硬性规定。
我们还是以五言诗的四句(种)基本格式来看,把可平可仄、可以不论的字加上括孤,即变成如下的样子: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七言诗的基本平仄格式则变成: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可以看出,七言诗的各种句子,第一个字的平仄一律可以不论;第二个字的平仄,一律必须分明。后面五个字的平仄要求,和五言诗相同。
第二、“孤平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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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讲过,“平平仄仄平”这个句式的第一个字(七言句为“仄仄平平仄仄平”中的第三个字),平仄不能不论,必须用平声字。如果用了仄声字,则为“犯孤平”,是写律诗之大忌。
但有时根据诗意的需要,第一个字不得不用仄声字,或用仄声字于文意更好,那怎么办呢?有办法:就是在第一个字用了仄声字之后,把第三个字改用平声字。这样整个句子就变成了“仄平平仄平”(七言句则变成“仄仄仄平平仄平”),这是允许的。这种变格,叫做“孤平拗救”。举例:
宠深还若惊(王禹称《五更睡》)
鸟鸣春意深(陈与义《寒食》)
山雨欲来风满楼(许浑《咸阳城东楼》)
江上女儿全胜花(王昌龄《浣纱女》)
总观唐、宋名家之诗作,犯孤平者极为罕见,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但孤平拗救的诗句则非常普遍,说明这是诗界历来公认的规则。
第三、“三四字互救”
五言诗基本格式中的第三句“平平平仄仄”,也是有变格的。这个变格就是把第三字和第四字的平仄位置互换,
达到互救的效果。这样,这个句式就变成了“平平仄平仄”。如为七言,就由“仄仄平平平仄仄”变为“仄仄平平仄平仄”。
举例:
落花满春水,疏柳映新唐。(储光羲《答王十三维》)
愁来理弦管,皆是断肠声。(崔垣《春怨》)
朱实出传九华殿,繁花旧杂万年枝。(崔兴宗《和王维敕赐百官樱桃》)
寒树依微远天外,夕阳明灭乱流中。(韦应物《自巩洛舟行入黄河》)
这种句式,是平仄格式的一种变格。值得注意的是,它突破了“二四六分明”的口诀。五言的第四个字(七言的第六个字),该用仄声字而用了平声字。这种句式虽然是变格,但在唐、宋以来的律诗中,用得非常普遍,甚至并不比正格用得少,连应试诗也允许用它。
第四、“对句相救”
以五言而论,对句互救主要适用于下面这一联格式: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这也就是基本格式的前两句。在这两句中,对句(第二句)的第三个字如果用了平声字,那末在出句(第一句)中,不仅首字可平可仄,而且第三个字、第四个字都可用仄声字。这样出句就有可能全部是仄声字。整个这两句的格式就变成了下面这样:
(仄)仄(平)(平)仄 (平)平平仄平
括弧里的字,平仄两可。还可以反过来加以说明:出句(即第一句)的第三、第四个字按正格本该用平声字,而如果用了仄声字,可以在对句(即第二句)中加以挽救,办法是把对句的第三个字改为平声字,而对句的第一个字,按“孤平拗救”的规则,照样可平可仄。七言句,依此类推,只是在前面按正常规律加两个字。
举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居易《古原草》)
落日池上酌,清风松下来。(孟浩然《裴司事见寻》)
以上两例,都是用对句的第三字救出句的第四字。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李商隐《乐游原》)
草木岁月晚,关河霜雪清。(杜甫《送远》)
以上两例的出句都是仄声。唐宋名诗中这样例子很多,在此不多举。
待月月未出,望江江自流。(李白《挂席江上待月有怀》)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李商隐《落花》)
以上两例,不仅出句的第三、四字全是仄声字,而且对句的第一个字也用了仄声字。对句用了“孤平拗救”的规则。对句第三字的平声字,既救本句的孤平,同时也起了救上一句的作用。
再举几个七言的例子: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江南春》“十”是入声)
宦游何啻路九折,归卧恨无山万重。(陆游《桐庐且泛舟东归》)
马蹄踏雪六七里,山嘴有梅三四花。(方岳《梦寻梅》“七”是入声)
书当快意读易尽,客有可人期不来。(陈师道《绝句四首》)
应当注意的是,这种“对句相救”的变格形式,也突破了“二四六分明”的口诀。所以必须记住,“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不是很确切的,用时须有若干修正。
(08)简便的公式
前面已经讲过了近体诗的各种平仄格式,基本格式只有四句,又讲了正常格式以外的四条规则。这四条规则,主要是讲拗救和变格,也都是诗律不可缺少的部分,决不是可有可无的。研究诗词格律的权威北大王力教授有一个比喻很好,他说:“谈诗律必须兼谈拗救,这等于法律上的‘但书’;‘但书’应认为是法律的一部分,并非法律以外的东西。”他又说“拗而能救,就不是病。”
拗救,或统称变格,在诗词创作中,大有用处。首先,它可以扩大遣词用字的自由度,从而保住某些必须用的字,提高诗句的质量。例如杜甫的诗句“远在剑南思洛阳”,其中的剑南是地名,很难改动这个“剑”字,因而就在后面用一个“思”字来救,自然而又和谐。又如“檐飞宛溪水,窗落敬亭山”。(李白《过崔八丈水亭》)其中“宛溪”、“敬亭”都是地名,出句用了“三四字互救”的变格,解决了用字的困难,诗句合律而又流畅。毛.主席诗句“我欲因之梦寥廓”,用的是“三四字互救”的变格,总不能为了凑成正格把“寥”和“梦”调换位置吧。变格的妙用,实不可不知。
其次,有时只有用变格才能完成某种高难度的精彩的对仗(对仗问题,以后还要专门讲)。特别是涉及到数字的对仗,常常得用变格。因为按照诗韵,所有的数字,只有“三”和“千”是平声,其他都是仄声,不用变格就很难对了。前面引用的一个例子,“马蹄踏雪六七里,山嘴有梅三四花”,对得很好,若不用变格,就没有这种效果。唐宋名作中类似诗例很多。
平仄格式和格式以外的变格规则,并不难懂,但初学的人普遍觉得难记。为此我根据自己的体会,归纳出一个简便的公式,与大家共酌。
一变格
(仄)仄(平)(平)仄
(平) 平 平 仄 平
基本格
(仄)仄(平)平 仄
平 平(仄) 仄 平
(平)平(平)仄 仄
(仄) 仄 仄 平 平
二变格
仄 平 平 仄 平
平 平 仄 平 仄
上列基本格式与一二变格的关系,包括了前面讲过的关于平仄格式和变格的全部规则。四个基本句式,四条变格规定,可在这个公式表格中一览无馀。
中间部分,是平仄基本格式。其他格式,包括五言和七言诗的平仄格式,都可由它推导出来。括弧中的字,是适用于“一三五不论”的字,是平仄两可的。
上边一变格是对应基格格式一二句的可变成的形式,即与之对应的单句变格形式。下边第一句是对应基本格式第二句的变格,是“孤平拗救”。第二句为对应基本格式第三句的第二个变格是“三四字互救”。
左边是两句同时变化的变格形式,(用了大括弧来联接)即前面讲的“对句相救”那种形式。
初学者,在写诗或研究诗的时候,可以随时拿这张表来对照,比到书中去查找规则,省事多了,快捷多了。
(09)非格律的技巧性追求
关于律诗的平仄法则,上面已全部讲完。总的就是四个基本句式(加上“对”和“粘”的要求),四条规则(格式以外的)。掌握了这些,写诗就不会违反平仄的格律。
前面讲的是历代公认的格律规则,写律诗时必须遵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属于某些诗人在格律之外的艺术追求;还有的属于一家之言的主张。这些并不是格律的组成部分,诗词作者不一定遵守,但了解一下也是必要的。
第一、广互救
就是本来可以不救的,也去救。七言诗的第一字、第三字,除了犯孤平的句子以外,本来都可以不论,不必去救,但有的诗人为了使诗句的音调显得更加抑扬顿挫、铿锵优美,也尽可能去救。有的在本句中第一字与第三字互救。如:
若非群玉山头见。(李白《清平调词》)
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海棠》)
有的在对句中一与一互救、三与三互救。还有的除本句互救之外,同时在对句中又救。如:
千岁鹤归犹有恨,一年人住岂无情。(杜牧《移居言溪馆》)
楼上凤凰飞去后,白云红叶属山鸡。(王建《九仙公主旧庄》)
城带夕阳闻鼓角,寺临秋水见楼台。(许浑《西湖亭宴饯》)
由于采取这种多重互救的方法,“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联句式,变成了下面这种形式:
平仄仄平平仄仄
仄平平仄仄平平
这种形式,在中晚唐以后诗作中非常普遍,并不比正规格式用得少。
第二、避“上尾”
诗律讲平仄,而仄声包括上、去、入三声。有人认为,上、去、入三声应交替使用。同一声连用,如“上上”、“去去”、“入入”,则是应该避免的。还有,一首律诗的四个出句(尾字),最好上、去、入都有,至少不要连用两个上声,或连用两个去声,或连用两个入声。连用了,就叫“上尾”。唐诗的许多大家,对这一点还是比较注意的,尤其是杜甫。如:
蜀 相
丞相祠堂何处寻(平)?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入),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去),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上),常使英雄泪满襟。
曲 江
一片黄花减却春(平),风吹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花经眼(上),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去),苑边高冢卧麒麟。
细推物理须行乐(入),何用浮名绊此身。
从写诗的技巧上讲,“上尾”的毛病应当尽可能避免。但避“上尾”不是诗律,不是必须遵守的。
第三、不重字。
许多诗人都很讲究这一条,在同一首诗中决不用两个同样的字。当然,有的诗人为了造成双声叠韵,或为了特别强调某一点,而故意使用重复字,则不在此例。如:“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苏轼);“月光如水水如天”(赵嘏);“山外青山楼外楼”(林升);“故园更在北山北,佳节可怜三月三”(王
至)。等等。这些诗句中使用重复字,追求的是一种特殊艺术效果,不是无心之失。但也有的诗,显然不是有意使用重复字的,如陆游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诗中用了两个“卧”字,诗人对此可能并不在意,也可能是疏忽。但毕竟这是一首好诗,一首很好的诗。话又说回来,在同一首诗中,对于并非有特殊效果的重复字,当然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10)小律和排律
前面讲过,凡按照律诗的平仄要求写的诗,每首四句的,叫绝句(五绝和七绝):八句的叫律诗(五律和七律)。此外还有两种:每首只有六句的,叫小律,也叫三韵小律(即使首句入韵,仍称为三韵小律);超过八句,达到十句或十句以上的,叫排律。也有人只承认绝句、律诗、排律这三个品种,而把小律作为律诗的一种。小律和排律,这两种诗都比较少。
三韵小律举例:
寒闺夜白居易
夜半衾稠冷,孤眠懒未能。
笼香销尽火,巾泪滴成冰。
为惜影相伴,通宵不灭灯。
送羽林陶将军 李白
将军出使拥楼船,江上旌旗拂紫烟。
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
莫道词人无胆气,临行将赠绕朝鞭。
排律的写法,就像五律或七律一样,只不过要按照“对”和“粘”的规律一直写下去。除了首联和尾联以外,中间各联都用对仗。排律常以用多少“韵”作为标题,如杜甫的《上韦左相二十韵》,刘禹锡的《武陵书怀五十韵》,等等。二十韵,就是说。全诗共四十句。五十韵,即一百句。排律很长,在此就不举例了。
(三)对仗
运用对仗,是律诗的一项基本要求。对此需要着重掌握以下几点。
(01)律诗的结构。
一首律诗,通常有八句。这八句的结构是怎样的呢?《红楼梦》第四十八回讲到林黛玉教香菱写诗,她说:“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起承转合,是一首诗’的布局结构。两副对子,就是两联对仗。
起承转合,也有人叫起承转结。起,指的是首联,它是起始,要求平直。承,是指颌联,承接上文,承上启下,要求有重量,有分量。转,指颈联,要求有转折感,有变化。合或者叫“结”,是指尾联,要体现结尾性,要求含蓄而意味深长,从前有的诗评家,特别注重和强调这个起承转合。其实这种起承转合式,只是律诗的一种结构,也许是一种比较好的结构,但不是唯一的。每首诗的内容都不一样,还是应当坚持内容与形式的统一,结构既要合理,也需要多样化。
律诗结构的另一要求,就是中间要有两副对子。也就是说,颔联和颈联要用对仗。
(02)对仗的基本含义
所谓对仗,就是每一联的出句和对句之间,除了按照平仄格式使之平仄相对之外,对应词的词性还必须相同,即: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在对仗中,形容词常与动词作一类而对用),副词对副词,虚词对虚词。举例:
送友人入蜀 李白
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
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这首诗的中间两联,都是对仗。领联中:“山”和“云”是名词对名词:“从”和“傍”是副词对副词:“人面”和“马头”,是名词性词组对名词性词组:“起”和“生”是动词对动词。颈联中:“芳树”和“春流”,是名词性词组相对:“笼”和“绕”,是动词相对;“秦栈”和“蜀城”也是名词性词组相对,而且“秦”和“蜀”都是古国名,是地域标志,对得很好。
(03)对仗在一首诗中的位置
绝句不要求用对仗。用对仗当然也可以,但不是必须的。
五律和七律,都要用对仗。对仗的位置,正例是在中间两联即领联和颈联。一般的律诗,都是这样。初学写诗的,应坚持这种形式。但也需要知道,还有一些例外。
第一、在一首诗中,两联对仗是基本的,多则不限。
有的诗,有三联对仗,也有的四联全用对仗,这都是允许的。一首诗中,除了中间两联之外,首联也用对仗的,颇不少,尤其多见于首句不入韵的诗。举例:
送友李白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
咏怀古迹 杜甫
支离东北风尘际,飘泊西南天地间。
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
羯胡事主终无赖,词客哀时且未还。
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以上这种包括首联在内的三联对仗诗,非常普遍,比正例少不了多少。首联不用对仗而尾联用对仗的三联对仗诗,则比较少些。
举例:
悲秋 杜甫
凉风动万里,群盗尚纵横。
家远传书日,秋来为客情。
愁窥高鸟过,老逐众人行。
始欲投三峡,何由见两京。
四联全用对仗的律诗,唐人有一些,后世模仿的很少,但也有。
举例:
登定王陵 朱熹
寂寞番王后,光华帝子来。
千年余故国,万事只空台。
日月东西见,湖山表里开。
从知爽鸠乐,莫作雍门哀。
第二、作为变例,律诗的对仗也有单联的。
这种只有一联对仗的诗,盛唐时期比较多见。仅有的这一联对仗,一般用在颈联,颔联则不用,诗评家称这种首联、颌联都不用对仗,直到颈联才出现对仗的诗为“蜂腰体”,谓其腰细,“若已断而复续也”。
举例:
送贾至舍人 李白
翦落梧桐枝,濉湖坐可窥。
雨洗秋山净,林光澹碧滋。
水闲明镜转,云绕画屏移。
千古风流事,名贤共此时。
王维、杜甫、元稹等大家,都有一些这样的诗,在此不多举例。
第三、还有一种变例,诗中虽然存在两联对仗,但不是都用在中间,而是用在首联和颈联。
有的诗评家称这种形式为“偷春格”,因其把本应在颌联出现的对仗用在首联,“如梅花偷春色而先开也”。
举例: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王勃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总之,凡一首律诗中有两联对仗,而且这两联处于中间位置,即颔联和颈联的,这是正例。也可以说,只要保证中间两联是对仗,即为正例。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其他地方(首联、尾联)多用了对仗,仍属正例。但是,只要颔联和颈联有一处不用对仗,即为变例,这种变例唐以后是很少见的。现代人写诗最好不用变例形式。
前面讲的都是适用于五律和七律的规矩,至于绝句,是可以完全不用对仗。当然,要用对仗也可以,用一联或两联都行。例如杜甫在成都浣花溪畔居住时写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就是全用对仗。排律,前面讲过,除了首联、尾联可以不用对仗外,中间不论有多少联,都要用对仗。首联,尾联当然也可以用,特别是首联用对仗的十分普遍。
(04)工对的追求
一般讲,出句和对句之间,相对应的词做到平仄相对,词性相同,即为对仗。但诗人们往往不满足于此,还追求把对仗写得更工整些,即所谓“工对”。工对,不仅要求名词对名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动词对动词,而且又把各种词(特别是名词)分出许多小类来。在这些小类里选词相对,才算工对。过去蒙学老师教学童背诵:“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他们背诵的就是工对范例。当然,并不是说“天”只能对“地”,“雨”只能对“风”,这里只是指出一个大体方向,说明类似这样的词相对才算工对。科举时代,按对仗的需要,对字词作了分门别类,主要有这样二十多个方面:
天 文:天、空、日、月、风、雨、霜、雪,等等。
时 令:年、岁、晨、夕、昼、夜、春、秋,等等。
地 理:山、水、江、湖、城、村、洲、邑,等等。
宫室建筑:宫、殿、楼、台、房、舍、门、窗,等等。
器 物:舟、车、刀、剑、旗、鼓、帘、帏,等等。
衣 饰:衣、裙、巾、冠、钗、环,等等
饮 食:酒、茶、饭、菜、羹、肴、丹、药,等等。
文 具:琴、棋、书、画、纸、墨、笔、砚,等等。
文 学:诗、词、章、句、文、赋、歌、谣,等等。
草木花果:松、柏、杨、柳、桃、杏、荷、兰,等等。
乌兽虫鱼:莺、雁、虎、马、蚕、蝉、鱼、龟,等等。
形 体:身、心、头、手、影、魂、音、容,等等。
人事心情:功、名、宴、游、才、情、爱、憎,等等。
人伦身份:父、母、夫、妻、君、臣、佛、仙,等等。
代 名 词:我、余、他、谁、子、何;者、人,等等。
方 位:东、西、南、北、上、下、中、外、前、后,等等。
数 目:一、二、千、万、独、双、数、几、半,等等。
颜 色:红、绿、丹、朱、金、玉、彩、素、玄,等等。
干 支:甲、乙、子、丑,等等。
人 名。
地 名。
同义双音词:山川、江湖、梳妆、宾客、友朋,等等。
反义双音词:短长、表里、古今、兴亡、纵横,等等。
重 叠 字:时时、处处、声声、漫漫、沉沉,等等。
副 词:欲、将、不、皆、亦、未、曾、须,等等。
连 介 词:与、和、共、而、还、则、只,等等。
助 词:之、乎、也、耶、然、焉、哉,等等。
为了节省篇幅,本文列举的字例不多。每一个方面的字,所以划归一类,是因为它们意义相关(都涉及一个大方面的事物)。同一门类的词,在意义相关的前提下,具体内容有的相类(如植物方面的“桃”与“李”),有的相反(如方位方面的“上”与“下”),有的相趁(如天文方面的“日”与“月”)。在对仗中,也正是要取其相类、相反、相趁之意。
从前人们对词汇的分析、认识不像现代人清楚准确。有些当时常用的词,现已基本不用,而现代人常用的词汇,如汽车、飞机、公司、电脑等等,当时还没有。所以这个分类表只能作参考。但作为研究、掌握对仗来说,这个分类还是有用处的。它为我们指出了在写对仗诗句时对字词进行选择的大体方法。
简言之,出句用了某一门类的词,对句如果也能找到这一门类的词与之相对,就可形成工对。例如杜甫的诗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其中出句用了“两”字,是数字,对句也用数字类的字(“一”)与之相对。出句用了“黄”字、“翠”字,属于颜色类,对句也用颜色的字(“白”“青”)与之相对。出句用了“鹂”,对句就用了“鹭”,都是鸟类。所以说,这是一联很好的工对。
掌握工对,总体须注意这样几条:
一是同类对。如前所述,造成工对,最基本的方法就:先取同门类(或邻近的)字词,用在出句和对句的各相应的位置上。名家作品中,字字工整的工对是可以举出一些的。例如:
“转来深涧满,分出小池子。”(储光羲《咏山泉》)
“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白居易《杭州名胜》)
“雪盖青山龙卧处,日临丹洞鹤归时。”(刘禹锡《骂姑山》)
二是习惯对。有些字词,在分类表上虽然并不属于同一门类,但因意义上的关联比较紧密,所以在传统上,习惯上,历来认为把这些字语对用属于工对。如“诗”与“酒”,“歌”与“舞”,“声”与“色”,“心”与“迹”,“兵”与‘‘马”,“人”与“地”,“老”与“病”,“无”与“不”,等等。例如: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杜甫《不见》)
“老添新甲子,病减旧容辉。”(白居易《除夜》)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九日》)
三是借对。有的字,按其在诗中的意思,与另一句中相应的字是不能对的,但因这个字另有含义,而在另一含义上,是可以对的,这就是借对。如杜甫诗句:“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诗中的“寻常”是从“平常”这个意义上来用的,与对句的的“七十”这个数字本来是不能相对的。但因为“寻常”在别的意义上也可作数字解(古时八尺为一寻,两寻为一常),所以在此处可以用于对仗,形成借对。又如李商隐句:“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其中“石榴”之“石”本不能和上句的“金”字相对,但可以借用其“石头”之“石”的意义来相对。此外,还有从谐音上来借对的。如刘长卿诗句:“事直皇天在,归迟白发生。”其中“皇”字谐“黄”字之音,可与“白”作颜色之对。
