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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无赖的超能人生全文阅读

作者:又见散人     小无赖的超能人生txt下载     小无赖的超能人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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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家

    就算举世无敌又怎样?不还是换不回失去的一切,老子累了……

    非洲沙漠之眼,地下宫殿。

    郑玉成苦笑着蹲坐了下来,全身疲惫不堪,几欲昏睡过去。

    “向我发射核弹吧!没有第二种法子了,老子真撑不住了。”

    郑玉成拖着疲累的身子,靠在了地下宫殿的一尊雕像身上,这是一尊神的雕像,胡子拉碴的,应该就是他们嘴里说的耶稣吧!

    “鬼刀,你能行的,坚持住……”耳机里传来鼓励的话音。

    郑玉成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但还是咬着牙说道:“特别科出任务,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老子是真不行了,如果再迟~,你……你们就定位不到了,赶紧的,向我开炮。”

    听到郑玉成的声音像是砂纸磨着桌面一般,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女人的声音,哽咽着喊了声:“鬼刀……”

    郑玉成感觉嘴里干涩的发苦,拖着沉重嘶哑的声音喘息道:“要乖啊,我……我一个人能干翻这沙漠之眼,赚了。”

    就在耳机里那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线路突然中断了,目前的紧急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倾诉衷肠。

    “发射井已就位……”耳机里传来机械般毫无感情的声音,郑玉成知道,自己已经被无奈的放逐了,在噩耗与灾难到来之前,耳机里是不会再听到活人的声音了。

    “核弹已发射,预计到达时间,十分钟……”

    不理会核弹预警的警示音,郑玉成拿后脑勺磕了磕雕像,拖着嘶哑的声音玩味道:“哥们,听说你是个神,可你就要玩完了,有什么感触没有?”

    见雕像不理睬自己,郑玉成也没有力气再跟他开玩笑了,感觉眼皮子有一千斤那么沉重。

    依依,阿妞姐,花织……我累了。

    妈,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

    温室里的盆栽嘲讽着窗外光秃秃的老树,还在那儿逞强,枯哀哀不愿死去。

    窗外的寒意藐视着一切,最后几片枯叶也被风儿卷走。

    温室里的盆栽却不知老树也在嘲讽着它,因为它们永远不会知道,只有饱经风霜,坦然接受四季轮转的洗礼,才有资格鼎立在这天地间。

    盆栽的女主人吃力得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心里暗骂这衣服买来还没几天,怎的又紧了。

    对着不情不愿从被窝里被敲打起来的男人说道:“俩孩子放寒假了,我回娘家过几天。”

    男人一米七的个头,微胖的身材被啤酒肚遮挡去了几分飒爽,再加上蓬垢的头发慵懒的模样,原本还算标致的男人形象,就被这么糟蹋殆尽了。

    “嗯~!这就走啊?记得回来的时候带点特产就行,腊肠咸鹅什么的,可不许空手,哈啊~~!”宝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诶~~你今天不许再喝了啊,厂子都倒闭了,跟那些工友还有什么好喝的。”

    “你这是要干嘛去?”宝爸擦着脸问道。

    “回娘家我不得去买件新衣服?我把老大顺道送奶奶家去,转宝跟你在家待着,谁能带得了他。”

    “带转宝?那可不行~”宝爸从卫生间跑出来时,只听得“咣”的一声,客厅的门已经关上了。

    “切~矮冬瓜,肥得摔倒都不知从哪扶。”男人朝着门外碎碎念了句,瞅了一眼模样可怜兮兮的转宝,又转身回了卫生间。

    刚拿起牙刷,又丢进了牙缸里,“婆娘都要回娘家了还刷什么牙,这下好了,又他妈一个月不用洗澡了。”

    家里有俩熊孩子,大的叫郑墨凡,因为名字很容易把墨凡念成磨盘,小名也就叫磨盘了。所以当老二‘郑玉成’降生时,家里的老人家就给取了小名转宝,家里光有磨盘不行,还要转起来才好。

    动物的幼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学会觅食捕猎,而人类一路进化而来,孩子却在出生之后几年的时间里都不能自理。也正因为此,父母必须与孩子更长久的相处,彼此间嘘寒问暖,渐渐的人类才有了对家的情感和对家人更多的依赖。

    其实郑玉成并不想依赖爸爸,他想快点儿长大,长大可以做很多孩子做不了的事,比如自己冲奶粉。

    宝爸也很忧虑和郑玉成每一次独处的时刻……

    “转宝,厕所没纸了,给爸爸拿卷纸来。”宝爸坐在马桶上,吆喝了一句。

    “粑粑,没纸了。”

    “东屋衣柜里,赶紧的,爸爸昨晚酒喝多了,闻着味儿就想吐。”

    “粑粑,真的没纸了,满屋子我都找过了。”

    “前两天才买的一捆,不可能啊?”宝爸有些狐疑。

    “粑粑,你别再问了,就算下个星期我也找不到。”郑玉成直接了当的交了底。

    宝爸这才恍然大悟,上个星期自己打了这熊孩子的屁股,这熊孩子记仇,他这是把仇报复在自己的屁股上了。

    “转宝啊~你来,爸爸跟你商量商量,我好像想起来妈妈把零食藏哪里了。”

    果不其然,卫生间门口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熊孩子,熊孩子背着手,不用说,后面一定是卫生纸了。

    宝爸看熊孩子就站在门口,蹑手蹑脚的不进来,“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给你也行,那一会儿玩藏猫猫的时候,你不许找到我。”

    宝爸觉得这个要求跟没有一样:“转宝用上隐身术,爸爸就找不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隐身术?”郑玉成张大了嘴巴,表示很惊愕。

    “呃~~!”宝爸无语。

    “给,粑粑你将就着用吧,家里真的没纸了。”

    宝爸接过一本汉语拼音作业本,一脑门子的黑线,熊孩子这是连他哥哥一起报复了啊,自家孩子自己了解,看来卫生纸是没指望了。

    藏猫猫这种百玩不厌的游戏,郑玉成也只喜欢跟爸爸一起玩,因为自己的隐身术只对爸爸有效。哥哥就笨,明明知道自己施展隐身术了,还不配合着点装作看不到自己。

    妈妈一般都是直接给转宝一板脚,根本不带玩儿。

    宝爸坐沙发上眯着还有些困倦的眼睛盯着电视,对着一边的郑玉成说道:“转宝,藏好了啊,爸爸要来找你了。”

    郑玉成赶忙抬起自己的小胳膊挡住眼睛,说道:“我藏好啦!”

    客厅里很安静,转宝不敢再说话,一直到他听到爸爸的呼噜声传来……

    “哼~知道我隐身术的厉害了吧,我还会读心术呢,才不告诉你们。”郑玉成留着委屈的眼泪,瞅着已经睡着了的粑粑。

    小手紧紧攥着兜里的一块大白兔奶糖,转宝在等待着机会。这是昨儿老师奖励给全班的唯一一块糖,等妈妈回到家,只要夸他一句帅宝宝,这糖就奖励给妈妈了。

    爸爸指定是不给的,转宝望着鼾声四起的宝爸,嘴角尽是委屈。

    晚饭时间,心宽体胖的宝妈正在宝爸的目瞪口呆之下狼吞虎咽着,为了日后的减肥计划提前储蓄能量。

    郑玉成见盘子碗都见了底,妈妈应该吃的很满足,便把手塞进了兜里,握着那颗大白兔奶糖,提起勇气问了一句:“妈妈,我是不是帅宝宝?”

    宝妈突然干呕了一下:“我胃浅,你别问我这么复杂的问题。”

    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郑玉成的眼睛被水雾包裹着,一溜小跑钻进了房间,躲到了衣柜拐角最阴暗的角落里,独自伤心去了。

    宝爸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没有施展隐身术的郑玉成,抱在怀里安慰道:“都怪笨妈不会说话,惹我家转宝伤心了。”

    “那我是帅宝宝吗?”郑玉成抽着鼻子问道。

    宝爸有些为难,“呃~是因为你哥哥随我,太帅了,把你比下去了,要是跟其他小朋友比较,我家转宝特别酷。”

    “哇~~~哇~!我不要酷,我就要比哥哥帅,我就要比哥哥帅。”

    宝爸叹息道:“谁让你这么随你妈呢,哎~!”

    “你今晚还是继续睡沙发吧!”房间门口传来宝妈的一道军令,宝爸瞬间蔫了下去。

    哭得累了,郑玉成趴在桌角,等着爸爸给自己冲奶粉,平日里也只有这个环节他是屈服于爸爸的,因为爸爸总是喜欢背着妈妈干坏事。

    “哇哦~~!八勺啊!”郑玉成张大了嘴巴,他可不敢大声感慨,不然妈妈就只给自己放两三勺,说是晚上喝甜奶会牙疼。

    郑玉成殷切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就源自于可以自己冲奶粉,他最梦寐以求的生活,就是每晚冲一瓶子八勺的奶粉,躺在妈妈的怀里,爱喝不喝。

    2000年的华夏国,已是一片向荣之势,除了陈阿扁当选台南省的省长之外,就属电脑里的千年虫比较闹心了。不过那和这些平民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百姓们只想着吃饱穿暖,孩子有学上,就是千禧年应该有的小日子。

    自改革开放以来,在国企干和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工资是按年头涨,福利是按人头发,最终的结果就是大锅饭铁饭碗开始土崩瓦解。

    宝爸也不得不选择继续在时代的大河中随波逐流,和几个工友商议着要不要加入打工潮。

    宝妈也已经踏上了回娘家的路,自打结婚以来两口子混的并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娘家人笑话。

    “妈妈,我不想去姥姥家,我想在家跟哥哥一起玩儿。”郑玉成不情不愿的拉扯妈妈的衣角,走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之上。

    “转宝啊,姥姥家在大城市,楼下就是大商场,里面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还有好多的美女。”

    “妈妈~妈妈,美女是干什么用的?”一颗求知的眼神望着宝妈。

    宝妈想了会儿,说道:“美女啊~~其实……美女的作用跟妈妈一样,搂着亲着,只不过小的时候是妈妈搂着转宝睡觉,等长大了,转宝就要搂着美女睡觉,就不要妈妈喽!”