四是句中自对。出句和对句,本身内部都有对仗意味,既自对又互对,就显得特别工整。即使两句之间某些字对得较宽,亦堪称为工对。例如:“草木尽能酬雨露,荣枯安敢问乾坤。”(王维)在出句中,“草”与“木”对,“雨”与“露”对;在对句中,“荣”与“枯”对,“乾”与“坤”对。两句之间又互对。又如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是句中自对而又互对。
五是重点对。所谓工对,真正做到字字都对得很严格,那是少有的,通常也没有必要。一联诗中,只要多数字、主要字对得很好,就算工对了。特别是把数字、颜色、方位、叠字词对好了,就会显得很工。例如杜甫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历来认为是极好的工对,因为数字、颜色都对得特别好,至于“柳”字和“天”字,对得并不很工,那就不重要了,又如苏轼的“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也是极好的工对。“歌管”与“楼台”,“秋千”与“院落”,都有句中自对之美感,两句互对又很工整,特别是“细细”与“沉沉”两个叠字词对得很工,这就够了。至于说“声”字和“夜”字对得并不很工,那就不应计较了。
需要指出,对联(楹联、春联等)比诗中的对仗要求更严。原则上,对联都应是工对。流传很广的对联,像“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等,都是工对。创作对联,也叫对对子,是一种技巧很高的艺术。写出好对联,需要懂平仄,懂词性,有思想,有意境。不仅要工对,甚至要求“的对”,即对得恰切、巧妙。这方面有不少佳话。
(05)宽对的必要
宽对,顾名思义,就是比较宽松的对仗,只要平仄相对、同词性的词相对就可以了,不讲究词的具体门类。
写诗只讲工对不行,大多数情况离不开宽对。
第一、严格的工对很难,一般也没有必要那样苛求。在不以言害意的前提下,尽量求工,是必要的。但如求工过切,即会妨害诗意的顺畅表达,甚至由于用词总是局限于狭窄的范围而造成同义反复。好的工对,往往属于“妙手偶得”,不是刻意雕凿出来的。所以多数诗作,用的都是不太严格的工对、邻对(把相邻的门类合用,如把天文、时令、地理方面的词,合在一起用),还有宽对。即使总体上算工对的对仗,往往也有少量或个别的字用了宽对。在七言诗句中,前四个字对得较严格,后三字,特别是最后一个字不讲究的情形,比较常见。特别是最后一字,连词性都不对的例子,也不少。例如:
“不待金门诏,空持宝剑游。”(李白《寄淮南友人》)
“遥知杨柳是门处,似隔芙蓉无路通。”(刘威《游东湖》)
第二、首联和尾联的对仗,本属可用可不用,如果用对仗,就更允许宽松些。有不少就是半对半不对。似对非对,这都是可以的。例如: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杜甫《偶题》)
“君游丹陛已三迁,我泛沧浪欲二年。”(白居易《夜宿江浦》)
“霸祖孤身取二江,子孙多以百城降。”(王安石《金陵怀古》)
第三、错综对,是宽对中的一种现象。出句和对句中,同类相对的词,在位置上不对应,错了位。例如:“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李群玉《杜丞相筵中赠美人》)
第四、流水对。一般对仗,出句和对句的内容是并列的,把两句颠倒过来,意思仍然说得通。流水对,则是把一件事、一个意思如同流水般地连续说下来,出句和对句之间有着时空上或因果上的连贯性,互相不能颠倒。例如:
“一从归白舍,不复到青门。”(王维《辋川闲居》)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9王维《送梓州李使君》)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杜甫,同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游《游山西村》)
以上几例,都是对得特别好的流水对。
实际上,流水对与一般并列对仗相比,在字词的选择上,余地更小些,难度更大些,其中有些字更难免用宽对。
(06)“合掌”之忌
一首诗中相邻的两联对仗,句子的结构要避免完全一样。第一联对仗和第二联对仗,如果结构一样,这种毛病称为“合掌”。例如:
高昌玉蕊会,崇敬牡丹期。
短李芬芳酒,迂辛寂寞诗。
前一联中的“高昌”、“崇敬”是地名,后一联的“短李”、“迂辛”是人名,总之都是名词,而且都是专用名词。两联都是以专用名词开头,句子后三字的结构也一样。这就是“合掌”,是对仗之大忌。上面例举的两联中,有四个专用名词,容易犯合掌的毛病,但高明的诗人有办法规避它。这两联,白居易实际上是这样写的:
高昌玉蕊会,崇敬牡丹期。
笑劝迂辛酒,闲吟短李诗。
这样一调整,就辟开合掌之病了。
还有人认为,一联对仗的出句与对句,意思完全雷同或基本雷同,也叫“合掌”。如出句用“河”,对句用“川”;出句用“红”,对句用“赤”,出句用“兵”,对句用“卒”,等等,形成同义反复,亦为“合掌”之弊,应予避忌。
(四)诗韵
(01)关于押韵
作诗要押韵。绝句第二句的最后一个字和第四句的最后一个字是押韵的,叫韵脚;如李白《独坐敬亭山》:
众乌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此诗中,“闲”和“山”两个字押韵,也就是韵脚。
首句入韵者,则是一、二、四句的最后一字押韵。七律、五律类推。
正例是用平声字押韵。押仄声韵的诗很少。
通常讲的押韵,人们比较熟悉。新诗、戏曲、快板、顺口溜,都讲押韵。在这几种文体中,按照汉语拼音,韵母相同的字就可以押韵,而且用不着分辨平仄。
然而,格律诗的用韵,与此不同。格律诗必须按照诗韵来写,就是要按照韵书中分列的韵目,来辨别平仄和选择押韵的字。一首诗的所有韵脚,必须从同一个韵目中选字来押韵。如上面例举的李白的《敬亭山》,用的“闲”和“山”这两个韵脚,就同属于“删”这个韵目。一首诗中,如果有一个韵脚用了别的韵目的字,就叫做“出韵”。在科举中,出韵的诗算不合格。比如按照现代普通话,“闲”和‘先”当然是可以押韵的,但按照诗韵则不可以,因为这两个字分属于两个不同的韵目。(首句入韵的诗,其首句的韵脚例外。详情后面讲。)
(02)诗韵和新韵
现代人写诗,仍按古人定的韵书来用韵,确实令人感到别扭。古人对声母、韵母之类的音韵规律的分析、认识,不像现代人这么准确和科学,所以当时对韵的分类就有一些不太科学之处。古韵书对韵的分类,与现代人的语言实际相距就更远一些了。因此不少人主张重新制定韵书,建立新的音韵规则。这项工作还没有完成。
不论新的音韵规则何时建立起来,原有的诗韵都不可能简单地加以废除。因为海内外诗词读者和作者中,坚持诗韵的人仍然很多,他们认为只有用诗韵写的诗才是真正的格律诗。此外,我们学习、研究前人的作品,也必须懂得诗韵。
(03)诗韵的由来和延续
诗韵由何而来?简言之,是历史形成、古人规定、历代延续下来的。
大家知道,汉字不是拼音文字。同一个字,在不同地区读音有很大差别。反言之,尽管各地语言差别很大,文字却是一样的。这种特点,对于保持民族和国家的统一,发挥了历史性的积极作用。但对于作诗,却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诗是韵文,各地对文字读法不同,就无法统一对押韵和平仄的认识,好在我们的先人有足够的智慧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们制定了统一的韵书。哪些字属于平声,哪些字属于仄声,每个字在音韵上具体归属哪个部类,都在韵书里列出来,作出了统一的硬性的规定。尽管其中可能有不完全合理的地方,但有个统一的规定,仍是非常重要和必要的,总比没有统一规定好。最初,这些规定是基本符合当时口语的。
早在隋以前的六朝时代,就有李登、吕静、夏侯该等人写韵书,但个人著作没有权威性,不被公认。后来隋朝的陆法言著《切韵》,被唐朝的科举所采用,用作判卷的准绳,经稍修改后称《唐韵》,成了皇家认可的音韵规范。从此,一致公认的权威性的规则被确立起来。宋朝在《唐韵》基础上又颁诏修韵,主要是增字加注,改称《广韵》。宋末金代,官方对《广韵》又作了一些修订,使之进一步完善。修订后的韵书最初刊行于“平水”(今山西临汾市)这个地方,世称《平水韵》,“平水韵”一词始见于金王文郁《平水新刊礼部韵略》,也就是明清以后一般所说的“诗韵”,一直延续下来。
《平水韵》并没有对《唐韵》《广韵》作根本性的修改。就是说,并没有完全按照当时的口语来彻底修改,只是对原有韵书的韵目进行了一些归并、调整,并特别注意使唐宋时代按《唐韵》《广韵》写的诗也都符合《平水韵》,从而保持了诗韵的基本连续性。《平水韵》主要是把唐以来就规定可以“同用”的一些韵目,名正言顺地正式合并起来,当然自己也作了几处归并,这样就把《广韵》的206个韵减并成了106个韵。总的看,《唐韵》《广韵》都比《平水韵》严,所以唐宋时期按《唐韵》《广韵》写的诗,自然也就符合《平水韵》了。总之,几次修韵,并没有实质性改变,连续性没有中断。后来说的诗韵,泛指格律诗用韵,通常是指《平水韵》。
唐以后尽管人们的口语不断有所变化,“但诗韵一直被沿用不废,原因何在?大概主要是因为它的这样几个特点:
一是历史性。历代积累下来的传世名作,都是按诗韵写的,后世人们欣赏、学习这些文化珍品需要懂得诗韵,这就使人们一般倾向于保持诗韵的连续性。
二是权威性。因为诗韵是被朝廷认可的,长期以来民间和官方的教学、写作、科举判卷皆依据之,影响到海内外。
三是公认性。历代写诗、读诗、研究诗的人,都承认它,运用它,有人即使觉得其中有些不合理之处,自己也无法改变,改了得不到大家的承认也是枉然。
任何新的韵则,都必须具备权威性和公认性才行。当然,只要有足够的权威力量,修韵是可以成功的,是能够得到公认的。汉字简化很难,不是也搞成了吗。
在目前尚未有权威性新韵则得到公认的情况下,不少人认为,最好是既按平水韵写诗,又注意回避其中明显与现代普通话相抵触的地方。例如,按诗韵“梅”和“开”同韵,“元”和“门”同韵,现在读起来很别扭,回避不用就是了。这样写出来的诗,一般人读着顺口,那些特别讲究“诗依平水”的人也不会说你外行。不过,这样写诗的难度会大些。
(04)关于平水韵
鉴于平水韵目前还要用,而且将来也不能完全废除,正像繁体字不能废除一样,因此,学诗的人还必须了解它。
平水韵把汉字列为上平声、下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共五大部分。其中的上平声、下平声,都是平声,并没有什么实质区别,只不过因为平声字多,书中分为上、下两卷来写罢了。
每个声类都包含若干个韵目。上平声15韵,下平声15韵,上声29韵,去声30韵,入声17韵。韵目按次序排列,有固定的序号。如上平声的15个韵,是按照“一东”、“二冬”、“三江”、“四支”、“五微”……这样排下来的。数字只表示排列顺序,没有其他意义。例如“四支”,只表示“支”这个韵是排在第四的,并不是说除了“四支”之外还有其他五支、六支之类。支、枝、奇、宜、儿、知、词、期……这些字都属于“四支韵”,或简称“支韵”。一首诗如果用“四支韵”。几个韵脚都必须从这个韵目中选字。李益《江南曲》:“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此诗用的就是“四支韵”。韵脚“期”和“儿”,按现代普通话来读,是不押韵的,但按平水韵是押韵的,而且不出韵。如果按某些方言读,也押韵顺口,因为上海话把“儿”读作“ni”,广东话则读作“yi”。
为了大体了解《平水韵》,现把它的106个韵列出来。
上平声:一东、二冬、三江、四支、五微、六鱼、七虞、八齐、九佳、十灰、十一真、十二文、十三元、十四寒、十五删
下平声:一先、二萧、三肴、四豪、五歌、六麻、七阳、八庚、九青、十蒸、十一尤、十二侵、十三覃、十四盐、十五咸
上声:一董、二肿、三讲、四纸、五尾、六语、七?、八荠、九蟹、十贿、十一轸、十二吻、十三阮、十四旱、十五潸、十六铣、十七?、十八巧、十九皓、二十哿、二十一马、二十二养、二十三梗、二十四迥、二十五有、二十六寝、二十七感、二十八俭、二十九?
去声:一送、二宋、三绛、四真、五未、六御、七遇、八霁、九泰、十卦、十一队、十二震、十四愿、十五翰、十六谏、十七霰、十八啸、十九效、二十号、二十一个、二十二杩、二十三漾、二十四敬、二十五径、二十六宥、二十七沁、二十八勘、二十九艳、三十陷
入声:一屋、二沃、三觉、四质、五物、六月、七曷、八黠、九屑、十药、十一陌、十二锡、十三职、十四缉、十五合、十六叶、十七洽
初学者看到这个列表,会感到摸不着头脑。其实对此只须大体了解一下,先不必硬记。这个韵目列表对查字典颇有用处。有些老字典、老辞海,对每个字都注明属于什么韵。如查“昔日”的“昔”字,老字典中会注明“陌韵”。对照上面的表,就可以知道“昔”是入声字,在平仄分类中属于仄声,不能作平声字用。
每个韵包含的字数,有多有少。因格律诗用韵甚严,每首诗的韵脚只有从一个韵中选字,所以包含字数多的韵(主要指平声韵)选字余地大,比较好用,叫做“宽韵”。宽韵有:支、先、阳、庚、尤、东、真、虞。
有的韵包含的字少,叫做“窄韵”。窄韵有:微、文、删、青、蒸、覃、盐。
还有的韵,可选用的字很少,叫做“险韵”。险韵有:江、佳、咸。
其余的韵,称为“中韵”。
用险韵作诗虽难,但也有的诗人故意用它来显示才华。
过去科举考试,一般是命题限韵作诗的。所谓“限韵”,就是只准从指定的韵中选字押韵。诗人互相和诗,以对方用过的韵和字来作诗酬答,叫做“步韵”或“次韵”,如苏轼《次韵子由岐下诗并序》等即属此类。
(05)现代人用诗韵的困难和解决办法
现代人用诗韵写诗,常感到有两个突出的困难。
一是诗韵中把韵分得很细,不易分辨。例如,按照《平水韵》,在平声部里有一东、二冬、八庚、九青、十蒸等五个相近的韵。这五个韵目里的字,按普通话都可以押韵。但是,按诗韵写格律诗,这五个韵目里的字却不可通押。如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其中四个韵脚,“荣”“生”“城”“情”,都是“八庚韵”里的字。如果把“春风吹又生”改为“春风吹又青”,行不行?不行。姑且不说意思怎么样,单就用韵来讲,“青”字不属于“八庚韵”,而属于“九青韵”,改为“青”字就出韵了。现代口语中明明可以押韵的字,诗韵里却并非都可以押韵,这是一件非常别扭的事,对现代人写诗是一个困难。
二是诗韵中的一部分字的平仄与现代普通话不同。尤其是普通话中的一些平声字,在诗韵中读入声。入声的发音,短促、急收、在平仄格式中属于仄声。如杜甫诗句:“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其中“达”字读入声,“过”字读平声。毛泽.东诗句:“云横九派浮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其中“白”字读入声。这些入声字,假如按普通话读,平仄就不对了。入声字,读的时候,是以声母结尾的。“达”读如“dat”,“白”读如“bak”,合作的“合”读如”hap”,凡是读音以p、t、k这三个声母结尾的字,都是入声字。p、t、k读音很轻,几乎只作口型而不发出声音。现代广东白话中比较完整的保留了入声读音。所以,讲广东白话的人辨别入声字并不困难,但讲普通话的人就非得查韵书和死记不行了。
常以诗韵写诗的人,因反复使用,对于大部分常用的平仄和所属韵目能记住,但初学者就做不到了。为此须提供两个工具。一是诗韵的常用字表。表中按《平水韵》对字的分类,列明每个常用字属于何声何韵。一般写诗差不多够用了。二是简明诗韵字典。在其中可以用字典式的检索方法查到更多的字,了解其属于何声何韵。常用字表,可以按韵找字;诗韵字典,可以按字查韵。
对这两个工具,在使用时可以想些窍门。例如,要写一首诗,可以先确定用什么韵。假如先有了一联或一句,自己觉得不错,打算以之为基础,那就查一下,其韵脚属于哪个韵,然后就从这个韵目中找出若干个可供选用的字。这些字会启发和引导你写出其他诗句来。这个诀窍用好了、用顺了,你甚至会觉得诗韵对你不仅不是束缚,反而是一种帮助。当然,对于常写诗的人,特别是对于高手,用不着这样。
中华诗词学会主张放宽韵脚,可以用词韵(《词林正韵》)写诗,这就大大减轻了因《平水韵》分部过细而造成的写作困难。这一主张已被诗界绝大多数人接受。
(06)关于邻韵
前面说过,首句入韵的诗,首句韵脚可以用邻韵。
古人把五律、七律称为四韵诗,就因为首句本来是可以不入韵的。所以,首句即使入韵,要求也较宽,可以用邻韵。比如一首诗,二、四、六句的韵脚用的都是“支韵”,首句用“微韵”或“齐韵”也可以。唐诗中,首句用邻韵的已不少,宋以后更趋普遍化。
何谓邻韵?唐宋诗人用韵的情况,平声韵可分为几组,每一组都属于邻韵。1东、冬;2支、微、齐;3鱼、虞:4佳、灰;5真、文、元、寒、删、先:6萧、肴、豪;7庚、青、蒸;8覃、盐、咸。按此分类来掌握邻韵,是比较严格、比较正规的。但实际上,现代诗人对邻韵的运用已经扩宽。有人甚至把普通话押韵的字都当作邻韵来用,一般也认可了。
(07)关于诗韵改革
前面讲了许多关于平水韵的事,现在说说诗韵改革问题。人们都知道,平水韵与现代人的语言实际存在着距离,这给诗词的创作和欣赏带来了不便,因此不少人主张进行改革,创立新的韵则。中华诗词学会也提出了“倡今知古”、“双轨并行”的方针。由于尚无一部得到公认的权威性的新韵书,所以现在谈改革还无法从具体的新韵方案谈起。但是,对于改革的原则,一些人还是有共识的。例如:
第一、新韵应当符合现代人的语言实际。新的诗韵的平仄,应当和口语的四声相吻合。
第二、所谓“现代人的语言实际”,应以普通话为准。只有以普通话为准,才能形成统一的、通用的韵则。有的方言,例如广州白话,它的读音与唐韵、平水韵相当接近,不用大改就符合原有的诗韵,但不可能以它为准,因为它不能为大多数说汉语的人所掌握。
第三、新的诗韵如要符合口语,就必须改变原来的诗韵“一韵多部”的现象。例如在现代普通话中韵母为ang的平声字,就应归到一个部,而不应再分成“阳”“江”等多部。依此类推。既然如此,新的韵则就会变得十分简单而易于掌握。也就是说,韵母相同、平仄相同的字,都可以通押。凭口语即可以作诗,用不着查韵书,遇到个别叫不准的字,至多查查(新华字典)就可以了。
事实上,现在已有一些人这样写诗,《中华诗词》对于用新韵和旧韵写的诗词作品也采取了“兼收并蓄”的方针。
说到底,诗韵改革从技术上看并不难,问题还在于如何赢得广泛的共识,如何获得必须的权威性和公认性。
(五)关于词
词是由近体诗演化来的。广义的讲,词是诗的一种。
词是按“词牌”填写的。每一词牌都有自己固定的句数、字数、平仄要求,并在固定的地方押韵。
词的写法可以简捷地概括成一句话:按词谱填写。
例如词牌《忆王孙》的格式是: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有句号处为韵脚,有括号者为可平可仄)
举例:
萋萋芳草忆王孙。
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可闻。
欲黄昏,
雨打梨花深闭门。
(李重元)
历代传下来的词牌有一千六百多种,一般人不可能全记住,也不必全记住。填词时可以查阅词谱。另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熟记若干首著名词人的佳作,自己写作时作为参照。
虽然说词的写法就是按词牌来填,似乎比较简单,但是,要真正学会词的欣赏和创作,有许多知识是必须进一步掌握的。下面讲几点:
(01)词的起源和多种称谓
词,初见于唐,发展于五代,兴盛于宋,传延至今。有人认为隋时已经有了词的雏形,亦备一说。
词是诗与音乐结合的产物。最初,绝句或律诗配以乐曲即成为词,诗与词的区分不明显。如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既是词,也是七绝。皇甫松的《怨回纥》(白首南朝女,愁听异域歌。收兵颉利国,饮马胡庐河。毳布腥膻久,穹庐岁月多。雕窠城上宿,吹笛泪滂沱。)既是词,也是五律。还有一些词牌,基本上是近体诗(包括仄韵诗)增几个字、减几个字或两首律绝叠用而形成的,如《踏莎行》《定风波》等。后来,词的格式越演变越多,与律绝的区别也越来越明显。但总的来说,词仍然是一种律化的诗歌形式。
词,还有许多其他名称,如曲子词、诗余、琴趣、长短句,等等。宋以后基本称为词,但其他名称也偶有使用。毛.泽东在给陈.毅的一封谈诗的信中说:“如同你会写自由诗一样,我则对于长短句的词学稍懂一点。”这里就用了“长短句”的称谓。
(02)词的平仄
词的句子,基本是律句,平仄要求很严格。词中的五字句和七字句,用的基本是五言律诗和七言律诗的平仄格式。三言句、四言句,大多也是从律句中截取的一段。需要注意的是,律诗中的变格规则不能随便套用到词中来。词的句子的平仄,每句都要按照词谱的要求来填写。
例如《雨霖铃》下阕的第一句“平平仄仄平平仄”(柳永句:“多情自古伤离别”)。在七律中,此种句式的第一字和第三字本是可平可仄、不拘平仄的,但在这个词牌中不行。句中每个字的平仄都是固定的,包括第一字和第三字。
又如《解语花》的第三句“平仄平平仄”(秦观句:“深院重门悄”)。貌似律诗中的“仄仄平平仄”。但不能通用,第一个字必须用平声。
很多类似的例子说明,律诗中的一三五不论和其他变格规则,不能简单地拿到词牌中使用。
当然,词中也有许多律句,其第一字和第三字在词谱中就被规定为可平可仄,那自然就可以灵活了。
词谱如果标明某个句子是拗句,也就只可用拗句,而不可改为标准律句。
不同版本的词谱,对平仄的规定也会有所不同,可自行选用。其中,龙渝生编撰的《唐宋词格律》较为受到诗词界的认同。
(03)词的句子长短
词的句子,不仅有五字的、七字的,还有一字、二字、三字、四字、六字、八字、九字、十字的,还有十一字的长句子。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如何断句。
八字以上的句子,词谱一般给以断开。但不同的作者有时也可能作不同的处理。例如八字句,可断为“上三下五”(如柳永:“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或“上四下四”(史达祖:“定知我今无魂可消”):或“上一下七”(向子?:“但长江无语东流去”):或“上二下六”(柳永:“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九字句可断为“上三下六”,“上五下四”,“上六下三”。
十字句一般断为上三下七,等等。
还应特别注意,词有一种特殊的“单字结构”,也叫一字顿,或一字逗。
单字结构或一字顿的特点是,句子的第一个字相对独立,读时稍有停顿,但这个字又不能完全独立出来,完全独立出来就没有意义了。这是它不同于“一字句”的地方。
这个单独的字,均为仄声字,一般为副词。动词、形容词少见。
这个单独的字,可以与几个字相连,组成“一加几”的句子形式。
1加4:如“叹年来踪迹”(柳永《八声甘州》)。一般的五字句,不论诗还是词,读起来多是前二后三。如“春眠不觉晓”(孟浩然诗),读起来的顿挫节奏是“春眠不觉晓”。“玉人留我醉(辛弃疾词)读如“玉人留我醉”。但词中属于“单字结构”的五字句,其断句节奏则不同于一般的五字句,它实际是前一后四。如《沁园春》下阕的第三句“仄仄平仄仄”,实际应是“仄仄平仄仄。”“惜秦皇汉武”(毛泽.东句),在“惜”字后面有顿,即应读为“惜秦皇汉武”,不能像一般的五字句那样读成“惜秦皇汉武”。同样,前例“叹年来踪迹”,读的节奏应是“叹年来踪迹”。
1加6:如“但寒烟衰草凝绿”(王安石《桂枝香》)。
1加7:如“又岂料如今存此身”(陆游《沁园春》)。“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毛泽.东《沁园春》)。
1加8:如“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 (毛.泽东《沁园春》)。l加8的句子,多数是一字之后加两个四字句。
(04)词的对仗
与律诗中的对仗相比,词的对仗有不同的特点:
一是可用可不用。填词,没有必须用对仗的规定。即使同一位诗人在同一个词牌中,也是有时用对仗,有时不用。如苏轼在一首《水龙吟》中用的是对仗句:“永昼端居,寸阴虚度”,在另一首《水龙吟》中写的则是“清静无为,坐忘遣照”。都可以。
二是位置可前可后。律诗的对仗,标准位置是在中间两联。词的对仗却没有固定位置。凡是连续出现两个字数相同的句子的地方,都可以用对仗。如“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秦观《鹊桥仙》)对仗在词之首。“青云路稳,白首心期”(赵彦端《芰荷香》)对仗在词之尾。对仗在中间某位置的更是很多。
三是字数可多可少。只要连续两句字数相同,那么,每句字数不拘多少均可以对仗。
三字句与三字句可以对。如:“左牵黄,右擎苍”(苏轼《江城子》)。
四字句与四字句可以对。前面已有举例,如“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五字句与五字句可以对。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欧阳修《生查子》)。
六字句与六字句可以对。如“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司马光《西江月》)。
七字句与七字句可以对。如:“忽有微凉何处雨,更无留影霎时云”(辛弃疾《浣溪纱》)。
八字句与八字句可以对。这种对仗,常常是前面两个四字句与后面两个四字句相对,而且常常是第一个四字句前面带有一字顿(第一句实际是五个字,只是首字不算在内罢了)。如:“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毛泽.东《沁园春》)“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门户,车骑雍容”(辛弃疾《沁园春》)。
四是不要求平仄相对。律诗中的对仗,出句与对句之间必须以平对仄、以仄对平,特别是第二、四、六字和最后一字必须如此。但词的对仗无此要求。如“花影乱,莺声碎”(秦观《千秋岁》)。“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岳飞《满江红》)。以上对仗句的句尾都是仄声字,亦不妨对仗。词的对仗实际上只要求文字相对,平仄符合词谱规定就行了。
五是有重复字的句子,或两个均带韵脚的句子,也可以对仗。这种情形在律诗中不可,但在词中允许。如:“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水调歌头》)。“不似春光,胜似春光”(毛泽.东《采桑子》),“春到三分,秋到三分”(吴文英《一剪梅》)。
(05)词的押韵
律诗的规则是,在同一首诗中,要么都押平声韵,要么全押仄声韵。而词则不同。每个词牌对韵脚都有明确规定。有的词牌押平声韵;有的押仄声韵;有的则是平声字和仄声字互相押韵,即韵脚既有平声字,也有仄声字。这叫平仄互押,或平仄通押。如:
莫恨黄花未吐,
且教红粉相扶。
酒阑不必看茱萸,
俯仰人间千古。
(苏轼:西江月《重九》的下阕)
其中“扶”“萸”为平声,“吐”“古”为仄声。
还有些词牌,使用不止一个韵,中间转韵。如: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曲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
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毛泽.东:《清平乐六盘山》)
这首词的上、下阕用的是两个不同的韵,不仅平仄不同,而且韵母不同。这个词牌本身要求这样转韵。
有些词牌强调用入声韵,这是必须注意的。如《忆秦娥》《念奴娇》《满江红》等等。词人们认为,这些词牌用入声韵,方能产生特殊的抑扬顿挫之效果,更显得声情激越。
(06)词韵
前面讲过,律诗押韵用诗韵;而词的押韵则是用词韵。
词韵不像诗韵那样具有权威性,因而也不被严格遵守。诗曾是科举考试的项目,诗韵是官定的,作诗不准出韵,要求很严。而词不是科举考试的内容。唐代以及词最盛行的宋代,一直没有关于词韵的韵书。唐代基本上是按诗韵填词。宋代突破了诗韵的限制,倾向使用口语,叫“依声填词”。明以后,开始有人总结宋词用韵的实际规律,编写词韵。所以,实际上是先有宋词,后有词韵。后编的词韵,当然想要尽可能地涵盖绝大多数宋词,但不可能涵盖百分之百。清朝道光年间,戈载编著的《词林正韵》,较为精密,为后来词界所遵用。但对词韵的必要性,一直有人持异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即主张,要严就依诗韵,要宽就“参以方音”,不需要用什么词韵来“范围天下之作者”。事实上,宋、元词人的作品确有不少并不合于词韵。但话又说回来,《词林正韵》问世之后毕竟逐渐得到了词界的普遍认可,今人作词不妨参照它。
词韵与诗韵比较,有两个突出特点:
一是韵目有较多的合并。现代人使用诗韵,感觉一个很大的不便之处是韵目分得太细,如“东”和“冬”属于不同的韵目,不能通押。“江”和“阳“也属于不同的韵目,不能通押,等等。在词韵中,则把“东”和“冬”都合并到“第一部”,可以通押;把“江”和“阳”都合并到“第二部”,可以通押,如此等等。当然,并没有达到完全符合现代语言习惯的程度,例如“东”和“庚”,还是分属于词韵的不同韵部。
二是按韵母分部,多数韵部中既包含平声字也包含仄声字。例如,在诗韵里,“同”字是在上平声的“一东”韵中:“总”字在上声的“一董”韵中:“梦”字在去声的“一送”韵中,“共”字在去声的“二宋”韵中。如果写自由诗,这些字都可以押韵。因为以上这些字,在现代普通话里,韵母都是ong,即韵母相同,只是四声不一样、平仄不一样罢了。词韵把这些字都归到“第一部”。这样分类,对填词很有用处。前面讲过,有些词牌规定,韵脚须用韵母相同的字,但韵脚却既有平声也有仄声,即平仄通押。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从词韵里选用同一韵部而不同平仄的字。如史达祖《西江月》中有句:“凌波袜冷一樽同,莫负彩舟凉梦。”其中“同”字为平声,“梦”字为仄声,但都属于词韵的“第一部”,可以互押。
词韵,共分十九部。每一部都包含诗韵中的若干个韵。列举如下:
第一部包含平声东、冬;上声董、肿;去声送、宋。
第二部包含平声江、阳;上声讲、养,去声绛、漾。
第三部包含平声支、微、齐、灰;上声纸、尾、荠、贿;去声置、未、霁、泰、队。
第四部包含平声鱼、虞;上声语、?;去声御、遇。
第五部包含平声佳,灰;上声蟹、贿;去声泰、卦、队。
第六部包含平声真、文、元;上声轸、吻、阮:去声震、问、愿。
第七部包含平声元、寒、删、先;上声阮、旱、潸、铣:去声愿、翰、谏、霰。
第八包含平声萧、肴、豪:上声筱、巧、皓;去声啸、效、号。
第九部包含平声歌;上声哿;去声个。
第十部包含平声佳、麻;上声马;去声卦、杩。
第十一部包含平声更、青、蒸;上声梗、迥;去声敬、径。
第十二部包含平声尤;上声有;去声宥。
第十三部包含平声侵;上声寝;去声沁。
第十四部包含平声覃、言、咸;上声感、俭、?;去声勘、艳、陷。
第十五部包含.入声屋、沃。
第十六部包含.入声觉、药。
第十七部包含.入声质、陌、锡、职、缉。
第十八部包含.入声物、曷、黠、屑、叶。
第十九部包含.入声合、洽。
(07)词的一些专门术语
无论是创作或欣赏,对关于词的一些常用术语都要有必要了解。
词牌:填词用的格式。最初,词是配乐演唱的,词牌就是曲调名。许多词牌在首创时,所用曲调名和词的内容有关。如李白的《忆秦娥》,写的确实是秦娥,开头就说“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所以这个词牌也叫《秦楼月》。秦观的《鹊桥仙》,确实有仙侣鹊桥相会的爱情内容,其中写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但各种词牌一经创立,后人照之填写,内容和词牌名不一定再有联系。词牌纯粹成了填词的格式。
有的词人不按旧谱填词,而自编曲调,叫“自度曲”或“自制曲”。南宋词人姜夔称“余每自度曲”,并出了一卷“自制曲”集。广义地讲,每个词牌在初创时都可谓“自度曲”。现在经久流传的词牌已经很多。按既有词牌填词固然受些约束,但毕竟是公认的词牌,而自创词牌要写得好并得到人们的认可,颇为不易。
阕和叠:有些词牌只有一段,叫单调。但大多数词牌都分段。分两段的,叫双叠。上段叫上阕(也叫上片),下段叫下阕(也叫下片)。有些词牌分三段,则称为三叠。最长的词有四段,称为四叠。为了写一个内容,把某个词牌连续使用,叫联章。
小令、中调、长调:这是对词牌按长短进行的一种分类。小令最短,中调次之,长调最长。但究竟多少字为小令,多少字为中调、长调,其说不一。
令、近、引、慢、序、犯、摊破、减字、偷声、促拍:在许多词牌中可以看到此类字样。它们和内容无关,可以认为只是词牌名称的前后缀。许多称为“令”的词牌,也可以不加这个“令”字。如“三台令”亦名“三台”;“浪淘沙令”亦名“浪淘沙”;“鹊桥仙令”亦名“鹊桥仙”。但又不是所有带“令”字的词牌都可以把“令”字去掉。带“近”字的词牌也是这样。如“祝英台近”亦名“祝英台”;“早梅芳近”亦名“早梅芳”。但“诉衷情近”不能把“近”字去掉,因为“诉衷情近”与“诉衷情”是两个不同的词牌。许多词牌带“慢”字,如“声声慢”“卜算子慢”等等。还有一些词牌带有其他前后缀,举例如:“莺啼序”、“花犯”、“摊破浣溪沙”、“减字木兰花”、“偷声木兰花”、“促拍丑奴儿”等等。究竟为什么加这些前后缀,学者们并没有得出一致而有说服力的精确解释。大体说来,可能与曲调的长短、字数的增减、乐曲的急缓等因素有关
论语中的治国理念——转自朋友科
孔子及其弟子在论语中有过很多关于治理国家,教育百姓的描述。很多地方都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特点,对后世有很深的影响,虽然半部论语治天下有些夸张。但也从侧面反应了这些学说的伟大之处。
首先是为政以德。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它包括
一.统治者自身的良好品行。.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二.个人品行的修养。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子路问君子。子曰:“作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三.品德与礼结合。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四.以有德治无德。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其次是治国以礼。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他包括一.名正言顺。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二.各守其位。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三.立纪成纲。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四.君臣之礼。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然后是无为而治。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 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民本思想。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哀公问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合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文治。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天下也,而不与焉。”
先富后教。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顺时治理。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子曰: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宪问耻“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14.3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大明衣冠今何在——葛洪光
引子:不意犹见前朝衣冠
乾隆三十年(1765)正月初一,三十五岁的朝鲜人洪大容(1731-1783)随着朝鲜贺岁使节,照例盛装朝拜,表达朝鲜国王对清朝皇帝的祝贺。仪式完毕之后步出午门,他觉察到似乎有很多好奇的人注视自己,还有两个穿披肩品帽戴数珠的官员在目不转睛地观看。洪大容觉得很诧异,便上前询问:“老爷熟看我们何意?”这两人笑容可掬地回答,“看贵国人物与衣冠。”洪大容不由心中一动,便追问道:“我们衣冠比老爷如何?”两人脸上的笑容似乎凝住似的没有回答。据洪大容事后的记载,这两个人是翰林检讨官,一个叫吴湘,一个叫彭冠。
在朝鲜使臣穿着传统的正式衣冠,其实就是前朝被清帝国取而代之的明朝衣冠来到北京的时候,他们成了京城里的一道异样风景,似乎是奇装异服的他们,常常被人们好奇地围观,不止这两个翰林检讨,另一个姓李的太常寺少卿也曾经来问,“贵处衣服,是遵何代之制?”而另一个叫周应文的读书人则好奇地问,“贵处衣冠可是箕子遗制否?”看起来,在清帝国生活的人,已经对这种本来属于汉族前朝的衣冠不太熟悉了,这使他们不仅陌生,而且惊奇。
倒退回去若干年,经历过明清之际那一次天崩地裂的人,倒是记得这种旧朝衣冠的。这是被推翻了的明朝衣冠,是汉族的旧时服饰。说起来,改正朔,易服色,对于新政权来说是一种强制民众承认其合法性的必要手段,可是对于习惯旧王朝的人来说,被迫改易服色可能是一个割断历史的痛苦过程。顺治六年(1649)也就是明朝刚刚灭亡五六年,尽管南明朝廷还在南方挣扎,朝鲜还在坚持沿用崇祯年号,可汉人却已经不得不改易发服,所以当时他们看到昔日的东邻、旧时的东夷,竟然还可以穿着旧时衣冠堂皇过市的时候,常常就有一些自我悲怜,来中国出使的朝鲜人常常记载说,“华人见(我)东方衣冠,无不含泪,其情甚戚,相对惨怜”。
但是,时间会磨灭历史记忆,到了洪大容出使北京的乾隆中期,大清帝国已经建立一百二十年,算起来已经是第四第五代了,仿佛人们也都已经习惯了满清服饰,倒把本来就是自己汉族的衣冠看成异乡制度,一个叫做潘庭筠的汉族文人,看见洪大容“以方冠,著广袖常衣”,他不知道这本是明代的秀才常服,却啧啧称赞它“制度古雅”,还得洪大容反过来告诉他,“我们衣服皆是明朝遗制”。
一、旧日衣冠:无意中开启的历史记忆
这是“明朝遗制”?如果真是,在清帝国中心,就有些犯了政治忌讳。那么,在清朝中叶,朝鲜使臣穿着前朝衣冠到清帝国来,究竟是否真的会唤起一些关于战争、王朝、族群的历史记忆?
汉族人并非就应当是中国天经地义的执政者。但是,一贯以“华夏”自居的汉族人一旦被原来鄙为“蛮夷”的满族所统治,在心底深处,却始终有所不甘。中国文献对此记载也许并不算多,可在朝鲜资料里面,却处处可以看见当时汉族人压抑已久的耻辱感。康熙三年(1664),朝鲜使者洪命夏到北京时,就说汉人凡见到朝鲜使者,“皆有嘻嘘叹息之色,欲语未语……盖见我衣冠,自不觉其感慨而然也”,这种心情在短期很难平抑,五年以后(1669),辽东一个姓颜的汉人知县,见到朝鲜使者闵鼎重,尽管言语之中颇有忌讳,但也很坦率地说他自己,虽然在满清帝国已经官居正七品,也是进士出身,穿了清朝衣服,但是心底里仍然羡慕贵国保留了“汉官威仪”。
衣服的话题始终戳着汉族中国人的心里痛处。所以,他们既关心穿什么衣服,又总避免谈到衣服,心里很尴尬又为难。一直到乾隆四十二年(1777),有一个姓李的朝鲜使者还说,“每与渠辈(指清国人)语,问其衣服之制,则汉人辄赧然有惭色”。为什么汉人“有惭色”?因为朝鲜衣服倒真的是“中华之制”,而中华穿的倒已经是“蛮夷”服饰了。说到这个话题,汉人只好半是自嘲,半是解嘲,他们说,满清衣冠也有很多好处,“头发尽剃,无梳栉之劳,上下均服,无名分之别,制度简易,执事服役无所相碍”,还有人拿了历史来说事儿,冠冕堂皇地解释说,“一代有一代之衣冠”。
汉族人对“易服色”看得如此轻易,这使得一贯把“易服色,改正朔”看得很重的朝鲜使臣,打心眼里看不起满清治下的汉族文人,尽管像1712年出使北京的朝鲜人崔德中也知道汉族人是出于无奈,因为满清“或囚或打”,汉人在高压之下只能如此,但是,他们仍然不能释然于心,对于清帝国“以中华之礼服,反作市胡弄玩之资”的现象,他们感到既痛心又蔑视。朝鲜人反复说,清帝国其实不是中华,而是蛮夷,更何况如今“四海之内,皆是胡服,百年陆沉,中华文物荡然无余,先王法服,今尽为戏子军玩笑之具,随意改易,皇明古制日远而日亡,将不得复见”,这话说得很沉痛。
二、仍旧前朝服色:中华惟有遗民?
满清入关,依照历史惯例建立新的年号,又强迫汉人剃头辫发,虽然看上去是用满族习惯强迫汉族接受,实际上恰恰背面沿袭了汉族“改正朔、易服色”的传统。不过,坚持汉族传统的遗民,在“留发不留头”的威胁下,也用同样的传统应对,把不奉正朔、不易服色、不剃发编辫作为气节的象征,“朝华而冠,夕夷而髡。与丧乃心,宁死乃身”,所谓“保发严夷夏,扶明一死生”,在同一传统中的新朝和遗民,却持了两种立场势如水火。
毕竟大多是普通人,普通人在权势威逼之下,只好服从权力改服剃发。于是,在一片辫发胡服中,穿着大明衣冠的朝鲜使者每次出现,好像都会引起一种故国离黍之思。就在明清易代六十八年后的康熙五十一年(1712),崔德中初到清国,曾和一个九十岁的老僧有一段对话:
余问:甲申之岁,汝年廿一,能记其时乎?答曰:其时出家久矣,岂不明知?问:我等衣冠与明制一样耶?答云:一样尔,第无笠子,只着冠与帽子矣。
同一年,闵镇远(1664-1736)随同朴弼成出使清国,在经过辽东新城的时候,闵镇远也发现,“观光胡人有垂涕者曰:吾之祖先亦曾着如此衣冠矣”,到了山海关以后他又发现,“居民多汉人,风俗与关外有异,见吾辈行,多有艳慕起敬者”。这天夜里,他看到一个年轻的汉族人传了朝鲜随从的衣服欢喜踊跃,于是就问,你穿这样的衣服高兴吗?回答说,这是我们祖先穿的衣服,怎么会不高兴呢?并且说:“每念剃头之痛,直欲无生”。几天后,他在路上又遇见一个自称是明皇室后人的读书人,也说“见老爷们所着衣冠,不胜钦羡,吾之所著,即与牛马何异?”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笔谈问答的纸投入火中焚化,“流涕呜咽曰:恐有人窃听,慎之慎之”。
到了乾隆年间,满清王朝建立已经百年,遗民那些象征了汉族正统的衣袍冠发,和他们矢志反清的前朝心情,随着时光流逝已烟消云散。那个时候的知识阶层,早已接受了这种异族政权的现实,只是有时候还想起历史来,稍稍心里还有些赧然和愧疚。毕竟已经是乾隆时代,遗民作为历史象征,刺激的意味已经不再强烈,人们已经渐渐习惯了新朝服装。这时候,朝鲜使者的衣冠倒成了唤回汉族人历史记忆的资源,在一次闲聊中,洪大容给两个汉族文人说到这样一件事情,山海关外的一个知县,遇到朝鲜使者,就把他们请到内堂,向他们借朝鲜的衣冠来穿戴,穿上衣服后,夫妻相对而泣,使得朝鲜使者也黯然泪下。说罢故事。两个汉族文人“垂首默然”,跌足叹息说“好个知县”。
有叹息说明有痛楚,有痛楚,这种历史的疮疤就会时时被揭开。虽然明朝遗民随着岁月流逝渐渐消失,雍正、乾隆年间,已经不大有这种离黍之思,没有了离黍之思的人也没有心思再穿明代衣冠。但是,汉族的历史记忆却埋藏得很深,并不随着时代变迁而泯灭,所以,尽管穿这种衣冠的遗民不再出现,可是这些衣冠却在娱乐舞台的戏曲人物中、外国使节的礼仪朝觐服饰中和汉族女性的日常穿着中不断出现,在这种看似边缘的象征物出现时,深藏的族群记忆仍然时时会被撩起。
三、戏台:“演戏之人皆着古衣冠”
先看戏台上的人物。
乾隆年间,朝鲜人李德懋(1741-1793)出使燕京,一天到东安门拜谒大成庙,殿门一开,很多老百姓看见朝鲜使者穿戴乌帽团领,行四拜之礼,就指指点点地说,这好像“场戏”一样,所谓“场戏”就是穿了古代衣服演戏。原来,在当时一般人的记忆中,只有“场戏”中的演戏人才会穿“古衣冠”,衣冠二字上加一个“古”字,说明这种衣冠连同它所携带的历史已经相当遥远。
这也许是高压下的必然。衣冠不仅是文化认同的标志,也是政治承认的象征。在清代官方的正式场合,所有人都必须穿着原来本属于“蛮夷”的衣服,否则就会召来杀身之祸。当时的汉族文人说,就连孔孟程朱再世,也不得不服从这一制度。当时,朝鲜人对于清国官员带数珠之制甚不以为然,说这不是“先王之法服”,但汉族文人却告诉他,你不了解清国之制,可当朝鲜使者故意调侃说,数珠是信仰佛教的东西。汉族文人就郑重地说,“非也,虽程朱处今之世,敢不带耶?”