    “转宝才不要跟美女睡觉呢,转宝只要妈妈搂。”郑玉成坚定不移的说道。

    “乖儿子,亲一个,走,妈妈带你坐火车长长见识。”

    “妈妈,火车长什么样?”

    “妈妈,什么是火车票?”

    “妈妈,姥姥家有没有这么远?”郑玉成把双手张开,胳膊都张到了身后,形容着从这里到姥姥家的距离。

第2章 妈妈的背影

    淮海省彭城火车站是华夏国华东地区的主要交通枢纽,通过这个枢纽可以去往国内所有的省份,周围县级市乃至地级城市的游客也大多从这里转乘。

    从彭城到皖江省肥城的火车,七号车厢十号靠窗的座位上,郑玉成正扒着窗户张着o型的小嘴,看着旁边一列火车轰隆轰隆的驶过,他从未见到过真正的火车,着实被震撼的不轻。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里提着咖啡色的手提包,看了眼手中的火车票,又看了看座位号,对着宝妈说道:“这位大姐,那是你家宝宝吗?你坐中间吧,带着孩子出门不容易,怎么方便怎么坐。”

    宝妈听到身边的中年人在跟自己说话,赶忙从座位上起身让开,“不用不用,你坐吧,坐吧!”

    中年人有些不明所以,指着郑玉成说道:“这不是你家孩子吗?你坐中间还能靠着桌子,松快些。”

    宝妈瞅着郑玉成回答道:“可能是……我家的,没事,你坐,这孩子听话着呢!”话音落地,宝妈就把中年男子给按倒在座位上。

    火车已经发动了,宝妈被惯性晃了一个踉跄,也一屁股砸到了座位上,随着窗外凄凉的景色朝着后面闪去,火车前进的势头已如一匹脱缰的野马。

    “妈妈~~你看,树都在跑哎~山也在跑。”郑玉成喊了句,见妈妈不理会自己,又自顾看起了风景。

    中年男子又让了一句:“大姐,你坐过来吧,照顾孩子方便。”

    “没事你坐着就行,到肥城也不远,就五六个小时,眯一觉就到了。”

    中年男子不解,这给她行方便,怎的还不领情。

    郑玉成转过身来,才看到身边坐着的是一位中年大叔,呵呵一笑,招呼道:“大叔叔,你比我爸爸还帅。”

    中年男子摸了下郑玉成的脑袋,“小朋友真懂事,你叫什么,几岁了啊?”

    郑玉成继承着父母的优良血脉,所以对陌生人没有一点儿生分,对中年男子也是无话不答无话不说,二人就这么闲聊了起来。

    约莫半个钟头之后……

    中年男子觉得口干舌燥,干咳嗽了几声,想再试着问问宝妈同不同意换一下座位,却突然听到了打呼声,身边的大姐已经鼾声四起了。

    “叔叔~叔叔,你知道美女是干什么用的吗?”

    中年男子望着依旧滔滔不绝的郑玉成,心中起了一丝惧意。

    “不知道吧?美女是和妈妈一样,用来亲亲的。”郑玉成鄙视了中年大叔一眼。

    一个钟头过去了……

    中年男子实在受不了郑玉成涛涛如江海般的问题,学着这孩子的厚脸皮,硬是把熟睡中的宝妈给摇晃醒了。

    “大姐,咱们换个座行不行?这位转宝可是你家的孩子啊!”

    可能是由于打呼噜导致大脑严重缺氧,宝妈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弄明白了中年男子的意思,就在此时,一位列车员朝着这边走来。

    宝妈一把扯住列车员的胳膊,“喂~同志,麻烦你检查一下这位先生的车票。”

    中年男子被宝妈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她这是几个意思?

    列车员对宝妈敢于举报逃票者的举动很是敬佩,义正言辞地说道:“先生,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中年男子莫名其妙的连身份证都被好好检查了一番。

    “这位大姐,他的车票没有错,座位也是这个座位,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协调一下让他跟您换一换。”列车员解释道。

    “不不不~,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座位号,他一个劲儿要跟我换座,我以为自己的车票有问题呢!你能证明一下,就行了。”

    “那您是……”列车员有些弄不明白。

    “我就是想按号就坐,这有错吗?犯法吗?”宝妈问道。

    “当然可以的,您有权利拒绝别人换座的请求”,列车员接着又跟中年男子说道:“如果您对妇孺做出过分的举动,将会对您的旅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您明白吗?”

    中年男子苦着脸看着列车员那一脸的铿锵,只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被带走调查似得,此时在他心里,已经将身边这位大姐打回了原形,胖女人就是胖女人,不是什么狗屁的大姐。

    “叔叔,你是坏人吗?为什么要欺负我妈妈?”

    一车厢的人的注意力开始朝着这边汇集,愤恨的目光让中年男子察觉到了磅礴的寒意。

    “叔叔,既然你是坏人,刚才那位警察阿姨为什么不抓你?”

    “我不是坏人,她也不是警察,她只是一个列车员。”中年男子冷冷回了一句。

    “哦,叔叔,列车员是干什么用的?”

    “叔叔,刚才那阿姨是美女吗?你想不想亲亲?”

    约莫一个半钟头过后……

    郑玉成躺在妈妈的腿上,习惯性的听着妈妈打着响雷般的呼噜声,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车厢晃动的幅度稍微大了些,站在走道的中年男子一个趔趄,扶着座位的手赶忙用力抓紧,指甲都陷进了皮革里,望着面前睡得香甜的娘儿俩,叹息了一声:“早知道就直接买站票了。”

    随着火车一站站的穿行而过,终点站肥城站终于到了,中年男子迈着沉重的步伐下了火车。

    “哟~你也到肥城啊?”宝妈觉得和这人还挺有缘的。

    “哼~!这个城市很适合你。”中年男子冷冷的看着宝妈肥肿的身姿。

    肥城是皖江省的省会,火车站的出口很多,中年人却一直跟在宝妈的身后不远处。

    宝妈并不知道被人跟着,之前对男人话里的讽刺也完全不在意,坑人家站了一路,还不许人家说句实话啊,再者说了,胖也是老公宠出来的,回娘家都倍有面子。

    拎着笨重的行礼自顾朝前走着,宝妈说道:“转宝,妈妈再带你坐公交车……”宝妈呆若木鸡,转过身来时,哪里还有转宝的影子。

    …………

    “妈妈~妈妈~~妈妈……”无论自己如何大声的叫喊,妈妈的背影却总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泪水从脸蛋流淌了过去,原本就被寒风皴得像砂纸一样的脸,被泪水中的盐分杀得生疼。

    郑玉成睁开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漆黑的房顶,没有家里那样的天花板,屋子里也没有被暖气片烧热的空气,有的只是长久不通风刺鼻的臭味。

    又是那个一模一样的梦,郑玉成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眼泪,仔细回想了一遍,还好,梦境里的内容一点儿也没有丢失。

    他不怕手掌上的伤痛,也不怕肚子里的饥饿感,就怕自己的记忆会丢失掉,再记不清妈妈的样子。

    二十五瓦的电灯泡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家电,楼梯下的蹲便器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家具,好在这间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小伙伴,才不至于让刚刚醒来的郑玉成太过于恐惧。

    “转宝,赶紧别哭了,白老大马上要下来了。”一位叫阿妞的小女孩,替郑玉成擦了把眼泪。

    阿妞比郑玉成大三岁,平日里也是她和郑玉成一起在天桥行乞,所以她俩相处的时间最多,也最疼转宝。

    另外已经麻木了的几个年龄大些的孩子都是惯偷,除了在这里睡觉,一般不怎么理会阿妞和转宝两个小屁孩。

    白老大的名号是可以让孩童止哭的,阿妞一提到白老大,满屋子立马安静得落针可闻。

    其实转宝原本不是这里最小的,前几天小八不知怎的失了魂,怎么哄劝都哭个不停,被白老大提到了楼上,一直到现在都再也没见到过了。大家猜测,小八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楼梯传来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脆响,一位身穿白色隔离服的妖艳身影,踱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站到了郑玉成的面前。

    郑玉成知道跟前这个‘美女’是个坏女人,自己的左手掌上面还有一个明晃晃的血洞,就是这位白老大硬生生给他钻出来的,就为了能让他多乞讨些钱。

    原本还在抽泣的郑玉成,只能强忍着喉咙里的咸涩,使出了自己的隐身术。

    虽然知道自己的隐身术只对爸爸有用,但无边的恐惧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小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看不到她,也许她就看不到自己,这是郑玉成认为的。

    白老大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面前的孩子掉在鼻沟里的泪滴子,轻哼了一声,“转宝,是谁欺负你啊?”

    郑玉成的眼泪啪啦啪啦再也止不住,却死死憋着不让嗓子眼的哼唧声冒出来,心里的恐惧差一点儿让他瘫掉。

    二十五瓦的灯光在白老大的头上如同圣光,蜷缩在白老大的影子里,郑玉成能清楚的感知到白老大心里的想法,她此刻竟然是想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

    “你今天去天桥就这样哭,哭得惨些人家才舍得扔钱,知道吗?我今儿心情好,又介于你这小鬼这么能忍,先不收拾你,今天要是带不回来一张大票,哼~!”

    “阿姨你放心,我今天陪转宝一起哭,一定能哭一张大票孝敬你。”阿妞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碰了碰郑玉成。

    郑玉成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因为恐惧而张大的嘴巴被眼泪灌了进去,很咸。

    “都干活去,今天转宝哭了,早饭你们自己解决,以后再让老娘看见眼泪,就挖掉你们的眼珠子。”

    “是。”

    “是,老大。”

    ……

    几个大一些的孩子连声答应。

    郑玉成连忙用袖子在脸上擦了几把,再恐惧也不能让自己的眼珠子没了,还指望着万一哪天在天桥看见妈妈呢!

    看着大个子给转宝的手掌心重新插上一根铁丝,阿妞不明白,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转宝,被铁丝穿过掌心的时候,却只是咬牙切齿,居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很多家长总想知道自家孩子的适应能力,如果他们看到这些被拐来的孩子,就会明白,孩子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

    凌冽的寒风将转宝和阿妞原本红苹果般的脸蛋变成了粗糙的鸭梨,如果被人捏上一把,一定能捏出血印子来。

    就算他们的妈妈从身边路过,只怕也认不出这就是自己的孩子,指不定还会给自己孩子的缸子里扔一块硬币,以表善心。

第3章 天桥上的日子

    阿妞用袖子擦了把鼻涕,“转宝,该哭的时候你又不哭了,咱今天指定弄不出一张大票了。”

    把黄大衣的毛领子给转宝竖了起来,让郑玉成只露个嘴巴在外面,阿妞知道今天的任务说什么都完不成了,怪就怪这该死的鬼天气。

    郑玉成羡慕得瞅着天桥下面的超市,他看到一起的大个子进去了,不管能不能偷着,至少能随便吃还又暖和,不过想到阿妞在这里,他就不在意冷点饿点儿了。

    “阿妞姐,到底什么是大票?”

    “一百元,咱们现在才要了二十块钱不到。”阿妞说道。

    “那一会儿见到有钱的叔叔阿姨,咱们跟他们要张大票不行吗?”郑玉成又问道。

    “没人会给你的,转宝你忍着点,我把你铁丝拔出来,你把手暖一暖,都肿得这么厉害了。”

    “不行,有人叮着哨呢!万一黄毛上来咋办?”

    阿妞对着郑玉成肿成包子的小手哈着气:“不怕,到时候你用手指缝夹着,他看不出来的,要是看出来了,我就给他钱。”

    “还是阿妞姐聪明,怪不得白老大不揍你,想想二拐子的脚,真吓人。”

    “那是,这些人里边就我是上过学的。”阿妞说道。

    “我也上过学,幼儿园中班……”

    郑玉成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小手被冻得没什么知觉了,但被铁丝刮拉这么一下,还是钻心的疼。

    “转宝你怎么不哭啊?这么疼。”阿妞的眼珠子有些泛红。

    “不疼,天天拔来拔去的。”郑玉成咬着牙说道。

    “不行,晚上我去求求白老大,这样下去你的手会烂掉的。”阿妞暗暗下了决心,绝不能让转宝这么活下去。

    “没事,白老大是医生,她有药的,你不知道,楼上她的房子可漂亮了,前几天我手发炎的时候看到的。”

    郑玉成说着把手缩进了黄大衣袖子里,他不希望阿妞去在意自己的手,太丑陋了。

    阿妞都不知道白老大什么时候给转宝敷的药,忙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小八?他被白老大带去楼上这么多天了。”

    “没。”可能是暖热的手有些奇痒难耐,郑玉成的脸开始有些抽搐。

    “都过了晌午了,走,咱们今天不吃泔水,姐带你去吃好吃的,牛肉面。”

    “不行,钱不够大票,白老大会打死咱们的,牛肉面一定很贵。”郑玉成吞咽了一下口水,也怪牛肉面这三个字实在太诱人。

    “咱们两个吃一碗,反正钱也要不够了,晚上去大个的地盘逛逛,去那个ktv门口碰碰运气去。”

    郑玉成早就饥肠辘辘了,听到阿妞的提议,连忙就爬了起来。

    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被面馆老板端了过来,两个小家伙的眼睛瞪得好大,看着面条上铺了那么多的牛肉。

    面馆老板瞥了眼两个小家伙,不忍心的说道:“吃吧,这碗不要钱,但只这一次啊,别指望有下次。”

    阿妞赶忙摸了把郑玉成的脑袋:“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郑玉成机械的谢了一声,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那满满一层卤出来的碎牛肉片。

    “叔叔放心,我们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意的,这碗也是打算给你钱的。”阿妞生怕面馆老板不放心。

    真该开动的时候,郑玉成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使不了筷子了,直哆嗦就是不听使唤。

    阿妞喂了几片牛肉之后,郑玉成说什么也不吃了,撅着小嘴道:“除非阿妞姐先把牛肉全部吃完,不然转宝就不吃了,哼~!”

    一碗面两个娃儿硬是吃了一个钟头,除了有些舍不得吃之外,阿妞还想借着面馆多暖和一会儿,转宝的手已经通红通红的了,像是要消肿的迹象。

    “真是造孽啊!”面馆老板知道这些孩子身后的遭遇,只是还轮不到他来拯救他们,如果自己的面馆还想干下去的话。

    是晚,一家ktv门口,转宝和阿妞跑来跑去,对着每一个出来进去的人伸出手里的缸子。

    如果不是大个子说过这个地方,阿妞和郑玉成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更不认识上面的招牌。

    忙活了几个小时,虽然有些进账,但离大票还早,而盯梢的人已经急了,大个子都马上要下班了,看来,大票是没有希望了,回去挨一顿胖揍是很有希望的。

    就在此时,一个小孩从ktv 跑了出来,从外表看一眼,阿妞就知道那孩子和自己二人不是一类人,应该是背着父母自己跑出来的。

    望着那小孩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处溜达,阿妞说道:“那孩子不懂事,自己跑出来玩,万一碰到咱们的人,他……”

    “阿妞姐,你是说他也会被白老大抓去,也找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吗?转宝不想他那样。”郑玉成此时已经把那个孩子想象成了自己,哭了起来。

    “转宝乖,咱们过去告诉他一声,让他回去就好了,这儿人多,咱们的人没有那么快下手。”

    “嗯。”

    不久后,一位打扮刻意身披皮草的女子从ktv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四处张望,焦急的询问着周围的人。阿妞知道,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面前这弟弟的妈妈了。

    小男孩被领到了女子身边,“阿姨,你是弟弟的妈妈吧?他刚才跑远了,我猜是自己跑出来的,就给你看着了。”

    “谢谢小姑娘,多亏了你。”皮草女子对着阿妞连忙感谢。

    “阿姨,你能给我们一张大票吗?”郑玉成的大眼睛盯着女子,可怜兮兮的问道。

    “大票?”

    “就是一百块钱,我需要一百块钱给弟弟看病。”阿妞拍了一下郑玉成,不让他说话。

    “给,这是两百,剩下的一百给弟弟买点好吃的。”皮草女子很豪爽,拿出两百块钱塞到郑玉成端着的缸子里。

    “我们只要一百。”郑玉成又把另外一百块钱还了回去。

    女子望着郑玉成,好奇的问道:“你们不是乞丐吗?还嫌钱少?”

    “我们要来的钱是要给老大的,阿姨,我把大票给你,是希望你能带我跟姐姐离开这里,我怕。”

    “转宝,你疯了。”阿妞连忙朝着四周看去,如果被盯梢的人听到,他们会被扒掉一层皮的。

    女子有些犹豫了,人家帮自己找回孩子,这又有求于自己,可是她高贵的身份摆在这里,哪里能和小乞丐同流合污。

    “阿姨,我们今天不跟你走,明晚你在这里帮我们叫一辆出租车行吗?出租车开着车门,我们钻进去就跑。”

    皮草女子犹豫了一下,旋即说道:“行,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再来。”

    望着女子离开,阿妞身子有些颤抖,她贴着郑玉成的耳边小声问道:“转宝,我说你怎么一晚上都盯着出租车,原来你早就打算逃了?”

    “阿妞姐,咱们有缸子,可以去别的地方要饭,我怕白老大,我手疼。”

    “转宝听话,阿妞姐不让你挨打,你忘了二拐子的脚是怎么回事了?姐可不想让你变成那样。”

    郑玉成扑到阿妞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不知是吓得还是因为其它什么。

    一辆金杯车停到了ktv门口,盯梢的人带着阿妞和转宝一起上了车,司机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驶向了一处高档小区香格里拉别墅。

    按了一声喇叭,司机有些不耐烦的伸出头,冲着保安骂道:“还想不想混了?”

    保安赶忙拿来两包中华塞进了车里:“我媳妇来给我送饭,刚只顾着吃饭了,对不住了兄弟,这么小的事,不至于跟白老大……嘿嘿~~”

    “那倒不至于,以后招子放亮点儿,咱们这车可不能含糊。”两包中华让司机斥责的声音也委婉了些。

    “请兄弟放心,请白老大放心,绝不会有下一次。”保安装模作样敬了个礼。

    “熊样~”司机一摆手,车轱辘重新转了起来,在小区里面七拐八绕的,才直接停进了车库。

    保安阴恻恻看了金杯车一眼,“给点儿春风就得瑟,不知天有多高。”

    阿妞和转宝以及几个半大小子从车库拐入另一个杂乱的储藏室,又顺着墙角不起眼的地方进了地下室,别墅和他们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密不透风的地下室才是他们每晚的归宿。

    阿妞不想转宝逃跑,就是因为还有这样一个窝可以待,至少在这寒冷的严冬,还有地上暖和的毯子被子。

    就算跑,也不能这个时候跑,因为很容易冻死在外边。

    转宝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自责和悔恨每日充斥在宝妈心里,原本肥臃的身体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大姐,你这一个月跑了多少趟了?孩子也不是在这城里丢的,我们已经把你登记的资料传到微机里了,剩下的就只能等着消息了。”

    宝妈强挤着沙哑的嗓子说道:“肥城那边我待了好几个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只能两边跑,也许我家转宝能说清楚家里的模样,让哪个地方的警察送过来呢!”