可是,戏台上偏偏却还穿这种古汉族衣冠。
本来,清初官方对戏台上反复出现前朝衣冠也有一些警惕,顺治末康熙初曾经发生过这样一桩事情,刑部捉住没有剃发的艺人王玉、梁七子,他们自称因为是演戏的人,要男扮女装,所以不剃发,但是皇帝却勃然大怒,下诏说,以前曾经下令不剃发者斩,并没有允许优伶留发,至今这些人还违背命令,实在是可恶。所以,现在再次警告,如有伪托优伶不剃发的,十天之内速剃,十天以后,如有不剃发,一定重重治罪。但是,禁令归禁令,也许是人们习惯了舞台上的汉族衣冠吧,就连满清宫廷、贵胄私第的演出,仍然是“大明衣冠”,这使得戏曲领域“漏网”获得了“易服色”的豁免权,在戏台上很奇特地保留了历史上汉族的传统服装。洪大容曾经诧异,“尝见皇上南游图,处处宫殿楼观戏台,皆极其侈丽,且道戏台有何好处?”一个汉族朋友潘庭筠就说,“戏台亦有妙处,以其有汉官威仪也”。因此,戏台在某种意义上,却成了唤回汉族历史记忆的场所。
这种意味朝鲜人也早想到了。康熙末年,崔德中在回朝鲜途中经过永平府,正好看见演戏,他注意到这些戏中人物穿的,都是明代甚至宋代的朝服、军服,他觉得“以中华之礼服,反作市胡弄玩之资,痛哉”。不过,稍后另一个出使北京的徐长辅倒是发现了这里面的奥妙,他说,戏台上所用衣帽,都是历代中华的衣冠,这就是“礼失求诸野者”。而在这些使者里面,要数洪大容对这一奇特的现象特别敏感,当潘庭筠问他“场戏有何好处?”的时候,洪大容心领神会,就说“不经之戏,然窃有取焉。”他们彼此都明白,所谓“有取”,就是因为人们可以在戏台上“复见汉官威仪”。
也许,这并不一定是真的有意识保留“汉官威仪”,只是由于清帝国剃发令的百密一疏。但是,就是这一点残存的历史遗迹,给朝鲜使者带来了对异域悲情的无限遐想,他们觉得这可能就是汉族人苦心孤诣保留的东西,一直到道光八年(1828),一个叫朴思浩的朝鲜使者到中国来,看到戏台上演戏,还觉得这种戏台上的特别衣冠是汉人有意为之,他在《演戏记》里便猜测说,“演戏,戏也,亦关中国之沿革。盖清初有人虑其历代衣冠之无传,设为此戏,涂人耳目云,信斯言也。岂不诚远虑哉?”换句话说,在他们看来,这些“汉官威仪”之中,真的寄寓汉族故国离黍之思。
是真的吗?
四,外国使节的冠服:化外的豁免
让人产生联想的汉族衣冠,除了出现在戏台上,还出现在外国使节身上。
明清之际中国变色,按照朝鲜人的说法,已是满目腥膻遍地蛮夷。“礼失求诸野”这句话,不仅常常被汉族文人想起来,也被暗中自得的朝鲜使节放在嘴边。外国使者团到北京来,清廷倒是对他们的服饰听之任之,因此朝鲜、琉球和安南,便照旧穿了前明的衣服,一样招摇过市。
在各种《皇清职贡图》中都有朝鲜、安南与琉球人物的图像,可以映证朝鲜使者在《燕行录》中的一些记载。乾隆后期出使中国的徐浩修记载,安南使者的服饰,倒与朝鲜大体相同,“束发垂后,戴乌纱帽,被阔袖红袍,拖金玳瑁带,穿黑皮靴”,这样的服饰正是“大明衣冠”的制度,大体同时的金正中也记载,和他们一起到北京朝觐的琉球使者,朝袍广阔,仍然是古人制度,用了黄帛为带,紧紧束腰,头上以黄色绫裁作头帕,和朝鲜的幞头差不多,“人物古雅,言语淳淳,稍无俗野之气”。而安南人则高髻网巾,朝袍角带,与朝鲜更接近,而且把他们戴的帽子叫做“文公冠”。
不过,比起琉球和安南来,朝鲜人更有一种中华文化继承者的心态,虽然同样都是“事大”与“朝觐”,朝鲜人仍然觉得,只有自己坚持了中华正宗,只要琉球和安南使者的衣冠打扮稍稍偏靠满清,就打心眼里看不起,徐浩修对安南使团的君臣在朝觐的时候穿了满清服装异常不满,就明知故问地讽刺,“贵国冠服本与满洲同乎?”安南人回答说,因为皇上表彰我们国王亲自来朝觐,所以,特别送给车服,我们奉命在北京参见朝拜的时候使用,归国返途中再穿回本来的衣服,这种衣服不过是一时权宜而已。本来,这是当时安南人小心翼翼的策略,但是,在徐浩修“政治正确”式的故意追问下,据说安南人也面有愧色。对于虽然穿着大明衣冠的琉球人、缅甸人等等,尽管穿着并无可挑剔,但朝鲜的使者则觉得他们文化还是不那么正宗,金正中就很鄙夷地批评琉球人,说他们轻薄狡诈,不够谨厚。而缅甸人则是三国孟获的遗种,他们穿蟒布衣服,但头不戴冠帽,梳了两髻,极可笑。
说起来,朝鲜人在穿衣戴帽上面,好像显得相当苛刻和自负,他们面对琉球和安南,有一种居高临下,甚至面对清国人也一样从心底里透出不屑,当有汉族文人询问,“(朝鲜)使臣不加帽而其所戴貂皮者,何制也?”金正中就很骄傲地回答,这是中华旧制,你没有听说过吧?当中国士大夫称赞他们是衣冠之国,他们又故意反问中国衣冠究竟来自何代,像朴思浩就是这样,和汉族文人一起聊天,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挑衅地说,你们清国的帽子、狭袖,竟然通用于朝贺宴享祭祀征战燕居,那么这是中华之制吗?搞得满座面面相觑,只好尴尬地回答:这不是汉唐宋明遗制,是清国之制。这时,朝鲜使者心里得到极大的自我满足,汉族中国人的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五,汉族妇女服饰:边缘的模糊
边缘有边缘的好处,不被重视也免了被监管。
和外国使者的衣冠一样,满清妇女的服饰,有时也会成为激活汉族历史记忆的资源。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中曾用焦秉贞绘、朱圭刻《耕织图》与清初《燕寝怡情图》为例,说明清代妇女服装仍然沿袭晚明,如高髻、花钗、对襟外衣或水田衣、长裙、或加云肩,从万历到康熙、雍正。甚至故宫博物院藏《雍正十二妃子图》里面的满清皇妃,都穿了汉族的衣服。这倒是实的,有时候,审美习惯并不跟随政治规训,康熙年间出使北京的崔德中就注意到,汉族的女人有的穿着摺裳,上身穿明代的衣服,头上装饰着彩花珍珠,出门的时候脸上罩着黑纱,有的骑驴而行。于是大为感慨说,“女子则犹带明衣制矣,可爱”。
明衣冠可爱而清冠服丑陋,这当然是朝鲜人的固执见解,不过,对满清习惯的鄙夷,伴随的只是对汉族衣冠的偏爱。朝鲜人从很早起就坚持穿着汉族衣冠,还把它看成是“文明”的象征,《三国史记》卷首金富轼序文里,就历数新罗到高丽的服饰变迁,他说,到金春秋得到唐太宗皇帝所赐衣带,回到朝鲜推广,便以华变夷,而在后来文武王时,又改革妇女的服装,自此以后,衣冠才完全同于中国,而朝鲜也从此进入“文明”。值得注意的是,本来这种服装的偏好只是对另一个文明的向往,但是在中国的明清易代以后,它却具有了确立朝鲜文明正统性的意义。依然穿大明衣冠,使得他们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是“小中华”而中国却已是“夷狄之邦”。而汉族女子的服饰,在满清夷狄时代仍旧沿袭晚明,便给他们带来一个印象,似乎真是“男降女不降”似的,汉族女子身上还寄托了汉族的历史记忆。
其实,最初满清王朝还是想一统服饰的,康熙还没有亲政的时候(1664),朝廷曾经有过一个动议,想禁止汉族女子穿汉族衣服,满族官员觉得“清国既得天下,天下服色不可异同”,可是,据说“此论一出之后,汉人气色,莫不失心,大概去其华冠,解其足裹,有若剃头者然”,大概是碰到激烈反弹的,连官员也知道这是“招怨之举,深可虑也”,所以,建议送上朝廷,隔了好久也没有真的动作。
说起来,满清王朝的汉族妇女穿着明代衣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满清实行的是“男降女不降”政策,但另一方面却是顺应传统审美观念强大的惯性。尽管满清入主中华,但汉族衣冠或者古衣冠在人们的心目中,还是一种有文化和有历史的高雅象征,那个时代并不像追逐时髦和新潮的现代,在人们心目中,古典即典雅,而时尚却只是流俗。在小说、戏曲以及书画中,要表现一种想象的和高尚的“美”,仍然需要这种古典的,而不用时尚的衣冠,这种审美观念的惯性延续,看上去无关紧要,却却带来一个深远影响的后果,就是古代衣冠始终一方面成为美的象征引起夸耀和自豪,一方面却成为耻辱的标帜时时触动汉民族的族群意识,正像一个朝鲜使者李宜显所说的,尽管在当时,“无论胡汉,一皆胡帽胡服。而见画本,虽画近来人物,冠帽则悉依汉仪,于此可见,虽不得已从时制,而心实歉然也”。
尾声:“遵时”的一般民众
话须说回来,尽管戏台人物、外国使节和汉族妇女的服饰辫发,可能不断地刺激着汉族人的族群记忆,但是,来自政治权力的现实力量,毕竟要远远大于来自历史记忆的心理屈辱,一般民众甚至是深谙历史的读书人,在现实世界中生活,仍然不得不接受这种屈辱,剃去汉族传统的头发,穿上满清的衣装。朝鲜使者李宜显在出使北京的路上,遇见一个叫马倬的读书人,与他谈论衣冠之事,他“显有愧屈之色。即书示曰:我们未尝不羡,但我们遵时耳”。
“遵时”是什么?就是向现实妥协,因为在满清直接控制范围之外,所以,朝鲜人不太能够体会汉族人的苦衷,倒是好像怀着一种逆转的自负和无端的鄙夷。康熙三十九年(1700),一个叫姜铣的朝鲜使者在清国写了两首诗,先是说“使者遥寻秦地界,夷人惊怪汉衣冠”,接着说“楚士几轻秦吏卒,蛮儿浑怪汉衣冠”,这很有趣,在汉人眼中本是东夷的朝鲜人到了中国,却奇怪这里寻找不到真正的中华,本来是中华的汉人,却在朝鲜人的眼中成了“夷人”、“蛮儿”,他们却对原本祖先穿过的大明衣冠感到陌生和诧异。难怪乾隆年间的洪大容要嘲笑汉族中国人说,“中国衣冠之变,已百余年矣。今天下惟吾东方略存旧制,而其入中国也,无识之辈莫不笑之。呜呼,其忘本也。见帽带则谓之类场戏,见头发则谓之类妇人,见大袖衣则谓之类和尚”。
也许,指责太苛刻,批评太轻率,嘲笑也未免不够忠厚,因为汉族读书人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是不得已,就连程、朱再世,在这个时代也不得不发编辫,穿上满清服装。“遵时”的代价是压抑历史记忆,而这种历史记忆的被压抑,是因为汉人经历过很惨烈、很漫长,而当时朝鲜人并没有经历过的血腥岁月。
2003年7月29日匆匆初稿于香港
2004年8月8日修订于北京
2005年1月12日再改于北京
《史学月刊》2005年10期
重回汉唐 佚名同袍
(一)落寞沧桑里彷徨
血写的历史,是可以用墨写的谎言来篡改的。
当异族的铁骑袭卷蛮荒的屠戮和血腥浩浩荡荡地横扫过中原大地之后,忠贞便成为殉难者的墓志铭。太多太多堆积如山和阻塞河流的尸体刺痛了生者的眼球,那是生生烙印在心底难以磨灭的印记,然后恐惧与求生的本能就会告诉他们,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尸山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开国的帝王需要气吞山河的美誉以供千秋万代的子民世世传颂,他可以砍掉史官的头颅亲手杜撰自己的王朝,是非黑白善恶忠奸任由他随心所欲地涂抹,用金銮殿下紫禁城外中原大地上七千万汉人尚未风干的鲜血!
想要毁灭一个民族,只需改变她的服饰与风俗习惯,一百年便足够。
现今的中国人,大多都知道自己是汉族人,可是当我们看到身份证或户口簿上民族一栏的“汉族”二字时,我们没有任何感觉。我们分不清这个占全国人口总数93.3%,占全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民族除了黄皮肤黑眼睛以外,我们和“外国人”看上去有什么区别。我们上班时西装革履,我们休闲时t恤加身,我们的小资崇拜西欧北美古典高贵与潮流时尚,我们的年轻一代哈韩哈日,我们的传统节日……没有自己的民族特色,没有自己的节日盛装!
于是除夕变成了晚会节,压岁钱节;元宵变成了汤圆节;清明节变成了扫墓节;端午节变成了粽子节;七夕变成了轻浮的“中国情人节”;中秋节更是成了商家大战的月饼节;重阳节变成了老人节。上巳女儿节已走远,没人记得寒食节冷清萧索的凄凉与庄重,七月鬼节满河的花灯流放也成了奇幻故事里不知所云的瑰丽夜谈。我们只知道西方世界安详美好的平安夜,却不知与圣诞咫尺的冬至节。
汉族女孩不曾接受预示长大成人的笄礼,不懂七夕的乞巧中秋的祭月除夕的听镜,我们羡慕东瀛樱花飞舞的三月初三女儿节,迷信西欧的星座神化,漫无目的地仰望没有几颗星星的夜空,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爱情。汉家男儿也结束了用簪的历史,那些史书里温润如玉的君子和传奇里狷狂豪迈的侠士早已作古。大人都教育小孩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明哲保身才是处世之道,老实人只会吃亏。
(二)血泪风干的绝响
我相信这一切,深谙汉学的清太祖皇太极一定是早就预料到了的。
他知道最有效最残暴的奴役是精神上的奴役,他知道汉民族是有着极其强大包容性的优越民族,游牧民族一旦从马背上下来,就会像盐粒一样迅速溶化在千千万万汉人的海洋中。满族人绝对不能重蹈后金和蒙元的覆辙。为了保留他们子孙后代的民族意识,他们就泯灭我们的民族意识。而作为已经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统治阶级,他们有能力开创这个新纪元剔发易服!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不是民间的顺口溜,而是一条血淋淋的明文法令!一人不剃杀全家,一家不剃杀全村。这是一段历史课本上不再出现也不可能在出现的汉民族的血泪史1644~1683三十七年间的屠杀与抗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屠江阴,屠昆山,屠常熟,屠嘉兴,屠苏州,屠海宁,屠广州,屠赣州,屠湘潭,屠四川,屠大同,血洗江南岭南,满清三十七年的蛮荒屠戮,使全中国人口总数几乎减半,为的是他们誓死剃掉最后一个汉人头发,换下最后一件汉族的服装的鸿愿。七千万不愿屈服的汉人,或被屠或自尽,就这样殉难在他们誓死捍卫的中原故土。
当我尽可能平静地讲述这段血淋淋的历史时,会有人指责我,你这是极端狭隘的大民族主义,都是历史了,何必那么较真……我只能苦笑。难得阁下也知道这是历史,而历史,是不需要刻意回避的。正如前面所说,想要毁灭一个民族,只需改变她的服饰与风俗习惯,一百年便足够。满清的鸿愿终于在施琅大将军收复台湾以后彻底实现了我们汉民族的民族服饰就此消亡。我们汉人,至今都还笼罩在他们的精神统治的阴影之下。
362年以后的今天(按:文章写于2007年),我穿上汉服,任何人都会以为那是和服。
(三)华夏泱泱
何谓“华夏”?《左传》有云“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我们自诩有五千年优良文化传统的文明国,可是章服之美在哪里?是指那种改良自满清旗人服制的长袍马褂?还是源自旗人妇女并加入西式剪裁方式改良而成的旗袍?还是为迎接apec会议专门设计(设计之初连名字都没有)的“唐装”?论礼仪,我们不及日本人(我们甚至嘲笑日本猥琐繁复的鞠躬),我们只知道见面握手或说声“你好”“hello”,滥用下跪磕头。没有服装与礼仪,何谓华夏?
许多汉族人都以为汉族没有自己的民族服装,穿民族服装是少数民族的特权。也有人认为汉族的民族服装是旗袍(却忘了旗袍只有女装)。我们说不清楚汉族的民族特色是什么,汉族的传统礼仪是什么,所谓“中国传统文化”更是一个模糊的空间概念。
汉族,是一个患有严重失忆症的民族。
2003年,中国民间自发兴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汉服复兴运动,为了复兴汉族传统文化与礼制(注意,不是复古),各地汉服团体总会在汉族传统节日来临之际穿起传统礼服并集会,举行传统仪式。他们怀着炙热赤子之心,欣然接受路人异样的冷眼。
突出的事例是20余家知名网站联合发布倡议书,建议北京2008年奥运会采用我国传统的服饰礼仪“深衣”作为北京奥运会礼仪服饰,并将汉族传统服饰汉服作为中国代表团汉族成员的参会服饰;以及北京大学即将确立的汉式学位服。无论是褒是贬,汉服复兴运动正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在中原大地蔓延开来。
那是一种自觉的民族文化的回归,一种强烈的民族文化的认同感。那是沉睡在我们汉族人血液之中灵魂深处最华美最惨痛的记忆,这段记忆被放逐得太远太远,遥远到令我们感觉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美好。而汉族是有着如此强大凝聚力的民族,这种民族感情一旦被唤醒,势必像冉冉东升的旭日绽放万丈雄光一样冲破笼罩在国人心中三百年间奴性思想和封建迷信的疑雾。
日晷东方滚烫意志正在酝酿,汉服复兴的光芒是我们该遵循的方向。
(四)汉服情殇
初次接触汉服的人都会以为那是汉朝的服饰,其实不然。
汉服是华夏民族的主体汉民族的民族服饰。我们不可否认少数民族对五千年的中华文明所做出的贡献,可是在充分尊重和强调少数民族的时候,我们又置本民族于什么地位了呢?中国古文明的主体毕竟是汉族,我们所谓的古人,也多指汉人,而古人的服装也理所当然应该是我们汉民族的服装。
汉服是最能体现华夏美学与汉人宽广胸襟的文化载体,她不仅仅是古装或某一朝代的服装,而是记载了整个华夏民族演化轨迹的丹青,常被汉服复兴者们穿着的汉服款式有:曲裾、直裾、高腰襦裙、襦裙、圆领袍衫、褙子、朱子深衣、玄端等;其最基本的样式:交领、右衽、隐扣、博带,是不同于紧身和服的宽袍广袖。
其中汉服深衣创始于周代,流行于战国期间。“深衣”者,“深意”也。此衣名的由来是因为穿着时能拥蔽全身,将人体掩蔽严实的缘故。《五经正义》中认为:“此深衣衣裳相连,被体深邃;”且具体形制的每一部分都有极深的含意。如在制作中,先将上衣下裳分裁,然后在腰部缝合,成为整长衣,以示尊祖承古。深衣的下裳以十二幅度裁片缝合,以应一年中的十二个月,这是古人崇敬天时意识的反映。采用圆袖方领,以示规矩,意为行事要合乎准则;垂直的背线以示做人要正直;水平的下摆线以示处要公平(以上摘自百度汉服吧)。
易书有云,“黄帝垂衣裳而治天下”,自黄帝发明了华夏衣冠,华夏先民就结束了茹毛饮血、逐水草而居的漂泊流浪,开始进入先进的农耕文明时代。经过夏商西周奴隶社会的更迭,又迎来春秋战国波澜壮阔的群雄争霸,诸子百家在乱世中纷纷展开自己旗帜,游侠谋士纵横捭阖在烽火连绵的赤县神州。然而混乱中的中华民族始终趋于大一统,直至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他的伟岸使他的国号成为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华夏民族绚烂恢宏的华章由此继续铺拓。
汉唐的辉煌使中原汉人保持着天朝上国的民族优越感,华夏文明辐射着整个亚洲乃至全世界。他们不必用特别的词汇来区别自己的服装,不必称其为“汉服”,这是与我们完全不相同的历史背景。我们的汉族衣冠已经剥落了362年,没落汉族文化正面临着西方文化和日韩文化的冲击。我们的脑中早已植入西方的文化及价值观念,我们用西方人带有偏见的眼光看待中国古代貌似神秘的阴阳五行,淳朴本质的天人之道,存象忘意,并统统称之为封建礼教与封建迷信!