    “大姐,我们不是电视剧里那样的警察,但我们会尽力,您这个样子可不行,孩子没找到自己就垮掉了,还是先回家多休息休息。我再帮你各处打听一下,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你看行吧?”

    哥哥郑墨凡正在家里望着一堆玩具发呆,他以前特别希望没有人和自己抢玩具玩,可自从弟弟不见了,他就再也没动过这些玩具,生怕弟弟回来看到玩坏掉的玩具会哭,会闹。

    “如果弟弟回来……我什么都让着他。其实我原本也什么都让着他,只是他太不听话,老是不回家。”自言自语的哥哥,眼帘又有些兜不住了,有些滚烫。

    宝爸没有跟工友出去打工,也没有回家,带着大部分的积蓄踏上了寻找孩子的征程,他比宝妈更明白,孩子不可能在肥城,可能在全国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家里的亲戚还是其他谁谁谁,现在唯一能盼望的是这个孩子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第4章 水饺

    华夏西北极地,雪原深处,一匹盛气凌人的雪原狼立身在高地之上,以她白狼王骄傲的姿态,俯视着这片大地,一身如雪般的毛发,随风而舞。

    突然,白狼王如箭矢一般朝着下方冲去,出事了,她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那是曾经作为狼王的她来说,最鄙夷但又最忌惮的存在。

    果然,在回到自己洞府之后,白狼王目呲欲裂,她的三个狼崽子全都死于非命,应该是被高高的丢到天上,然后摔死的。

    一声狼嗥响彻天地,久久回荡在雪原之中,好像这狼啸中的杀气恨不得要把整个天地都湮灭其中。

    白狼王为了她的幼崽,无奈放弃了狼群,独自在这贫瘠的雪原中觅食,哺育,她不愿招惹任何强大的异类,可偏偏还是躲不开这种悲凄的命运。

    悲痛欲绝过后,白狼王的目光里剩下的只有仇恨,它誓要让那个异类付出惨重的代价。

    地毯式的巡视了自己所有领地,白狼王终于在雪地中发现了一只脚印,那是猎人欲要掩盖却不小心遗漏下来的,有这一只脚印足够了,她就算是把整个雪原走上一遍,也要翻出那个异类,然后咬断他的脖子。

    干冷的寒风像无数把刺刀,割裂着猎人粗糙的如同松树皮一般的脸颊,在猎人关好房门的一瞬间,风声戛然而止。

    猎人解下背上的逐鹿弓和腰间的短刀,拍打了几下身上的霰雪。

    屋子里的炕上传来女人失落的声音,“又空跑一趟?”

    “没,这次算是弄清了,白狼王知道吧?它产崽子了。”猎人一屁股坐在屋里的木头桩子上,像是累的不轻。

    “是它干的?”女人似乎明白了,丈夫几次狩猎都空手而归,原来是被狼王给圈了领地。

    “它拖后腿被狼群抛弃了,可为了以后崽子能活,还不得多备些吃的。”猎人说道。

    女人摸着自己坚挺的肚子,哀声说道:“咱家也有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娃儿娘,你就放心吧,我把它的三个狼崽子都给摔死了,一只小狼崽要是长到成年狼,还不知得吃多少,要是不这么干,别说娃儿,咱一家都得饿死。”

    女人一惊,猛地坐了起来,“你居然……那还得了?咱这邻居可是做过狼王的,精……。”

    猎人烧了一锅雪水,把墙上备用的腊肉取了下来,瞅了眼自家的婆娘,什么都没说。

    不管是白狼王还是猎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活命,有些事情必须做而且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在这丛林法则之中,谁能胜到最后。

    …………

    丛林法则同样适用于江湖,白老大为了稳固自己的江湖地位,为了让这些孩子以及外面的一大帮子人为自己效力,最惯用的管理办法就是给他们恐惧。

    单是害怕是不够的,要用无边的恐惧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兴不起一丝抵抗之意。

    阿妞把大票的功劳全给了转宝,为了确保白老大不打他,也许不仅仅是打一顿那么简单,因为小八失踪得太过蹊跷。

    阿妞很害怕,她怕的是晚上在ktv门口转宝跟那个有钱女人说的话,会不会被盯梢的听到。

    转宝被叫去了楼上,虽然大家都知道那里很奢华,但没谁愿意上去,这暗淡无光的地下室才是他们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大票儿是钱,钱可能不是无所不能的,但一定是万能的。就像这会儿转宝的面前摆着一大碗水饺,这像是在做梦,白老大会亲手给自己包饺子吃?

    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转宝,白老大慈眉善目的问道:“好吃吗?慢点儿别噎着,明儿要还想吃,冰箱里还有。”

    郑玉成差一点哭出来,哽咽了一下说道:“老大,我手疼,你别让我插铁丝好不好?我给你擦桌子,给你擦地板,还能给你刷碗,转宝都会。”

    “好,以后不插铁丝了,转宝慢点儿吃,把小身体养得胖胖的。”

    “真的?”郑玉成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白老大起身摸了把转宝的脑袋:“以后你每天来打扫卫生,我每天做好吃的给你。”

    郑玉成觉得今儿比前些天过年的时候还要幸运,中午吃牛肉面,夜里还有水饺吃。比过年那天白老大发给大家的方便面都香。

    白老大拿起电话筒:“喂~,江叔,那边怎么说?”

    “是吗?只要能配上型就好了,你放心。这次是我从医院这边找的门路,m国那边专程请来的专家,他们已经有成功的案例了。

    ……什么都没有绝对,风险咱们可不担保,但是**在我这可以放一百个心,随用随取。

    ……那~等美国的专家到了,我得先见到钱。

    ……好嘞,江叔再见。”

    郑玉成觉得嘴里被扎了一下,可能是肉馅里的骨头,伸手从嘴里掏了一把,定睛一看,是一个跟自己大拇指差不多大小的指甲盖。

    “转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黄?”白老大走了过来,看到转宝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摸着他的脑袋殷切的问道。

    “老大,我吃太撑了,可以吐出来吗?”转宝扭曲着脸,怯生生的问道。

    “去吧去吧,吃那么多不撑坏才怪,不吐出来会伤身体的,不要吐到马桶外面啊!给我冲干净。”

    郑玉成吐得一塌糊涂,埋在马桶里的脑袋已经大汗淋漓,眼泪也啪啦啪啦跟着掉进了马桶里。

    就在刚才白老大摸着自己脑袋的时候,郑玉成正巧在白老大的影子里,他便能清楚的知道那个指甲盖是从哪儿来的。还有,白老大要挖了自己的心,给另外一个人安上。

    白老大以为转宝扭曲着脸只是撑着了,却并不知道,这个孩子不会隐身术,但真的会读心术,那是他的小秘密,连宝爸都没有相信过的小秘密。

    读心术的本源其实就是郑玉成的脑电波异于常人,能够清晰的捕捉到他人散发出来的脑电波,并利用脑电波感应到对方大脑的活动,再由郑玉成的大脑自动计算出他人的想法。

    只是郑玉成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他认为只要站在别人的影子里,就能清楚的知道他人的想法,其实是因为他的脑电波还不够强大,站在影子里会离对方更近,更容易捕捉到对方的想法。

    也许白老大不是要挖自己的心,只是看到自己是个帅宝宝,她开始心疼自己了,郑玉成如是想着。

    躺在阿妞姐的身边,整个身子倦缩着,郑玉成很想努力说服自己白老大不是要挖自己的心,直到许久,他也没能对那个指甲盖想到一个合理的可能性。

    “阿妞姐,小八可能真的回不来了,他可能被白老大吃了。”郑玉成抱着阿妞姐,窃窃私语道。

    “嘘~~以后不许再提小八的事,咱们都好好的,要很多的钱,让你天天吃好的,还不挨揍。”

    “白老大她可能要……”

    郑玉成的嘴巴突然被阿妞捂住,“转宝,睡觉,不许再说话了。”

    …………

    从梯子爬到储藏室才知道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郑玉成暗自庆幸起的不算晚。

    储藏室通往别墅客厅的门没有上锁,应该是白老大给郑玉成留了门,好让他过来打扫卫生的。

    学着以前妈妈的样子抱着个大拖把,郑玉成才知道根本就拖不动,无奈之下,只好拿着抹布跪在地板上一点点的擦拭。

    只要能打扫干净,只要白老大满意不再让自己的手心插上铁丝,郑玉成觉得再累都值得。手掌心被铁丝穿来穿去,要说不疼那是骗人的,他只是在阿妞姐面前逞能罢了。

    第一次打扫,为了刻意表现,桌椅沙发都已经焕然一新,郑玉成甚至把犄角旮旯能擦到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卫生间到客厅,客厅再到卫生间,跑了不知多少趟。

    在沙发底下,郑玉成发现了小八的鞋子,他却没敢把鞋子掏出来。

    “小八,你再也不用去讨钱了,也不会再挨揍了。”郑玉成抹着马桶边,如是想着。

    他想把冰箱里的水饺拿出来丢掉,却又不敢,只希望白老大永远别吃就好。

    “转宝,赶紧起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郑玉成‘啊’了一声,瘫在了地上。

    白老大一把提溜开吓傻了的郑玉成,直接褪下裤子就一屁股坐到了马桶上,直到她舒爽了,才拍了一把郑玉成的脑门。

    “以后过来要先打扫卫生间,老大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大便,记住没?”