明朝在开创了大航海时代之后错误选择了放弃,八股取士束缚了越来越多文人的思想。工业大变革的前夜,历史没有留给中国足够的时间,如果没有满清的存在……
(六)断章取义的笑场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满清入关时推行的剔发样式,并不是现在影视剧中不伦不类的阴阳头,而是“金钱鼠尾”式。
所谓“金钱鼠尾”就是按照满人的风俗剃光头上所有头发,只在后脑勺处留下一撮铜钱般大小的头发,然后结辫。并且在嘴唇与人中处各留一撮胡须,现在清剧剧里的白面小生,放在当时也是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伤之?”这是汉人对父母的尊重与敬仰,是与一脉相承的衣冠宗制紧紧相连的意志。君子放下高束的发簪,换成满洲所谓“与时俱进”的金钱鼠尾,戴上瓜皮帽,孔雀翎,穿上上马蹄袖口的长袍,这无疑是文明人向兽类的倒退。
自大后人一向习惯犯断章取义的错误,冠之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并沾沾自喜。
何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清剧《铁齿铜牙纪晓岚》令人汗颜的解释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连在下高中的语文老师在教授论语的课程里也作此解释,深受清剧毒害的同窗们饶有兴致地附和。这是中华传统文化教育的悲哀,因为孔夫子真实的意寓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后人所谓儒家思想维护封建礼教提倡愚忠愚孝,完全是对汉民族传统文化的污蔑。因为礼坏乐崩的西周,王室衰微,诸侯叛乱。那时臣杀君,子杀父,“邪说暴行”不断地发生,作为没落贵族的孔子是在力挽狂澜,维护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王朝。尽管最后力挽狂澜变成了推波助澜,礼乐文明的教化依旧深入人心,这应当算是殊途同归吧。
亚圣孟子也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孟子离娄下》)。战国后期儒家的集大成者荀子更是明确指出:“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荀子子道》)被灌输了西方“民主”“自由”思想的我们根本没有深入对本民族文化的研习,我们只是浅尝辄止,望文生义。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是断章取义的最佳典范
明儒顾炎武很明确地把“亡国”和“亡天下”两个概念区别开。他的《日知录》中有一段话很值得注意:“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他认为历史上改朝换代的“易姓改号,谓之亡国”,如满清那样使“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他还说,“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而“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这就是后人总结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换言之,历史上的“易姓改号”的“亡国”就是“亡朝代”,“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的“亡天下”就是“亡国家”。我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顾诚先生在《南明史》第一章第一节写道:“在汉族官绅看来,大顺政权取代明朝只是“易姓改号”,朱明王朝的挣扎图存是宗室、皇亲国戚、世袭勋臣之类“肉食者”的事,同一般官绅士民没有多大关系;而满洲贵族的入主中原则是“被发左衽”(剃头改制),“亡天下”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应当奋起反抗。”
当时的西方传教士对此颇感不解。他们疑问为什么“为保守头颅柔顺如羊之汉人,今则因保守其发而奋起如虎”?汉族人民先“保守头颅”是不愿为保卫昏庸的**明庭上阵拼杀。后“奋起如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民族尊严。汉族的发式衣冠是华夏民族文化传统的象征。满清要把汉族人民的民族尊严和民族感情踩在脚下,这就遭到了汉族人民坚决的浴血反抗
比窦娥还冤的程朱理学更是被毫不留情地戴上唯心主义的高帽。
周朝高度发达的礼乐文明,以及儒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淳淳教化,老庄无为之道超然于天地间的逍遥与洒脱,魏晋玄学玄妙神隐的仙风道骨,程朱理学格物致知的严谨治学;秦汉宫阙的恢宏大气与唐宋诗词的绝代风华,都随着广袖飘飘的汉家衣冠一起悲悲戚戚地沦丧了。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千百年之后的新中国,一代伟人毛.泽东在萧瑟秋风里东临碣石再观沧海,却始终也无法超越曹魏建安风骨慷慨悲壮的雄浑意境。先人已乘黄鹤离去,永不复返,留下后人为发展旅游业而不停翻修的黄鹤楼,和流徙千载蓝天的白云还在空悠悠地游荡。
(七)我愿重回汉唐
复兴汉服,并不是因为人有我无,也不仅仅是为了弥补没有节日盛装的空虚。
但我身穿汉服四处游说的时候,总会有人惊叹地问我,“你是历史系的吗?”我回答不是。我告诉他们这是一个民族灵魂深处的回忆,是不可回避的历史,这本应该是作为一个汉族人最基本的常识。本不应该忽略的历史,却被当权者刻意掩盖,抹煞,然后遗忘
忘却是比死亡更伤的痛。
我随着汉服华美的锦缎上明丽针织的脉络溯源而上,不想停下探寻的脚步,然而知道的越多人就越是清醒,越清醒就会越痛苦。不读历史,我们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又将去向何处。迷失在全球一体化的21世纪,我们只能仰慕外邦貌似先进、科学、优秀的文明。汉服的消亡是汉民族身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有人已然麻木。
又有人问我“你是不是特别痛恨满族人”,我回答不会,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人应该活在当下,对于千百年间新旧交替必然发生的文明与野蛮的交战,我们应当记取的是教训,而非仇恨。至于会不会滋生“大民(汉)族主义”,那纯属人品问题,不在此谈论。
还会有谁记得,“汉”的本意是银河。汉高祖刘邦发迹的汉水原名为天汉,是地上的银河。楚汉战争时刘邦被封为汉中王,其率领的军队被称为“汉军”,驻扎在汉中.后刘邦率汉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首先占据关中,进而统一天下,定国号为“汉”。他是希望大汉王朝能够灿烂若星汉,汉族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能像银河一样源远流长,华夏民族能够创造出银河一样波澜壮阔深邃辽远的民族文化,
而作为汉文化“体肤”的汉服正是多姿多彩的汉文化的缩影,从上古深衣曲裾到大明华丽龙袍冠冕,汉服自身不断发展,不停吸收外来服饰的特色。她并不是像和服、朝鲜(韩)服只继承某一朝代的单一款式,汉族友人对我说,只有汉服,或华美飘扬或灵动俊逸的汉服,才配得起汉族男儿的对酒长歌,凌风舞剑,女儿的当窗剪红烛,月下抚琴筝。从小看日本的动漫,可是到现在才知道,那些极具日本民族美感的和服,是借鉴了中国唐朝时的衣服,同时结合了我国吴越地区的衣服的特点演变而成的,也被称做“吴服”,其实日本这个国家自古就没有自己的文化底蕴。
异常讽刺的是,当我在解释唐朝高腰襦裙于朝鲜(韩)服的异同时,竟有人一脸白痴样地问我:“这到底是他们学我们还是我们学他们呢?”这次我不再作回答。
我们应该感谢日韩,90年代出生的孩子再也看不到80年代初期那些尊重史实道具考究的历史剧(如《唐明皇》《武则天》)。越来越多烂俗的古装剧已经让我们对本土文化及古代服饰感到疲惫。当《大长今》以清新华丽的“韩”风袭卷中国大陆时,我们自然会感觉眼前一亮。被韩国人精心包装的历史以脉脉的温情一点一点地融化对搞笑古装剧,某朝野史,后宫争斗早已司空见惯的国人(韩剧擅长煽情),那些被模仿得唯妙唯肖的久违的汉家风范与礼节在潜意识里牵引着国人的灵魂,指引迷失了信仰的我们去跟风,去膜拜。孰不知所谓的“韩国宫廷服饰”其实都是对明朝宫廷服饰的翻版,只是在颜色,图案条纹方面有所不同(附属国的服饰不得超越宗主国),朝鲜女装的发源可追溯至唐朝,朝鲜儒生的青衫与巾帽更是与明儒无异!
是否还记得当年央视热播的《汉武大帝》,该剧在场景、服饰、容妆、礼乐等方面强调表现汉代淳朴大气的民风,贵族男人着高冠、长袍、大袖,脚穿方口履;女人的服饰则大领后扩,长裙方形拖尾,露出美丽的脖颈。遥远的记忆光鲜美好,却被不知情者指责“太过日本化”!汉服复兴的呼声是在一波一波的韩流,日流疯狂入侵中日益高涨的。
362年。我们迷失得太久了,当今世界超级大国也仅仅只有短短222年的历史。
(八)魂魄的挽歌
中国需要一场文艺复兴,是复兴而不是复古。“中国现在所切要的是一种新的自由与新的节制,去建造中国的新文明,也就是复兴千年前的旧文明”,这是先驱周作人在二十世纪之初就发出的号令(详情请见周作人《生活之艺术》)。而鲁迅先生批判的国民劣根性之一奴性思想也是源于满洲贵族的残酷压迫。周氏兄弟走着完全相反的道路,但他们奔赴的却始终是同一个终点,是他们那个时代的终点,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起点为了中华民族的崛起。事实上,近代百年屈辱的血泪史里,许许多多地位不同立场不同的仁人志士都是在为同样的信念而奋斗,他们走的都是一条殊途同归的道路。
我们复兴汉服,并不是要求在日常生活中时时刻刻穿着古人服装的全面复古,而是以此为依托,深入探寻本民族文化的渊源,回归华夏先民纯朴的农耕文明所衍生中庸之道,与盛世汉唐悠远博大的宽广胸襟。那是世世代代流传自汉族人血脉里从容傲岸的风骨,是经历千秋万代的更迭也斩不断的血缘的维系。汉服是连结每个汉人再次心手相连的纽带,身着汉服,我们与先祖同在,这是在汉族文明断裂三百多年之后我们与他们灵魂真正清晰的对话。
他们用长江黄河日日夜夜奔流不息的庄严与肃穆告诉我们:一个民族的灵魂,必须经历旷世苦难的长久浸泡才能得以升华。然而并不是每个苦难的民族都能迎来真正的辉煌,只有寻回那段遗失的记忆与那断裂在屠刀下的文明,只有重新拾起一个民族不屈的尊严,我们才能够从苦难的阴霾与迷雾中觉醒。我相信阅读此文的每一个汉族公民,诸君也一定不希望自己的民族就这样在苦难中麻木地沦丧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复兴汉服,我可以坚定地回答
为了连接流逝已久的过去和不再遥远的未来,承先启后,我为此存在。
楔子
道德三皇五帝,便看夏商西周,东周列国争不休,秦汉兴亡几过手,稗史清名几人留,徒看北邙上,西风衰草比肩长,汉宫荒冢空山丘。
江山代谢,长河东流,且说到了元代天历二年山东文人张养浩西行潼关。
当时天下大旱,元庭暴虐,以至陕西各地饿死的灾民不计其数,他行到潼关之下,见得古道荒草之中尽是无名白骨,不由得心下垂泪,写下一首足以流传万代的散曲来便是: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曲名唤《山坡羊潼关怀古》,曲中先写潼关雄伟险要,黄河飞流奔腾,来引出至潼关而西的西都长安,可惜长安的秦宫汉阙到如今都淹灭成了尘土;之后再写王朝更迭,兴衰百代最后苦的都是战火当中的百姓。而其中对百姓的悲悯之情,对历代朝代指摘之感令后世来者无不深思。
但其实不然,这张养浩是个儒生,而儒生所学除了这史籍典故之外,首当其冲的就是先王之教,这西周兴时武王吊民伐罪,讨伐无道以至奴隶倒戈;炎汉文景之治,轻徭薄赋,武帝之后更是强汉无敌扬威异域,万国来朝;这唐启贞观下至开元,亦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些华夏朝代之兴,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些时代老百姓都是追慕思求,无不拍手称赞的时代,百姓都盼着兴旺,哪里有苦的一说?所以已张养浩的才学,焉能写出如此颠倒黑白之言?若是这曲中道理如此,这散曲怎会流传百代?
其实这散曲是张养浩创作于大元朝文宗皇帝天历二年,而就在文宗皇帝继位的第一年,泰定帝驾崩,元庭爆发了宗室大乱,各种宗族势力互相拥护,竟同时出现了三个皇帝,这元文宗死后庙号虽是文,可是心狠手辣,先是设计毒死了自己的兄长元明宗,又在两都之战中杀死了天顺帝,只打得天下血雨腥风。而元庭以异族胡虏入主中国,自然要把控文风,限制言论,故而这张养浩身为元朝官吏不敢直书其事,所以才用这秦汉更迭来代指这元朝宗室之争。
然而他却在始终偏说兴亡百姓皆苦,此种深意必不会是说感慨宗室相争,如果是宗室争夺不如说成是兴宗室苦,亡宗室苦了。
而曲中实则是感慨蒙古侵略中国之后,行政暴虐,屠杀不绝!就算是一番更迭之后,无论是蒙古人哪个人来做皇帝,哪伙外族来在中国做朝廷,都是异族侵略,到头来都会让百姓受苦。
先是窝阔台汗要杀光汉人,又是忽必烈灭宋之后对中国老百姓的屠城,天下百姓竟然因此仅余下一成,再之后元朝各个大汗对中原百姓横征暴敛,使得老百姓难以维系生计。
孔子有言:“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此中深意张养浩早年不知,但如今他西行入秦,见得蒙古统治下的民生凋敝,大旱之后蒙古人只顾盘剥钱财,不去开仓赈济,任凭太平年间百姓饿殍,白骨遍野;心中方才有几分感悟。故而写出了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话来。
其实他说的不是过往朝代,而是这个生民倒悬的元朝,这个暴虐害民的元朝,任这些胡虏皇帝来回更迭,这汉人老百姓依旧是亡国奴般的生存。
张养浩是个读书人,他素来知晓华夷之辨,夷夏大防,他虽在元庭为官但是见得元朝如此暴虐焉能心安。这华夷之辨既是中华汉人与四方蛮夷之间的民族之别,而实际上更是文明与野蛮的分别,因为就在他所处的年代,蒙古人还是有不少茹毛饮血的呢。
单就提这元朝最臭名昭著的四等人制度,把蒙古人作为上等人享有一等贵族待遇,把色目人作为二等人享有二等贵族待遇,而把汉人分为北人和南人,分作三四等的奴隶,到了后来蒙古人杀了一个汉人只需要赔一头羊,那么蒙古人杀了汉人一头羊呢?所以久而久之,蒙古人杀人连一头羊,一头驴都不用赔了。
张养浩满怀着愁绪与悲愤希望这元庭有朝一日能被驱逐,中原百姓能够真正安居乐业,仁义之教王道之说能重归汉唐之日,他临潼关,苍茫四顾,野草萧疏,一声悲吟黯然泪下,却又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遍布膻腥的神州大地苟存。
忽然间他看见潼关之下一群蒙古骑兵正在射杀难民,那些难民互相扶持,四下逃窜,在荒野杂草之中,各自奔逃。
张养浩定睛一看便知晓这些百姓就是受灾百姓,这蒙古士兵把他们尽数屠杀却不失为一个减少难民数量的好法子。
却见这些蒙古骁骑,膘肥体壮,骏马精神,铠甲威武,手中弯刀战斧是灿灿生辉,那马队一冲,飞漫起数丈扬尘,马队一过这些百姓都身首分离了。
张养浩在古潼关城头上,拍着城垛暗暗痛恨,不觉间眼眶湿润。
忽然间,平原上出来一队骑马的侠客,这些侠客但看衣着,什么书生剑客樵夫和尚,三教九流一并出来。截住马队,说了些什么,就见这伙侠客各种兵刃一并出手,长刀大戟,飞刀扁担,和这些蒙古骑兵杀做一团,只看得远处战马嘶鸣烟尘闭日,这些侠客的武功极高,手起刀落,兵刃挥动真是所向披靡,就见这群纵横天下少有敌手的蒙古铁骑,被这群侠客打得矛断戟折,一时间如群狼扑兔,虎入羊群...
张养浩大惊远远瞧去,一阵西风吹散了战尘,这些侠客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纵马狂奔消失在夕阳落日之下。唯见的这些蒙古战马寂寞食着秋草,数十名蒙古武士纷纷死在马下。
张养浩在城头上看着西风烈烈,是又惊又叹,他赞扬侠士想一探究竟,旋即骑着那匹老黄马,带着自己平日使的长剑向天边赶去。
结果张养浩这一路向北,一行数日,跟到了一个星夜,是夜月光隐蔽,星辰大亮,秋日繁星照的天地通透,银汉垂野,西风吹拂瑟瑟如潋水一般。不知不觉间张养浩剑书相携,已经来到西岳华山,却见华山奇峰陡峭,险峻如刀。端见山脚之下尽是这些侠客的马匹。
听得鸟翔之声,仰头望去这群侠客已然用轻功飞在万仞之端,远远瞧见似数十只乌鸦。
张养浩武功不弱,但见得这群侠客武功之高,实在是生平未见,他便星夜登山,稳步上去。想是这些侠客在山顶必有密事,这些马不能不要!于是他便以轻功登山,怎知这一路之上竟都是血迹,他越往上走,就见的这峰底崖端,路旁树下都是一群身着红衣的波斯人的尸骨,越走越多。
他揭开一具尸骨,发现这波斯人小臂上印一团小小的火焰纹身,诡异艳丽却有三分神秘。张养浩曾在江湖听闻这波斯明教崇尚光明火焰,想来就是他们了。可是听说波斯明教武功源自西域的山中老人霍山,那霍山的武功诡异甚高,若是中原侠客学艺不精也不见得能敌过,只是波斯明教常年活跃在
直到山巅封顶,只见的一场恶斗的痕迹。封顶奇石竟然又许多被整齐削断。
张养浩四下看差竟然发下山顶尸骸当中又不少是那些侠客的,他仔细寻寻瞧瞧,竟有当日见得用扁担的,使长刀的。他救起一人急忙查看之听得那人口中喃喃念叨:“莫道石人一只眼,跳动黄河天下反。和天下共主,九鼎神器。一统九州,顺应天意。”两段话来。
这侠客说完登时咽了气。
张养浩心思沉重,暗自思索,他已是垂老暮年,自华山下来后便身患重病,于是便散尽家财赈济了陕西灾民,一人骑着黄马走在骊山之下。
西风清爽,吹拂他苍老的容颜。忽见得渭水之畔一群孩童争相嬉戏竟口吐童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张养浩一声长叹,沿着黄河东去,回到家乡山东不久就过世了。临走之时他念及自己一生自顾自的发起牢骚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
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言罢溘然长逝.....
而反元聚义的帷幕也与多年之后缓缓拉开....
第一回、斗胡兵二侠啸雪,宿文庙两人听声
寿阳曲江天暮雪
元 马致远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江上晚来堪画处,钓鱼人一蓑归去。
千里荒村,杳无人烟,大雪封山沉曛数里,江畔茫茫白雾,都是些孤冷景象,偏见得江中一个老叟,欹杆而钓,蓑笠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令他愈发的古朴苍悴;
老叟注视着江中的钓钩,不明神色,一双结满厚茧的大手十分气力浑厚,徐徐从腰间拿出酒葫芦饮了大口喃喃道:“该上钩了”忽然他倏的一惊,目光如炬看向西方。
却见得远处上游江水,两个中年侠士风雪仆仆而来,一个穿着蓝衣者,膀大腰圆,朗目如星,生的威风凛凛;一个身着朱衣者卧蚕凤目,剑眉修长器宇轩昂;他二人生的颇有些年纪,但是举止气度煊赫如神;见健步如飞,远远数十丈须臾既至,蓝衣侠客问道:“老丈,敢问兰陵还有多远?”声音洪亮,气势不凡!
“哈哈哈哈,不远不远!从这向北走五里有一座破文庙,到了之后往东走三里就是。”钓翁道。
蓝衣侠客道:“韩兄,你我从颍州出发,一路走来都是些荒村残郭,或是饿殍冻馁,就连一些地方仅有的粮食也被蒙古人抢走充军,百姓有易子而食之举!能见得如此神采奕奕,衣着整洁的老丈实数不易”
朱衣大侠道:“正是,想必老丈必是江湖上有些名望的人物啊!”
两个侠客纷纷道谢,各自拱了拱手,然而换来的却是钓翁的冷笑,听他道:“哈哈哈,什么名望倒是不好讲,只是二位惊了我的鱼,不知当如何计较?”钓翁的目光顿时传来一股杀气,口里的语气也渐渐冰冷起来...就见他左膝稍屈,右手划掌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蓝衣侠客心搅扰了老人家钓鱼,赶忙赔罪:“老哥这里有些银钱,就当赔给你吧!抵得过你十条大鱼了!”布满铁茧的手一伸,拿出一两雪花花的银子来。
“哼哼!十条?我看还是老夫带着二位的人头,到朝廷邀功比较好!”
朱衣侠客倏忽一怒,辨得这老丈眉目,长了一张下翻的蛙唇,方方的一张大脸,眼眉极细小,又是深深陷在眼眶之中,寒风飘动,花白的胡须平添一丝杀气;钓叟身高将满五尺,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相。
朱衣大侠忙道:“贤弟,小心他是蒙古人!”不由分说,这钓翁突然一掌便打奔蓝衣侠客,这招数来的极快,蓝衣侠客本意躲闪,稍而不及,就听轰的一声,直奔蓝衣侠客心口!
侠客忙回掌一架,却听“砰”地一声,劲力山呼海啸般贯在双臂,蓝衣侠客也不是寻常高手,他双拳卸力,登时退后丈余,侠客手上被忽的一震,力道沉重暗暗发麻!
侠客心道这是个劲敌不能懈怠,就见老叟不容间歇,铁掌瞬时而至,呼啦啦,掌风挥动,一阵连环神掌,似飞云密布一般连打向侠客胸口的“水突”“膻中”“鸠尾”三穴!
“嚯!来的好!”蓝衣侠客一声叫好,反击接住。
老叟掌法如飘云一般层层叠叠,行云流水,蓝衣侠客急忙应对,拳掌交叠,直撞得砰砰巨响,河水中的波涛为之颤动。
“豁!好掌法!”蓝衣大侠一声赞叹!
这老叟身法古怪,似一条野狗乱窜,看似丑陋异常,实则招数又极为狠辣,不是下阴便是咽喉,真是难以应付;拳掌叠用丝丝入扣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老叟招数迅捷狠辣,却见其翻掌盖拳,抢过一掌,蓝衣大侠横拳阻隔,老叟掌风发出嗡嗡气劲,再给一招,直奔死穴,蓝衣侠客拳法稍有疏失顷刻死于非命!
二人拆了三招老叟便占得上风。朱衣大侠一旁看着虽是两相敌对,也是暗暗叫好,忙道:“贤弟小心!泰山飞云掌!”
蓝衣侠客本未全力,却听的泰山飞云掌名号,身子一凛心道:“我说怎地这般厉害!”
那“泰山飞云掌”曾是两宋交叠之时,武林盟主耿京的独门武功,耿京凭借此掌纵横南北二十余年罕有敌手,其后代不乏人,宋末大将冉璞便是在钓鱼城以此掌法独毙一十二员敌将,只是时过境迁此等高妙掌法竟然被蒙古人学了去!蓝衣侠客拳拳向对,你来我往,疾拆了五十余招,未见胜败!但蓝衣侠客始终被压制。
突然蓝衣侠客大喝一声,猛加了十二分力气,真气斗转,一股怪力似刚似柔,从他手上传来,钓叟猛地一惊,翻身躲避,大侠趁隙反扑,双方见得平手,心暗下赞叹,掌法精妙!
怎知这老叟那飞云掌也是愈发厉害,环环不让,蓝衣侠客的拳法反倒是精妙无匹,挥洒武功越发自如!
他的拳法劲大且庄严,柔劲十足,如胶似漆,一拳打出似粘在敌人手上,两相角力,令人双手无暇抽出,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缠丝拳”。这缠丝拳与之对敌他用三分劲力,你就要花费十分力气去化解,若不顷刻拿下,恐怕是越往后气力越衰;可是两个如此人物过招,哪里能速战速决,老叟只觉得双臂愈沉,似被什么东西黏住,拆不开,也打不断;
二人猛斗一番,又只拆了二十回合,老叟气力稍衰,身法飘忽,虽然掌法精妙,但脚下虚浮!蓝衣侠客起身一脚便使出平生绝学,“十二路秋风腿”认准破绽一招“征雁归塞”正扫在老叟膝盖,咔嚓一声,双膑齐断!老叟真如落叶一般身躯被扫到半空,蓝衣侠客又是猛劈一拳,铁拳落下正中心口,砰地一声!扑倒在地,登时毙命!蓝衣侠客百般纠结叹息道:“哼!想不到,堂堂的泰山飞云掌也被鞑子学了去,虽然不得真传!但着实可悲!”
大雪及至匆匆埋了尸体,却听的四下兵声一队百人蒙古骑兵,纷至沓来,各个膘肥体壮,骏马精神。蓝衣侠客忙道:不好!韩兄,是个埋伏!
却听放弦之声,飞箭已至胸前,二人掌劈脚踹打飞数箭,只见雪地里突然钻出数十名神箭手,层层叠叠将两人团团围住,蒙古人以蒙语传应,想是杀无赦之意,霎时间无数羽箭骤然而至,朱衣大侠那里肯容,一跃而起扯下红袍抖了抖劲力,长袍一抖似一面大盾,无数弓箭便嗖嗖飞出全被这“大盾”罩住,。
红衣大侠冷冷小一声:“哼哼!还给你!”红衣大侠反手一抖把飞箭掷回,嗖~飞箭正奔马队,蒙古兵髡发索虏,样貌和中国人殊异,说的言语也不是相同,咿呀乱语的惨叫,见得两名轻骑兵被飞箭射死,说时迟那时快,二人奔入阵前,夺马而走,各夺弓箭,踏踏踏,冲开阵仗,雪域中绝尘而去。蒙古骑兵哪里肯放过纵马疾追,鸣鞭阵阵,双方在万里白茫中奔驰,乌黑的战马在雪地中甚是夺目,左冲又突相互交驰,甚是精彩!
蒙古人以善射为名,弓手多是能纵马射雕之辈,故而蒙古铁蹄能南征北战,几无敌手,各自也都是自信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今见得箭法有失,定怀着一股怒气,骑兵飞箭攒射,步弓手长弓劲射,嗖嗖嗖无数飞箭奔着两人就去。二人也是个中好手,马背上左右翻腾,四处遮掩,箭箭都是直奔要害,但腾挪间并无一箭射挨身。
蒙古人长在马背上,爱马胜过爱人,红衣大侠适才掷箭所杀正是百夫长,而百夫长胯下的宝马让众胡怜爱,不忍杀之,但见得两人愈远,便才鼓足怒火便射箭奔马而去!却怎想汉人当中也不乏善骑之辈,二侠马背上左右揽缰,掌风呼啸,左砍右劈,打得飞羽箭纷纷掉落,竟然将胯下宝马护的毫发无损!蒙古人的怒火越是大了,百骑狂驰几欲追上,却见两个大侠在大雪风中,只要回手搭箭,便有鞑子应弦而倒,左右驱驰,雪海翻飞,箭无虚发。而那蒙古人也是紧追不舍,转眼间箭袋便空了。
两对追逐越追越快,不知多远,二人均为江湖好手,若是寻常对敌再来一百个蒙古兵也不是对手,只是今日一者二人身有要事;二来蒙古骑兵身着铁甲,二侠不携长兵,也属实难以拳掌对付故而纵马而奔。
追了数个时辰,正逢一处山谷,二人纵马飞驰而去...
剩下的六七十骑,紧忙直追,却见的两个大侠弃了宝马,怒视元军。蓝衣大侠道:“韩兄你我在天下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与你并肩杀敌真是快哉!你我二人不如鄙视一下内力如何啊?”
朱衣大侠下马而道:“哈哈哈哈!老夫正有此意,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长笑,这声长笑似钟声,似雷声,乍然似霹雳一般,乃是运用极为浑厚的内功修为所发的长啸!
蓝衣大侠随即大笑:“哈哈哈哈,韩兄果然好内劲啊,刘某自愧不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一阵翻天覆地的笑声,似浪声,似涛声,似海声绵绵存存气势滔天。
两人长啸齐震,各发高深内功,却见的山谷中飞鸟喧闹,纷纷弃谷,苍猿悲啸,万仞崖壁被吼的摇摇晃晃,积雪呼呼直晃,震耳欲聋,一时间山谷外侧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至。阵阵吼声在石壁内反复激荡,可传出去数里之远。那些蒙古兵,哪里听过这般雷声,有的甚至摆起了长生天,胯下马匹惊慌失措,将士兵直接摔死,片刻不到,如此巨大的吼声就引发了山谷崩塌,山中雪崩!倏忽之间千里万里之间无数闷鸣,如千军万马呼啸奔腾....
两个侠客一阵大笑就以轻功飞走了,而其余蒙古兵均被大雪压死在山谷当中。
真可谓是:“
抗元双侠去兰陵,雪谷笑杀胡虏兵。
不使神功求利禄,只为百姓搏功名。
那蓝衣侠客姓刘,双名福通,为皖北名侠江湖人称“铜拳铁脚”又使得一手好枪棒,是颍州的巨富。他为人仗义,平日接济乡里,乡间百姓颇为称道。
后来时逢天灾,颍州大水,朝廷所派救济本就少得可怜,又被地方蒙古人层层盘剥,竟然一钱银子也没落到灾区,且地方蒙古长官才遍地饿殍之下,又多加重税以充国库,结果酿成了**。
大水淹死饿死了数十万百姓,存者又做了流民被迫逃难,元庭恐惧流民走后无有税收,便纵兵驱赶,不从者便杀无赦,一路所杀百姓又不下百万。
元王朝钦差蒙古人贾鲁以修河为名,假公济私欲侵夺刘家家产,刘福通不同意,贾鲁便修河改道,大水直接冲垮了刘福通的乡里,乡间百姓也一并淹死,真是惨不忍睹!
刘福通见元庭诸多恶行,丧尽天良,唯恐生民不尽,无半点体恤,心中大怒揭竿而起,势要推翻暴元,驱逐鞑子以还百姓太平,故而投身明教以获盟军!
红衣大侠来头更大,姓韩双名山童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域明教的教主。
先说这明教,明教于唐朝武则天延载元年传入中土,明教的教义是惩恶扬善,度化世人。
因此如果皇帝昏庸,官员**,民不聊生,明教中人必定会起义造反。
然而明教初入中原,教徒教义思维皆属胡人异类,不识中国礼乐,不论朝廷是好是坏,稍有不悦便煽动教众一味造反,在唐末两宋之时也多有起义,危害一方,故而朝廷镇压,正派不耻故久被称为“魔教”。
但随着中国教化日久,教众思维也多数汉化,到了南宋后期魔教便只保留了,西域教义中可取之处,其余教义却融合了诸子百家之说,开始讲究忠义,奉行孝道,以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为己任,后来蒙古鞑子侵犯了大宋江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致山河沦陷,乾坤倒悬,明教更把去除胡虏,恢复中华为己任,得到百姓大力支持。
明教经过上代教主“花和尚”彭莹玉数十年的经营运筹,明教俨然成为天下间与全真少林并称的江湖大派。由于全真派为保全更多黎民不受灾祸受了元庭册封,而少林寺则一心为元庭效力,明教变成了唯一一个公开反元的武林大派,故而韩山童任教主后,和彭莹玉四下奔走,往来串联各家反元势力。
当时素有谶纬之说,时有民谚:“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之说,故而寻得“活神仙”青田刘伯温的卜算,说当去兰陵而立新宋,于是刘福通,韩山童二人便匆匆赶往兰陵,以为能在兰陵能找到一个宋太祖宋太宗的才干后人,辅佐其人驱除胡虏,重开中华,怎料期间被蒙古人得知,派出兵马追杀,如今已是第九拨追兵了。
二人向北山路而走,一路上白雪茫茫不见人际,终于见得一处残郭颓垣,枯柳萧森远远望见一处坍塌日久的大殿,一个荒院中墙上斜倚着一块“万世师表”的牌匾,犹有着百年前的色彩。想是文庙到了。
韩山童叹息道:“想来中华礼教立国,历代帝王将相,士人百姓最敬重孔孟之教,无不顶礼膜拜,祭祀不绝,到如今胡虏侵华也只剩下些断井颓垣了。”
却见得偏殿尤为整洁,大门紧闭,门外还放着许多百姓生活常用之物品,明显有人居住,后院竟然还拴着一头小黑驴,细看之下,竟然还要鸡棚,当中有一只毛发蓬乱的老母鸡。
刘福通,韩山童奔走数日,沿途州府郡县多是饥荒大灾,罕有人迹,就是较为富庶的城镇上也有许多海捕告示,没吃过什么安稳饭,一路上饥肠辘辘,见得母鸡一时间大喜眉飞色舞道:“诶,哈哈哈,韩大哥,你我一行千里,可算见得一只活鸡!诶,嘿我是不管啦,这问问这家人,要不要把这老母鸡卖我!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我这嘴啊,馋的厉害!”
韩山童微微一笑:“你先敲门!”
刘福通捧腹大笑:“好好好,我先问问这家老乡,诶,这鸡卖不卖~”走得门尽未等敲门,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嘿嘿嘿~哥,嘘小点声,和我听听里面~~”
韩山童顶着大雪哈哈一笑,眉间轻皱忍着笑意道:“你我倒是撞见了,襄王会神女啊!”忽然间又转出一阵悲凉:“诶...有什么可笑的!想如今儒门重地,竟有男女在一起做这些龌龊不堪之事!”旋即不听了。
刘福通是乡里武夫,不忌惮什么儒家立法,只听得屋内,一对男女**交丨欢,两相欢爱,嬉笑淫丨声,莺歌燕语,婉转缠绵,说什么春心荡漾,谈什么金屋椒房,把什么钗脱了,衫解了,急一些,慢一点,时而欢喜,时而匆忙,听来听去也都是些欢爱一场;二人屋外立了半个时辰,见得风雪骤停,月上中天,一阵银辉洒在白雪的肌肤之上,屋内掌灯烛火,方才抖擞干净大雪,并起嗓门,扣门数声道:“咳咳咳,有人吗?路人借宿,还望收留!”
过了半晌,才听得房间当中,传来一个壮年男子回话:“干什么,干什么!荒郊野岭的还有人!”猛一开门见得一位官人,玉树临风,湛然风度,样貌奇俊,剑眉入鬓,不怒不笑,却神丰隽秀如玉山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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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应谶语初听宋曲、赎金梅三打财昌
开门照面,见得一位官人三十岁上下。那官人穿了一身蒙古人的武袍,腰间斜跨着弯刀,却是梳了一个汉人的髻,长得也和汉人无差。
刘福通和那人互相打量了一番,那俊秀官人去看刘韩二人,见他们身材魁梧,步伐笨重,显然是两个普通的江湖草莽,但是看二人身材壮硕,想来也是会些武功,又打量了衣服,刘韩二人一路上风尘仆仆,虽是华贵但衣服早就不新,那官人心道:“这两个人显然是两个穷草莽!”
刘福通和韩山童也各自打量了一眼那男子,只道是衣服是新的,鞋算贵的,武功嘛下盘无根,手脚无力,身材略瘦,虽然自负武艺,但定然是花拳绣腿,根基逊色,不足为道。旋即化名商旅,言明了借宿之事。那男子起初不悦,后见得二人拿出了一两银子,心中瞬转大喜,顷刻间殷勤倍至,大为欢喜~,未等二人发话,便把鸡棚中的老母鸡宰了,大有结交之意。
二人房中稍坐,见其房中不甚破乱,看向内屋,帘中走出一位二八妇人生的是端妍俏丽,自有一股子风流媚态,见得老母鸡要被杀,缓步出阁,苦苦道:“老爷,你杀了我下蛋的母鸡,往后的日子奴家当如何过活?”
男子大怒,打了妇人两耳耳光,骂道:“贱货!你吃穿用度,都是我家给你,那母鸡老子我想宰就宰,岂容你一个妇人嚼舌!快去下厨,待我和这二位客人吃酒!”
妇人哭红了脸,本着屋外去了。男子笑了笑和二人围坐在板凳上,烤着炭火,甚是自豪:“两位别见怪,这女人就是惯不得!”
刘福通心道:“这等人好生无情,自己婆娘刚刚**,便又如此对待!”却见门外那小妇人年不过二十,却是生的娟娟可人,眉目如画,未着胭脂便美的令人酥骨,身段婀娜,当真是**入骨啊。
各自心下感叹,如此穷乡僻壤竟然有如此美人,可是这妇人却与这汉子似媳非媳,却更像个这俊汉子在外养的丫鬟一样。韩山童端倪此妇人容貌觉得与内子有几分相似,便按下心思关注,发现这女子虽然还在**之欢,但是小腹已然微微凸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男子灌得酩酊。韩山童觉得此人有趣,便和刘福通有意打听。
原来那汉子,姓辜名贵,字财昌,就是这兰陵县里的小百户,祖上跟随张宏范灭宋,杀了四五个平头百姓冒领军功被蒙古人封了个百户;百户就是极小的官了,而且当时汉官还是给蒙古官做副手的。
辜贵平日里靠着朝廷军饷和一些各式生意来度日,在兰陵也算是有些银钱的人家;后来因为是个俊后生被蒙古千户家的女子看上,遂娶为正妻,辜贵一家自认也算是攀了高枝,在乡里开始出手大方起来。
虽然那蒙古女子性格泼辣暴虐多嘴,长得也是口眼歪斜,但是辜贵凭此也得了些许钱财,于是也学地主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侠客,僧侣道士,偶尔也附庸风雅,学学什么琴棋书画,双陆象棋,只是处处不精,后来二人生了一个男子,可惜像母亲多一些。
家中老太公辜德,字德仁也自认为一方员外平日里也甚是排场会些真功夫年轻的时候镇压反贼功勋卓著,只可惜功劳都被同行的蒙古人拿去升官,而自己的官职仍旧是一个百户。
辜贵的老母亲娘家姓孔据说还是孔夫子的后人,辜孔氏早年间在乡里举报一个读**的秀才,得了些赏钱便甚为得意,便日日夜夜和读书的过不去!每日只消骂他们什么臭老九,穷书生的,以至辜贵自幼学文有偏,仅识字然自负无车矣,走到哪里都说些圣人说的话,乡里自打元朝开国,还识字的人也便不多了,故而辜贵自以为自己才华横溢。
而辜贵还有一个被人休了的妹妹二姑娘,辜二姑娘却因俚语谐音被常唤做,恶姑娘,恶姑娘,五短身材,姿色虽是平平,但是每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浓香引蝶的,只会处处偷汉,什么街口的刘大,卖瓜的李四五,打鱼的鲍老六,砍柴的潘一二,倒夜香的赵车夫都和她有过龌龊不堪的事情;
辜二姑娘又是一个甚是泼辣的妇人,兰陵街上都有童谣,孩子们经常唱什么:“穷汉没钱不去娼,爱找辜家恶姑娘!娼家女人多矜持,辜家娘子多放荡!白日学得刘楚玉,夜中神女侍襄王~”家中说是带着一个和前夫,唐相公生的儿子,唐二,实际上这唐二像得,刘大,李四五,鲍老六等等偏偏就不像这唐相公。后来这恶姑娘百无聊赖,被辜太公送到寺院代发修行了拜年,中间就是偷了些和尚,回来之后便日夜笃信佛家,开始做起了师婆。
刘福通见得那辜贵不胜酒力,他素走江湖用言语百般拿捏辜贵是恰到好处,便去套房中小妇人的事情,原来那小妇人就是辜家的丫鬟,辜贵因家中那个蒙古丑妇生的实在太丑,便几次想纳妾,却房中恶妇实在恶毒,先将第一个丫鬟打死,又把第二个看重的丫头让牙婆卖到了风尘,第三个直接破了相,第四个直接戳瞎了眼!
大元开国,蒙古人杀汉人只需要赔一头羊,戳瞎了,打死了若是有些背景都不需要什么赔偿,故而辜贵也不敢惹她,独这一个丫头是娘家带来的官奴,干活麻利长大了也更是水灵好看,辜贵动了心思,却也畏惧家中的蒙古大娘子,故而找个借口将这女子赶出去,养在外头,借着巡查,隔三差五好和她偷欢。
那小娘子长得相貌淑丽,绰约风姿,颦笑蹙眉自有一番风流态度,低着头也只顾着忙汤水,不与旁人说话,辜贵醉醺醺的满面通红,一把将她细腰搂过道:“金梅,你给两位爷唱个曲子!”
金梅万般小心,道:“老爷莫要说笑,两位老爷都是读书人,我这曲子唱出来怕是要招的笑话的!”
韩山童捋捋胡须听得金梅二字,心中盘算道:“我家内子,闺名银梅,是大宋徽宗的八世孙女,寻常百姓家中有名字的男子都未曾有什么名字,都
是用些数字来替,这小女子不单有名字,却和我家内子银梅整成一对儿,真是巧合!”
金梅小娘子情目潺洞,似一汪流水于辜贵道:“老爷,我那些都是平日里偷偷自己唱着玩的小曲儿,哪里等得上酒席!”
刘福通大大咧咧拍拍肚皮:“哎呀,小娘子你且唱吧!我老刘可不笑话你!你要是不唱,辜兄弟可就还要打你啦!”
金梅看了看辜贵,皱了皱眉头心道:“我不想唱,就是不想唱哪那么多废话!可是我若唱的好了,被这两个财主看上,嫁的有钱人家,也好过被这男的养在外头!还要担心要被那个鞑子女人打死!”旋即抛了个媚眼,扭捏了媚态,取一双筷子,扣下了个瓷碗儿,翘起二郎腿来,甚有腔势思索了片刻,三人仔细听着,等了片刻,却听金梅开嗓就唱:
“裁翦冰绡,轻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
这小曲儿属实唱的一般,不过也有些韵味,怎晓得这金梅,唱到了天遥地远,万水千山,之时这“千山万水”和“万水千山”属实不知是哪里该说了旋即结巴了起来,辜贵丢了面子,一个耳光就是打了去骂道:“操,你个小破妮子,平日白养了你,用到你的时候,半天打不出你个屁来!今日反来坏了老爷面子,你这腌东西,我就是拉一泡屎来,我也是能种地的!”拿出皮鞭对着金梅,就是一阵猛打!