    “嗯~~转宝记住了,老大,我已经都擦了一遍,除了你的房间。”

    “赶紧去吧,别碍着我。”

    “老大,那我今天不用穿铁丝了吧?我手疼。”郑玉成一边洗着抹布,一边哀求着问道。

    “就算转宝不打扫卫生,以后也不用穿铁丝了,再过两天老大就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等到了那里,就再也不会手疼了。”

    “去哪儿?转宝哪也不想去,转宝只想跟阿妞姐姐在一起。”

    “这可由不得你,对了,小八已经去了那里,而且他再也没有哭过。你先走一步去找小八玩,以后阿妞姐也会去找你的。”

    郑玉成拎着洗好的抹布,跑去了白老大的房间,用力把抹布捂在自己的脸上,生怕哭出声来被白老大听到。

    在华夏国地图上看,鲁城的地界只是挨着了北方的边,寒冷的冬天也只不过是四季分明些罢了,最冷也不过是在零下十度左右。

    金杯车的司机每日都准时准点的来,临走时转宝还被白老大奖励了一瓶牛奶。

    上了金杯车,牛奶就被大个子夺了去。郑玉成没有在意那瓶牛奶,他蜷缩在后座上,心里默默想着:“原来白老大要挖我的心是真的,我今晚一定得跑,我不想变成水饺……”

    天桥上,郑玉成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说话,直到肚子咕咕的叫了,才对着正数钱的阿妞说道:“阿妞姐,我还想吃牛肉面。”

    阿妞赶忙把钱抱紧了,“那可不行,可不能天天吃,如果给白老大的钱少了,你又会挨揍的。”

    “没事的阿妞姐,反正咱们晚上就要跑了,以后讨的钱都留着自己吃,可以每天都吃牛肉面的。”

    “转宝,阿妞姐也想跑,可是现在天太冷了,外面找不到房子住,咱们会冻死的,等天暖和了,阿妞姐再带你一起跑,行不行?”

    “阿妞姐,白老大说,过几天要带我去另一个地方,小八也在那,我不想走,我想跟阿妞姐在一起。”

    “白老大真是那么说的?”

    “嗯,阿妞姐,咱们跑吧,我怕,我在沙发底下看到了小八的鞋子,我好怕……”

    阿妞抱着郑玉成,像个家长一样,“转宝不怕,如果今晚ktv门口真有出租车开着门,咱们就跑。”

    “真的?阿妞姐,阿妞姐。”郑玉成高兴的喊着。

    “那咱俩就不吃牛肉面了吧?这钱得留着,等以后再花。”

    “嗯~今天还吃泔水。”郑玉成觉着只要能跑掉不让白老大挖了自己的心,只要不让自己变成水饺,就算是饿两天也没事。

第5章 插翅难逃

    大个子看在那瓶牛奶的份上,让郑玉成和阿妞从下午就一直在ktv门口乞讨,直到天色渐晚。

    阿妞有些可惜着,她要是早知道这ktv门口比天桥要的钱多,天这么冷,以前就不该在天桥上受那么多罪。可现在都要跑路了,就算知道这里能要到钱,也是白瞎了。

    郑玉成伸手戳了戳阿妞,神神秘秘的:“阿妞姐,快看。”

    阿妞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离自己这边也不远,如果使劲跑,一定能跑得了。

    “转宝,咱俩慢……”

    阿妞还没有说完,就见郑玉成已经朝着出租车撒腿跑了过去,刚想去追,就听见后面的人在喊:“草~小鬼居然敢跑,是活腻味了吧!”

    阿妞被后面盯梢的碰倒在地,缸子掉在地上‘当当’几声,好像九天惊雷打在阿妞的头顶,她已经吓傻了。

    郑玉成钻进副驾驶,见司机是一位中年人,忙喊道:“大叔叔等一下啊,我阿妞姐还没来,等她来了再走。”

    “小鬼,你是乞丐吧?怎么要饭还要到我车里来了?”

    郑玉成一愣,问道:“不是那个阿姨让你在这等我们的吗?大叔叔。”

    “什么阿姨?”司机被这郑玉成问的糊里糊涂的。

    郑玉成心中一惊,哭着喊道:“大叔叔,求求你赶紧带我们跑,我们是被拐来的,救救我们,跑不掉我会被打死的……”

    司机听这孩子是被拐来的,刚想问清楚,就听到前窗的引擎传来‘咚咚’的闷响。抬头一看,是一位痞子打扮的青年人,借着霓虹灯隐约看到这青年人染着黄头发,带着皮手套,正用手掌拍打着车子的引擎盖。

    再看副驾驶的小孩子,司机便大致明白了,只是黄毛痞子已经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中年司机打开了正驾驶的车窗。

    “喂,师傅,嘛呢?”黄毛痞子阴阳怪气的问道。

    “咋了?是不是我车停这里碍着你事了?”司机反问了一句。

    “哟~师傅挺横啊,让那小鬼下车,别没事找事。”

    中年司机摸着郑玉成的脑袋,“原来你们一伙的?我还想问这哪家的孩子,怎么一上车就哭喊着跟我要钱。哎我说,你们这是穷疯了吧!讨钱讨我车里来了,以为我们开出租车的就没人是吧?”

    “行,知道你们也喜欢抱团,既然老哥哥啥情况都不知道,我也不妨提醒你一句,这边可是白老大的地盘,你最好少管闲事。”

    中年司机心中一惊,但随即又无所谓的回应道:“白老大是谁关我什么事?要是这马路都你们白老大说的算,得,以后我不在这边候着还不行吗?”

    “甭废话了,”黄毛痞子冲着郑玉成吼道:“小鬼,滚下来。”

    中年司机见郑玉成哆哆嗦嗦的,只怕这孩子不会有好下场,忙对着黄毛痞子说道:“喂~这小鬼头这么小,你不是要揍他吧?人家跟我要钱一定也是孝敬你们这些老大的,别没良心啊!”

    黄毛痞子朝着司机摆摆手,“把车开走,别惹事。”

    中年司机发动了引擎,他当然不想惹事,也惹不起那个白老大。干了这么多年出租,什么样的客人没拉过,要是连白老大都没听说过,那真是白瞎了。

    一辆金杯车停到了ktv门口不远,郑玉成被黄毛痞子提溜着扔进了车里,阿妞也被拍打着后脑勺,哆哆嗦嗦上了车。

    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声,金杯车飞驰离去。

    中年司机松开离合,直接二档起步,才轰了几秒钟油门就直接松开二档挂上了四档。

    “妈的,这金杯车的司机真牛,如果不是老子开了十几年的车,还真差点被他甩掉。”

    金杯车围着城市开始漫无目的的跑,也许是太过自信,司机竟然没有留意到一辆连车灯都没有开的出租车,一直大老远的尾随着他的金杯车。

    金杯停在香格里拉别墅小区的大门口,这一次是司机递了根烟给保安,嘱咐道:“已经过了年假,该上岗的条子都忙活起来了,这两天可得盯紧,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行,放心吧,我这火眼金睛的你还不放心呐?”

    见着金杯驶进香格里拉别墅,出租车中年司机拉了把手刹,眼瞅着小区的大门,点了根烟。

    过了好一会儿,中年司机才拨通了电话。

    “喂,是古城派出所吗?我要报案,香格里拉别墅小区里面可能有人贩子的窝点。”

    “人贩子?那可不是小事,您能不能直接来所里说明情况?”

    “别,我就是一开出租车的,可不想被报复,对方可是白老大的人。不过遇到这种事,但凡我还喘口人气也得跟你们汇报一声,就电话里说吧。”

    接警员听到白老大这个名字,连忙拿起桌案上的笔,“行,我们一定会替您保密,麻烦详细一点,有利于我们出警。”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一个差不多四五岁的娃儿跑到我车里,说是被拐来的,央求我带他逃走,结果我就被人拍了引擎盖,说是白老大的事,想活命就别管。

    可孩子那么小我不能闷着良心啊!我知道指定斗不过他们,觉得还是冒着胆儿跟踪一下的好。

    除了那孩子,还有一个小女孩也上了车。如果不是那金杯车的司机太牛逼,我在路上就报警了。

    “金杯车?就两个孩子吗?麻烦您继续。”接警员道。

    “我就看到两个孩子,车上还有没有其他孩子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看金杯急拐弯都不带飘的,车里应该还有人。”

    “嗯,您目前还在跟踪吗?”