金梅一时慌了,只顾大吼,却又是嗓门极大,吓得门外的黑驴直叫,女叫驴叫良相呼应,吵的四下里甚是惊异。
金梅道:“诶呀妈呀!打死人啦,哎呀!杀人啦!救命啊!两位老爷行行好吧,救救我啊!”
那辜贵被搞的脸上无光,没等怎么打呢,却见的这金梅女子如泼妇一般闹了起来,在地上一手拽着辜贵一手拽着韩山童,鼻涕眼泪儿,不停的瞎漫,这辜贵正要打她,却怎想这妇人破釜沉舟了起来,惨叫道:“姓辜的,你有种就打我啊!你要打不死我,我就到你丈人蒙古千户上闹!闹你家的蒙古娘子,说你在外头如何养我,如何骂她!到时候我就是死了,也让你掉一层皮!”
辜贵心里大怒,拎起鞭子就照死里打:“心道,你这蠢东西,我是蒙古人封得官,管的就是本地官司!又是蒙古女婿,把你打死了就打死了,就算被这两个商人发现,也不过是赔头羊的事儿!你还敢和我叫嚣!”
刘福通听得这女子叫骂,心中一寒心道:“本以为这女子有些姿色,若是乖顺我就赎到家里当一个妾室也未尝不可!现下见得,也是一个心思深恶的妇人!”旋即打消了念头,却怎想韩山童却坐不住了,桌前站起,正见辜贵养鞭,韩山童右手一扬,正攥在辜贵手腕,轻轻一拂,攥住辜贵两处手臂要穴,便将鞭子收下!辜贵未及反应,又欲拔刀韩山童顺势手托刀鞘,微微手心一敲将弯刀撞飞,落到左手。
辜贵自负武艺非常,瞬息间被一人连下两个门兵刃,心中慌了,冷汗直流,却听刘福通道:“诶,我说韩兄,你管人家家事做什么!”
韩山童看了看刘福通,若有所言,又对辜贵拱了拱手道:“辜兄弟,按理说你盛情款待,我本不该管你家事,但一则你下手过重,实数不该!二者这金梅姑娘,我要了!”旋即拿出十两银子。
金梅心中一凛,又是欢喜心道:“难不成这大先生,瞧中了我,难不成他还未婚配,或是死了内子?难道让我去当小妾?又不知道他家比得辜家好还是不好!看他出手就是十两,定然是有钱人家,这十两够我一个人吃几年的!”
辜贵心中已经心下里痒痒起来赶忙大笑:“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妇人有些姿色,您若看的上,就卖给您啦,我也省得费劲,有着十两不愁在找好的!”立刻拿下了银子。
刘福通道:“诶,韩兄,你如何好这口,家里还有嫂子呢!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金梅心下大喜赶忙去抱韩山童,韩山童目光严肃,显然不是为了美色。便畏惧韩山童威仪,退了去。韩山童拿出了一个玉人,递给刘福通道:“刘兄弟,你且看它,此物就是金梅姑娘刚才身上不慎掉落的!”
刘福通细细看了看这玉石人,质地细腻,羊脂雪白,且看雕文道:“这!这是大宋宣德年间的宫廷手艺!小石人....”刘福通忽然一惊,四肢百骇无比震颤道:“嘿,嘿!!还,还真让那活神仙说中啦!莫道石人一只眼 挑动黄河天下反!莫道石人一只眼 挑动黄河天下反!韩兄!应谶的地方真是兰陵!”刘福通一时间竟然乐得手舞足蹈,大为开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可好!我们能把鞑子赶出中国啦!百姓有救了!”刘福通手中的玉石人,正好就是一只眼睛。
此话一说辜贵一旁愣了,他从小就知道要蒙汉团结,效忠蒙古人和钱财,哪里听过什么撵走鞑子的,若是真撵走了蒙古人,那又该如何欺负百姓了,顷刻辜贵吓得酒醒了一半,脸上一绿,刘福通看了眼他,随手一掌就把辜贵拍昏了。刘福通道:“哥哥,你可真是神了,你咋知道这金梅姑娘有问题!”
韩山童笑了笑先问道:“金梅姑娘,你可是姓赵?”
金梅被一语道破了玄机,赶忙跪下:“是是是!妾身是姓赵!”
韩山童道:“你并无什么唱曲儿功夫,你唱的是你家家传的曲子词,写这个词的就是大宋徽宗皇帝在靖康之难后在北国写的!词中他对故国家乡的思念溢于言表,不是他断然不能写出“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这般话语,你看我说的对吗?”
金梅点点头心中一阵阵寒意涌上心头,她平日里没得消遣,只得唱词排解心情,她也是应为唱着首《燕山亭,北行见杏花》遭到家中太婆的厌恶,遭到猛打而且自己若是徽宗后代的事情传了出去,可真是要被蒙古人用来做文章了,吓得赶忙扣头:“大爷,大爷您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是宋徽宗的八代孙女,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啊!”
韩山童道:“呵呵呵,姑娘莫怕,我二人绝无恶意,快快请起,敢问姑娘这石人可否是一套,下面还有一匹白马?姑娘是否还一个同胞姐姐,名叫银梅?”
赵金梅瞬间泪目,赶忙磕头道:“正是,正是!大爷说的是,小女赵金梅,有一个胞姐,年幼时家里....”赵金梅话未言罢,却见桌上辜贵突然做起:“诶,什么情况谁打我!”
刘福通手里拿着鸡肉,砰地一声,又随手一锤给辜贵打昏道:“嘿!好小子,还敢起来!”
辜贵打着酒鼾,片刻又醒,刘福通咚得一声再给打昏,却是这辜贵喝多了,皮糙肉厚,被刘福通打了在头上四个大包方才昏倒,刘福通气的道:“打倒一次,坐起来一次,打倒一次坐起来一次,你就是个皮球也该憋了!”
辜贵蹦~的一声又做坐了,刘福通一个脑拍又给按在桌上,道:“妹子,你继续讲!”
赵金梅心下服了二人武艺便才到:“我家本算富裕,其他农户都因为重税过不下去了,我家还日益维持,但是朝廷日益价税,维持了两年便也维持不住了,爹眼看着一家饿死,就看我长得好,就把我卖给了蒙古人,姐姐卖给色目人,要知道色目人和蒙古人是不论多大的饥荒多重的税,都是饿不死的!”
韩山童看着门外的风雪,大风吹着残破的文庙,残垣断壁一片悲伤与孤寂,这山东本是孔孟之乡礼乐圣地,如今也变作一片荒凉。
遂道:“赵姑娘,实不相瞒!令姊,就是内子!当年购买内子为奴的正好是西域明教的宝树王,后来波斯大旭烈兀国混乱,波斯明教依托蒙古人欲植根中土,聚教搬迁,然其教义与中国明教大为不同,甚是乖张残忍,实非我中原之物,二教早就各自为政,但波斯明教还欲兼并中土的明教来给蒙古人效力,于是彭莹玉彭教主率我等弟兄,与其相斗,在华山之巅一番鏖战终于消灭了波斯明教,令姊也加入了我们,并被彭教主收为弟子,后来又嫁给了在下。其中渊源自是不必胜数!”
刘福通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活神仙真厉害!他不但呢,帮我们找到了石人,嘿嘿还帮助韩老兄寻得了妻妹!真是双喜临门啊!这嫂子和金梅姑娘都是徽宗皇帝的后人,虽然不是男丁,但那我们以他们为旗号,举兵反元,想必还真能够跳动黄河天下反啊!”
辜贵一旁听得清楚,但是迫于二人武艺不敢声张,为保性命,但猛然坐起:“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不错什么!”刘福通一巴掌就把辜贵拍翻,道:“不错什么!接话把的,哪都有你!”
辜贵擦了擦鼻血道:“蒙古皇帝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就该反他!二位壮士....”辜贵心中只道:“完了,完了,死定了!我要是不顺着他们说,他们非杀了我可啊!”
刘福通韩山童并不理他,却见韩山童掐住了赵金梅的手腕,竟然是诊脉,顷刻道:“金梅....有喜了!”
辜贵一旁听了却是一时间慌了手脚,心里嘀咕若是这外面有了私生子不单要出钱养活,还要瞒过家中那对儿恶婆媳,心中甚是慌乱....但是面对两位武功奇高的大侠,却又难言自己一会儿的生死,只得呆坐在一旁,冒着冷汗!
第三回、仗姐夫金梅命誓,盘逆旅辜贵收钱
辜贵一旁听着二人言语,心中算计生怕自己稍有疏失便被这两个反贼杀了,只得顺从这与刘福通韩山童二人陪话道:“两位大哥,辜某不才也素恨鞑子,今若不是身不由己也断然不会和鞑子结亲!而今金梅有了身孕,我虽娶了蒙古女人,但始终是胡汉不通婚的古例让我如鲠在喉!家中也尽受那蒙古女人的闲气,我今后定把金梅养的好好的,绝不再欺辱于她!孔夫子不是说过,负心汉都该杀!”
刘韩二人听得一愣:“夫子哪里说过这般话?”心中一愣,不与计较。
赵金梅见得自己有人撑腰,言语顿时尖酸:“哼!怎地反正我是不信,你这人脸皮比那喂鸡的糠都贱,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这里与我答应,回到家中又不知道和那蒙古婆子搞些什么!着实可恶的很!”
辜贵跪倒在赵金梅裙前,磕了一个道:“好金梅,你说怎地我都依你,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这辜贵心中却骂道:“娘的,我一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不想你就是个白眼狼!我打骂你又如何,反正你吃喝用度都是我花的!”但是辜贵心中暗骂脸上却是一丝不变
“真哒?那我让你把那蒙古女人休了,你敢吗?”赵金梅甚是跋扈,她平日受了不少气,今见得韩山童为其撑腰自然好不嚣张。
她心道:“平日里虽受着辜贵养,但姿色甚佳若是道什么省城里做个娼,也是不少赚的,到时候风流贵族好生伺候,也少了些这腌货的尖酸侮辱。”便得理不饶人起来。
赵金梅坐在长凳上骂道:“哼,你这遭雷击死的货,被虎狼叼走的东西!今天这韩相公是我姐夫,看样子也是有头有脸响当当的大人物,绝好过你这小小百户!你若今日想活命,需要在我跟前发个毒誓,应我三件事若是做不到,便让你那老娘死于非命让狼给叼走,你那恶妹子让虎吃了,你那老爹当街让人打死,你那蒙古的媳妇和儿子糟了兵灾,你辜家儿子各个七病八灾,一辈子落不得好!”
辜贵为了不被二侠干掉,只得答应,但是心中凉了半截,想我与你欢爱**,到头来结下的都是怨气仇恨!心道赵金梅就算将来生了个儿子,虽是汉人但也是庶出,甭指望着辜贵照顾分毫,心里骂着,嘴上便问道:“哪三件事情,你说了我照做就是!”
赵金梅拿起腔调来:“第一,你今后要对我恭恭敬敬,我是韩相公的妻妹,你亏待我,就是亏待韩相公!第二,你回了兰陵去先把蒙古女人休了,把你俩的种给我撵走!第三我的儿子生来要贵气,你需要让他做嫡,将来穿家产给他!”
辜贵心底里也是暗骂不止:“这第一条尚且好说,但是后面这休妻弃儿,是万万行不通的!”但是迫于刘福通韩山童武力正要说出口。
却听韩山童道:“好了,辜兄弟你也非大奸大恶之徒,让你抛妻弃子实在不妥,只是我这妻妹现有你的孩子,你若一直欺辱于她,便实在行不通!只要你答应将来不再欺辱于她就好!”韩山童听得他小姨子赵金梅的话语,心中也是厌恶,他妻子银梅素来温婉淑德,哪里有这般市井粗鄙,对这赵金梅心中亦是不大喜欢,又见她仗自己武艺,有恃无恐便更是不悦。
这赵金梅也颇为会看火候,见得韩山童面又愠色,旋即也乖顺了起来,柔柔道:“那姐夫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金梅半生流离,今日总算得见亲人!只是不知这姐姐近来如何,身子可好?”
韩山童一抬手示意不要多问了,少倾便道:“你姐姐甚好,如今同你一般有了身孕。”
刘福通笑道:“哈哈哈,韩兄我知道这谶语是什么意思了,莫道石人一只眼,说的就是这嫂子与金梅姐妹的石人信物!挑动黄河天下反,就是说现在我们虽然手上没有赵家男丁,但是有两个徽宗的八世孙女!而且他们现在各怀一个孩子,这就是四个人,四个人的名头都是大宋宗亲,怎么也不输给一个男子,我们以大宋的名号,在颍州召集起义反元,就不愁找不到将来的大宋苗裔!到时候天下百姓豪杰纷纷来投,就不怕大事不成!”
韩山童哈哈哈大笑,心知这刘福通正言明了自己的心事,便道:“哈哈哈,不错不错正是此意!”
赵金梅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大概,原来此二人虽不知道用得什么法子,但始终是千里迢迢的来找自己去和姐姐团聚的,而且又是有钱,定然比和这个吝啬的小吏一块生活来的快活,而且虽然这蒙古人凶神恶煞,杀人如麻但是倘若赶走了,自己将来就是皇亲国戚,若是赶不走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灰溜溜逃走就是,还能享些清福去,旋即就同意了二人的要求,收拾了细软当夜就和韩山童刘福通前往颍州了。
而辜贵有幸不被灭口,见三人离去,便也把房中剩下的值钱的,桌子上的半只鸡,还有些酒肉,兜在怀里,骑着他那头小毛驴,一口气跑回了兰陵镇上的家中。
却说又是一年中秋,今年是个好年景,夏天雨下了不少,但兰陵镇上依旧是那般不景气,街道杂乱,残砖弃瓦。
这块地方先秦两汉直到魏晋都归属琅琊是古来重镇,商贸繁荣,处处是水榭楼梯,莺歌燕舞,笙歌艳曲,也出过许多如荀子、萧望之、匡衡、鲍照、萧道成、一般风流人物,与琅琊王氏也分属同乡。
然自打金兵入关,也逐渐沦为,断井颓垣,萧条乱镇,自蒙古胡乱之后,这北宋之前攒下的繁华老本,也就被吃个精光,到如今荒地无数,哪还有什么昔日气象,即便这般,就如今看来也是还算富庶的城镇了。
中秋节刚到,辜贵骑着他的小毛驴在街上巡逻,悠悠晃晃,却到了一棵木笔树下,落叶缤纷,下面正是韩家面馆,辜贵进屋坐下,点了碗面。
这韩家面馆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一楼能摆三五张桌子,二楼还有两三间客房,虽然用得都是烂木头器具,但是百姓不以为然,桌上木头里深的都是些多年的餐油,但是擦的干净,屋里黑黢黢的,韩家便拆了一面土墙,让光照进来,四五十人围坐拼桌,挤得不可开交,就为了吃他们家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韩家老板是一个八尺壮汉,四十岁上下瘦壮的很,满嘴的胡子,双目湛然有神,若不是说他是个开面馆的,穿上盔甲像一个将军也说不定,娶了一个白嫩嫩的婆娘姓祖。
这婆娘生的是凝脂皓腕,顾盼流光,老板为人冷淡,来往应酬全靠着这二八婆娘,里里外外老练张罗,这小婆娘性子热情,活泼风趣,这韩家的面一半是靠味道一半便是靠她,只可惜这肚子是一天天大了。
老板娘张罗了一桌汤面,便来招呼辜贵:“嘿,辜大哥,稀客,今儿吃啥呀?”
辜贵存心调戏,憋着坏笑一招手道:“过来告诉你~”
老板娘一伸灰布粗衣,系这一条白围裙,手一伸斜拄在桌子上,露着那一条细柔柔,白花花的小胳膊,辜贵见得祖婆娘虽是大着肚子,但是身段妖娆, 指如柔荑,其人硕硕不由得到:“你家可有豆腐面吗?”
祖娘子一脸不悦:“豆腐面,没有滚水鸡蛋面倒是有一碗!”
辜贵将手顺势摸在她手上,嘶的一声,暗道:“好滑~”便道:“汤面就一大碗汤面吧!”
祖娘子忙把手拿开,神情严肃,皱了皱眉走了。
一会儿祖娘子并不言语的端来一碗汤面,放下就走了!辜贵看看她暗自窃笑,大口吃起汤面,辜贵是把耍钱的好手,他在街口赌赢了点银钱,不敢回家,赶忙来这里解解馋,汤面一口接着一口,馥郁香浓,好吃的紧。却听的屋外走来一行过路旅人。
辜贵是武职,听得都是河南口音。
胖旅人道:“我说,这民谚能中不?”
高旅人道:“弄啥叻嘛,这黄河都挖出石人来叻,你说中不中?这老天爷,都发话叻嘛~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蒙古鞑子坏事做绝了嘛,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叻!”
“这甭说石人一只眼,闹腾滴黄河天下反!这玩意还真显灵了,嗨!”旅人道。
旅人:“你不知道,宋朝内(那)会儿,老百姓富滴狠!顿顿都能吃上饭叻,还能过年穿上新衣服叻呢!”
胖旅人:“别骗我,宋朝唐朝汉朝啥滴再好咱也不是老百姓嘛,那年年过年穿新衣裳,顿顿吃上饭,那时蒙古人才能做到叻,我们汉人不被他们杀了就不错叻嘛!”
“克不四嘛(可不是嘛),我也纳闷了,挺那些读书滴臭老九说,当年中国人当家那会儿,日子过得好多叻!你瞅瞅现在,蒙古人杀了我们就赔头羊,现在连羊都不赔了嘛!要是没有蒙古人欺负,就是生活还这样,我们也乐意!”
辜贵吃了口面,走到三四个旅人跟前,蒙古弯刀照着桌子上一拍,!喝道:“大胆!妄议主子,你们可知罪!我乃本地百户!你们几个速和我去衙门!”辜贵腰板儿一挺,好不神气!他见得几个旅人,心中暗喜便要斑驳一番银钱,街里街坊也都知晓,也无人敢管。
胖旅人道:“官爷哟,我们哪是瞎说嘛,我们是河南逃难来滴!前些日子河南发大水,您老人家难道不知道叻?”
辜贵道:“去去去,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哪里能发什么大水哩!”
旅人道:“诶呦,我滴乖乖,还国泰民安呢,中原都易子而食了都!你不晓得~河南黄河决堤,淹死了好家伙儿~人。元庭征用民夫去修大坝,还不给饭吃!有饿死了好些个~后来一天,我们在挖土修吧,好家伙,挖出个一丈多高滴石人来~那家伙,老大了~那个石人还只有一只眼睛!很人,后来上镇上找了识字的臭老九,那臭老九说他认得石人背后滴字,说什么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那和前几年流传的谚语是一样~~你说是不是老天爷都发怒啦~”
言及于此,辜贵有些不耐烦了:“行行行,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你们这是扰乱民心啊~现在我朝,民心所向,那有你们那么多牢骚言论!我是本地百户,掌管军士典刑!啊,你们要是不想去牢里,就赶快交罚金!啊。”
几人个旅人见得此等情形,心中不畅,然客居在外,莫惹地头蛇!旋即凑了半吊钱,给了辜贵,辜贵乐呵呵的,回去吃了面,骑着小毛驴往家去了!辜贵心中算计:“嘿嘿嘿,这今天真是好运,先赢了钱,又碰见一堆冤大头!不对,现在中秋了,那嚷着要驱逐鞑子的,韩刘二人带走了金梅那小妮子,八成肚子里的孩子也快生了....诶....”骑着小驴走着走着,看见他家门口两颗大柳树下,的石磨,围了一帮人,正听一个一身蓝布衫的臭老九却在说书。
第四回、高启说书杀蒙将,子兴聚义打德崖
辜贵正欲回家,却见得家门口的大杨树下,围坐着一群听说书的百姓,石磨边欹着一个白面书生目光如炬,风姿湛然!见他头戴儒冠,身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褶子,腰悬一柄长剑,在落日余晖之下,一扬折扇说一段故事。
那书生甚敢言语,开篇就讲这宋元崖山决战之事,说的是陆秀夫负帝跳海,十万军民殉国,神州陆沉,数日之后山河血染,碧海为之变色。
其余百姓一旁听着,有一些老岁数的人竟然边听边抹起眼泪,真是各自心悲。
想当年宋室沉沦,山河变色,于崖山海战惨败蒙古鞑子,宰相陆秀夫和大将张世杰也算是鞠躬尽瘁,但始终无力回天,陆秀夫身为丞相更是要与天下共同进退,旋即下定了以身殉国之志,见得崖山波浪滔天如朔雪般冲击着礁石,艨艟巨舰一一沉没,更是心灰意冷,其妻携子出舱投海,皇帝赵虽幼然终全气节,在陆秀夫的背负下,陨于波涛....而十多数万居民也纷纷投海殉国,而被俘的文天祥也正在敌营含泪目睹这一切。
至此崖山之后宋朝的户籍簿上四分之三的汉人都被屠杀;而仅存的汉人也被蒙古人视为和牲畜一般的奴隶,蒙古人统治下的汉人都是贱民和奴隶一样。
汉人每二十家编为一“甲”,又蒙古人来做他们的甲主,蒙古人的吃喝花销都有这些人提供,汉人没有自由,甚至生活起居都收到蒙古人的监控。晚上一更以后,禁止汉人出行,禁止点灯,禁止活动,直到早上五更。汉人每几户家庭共用一把菜刀,汉人还不许骑马,不许习武,不许集会,不许用马来拉车和耕地,甚至禁止汉人买卖竹子,蒙古人认为竹子可以做弓箭。
讲到这里四下百姓无不感同身受,更有妇人含泪而涕,原来住在户上的家鞑子,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不但将兵器没收,连切菜刀都得由他保存,用时去领,用后即还。哪家有大闺女、小媳妇,都要出高价钱向他买门槛子。谁家不买门槛子,不管是闺女房还是洞房,他可以随意出入,想跟谁睡觉就跟谁睡觉,坳犟不得。如果拿钱买了门槛子,他就稍微规矩一些。门槛子这玩意儿,又没有固定的牌价,他说多少就是多少,又不许你还口。这样,富户能买得起,穷户就作了难,一个门槛子,就能让你倾家荡产。实在买不起的,妻女只得任其糟蹋。
旁边一个妇人十二岁的时候就**给了家中所供养的蒙古人,听罢暗自哭泣...