    “我就跟到香格里拉别墅区,这在大老远侯着有一会了,也没见金杯出来,这警也报了,我得撤了。”

    接警员迅速做着记录,听司机说完,才说道:“师傅,还麻烦您帮着多留意几分钟,我们马上出警,如果真是如您所说,还得颁发个见义勇为奖给您。”

    “千万别,救出孩子比什么都强,我可不想出风头,枪打出头鸟。不过我再盯会儿没问题,反正我开夜班车,熬到天亮也熬得住。”

    “那就麻烦您随时与我们联系。”

    司机挂了电话,随即想起来什么,忙又拨打了回去,“对了,差一点忘了,那金杯车和小区的保安说了几句话还点了根烟,好像很熟络。”

    “这点很重要,幸亏您想起来,感谢您的见义勇为。”接警员挂了电话,就拨通了所长的电话。

    所长听说白老大这个名字,眼神一亮,这可是条大鱼,遂在电话里对接警员命令道:“这事先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马上到所里。”

    白老大能在这个城市吃得那么开,几年时间里都没有弄清楚那是个什么人,所长不可能不怀疑有警员通风报信的嫌疑,在编的都是好样的,如果有内鬼,应该是出自协警。

    前往派出所的路上,所长就拨通了鲁城市公安局的电话。

    “喂,崔局,我这刚接到个报案,可是条大鱼,恐怕还得您那边布控才行。”

    “张所长啊,说清楚,是哪条大鱼?”崔局长有些好奇,古城那边能这么晚打电话,一定不是小案子。

    “白老大,这几年他可是红透了,我这古城派出所一年到头偷偷摸摸的小案子,大多数都是他底下的跟班搞出来的,但是他很狡猾就是不冒头,一直也查不着他的真实身份。”

    “好,约个地方见面,说明一下情况。”崔局长叮嘱道。

    “香格里拉北路口,那儿有个警亭,咱们那儿碰头。”张所长挂了电话就匆匆往所里赶去。

    别墅地下室中,郑玉成被阿妞姐抱着蜷缩在墙角,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黄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是来的晚了,白老大已经睡下了,两个小家伙虽然害怕,但心中想着被黄毛收拾一顿也好,只要他不告诉白老大,挨顿揍也许不算什么。

    黄毛拎起阿妞一把扔到了一边,薅着郑玉成的袄领子就把他提了起来,完全不顾郑玉成眼中的恐惧,一把就给扔了出去。

    身体的加速度让郑玉成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摔碎,然后变成饺子馅,可是接下来的柔韧让他茫然了。

    “大个子,你造反呢?”黄毛见大个子一个箭步把转宝给接了下来,冲着他吼了一句。

    “黄毛,是我让他俩在那讨钱的,你如果想要钱,缸子里的拿走,白老大那里我们不会说出去。”

    “哼~!这钱我要是拿了,只怕你转头就得告我一状,给老子松开,今儿这臭小子我必须教训教训他。”

    “他还小,平日里不懂得孝敬你,明儿我教他。”大个子说道。

    “别再给我下套了,没用。”黄毛绝不敢在白老大的地下室拿走她的钱,但是把转宝暴揍一顿,就一定能坐实这孩子逃跑的罪名,邀了功白老大一定会更加器重自己。

    猛然间黄毛一脚踹向郑玉成,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

    阿妞大叫着连滚带爬了过去,发现转宝张大着嘴巴,就是喘不了气,一瞬间阿妞泪如泉涌,抱着转宝大喊:“黄毛饶命,别再打了,转宝不行了。”

    “虚什么虚,老子下手多重我自己还不知道?”黄毛又要上前继续收拾阿妞。

    “你过分了。”大个子瞅了眼转宝,挡在了黄毛身前。

    “大个子,你想怎样?还敢跟我黄毛动手不成?”

    “你再动手试试?”大个子冷冰冰的说道。

    “哟~~行啊,我今天非弄死一个给你看看。”黄毛一把推开大个子,上去就要给阿妞再补一脚。

    “哧啦”一声,黄毛突然停住身形,看着自己腹部被划开的毛衣,紧接着已经有温热的液体开始浸透出来。

    在微弱的灯光下,大个子手里的刀片闪烁着锋芒,“我不想怎么你,但你要是还敢动他俩,我杀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白老大一定会抹平这事。”

    “别杀我,以后都听你的。”黄毛恐惧了,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他不敢不屈服。

    “转宝今天没想逃走,你懂吧?”

    “懂,我懂,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黄毛捂着肚子,有些焦急,他想赶快去治伤。

    “你的伤就是我划的,因为咱俩吵架了,就这么点儿事,我也会跟白老大实打实的交待,你懂吧?”大个子又说道。

    “懂,我都懂。”黄毛捧着自己的肚子,一步一步朝着楼梯走去。

第6章 就要喝奶粉

    已经深夜一点多钟,白老大还在给黄毛缝合着伤口,如果不是这种她为之上瘾的事,黄毛是绝对不敢大半夜的惊扰她的。

    “这么长的口子都没把腹膜割破,大个子的身手可以啊,黄毛,你以后学着点。”

    黄毛听白老大一个劲儿的夸赞大个子,心中暗暗腹诽着,以后惹谁都不能惹那家伙,看着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原来还是个狠角。

    出租车的司机把晚上在ktv门口的情况,一丁点儿不差的跟崔局长和张所长讲述了一遍。

    崔局长吩咐道:“那孩子逃跑被抓住应该会有危险,时间紧迫,咱们一天之内必须摸查清楚对方的情况,多安排些人手车辆对金杯车进行追踪掌握证据,后天一早收网抓鱼。”

    “崔局,我这人对下属心软,所里那个内鬼我大致也猜到是谁了,还是由你们的人去提审吧!”

    “先不忙,把内鬼看好就行,小鱼小虾的等大鱼落了网再审,如果一旦大鱼跑了,还能从这些小鱼小虾着手。对于被无辜软禁的同志,相信他们也能理解。”

    “没事的崔局,这种大案子面前,个人荣辱都是小节。”张所长说道。

    “个人荣辱?这个大鱼上钩以后,你就等着高升吧,这会儿心里偷着乐呢吧?”

    “还真没有这想法,这些年我一直抓不到白老大的尾巴,窝着一肚子火呢!组织偷盗团伙收保护费这些不说,居然还拐卖儿童,丧尽天良的东西。”

    天才刚刚擦亮,郑玉成就跑到楼上打扫卫生去了,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本该需要大量的睡眠,但是这整整一夜只有没完没了的噩梦,梦里也没有了妈妈的背影。

    也可能是昨天吃的泔水有些脏,郑玉成才刚脱了裤子坐上马桶,白老大就匆匆跑了进来,吓得他连忙从马桶上爬了下来。

    白老大一脚踢开马桶前的小凳子,那是郑玉成用来踩着上马桶的,他才四岁半,坐在马桶上脚还够不着地。

    “我去地下室拉。”郑玉成捂着肚子转身就朝外面走。

    “站住,憋着。”白老大命令道。

    郑玉成硬憋着点点头,他不敢拉到裤子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白老大起了身,临出卫生间的门看郑玉成捂着肚子痛苦的模样,哼了一声说道:“拉吧,记得多冲几次。”

    郑玉成如临大赦,连忙朝着马桶爬了上去。

    等郑玉成擦了屁股出来,却看到白老大的手里已经提着根红皮带,在客厅等着他了。

    本以为昨晚上的事已经了结了,也许是这两天白老大对自己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自己竟然忘了她的狠,忘了她甚至要挖走自己的心。

    郑玉成不会数数,所以数不清被白老大手里的红皮带抽了多少下。

    阿妞趴在储藏室里,听着客厅里传来的转宝的惨叫,双手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她好想冲进去护着转宝,可是自己的双腿就是不听使唤,颤抖的厉害。

    待白老大抽打得累了,郑玉成趴在她的脚下求饶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给老大多挣钱……”

    清晨的阳光照在白老大圣洁的隔离服上,她该去医院上班了,不是为了那点工资,而是她实在喜欢手术室里的氛围。

    趴在地上的郑玉成被白老大的影子遮住,突然间身子一僵,他的读心术告诉自己,白老大明天一早就会把他的心给挖出来,送给别人。

    大个子把郑玉成抬上了金杯车,屁股开了花,坐是坐不成了,只能一路跪在脚垫子上趴着。

    阿妞一路也不敢跟郑玉成说话,直到他又被大个子抗到天桥上。

    大个子把郑玉成放下,扔下一瓶药水说道:“以后ktv那边你们是不能去了,再去的话,我也会被你们连累的。以后就老实待这,跟哥几个学学,少挨揍才是硬道理。”

    这一天就只能趴着了,阿妞给郑玉成的屁股擦了药,又把自己的黄大衣也给他盖上,越是受伤,就越是要在外面多讨钱,这是行规。

    其实在白老大的眼里,郑玉成已经是个死人了,只要明天早上出货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就足够了。

    可大个子走远了,郑玉成才开始嚎啕大哭。他一直强忍着,在白老大的面前不敢哭,小八因为哭个不停结果变成了饺子,郑玉成不是不知道。

    在黄毛的面前也不敢哭,甚至在大个子跟前,他都怕被白老大知道。白老大最恨小孩哭,谁都知道。

    阿妞哄了好一阵子,就是哄不好他,以前也挨过打,从没见他哭得这么没完没了。

    “我想妈妈~~我要妈妈~妈妈……”

    “转宝乖,转宝不哭,过几天妈妈就会来天桥看你了。中午阿妞姐给你买牛肉面吃,不哭了~啊!”

    听到牛肉面,郑玉成的哭声渐渐小了点儿,突然又哭喊着道:“我要喝奶粉,我想喝奶粉……”

    “转宝乖,咱们才刚来,一块钱都没有,阿妞姐去哪儿给你买奶粉?那么贵哟~!”

    “就不~我就要喝奶粉……我想妈妈……呜呜~哇……”

    阿妞觉得转宝很不对劲,自打被白老大拐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缠人,今天是怎么了?