辜贵一旁也对家中娶的蒙古婆娘深恶痛绝,却又不敢在家言语,在外面听得这个说书的先生数落,自己也是不爱去管,却怎想得一旁便有巡街的元兵,那元兵吃的膘肥体壮,满面油光,虽不懂汉语但见得汉人集会,心中甚怒,大喝了一声,带着身边几个汉人兵卒,上去就要打!
汉人兵卒恐惧其威,掏出皮鞭,对着一群男女老幼,一顿猛赶;那些汉兵却也暗使眼色,只围着磨盘乱打,百十人颇为知趣瞬时间跑走了,却怎想一个七八岁小女孩而光着脚丫,脏兮兮的但是大大的双眼明澈似秋水潋滟,一颦一笑煞是好看,在人群簇拥下正撞在那个蒙古兵头怀里。
蒙古人胡子气的都歪了,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宝刀,不加犹豫便把小女儿砍翻在地。血正溅了辜贵一脸。
辜贵心中冷笑:“这等小女,不知死活!这蒙古大爷怕是连羊都不会赔给你!我们汉人啊,就是不折不扣的贱民!”
那小女孩的倒在血泊之中,竟然无人敢看一眼,辜贵身为一方百户,和这蒙古兵正好熟识,连忙陪着笑脸,蒙古兵显然官阶不如辜贵,见辜贵点头行礼陪着笑脸,暗自得意点了点头。
辜贵心道:“哼哼,刚才这般贱民还说什么忠义气节,陆秀夫宰相如何的精忠报国,以身死难,结果呢?不过是淹死在海里!连个小孩也不敢收尸!想来你们这些汉人的骨气血性,气节忠义都让蒙古南下的时候杀光了吧!”
辜贵心中骂着,眼里看着,一众百姓做鸟兽散,却唯独那说书的臭老九自己摇着折扇,看着那蒙古军士,辜贵见得此情不敢耽搁忙快步入家,不敢耽搁。
却见的那说书的汉子,长剑一横拦在辜贵身前,辜贵本身怀武艺,本想夺路而去,脚刚上石阶未到门槛,却见那说书的臭老九,剑鞘压胸,辜贵一连抢了数下,都被宝剑拦在前面,瞬时慌了。却听那汉子道:“慢着,慢着,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位仁兄看来和着鞑子想来熟识,他缴了我说书的买卖,你给人做狗的,要不要替主子给点儿?”
辜贵心下一慌手握佩刀,却也不敢乱拔,立刻说道:“那你与我说甚!该找谁,找谁去!”
那说书的一笑:“我是说,仁兄和他熟识,那便帮我给他收尸!”
辜贵心下一惊:“啊?收尸!”转眼便不见了说书人。
蒙古人一旁站着,看着两人对话,用脚踢了踢血泊中的女孩儿,再用刀剑翻过来,想是要挑破衣裳来看看,却怎想,那说书的剑客,提剑而起,只一剑,旁人没有反应,便见得那蒙古人的头颅以被斩下,过了片刻方才知晓!
其余汉兵心下一叹,拔出长刀来,各做守势,更无追捕之意,那说书的剑客看罢哈哈一笑,心道这些军士想来也都是素恨鞑子,只是不敢声张,今剑客杀了他,更无人怀捉拿之意,旋即剑客大步奔城外而去。一路衣袂飘飘,自带一股长风,旋即吟诗而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辜贵听到这里心下更是慌了,却又故作镇定,他自是一方百户,旋即令四下元兵,将数人收尸,在衙门询问方知那说书的臭老九,姓高名启,自称青丘子是安徽苏州一代成名大侠,平日里四散游走,专杀蒙古贵族,汉奸叛徒,还有欺压百姓的恶霸,朝廷几次下令抓捕都无济于事!
辜贵从衙门出来,看着门口的石狮子,思如走马,想着那刚被杀死的小女孩死后无人问津的惨状,暗暗发誓自己断不能再做一个汉人,旋即想起去年所见的韩山童来!自己赶忙回到家中去找他的蒙古老婆,却见那蒙古妇人家中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一身蒙古袍子分外华贵,手上戴的是金,脖子上挂的是银,头上牛角发,垂下来的都是琳琅满目的宝石珍珠,一身紧衣把臃肿的体态显得更是明显,一掌异艳浓妆的肥厚长脸,让着辜贵不禁心中作呕。
辜贵心下慌张,便忙与事情给她妻子孛儿只斤琪琪格说了。
那妇人颇有势力,他父亲是当地千户,而家中正好是成吉思汗的后裔,而与这脱脱帖木儿便是这元庭的当朝宰相有旧,此次脱脱帖木儿正是要率军南下来平叛近日彭莹玉起义的义军,这下便成了辜贵岳父的顶头上司。
辜贵心中算计暗自窃喜,他心道要造反的韩山童和刘福通正同赵金梅有旧,如今赵金梅的孩子快要生了,他若借此机遇说不定能某得一场富贵,若是能脱了汉人的贱籍,变成蒙古人或者弄一个色目人的籍将来吃喝都有汉人供养着,该是多好!
心中大喜旋即家里大摆筵席,叫上两家父母妻儿姊妹,仗着家中有蒙古婆子盘剥一些乡民,换来些鸡鸭鱼肉,酒食蜜饯,各式瓜果,在家中大吃了一顿。第二日带着他岳父给他送给丞相脱脱的介绍信,便出发去了省城。
他岳父虽然只是个千户,但是毕竟是这黄金家族血脉,故而他的介绍信还是有一些分量的。此事按下不表。
却说中秋节前夕秋风瑟瑟,万物萧条,西风残照里,颍州城内一片纷扰;见得那瘦马天涯依古道,萧山寂寞侵野草,看得人好生寂寥。各路江湖人士按下盘踞,但城中无奈有大量蒙古军驻守,一时间起义绝对无法拿下。是以为首头目,尽汇集在城边的刘祠里,商讨大事。却见的堂中分做着几路义军将帅,为首一人便是韩山童,主次分座“铜拳铁脚”刘福通,江淮大侠“玉麒麟”郭子兴,“急先锋”孙德崖和诸多明教将领以及江湖豪杰。
韩山童道:“诸位今日聚义于此,就是要结盟起义,共抗元军!还望不要失了和气的好!”
孙德崖一拍桌子甚是恼怒,他生的五十岁上下圆面大耳,环眼虎须,身长七尺,腰阔十围凛凛不凡大声喝道:“哼!今日韩教主做东,我孙老儿且放下,但是郭子兴老匹夫!你休要得意,你们郭家庄扣了我的物资,我迟早是要夺过来的!”
刘福通忙劝:“好好好,孙寨主你先坐下,我们在讨论扛敌大事,自己人恩怨先放一放!”
“呸,谁跟他是自己人!挺大个岁数了还娶十八岁的小妾,真不害臊!”孙德崖骂道。
郭子兴一怒:“姓孙的,我久居庄上,有生财之道,不曾祸害乡里!你那波物资是打劫了我的庄客!都是良民!那姑娘是她父母临终时托付给我的,再说我有的是钱,身子骨硬朗!我想娶你管得着嘛!你这样的想娶有钱,身子骨还跟不上呢!”
孙德崖道:“我呸!你个老杂毛!我你老子我和你娘那点快活事儿,你娘怕是没和你说吧!”
堂下这么多人,这郭子兴也是一方员外,风姿气度,自是不凡,他的络腮长须,被这孙德崖气的乱飞,旋即就要动手:“诶!你这鸟人!”郭子兴挥拳就上,孙德崖哪里肯让起手一招追云逐日,一旁诸将见得二人斗殴,赶忙冲上前去,芝麻李二和彭大并着刘福通搂着孙德崖,韩山童,周子旺,赵普胜拽着郭子兴,一时间帮众拥着,教徒堵着刘祠内乱做一团,孙德崖长得胖一跟头压倒了芝麻李二,郭子兴长得瘦被韩山童赵普胜抬到了后院,一番大闹,未等商讨什么天已然半暗。
是日明月正直圆月冲日,听得刘祠外一阵马蹄嘶鸣,扬尘渐落,门外驻马停下三骑,却是穿着郭子兴旗号的衣裳,却见郭子兴孙德崖暂时止住了干戈,各自闷气,郭子兴暗自得意,却见三个青年将官,大步入堂各自拜见。
却见为首一人相貌雄伟,身长九尺,膀大腰圆,国字脸形,面带红光,俊鬓疏阔,剑眉凤目,方正嘴唇络腮胡须,凛凛威仪,威武不凡。
身后二将容貌其壮,左边一人身长九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颧骨稍高如猛虎,相貌清癯似饿狼,一双星目射寒光,一张黑脸似霸王!
右边一将,八尺五六身高,虎背熊腰,双臂似铁,黄脸细眉,双目有神,三捋胡须,长耳垂肩。
韩山童定睛一看三人各自威风凛凛,手脚轻盈,呼吸深沉,定然是武艺不凡的年轻后生,三人各自见礼,分是郭子兴的干女婿朱元璋,骑兵左骁将徐达,骑兵右骁将常遇春,三人气度威风各自人才,着实让郭子兴涨了许多威风,也让孙德崖心头一寒。
却听朱元璋生如洪钟道:“禀教主,岳父,刘大侠,孙寨主,我同我徐达,常遇春二位兄弟已经在青田刘伯温处问了计策!”
韩山童笑道:“哈哈哈,活神仙果然厉害,三位兄弟快快说来!”
第五回、闹中秋颍州起义,杀鞑子好汉建功
颍州为一方重镇,部署军力极多,军甲器械,军粮物资皆够数年用度,若以此城发动反元起义,成功则四方响应,元庭南部则岌岌可危!
然而重镇则重兵极多,加之城中百姓家中的家鞑子,蒙古军的数量怕是在义军的数倍之上,况城中守将贾鲁也是蒙古名将,早已获悉了刘福通韩山童等人要聚众起义之事,心下有了防备,又听闻黄河挖出了‘单眼石人’自然是不敢懈怠。
城内街道虽是被蒙古人治理的日益萧条贫穷,但是蒙古兵也是在城中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守卫的层层密密,万分森严!稍有可疑便有杀身之祸,而蒙古人全凭自己喜恶,砍杀平民来全如牛羊猪狗,单就街口一处一个时辰就杀了七个人。
颍州城郊的刘祠是明教的秘密分舵,平日里供奉的是抗金名将刘,刘于此地以少胜多,打得金兀术大败亏输,一时间刘姓名止啼!百姓为了纪念他特立此祠,自蒙古侵华,百姓对过往名将追念日甚,渐成风气,而刘祠香火日甚,故而也更能蒙蔽鞑子耳目。
明教诸将汇集于此,但是一筹莫展,贾鲁屯兵于此不修河道,只顾盘剥财物,也是贪图刘福通家中财物引水冲杀百姓,导致民怨沸腾。
朱元璋在刘祠堂中,言道:“哈哈哈哈,诸位莫慌,某已在刘伯温处问计,有道是‘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蒙古鞑子不恤百姓,早已民怨沸腾!城中百姓皆欲食其肉,饮其血!临近中秋,城中百姓被蒙古欺压,久不吃月饼,我们不如以沈万三的名义,赶制一大批月饼发放和售卖给城中百姓。到时候在月饼中放入字条,邀请全城百姓共杀鞑子!”
“不错,不错!只要有一家动手杀贼,则家家必会都动手杀贼!到时候我们义军顺势起兵,攻占了衙门军营,届时趁夜夺下城池!”徐达也补充道。
韩山童被推为颍州义军主帅,听到这般计策心中大喜,和众人定好了作战计划,由周子旺,李二等人带领教众赶制杀胡月饼当街售卖,和免费分发,郭子兴,刘福通,孙德崖,韩山童分兵四路,准备夜袭;彭大等其余在兄弟城中散去,准备巷战了和帮助百姓出掉家中鞑子!
而次日中秋佳节,百姓虽是困苦,但念及家中被蒙古人征用走的劳役亲眷,被卖到西域的家人各自伤感,便于街上的摊子上买了几块月饼,回家过节了。
而家中家鞑子还要对百姓们进行盘剥,却见的百姓所供养的蒙古人,吃的是大米白饭,鸡鸭鱼肉,用得是金银器具,而百姓除了月饼之外再无其他饮食,多半也都是褴褛破衣,有的女子连完整的裙子也不见得有,而是夜蒙古鞑子又赶上了节日,必然又要喝酒,酒后还要乱搞,不知又有多少芳华少女被其糟蹋。
而夜深之后,汉人不许掌灯,见得那一轮明月照的人间雪白,几处鸦声传来,西风吹着柳叶,寂静城中忽然一声大吼:“杀鞑子啊!”忽而一见,颍州城一阵火起,街坊住户,各自叫喊!我家杀了!“我家的鞑子也杀了!”“不要让鞑子跑了!”不消一刻,城里的家鞑子尽数除尽!
韩山童攻占了府衙,部下朱元璋夜领义军攻占了城楼,朱元璋登上城楼望及城下一片火光。
朱元璋出身濠州贫民,自有是放牛娃出身,家中交不起元庭的苛捐杂税,时逢旱灾家中父母兄弟几乎都饿死了,后来只好投身敛财的佛寺出家;见得百信齐心,心中百般滋味,想来天下百姓苦元久矣,早就不想再被蒙古人压迫,若非逼到绝境又怎会去杀人起义!而这一城百姓竟然不约而同,想是这一城百姓亦被逼到死路,然而颍州一城如此,那天下呢?若是今朝起义,不能匡正天下,救济苍生,那这番起义也是空谈罢了。
朱元璋登楼长叹,俯瞰四周,但见北面蒙古大营一片火海,一队轻骑从西面突围而出,张眼望去心下一惊,正是元军统帅贾鲁!心中算计片刻,立即言道:“这贼蛮要跑!徐达!常遇春,速与我来!”
三人跃下城楼,各上宝马,举火而追,旋即城上兵众分兵一半,奔出城外追击蒙古军。义军多是江湖草莽,多是短兵械斗,不会什么结阵冲锋,长枪大戟,但是红巾漂浮,各自为战,无数士兵却如撒豆一半,四处飞来,反倒是令敌军不知数量。
一揽马缰,扬尘四漫,贾鲁心中一凉,暗自心惊却也不知对面有多少兵将,不敢去战,忙纵马疾走。忽然一箭,正将身边参将射死,原来朱元璋,徐达,常遇春三人以拦在面前。
蒙古当中不乏惯战之将,却见数十人中闪出四骑,各自威风凛凛,颇有大将风度。
徐达手持方天画戟,抖擞数下,战马雄壮立在当中,见得为首一人乃是蒙古军中素有万人敌之称的博图,博图乃是成吉思汗手下四杰之一的博尔术的后代,双臂千斤,号称十万怯薛无敌手,犹胜祖先威风!而其余两人皆为虎熊之将不在博图之下!
徐达认得此人,不得答话,三将并出各一柄狼牙棒来去取徐达,徐达纵马而奔,被这三人团团围在中间,四马交错,戟棒相交,杀得昏天黑地!
常遇春挺丈八蛇矛直取贾鲁,贾鲁大惊拨马急走,两将相护,三马交错,只一合便将两员胡将刺死!
贾鲁更是大惊,纵马而走,身旁将领忙来阻拦常遇春!
而另一面却见徐达一戟砸下,博图死命相抵,砰的一声,胯下战马前腿双膑绝裂,陷入地中一尺,当真牛虎怪力,博图虎口已然出血了,身旁胡将急忙来救,徐达手中长戟,一压一挑,正入来人腋下,扑得一声刺死马下,另一胡将被徐达惊的心怯,徐达虎目一瞪,虎须飞扬大喝一声,纵马一驰,大戟横扫,将胡将连头带肩削成两段!
博图觅得空隙,然徐达戟发严密无有破绽,而自己半面身子被大戟砸的酸麻,不敢硬斗,侧身弃马,正跃到身旁战马,正欲反击,挺棒欲举,早见的方天画戟正砸在面门,黑压压眼前一片,被徐达砸的闹僵迸裂死于马下。
贾鲁见折了军中前三的猛将,心中更怕,手下数十健骑被常遇春一人杀翻,心下慌了纵马狂奔!本有武艺傍身,却不敢再战,但见朱元璋白马红袍,威风赫赫,从后赶来,煊然如天神一般!贾鲁忽然一惊,却见朱元璋手中斩龙大刀,悬在空中手起刀落,被朱元璋取了首级。
旋即义军大胜,郭子兴手下朱元璋一部,凯旋而归!
当夜百姓载歌载舞,欢迎义军,更赶制了多年不放的鞭炮,又是张灯,又是结彩!真比过年还热闹,百姓相谢义军,有的已是热泪盈眶,想是苦元久矣,今日可算是能像人一样活上一回了。
是役明教一战而胜,元庭举国震动,中原一带徐寿辉,孟海马,郭子兴,孙德崖,布王三等无数群雄并起,响应了彭莹玉起义,攻占了河南,安徽江浙一带大片土地。中国反元势力瞬时高涨!而韩山童在刘福通的拥戴下称为明王。
夺取颍州后朱元璋部斩杀敌首贾鲁,博图当居一功,朱元璋立刻建议开仓放粮,恢复民生,韩山童大喜越发欣赏朱元璋等人,故而对郭子兴部提携有嘉。至此义军所到百姓无不夹道欢迎!
却说那赵金梅被韩山童接到军中与姐姐赵银梅团聚,之后一直住在一起,平日里不管什么男人政务,只是绣花,弹琴,各种吃食;所谓近朱者赤,赵金梅的性格也收敛许多,赵银梅的样貌虽不及赵银梅妩媚,但性格谆厚,温婉贤淑着实是个好妇人。
韩山童八月十五夺了颍州,这赵银梅竟然八月十八就生了个大胖儿子,浓眉大眼,大嘴宽颌骨。韩山童于是大喜,忙在刘福通的推举下做了明王,以妻子和妻妹的身份,昭告天下说自己得了宋宗后人,打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战旗一时间无数江湖好手纷纷来投;心下与妻言道:“此番若破元功成,这孩子将来就有帝王之命!帝王须有栋梁辅佐,而这栋梁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赵银梅卧在床上,轻欹枕头,淡淡笑着:“什么帝王,不帝王的。你倒是想多了,我只是希望我这孩子将来能活的开心自由!不受蒙古人欺负!不过人才嘛,自然是越多越好。夫君你可想好孩子的名字?”
韩山童道:“不如就叫他林儿吧!正所谓,正好林中有许多栋梁树木!”
赵银梅点了点头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心中乐得,与韩山童道:“林儿好,就叫林儿。”
赵金梅挺着肚子看着这对夫妻,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道:“他二人倒是合家美满,两清相浓!却独愁了我一人,却还给别人怀了孩子!若不是现在孩子大了,没法打掉,当初就该买些红花把肚子里的冤家丢了,省的日后也是累赘。”但是却又回到闺房,见得自己日前收到的辜贵问候孩子信件,旋即找到韩山童道:“姐夫~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了,我这肚子里孩子的爹也想孩子,我可以写信给他找来嘛?两口子虽是生气,但是把辜贵找来陪陪我是不是也是好的!”
韩山童看了看妻子,赵银梅道:“山童,我这妹子也是正好时候,若身边没个男人也是想得!那辜贵不过是小小百户,来就来了!你这一方诸侯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百户?”
韩山童道:“哈哈哈哈,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妻妹想让辜兄弟来,写信来就是!辜贵兄弟身怀武艺,来了说不定还是一方好手呢!只是妹子,你若想写信把他找来,辜兄弟和你有了嫌隙,他可愿来?”
赵金梅莞尔一笑,羞羞的递出辜贵给她的信件:“呐,姐姐,姐夫这是那厮写给我的家书....他说是后悔了,也挂着孩子,准备启程就来看我呢!他就是怕有碍身份,到时候颍州城再不让他进~”
韩山童笑道:“哦?是嘛!妹子,你把书信拿来我看!”赵金梅将信给了韩山童,韩山童无奈嘲笑之意,却见得信上多是错别字和涂改痕迹,还时不时的套上一句夫子曾说,有的是文不达意,有的根本就不是夫子说的。而内容肉麻之至,无非就是辜贵如何想她,如何认错!将来如何对孩子好之类的话,想是在家中受尽了蒙古女人闲气,念起赵金梅的好来了。韩山童旋即答应了此事。怎料过了半个月,也不见辜贵前来,正道九月初三,赵金梅正一人对着江水犯愁,却见得夕阳渐落,一日将毕,斜月正上恰映了前唐白居易的《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赵金梅正凝愁着,忽然腹部剧痛想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