    看着转宝哭得几次大憋气差点背过了气去,阿妞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转宝你等着,阿妞姐去下边的超市给你弄奶粉去,一定给你弄来。”

    阿妞跺跺冻麻了的脚,就颠颠的下了天桥,进了一家名叫乐天马特的大超市。

    “小乞丐,你不能进去,要饭去别地。”门口的保安呵斥道。

    阿妞在超市门口来回踱着小碎步,趁着保安不注意,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年节刚过去没几天,正逢元宵节临近,超市生意火爆的不得了,阿妞刚钻进去就被人海淹没了。

    奶粉区的生意一般不如***酒水区的生意火爆,三两个促销员大姐一边在给自己促销的奶粉擦拭摆放着,一边相互闲聊着。

    只听“噗通”一声,一个乞丐打扮的小女孩跪倒在地,对着一名促销员就磕头,像捣蒜一般。

    “求求大姐给包奶粉,我弟弟饿得不行了,他还小,求求您了……”

    这名促销员被阿妞抱着脚脖子,不知如何是好。

    “丫头我认识你,你是不是天桥上讨钱的?”另一名三十多岁的促销员大姐指着阿妞说道。

    “是的大姐姐,我弟弟饿得不行了,求大姐给包奶粉。”阿妞又对着那个说话的促销员磕起头来。

    “两个没家的孩子,这么冷的天也怪可怜的,这里有赠送的小听奶粉,给你一听吧。”促销员大姐递了一听200g的小桶奶粉给了阿妞。

    阿妞大喜道:“谢谢大姐姐,”说完爬起来又问道:“哪里有奶瓶卖?我想给弟弟买个奶瓶去。”

    看着阿妞朝着奶瓶区走去,一位促销员道:“你把赠品给了她,回头正品怎么卖?”

    “没事,回头就对客户说没有赠品,爱买不买吧!我就是看不得孩子这个样。”

    阿妞说是要买奶瓶,其实就是偷,这大早上的缸子里一分钱都没有,一个奶瓶最便宜的也要五块钱呢!

    收银台,阿妞揣着奶瓶奶粉正缩着身子往外挤,后背就被一只大手给揪了起来。大手的主人还是这家超市的经理。

    “保安,你是怎么搞的?混进来个乞丐都不知道?还偷了店里的东西。”超市经理喷着一口特别扭的普通话。

    听见经理招呼,保安跑了过来。周围的人也朝着这边围拢了过来,热闹的场所又有热闹可看,这是大众的特性。

    阿妞哪里肯被保安抓走,好不容易把奶粉弄到手,只要挣脱掉跑去天桥,那就是白老大的地盘了,以前大个子偷东西也被揪住过,从超市跑出去以后就没事了。

    阿妞是后背被经理提起来的,一使劲,挣脱的时候一个趔趄一头栽到了地板上,鲜血瞬间直冒。

    经理也没有料到阿妞这么小的丫头力气还不小,一个没揪住被她挣脱了去,还把手指弄得生疼,开口就骂了几句大家伙都听不懂的话。

    “h国人吧?小孩子头都流血了,算了吧!”

    “少管闲事。你们买你们的东西,抓贼是保安的事情。”

    阿妞死死抱着奶粉罐子。保安提着阿妞说道:“经理,先送保安室审审,再送派出所?”

    “行。”经理应了保安一声,转身就走,却被一位光头顾客拦住了去路。

    “你把人家小孩的头给弄破了,该送她去医院,怎么还要抓人去保安室?没见到小女孩头上还呼呼的冒血呢?”

    “他们这些小乞丐天天来偷我们超市里的东西,一抓到他们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故意耍可怜,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经理对着面前的光头解释道。

    其实经理说的也没有错,大个子和其他小伙伴确实经常光顾这里,但不是阿妞。

    “什么伎俩不伎俩的,给她止血送医院去。”光头说道。

    “你买你的东西交你的钱,管那么多闲事干嘛?”经理有些不耐烦。

    “今天外面零下十几度,她那么想当乞丐啊?都是可怜的孩子,今天你要不送,我他妈的还不买你东西了。”光头本就是社会上混得不错的,被经理冲人的语气瞬间就点燃了怒火。

    “一个乞丐而已。你犯得着吗?”经理一把推开光头就要往超市里走去。

    “操~敢推老子,你他妈的h国佬找死呢?这里是华夏国,你横什么?”

    这位经理处理事情的方式确实惹怒了周围的看客,尤其是光头再一点火,群众瞬间情绪高涨,吓得保安提着阿妞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你们这样的超市,老子稀罕买你东西?”光头把身后满满一推车直接推翻,又说道:“一辈子也不来你们超市了。”

    也不知怎么了,随着光头的一句话,很多的妇女竟然也响应起来,纷纷把手推车和提篮丢到了收银台附近,也不买账了。

    光头见着经理还不理会,对着周围的群众喊道:“大家谁也不许买他们家东西,瞧瞧,这棒子弄伤了孩子,他自己还有脾气呢!”

第7章 逃跑的决心

    保安不知道阿妞是何时从自己手上溜走的,他看着乱成一摊的几个收银台,人潮开始朝着超市门口散去,每个收银台前都是一排排货物满满的手推车和提篮。

    超市经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从未见到华夏人的心这么齐过,说不买就全都走了?

    后面还推着车子过来的顾客一看到收银台的情景,也都不明所以,但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丢下手里的推车赶紧离开这里,他们以为一定是超市里出了什么大事,却不知道只是因为一个小乞丐而已。

    超市经理有些茫然了,他仔细捋了捋心绪,才知道自己这几日被那些贼偷耍弄得浮躁了,本是一件小事,却因为自己的燥脾气收不了场。

    阿妞跑出老远,才回过头来看着乐天马特超市的门头,用袖子抹掉了自己额头上的血,才很恨的对着超市吐了一口吐沫。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某些年后,开满华夏的乐天马特连锁超市,将因为她的一次暗杀行动,全盘覆灭。

    先去了牛肉面馆,跟老板要了一个装满了开水的暖水瓶,阿妞才高高兴兴提着暖水瓶抱着奶粉上了天桥。

    “你头怎么了?去包扎一下啊!”面馆老板发现阿妞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也不知是高兴个什么劲儿,提着暖水瓶还跑那么快。

    “转宝,转宝快看,阿妞姐给你弄来奶粉了,还是桶装的,一定是好奶粉。”阿妞人还没到,喜讯已经到了。

    郑玉成有些不相信,但听到奶粉两个字他还是无法淡定,忙抬起脑袋,两只眼睛已经哭成了灯泡。

    “真的哎~~阿妞姐好厉害,啊~真的是奶粉。”郑玉成虽然还在抽噎着,脸上却已经笑开了花。

    “当当当当~~看,这是什么?”阿妞又从后面变出一个奶瓶来。

    郑玉成的嘴巴瞬间张大了:“哇~是奶瓶……是奶瓶,我要用奶瓶喝。”

    “就是给你的,急什么啊,等着,姐这就给你冲啊!这下不哭了吧?”

    “嘻嘻~~”郑玉成肿成灯泡的眼睛死盯着奶瓶不放,说道:“阿妞姐,我要放八勺奶粉。”

    “啊?那得多稠啊,化不开。”

    “不嘛~我就要放八勺,就要放八勺。”郑玉成趴在黄大衣上扭着身子撒娇,可能是带动了屁股上的伤势,脸色突然扭曲了起来。

    “你趴好别动,八勺就八勺,这奶粉多着呢,反正也不敢带回去,今天全都得喝完。”

    郑玉成不会数数,但他知道阿妞姐放的就是八勺奶粉。

    抱着奶瓶子享受了几口,郑玉成觉得自己都要爽到天上去了,早就忘了屁股上的疼。

    过了几口奶瘾,郑玉成这才注意到阿妞额头上的血口子,看着她冷得哆嗦着身子,掀起黄大衣道:“阿妞姐快进来。”

    阿妞钻进了黄大衣里面,两个人贴着到底是暖和多了。

    “阿妞姐不怕,擦屁股的药没用完,给你脑门擦上很快就会好的。”

    “没事,在超市里不小心磕了一脚,一点儿也不疼。”

    “阿妞姐,给你喝。”郑玉成把奶瓶塞到了阿妞的怀里。

    “我才不喝呢!这是小孩喝的。”阿妞望着奶瓶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好多呢,阿妞姐,你肯定是不会用奶嘴,嘻嘻~~”

    “谁说我不会……”阿妞吮了一口奶瓶,满满的回味。

    两个人把黄大衣一铺一盖裹得紧紧的,抱着个奶瓶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只是阿妞时不时还要再爬起来去冲奶粉。

    一小桶奶粉很快就见了底,阿妞和郑玉成喝得肚子鼓鼓的,也不知何时睡着了,两个人都做了同样香甜的梦。

    梦里郑玉成抱着冲了八勺的奶瓶,躺在妈妈的怀里,爱喝不喝的,反正他小肚子鼓鼓的也不饿。

    “奶粉区又不忙,为什么奶粉会被偷?”超市经理对着几位促销员大吼道。

    “经理,奶粉不是被偷走的,是我送的。”女促销员解释道。

    “什么?你虽然是厂家派来促销的,但是进了超市的东西都是入了库的,你有什么权利送人?

    以后你别再来我们超市,这里不欢迎你,我会跟你们经销商告发你的行为。”经理怒火中烧。

    “你凶什么凶?就当我孩子喝了,不就是买二送一嘛!这两大桶奶粉我买了。一点小事就动不动要高发我们,就你厉害。”

    促销员抱着两罐子奶粉往收银台去了。

    看着收银台满堆满了手推车,却没有一个顾客的冷冷凄凄惨惨的场景,促销员呆滞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桥上,促销员看着阿妞额头上绽开的血口子,没有忍心叫她,拍了拍抱着奶瓶正睡得香甜的郑玉成。

    郑玉成迷迷糊糊睁开沉重的眼皮:“妈妈~?”

    “孩子,这两桶奶粉阿姨送你的,高不高兴啊?”促销员和煦的面孔映入了郑玉成的眼帘。

    此时阿妞也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认出了促销员,连忙坐起来说道:“阿姨,你说好送我的,我们真的没有钱给你,而且……而且奶粉已经喝完了。”

    “别怕,阿姨不要你的钱,这不,又给你送了两桶过来。”

    阿妞这才看到地上的两大桶奶粉,叹口气道:“阿姨,您拿回去吧,我们只能在这里喝,不敢带回去。”

    郑玉成抢着说道:“阿姨,我不要你的奶粉,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促销员摸了摸郑玉成的脑袋,“你这小鬼还会谈条件啊?说吧!”

    “我能喊你一声妈妈吗?”郑玉成满是渴求的大眼睛里闪着精光。

    促销员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她可以给小乞丐撒些钱,也可以送他们两桶奶粉喝,但她绝不敢让小乞丐赖上自己,一旦被纠缠住可能就脱不了身了。

    阿妞端着钱缸子惊讶的说道:“转宝,快看,咱们睡觉还能赚这么多钱,他们一定是以为咱们要死了,才给这么多。”

    郑玉成没有看缸子里有多少钱,他根本没有钱的概念,他看到的是阿妞姐额头上的血口子。

    “阿妞姐,我明天就要死了,所以才想喝奶粉。没想到阿妞姐这么厉害,奶粉多的都喝不完。”

    “还在说梦话呢?你一定是奶粉喝多了,醉啦,哈哈……”

    “白老大要挖了我的心送给别人,就在明天,呜呜~~”

    “不可能,咱们天天给她讨这么多的钱,她哪里舍得。”阿妞觉得今天转宝不对劲,肯定是癔症了。

    郑玉成哭喊着道:“小八变成了饺子,就在冰箱里,白老大说送我去找小八,还说过段时间就让阿妞姐来找我,呜呜~~~”

    阿妞捂着自己的嘴巴,她听到小八变成了饺子差一点丢了魂。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天真的要塌了。

    “转宝听话,别哭,别那么大声。阿妞姐想办法让你跑,一定要跑。”

    “嗯~!转宝害怕,阿妞姐,转宝不想离开你。”

    “咱们两个只能先跑一个,一起跑谁都跑不掉。怪姐姐,如果昨晚上我拖住黄毛,也许你就已经跑了。”阿妞有些自责。

    “他们盯着咱们不放,没法跑了,我也会变成饺子的。”郑玉成实在哭不动了,趴在阿妞姐的怀里,抽泣着。

    “等你早晨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去拖住白老大,你跑,过去白老大的房间走廊的尽头就是出去的门。”

    “阿妞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来的时候就是从正门被白老大领进来的,那时候我以为她是很好很好的阿姨。”阿妞似乎很不愿回忆以前的事。

    “是不是那个把手好大的门?”

    “对就是那个,转宝,只有你有希望跑出去,明天早晨你一定要跑。”

    “嗯,白老大每天早上都要大便,我把她擦屁股的纸给偷走,她就没法追我了。我爸爸以前就被我骗在马桶上坐了好久。”

    阿妞朝着转宝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傻瓜,就算白老大不擦屁股,也不会让你跑的,还会追上去把你揍扁。”

    突然,郑玉成开始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弄得阿妞有些莫名其妙的。

    今天大个子趁乱在超市里可是不少的收获,见阿妞领着转宝走来,冲着阿妞呵斥道:“嘛去呢?是不是又想跑啊?”

    “大个子,我是带转宝买铁丝去的,明天再把手掌穿一下,多要点钱,白老大就不会再揍他了。”

    “去吧去吧,刚才师傅说今天早下班,车子晚上还有其它事。”

    “哦!我去五金店了,大个子你要抽什么烟?今天钱多,白老大不会怀疑。”

    “真的啊?五块钱一包的石林就行。”

    “两盒。”阿妞说完就扶着转宝进了五金店。

    次日,从晨曦送走客厅里的黑暗开始,转宝就一直在卫生间里待着,没有给白老大打扫过客厅。

    吱呀一声,白老大房间的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转宝迅速完成自己的动作,刚一转身就一头撞到了白老大的肚子上。

    “猴急什么?”

    “老大。”郑玉成应了声,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去客厅等着,一会儿带你去找小八。”

    “哦。”郑玉成朝着客厅走去,一直穿过客厅也没有停下,去了玄关走廊,走廊的尽头,他看到了那个有着很大的把手的门。

    郑玉成转身看了一眼,客厅方向没有白老大的身影,又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门把手。

第8章 恐怖的保安

    阿妞在地下室焦急等着,蹲便器边上的管道能听到楼上冲水的声音。哗啦啦一声冲马桶的声音响起,阿妞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她就是死也要拉着白老大给转宝制造逃跑的时间。

    可惜阿妞没有能推开储藏室通往客厅的那扇门,因为郑玉成知道阿妞姐要帮他就一定会冲上楼的,就算自己逃不掉,他也不想阿妞姐出事。

    “啊~臭小子,你在马桶上涂了什么?”

    白老大的声音在厕所响起的同时,郑玉成双手抱着门把手,猛地将身子都搭了上去,却没有料到那么大的门把手竟然会那么轻,晃得他直接摔倒在了门口。

    郑玉成已经很确定白老大此时起不了身,追不了自己。所以他撒腿便跑,慌不择路,没有方向,也不认识方向,他只会跑,即便总是摔跟斗,也必须爬起来继续跑……

    白老大疯了,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她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拨打过的电话。

    “老公,出事了,我被困住了,一个孩子逃了,这个窝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如果跟电话里的人说话她还有理智,那挂掉电话之后,她的叫喊声和禽兽已经没什么两样,在马桶上挣扎着,她的屁股和大腿正在流着鲜血,马桶的坐垫和下面全部被粘的死死的。

    白老大明知道越动就越会受伤,但是她无法承受,无法不去发狂,因为这马桶堵住了,她自己的人工黄被冲了出来,混着她的血水流淌得到处都是。

    郑玉成隐约还能记得,五金店老板说那种胶水是叫502。老板还特意嘱咐他胶水会干得很快,所以他只是先把马桶垫子下面粘结实了,听到白老大开门的声音,才又把两管502全都抹到了坐垫上去,很均匀。

    如果白老大能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用一辈子蹲坑,再也不在熊孩子面前坐马桶了。

    “租金已经是整个菜市场最低了,你找的这租户靠谱不靠谱的?别害我白跑一趟,行行行~一会儿见面再议吧,电话里跟……啊~”

    随着女子的一声惊呼,一辆红色日产轿车突然刹车,轮胎在地砖上擦出很长一条黑线,如果不是地砖的防滑性好,只怕就会出人命了。

    “喂,小鬼你不要命了?”一位身穿皮草的女子,下了车就大吼道。

    郑玉成不断的给轿车的女主人磕头道:“阿姨救救我,我是被拐来的,有人要杀我,求求阿姨救救我。”

    “怎么回事?你是谁家的孩子?”

    “白老大要杀我,阿姨你救救我,带我跑吧,我好怕……”郑玉成惊慌失措着一味的磕头。

    女子听到白老大的名字也是一惊慌,菜市场里带场子的都是白老大的手下。

    女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郑玉成磕头如捣蒜,看模样这孩子也不像是装的,随即催促道:“快上车里再说。”

    见郑玉成跑去了副驾驶的位置,女子从里面给他开了门,郑玉成爬进来之后就关了门,他也很怕被人看到。”

    车轮子在地砖上又擦出一个黑色印记,就开始朝着小区门口驶去。

    “爬到后面去。”女子慌张道。

    郑玉成赶忙朝着后座位爬去。

    “趴在下面,别出声。”

    女子放慢了车速,半开着窗户,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保安的眼睛从半开着的车窗一扫而过,见车里就女子一人,便按下遥控器抬起了栏杆。就在此时,保安的手机响起。

    “喂~,老板。”

    “出事了,护送白老大跑路。”

    保安刚想回应,就从窗户看到了远处突然出现几辆警车,“老板,事大了,有几辆警车往这边开过来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把尾巴割了,不管杀多少人,都要把白老大给我救回来,除非你死了。”

    “我知道了,老板放心。”

    保安挂了电话,不慌不忙从桌子下面抄起一件家伙,居然是一把ak47,摸着手里的家伙,爱不释手道:“好久不见。”

    “时间到了,准备抓捕……”随着崔局长的一声令下,金杯车也开始出现在视线中,朝着小区门口驶来。

    “我引开条子,你们去帮白老大脱身。”保安对着对讲机交待着,此时弹匣里的子弹已经被托送到了枪膛之中。

    金杯车朝着小区大门驶去,司机有些不妙的感觉,白老大的手机竟然无人接听。

    如果不是昨晚上听白老大说过今天会带着转宝出货,金杯车司机一定不会轻易出洞。而且地下室里就少了转宝一个孩子,那转宝就一定是被白老大带走了。

    阿妞无助的趴在车窗上朝外望着,当她看到突然间几辆警车把整个小区门口横向堵死,不知为何,她心中万斤重的石头突然变成了空气,新鲜的空气。

    金杯车想倒车,却没想到小区里面也开出来两辆车,将他后路堵得死死的。

    黄毛此时也坐在副驾驶上,虽然肚子被割了一道口子,但他知道只是皮肉伤,早点儿上班才能有机会从白老大这里弄到更好的场子,有好场子才能有钱赚。

    司机和黄毛见到足有十几人从各个警车下来,二人无奈对视了一眼,这样大的动静,哪里是派出所能有的阵仗。

    本打算放弃了抵抗下车投降之际,司机的脸上突然一热,当他转过脸看到黄毛的脑袋,两只瞳孔瞬间开始放大。

    保安的嘴角一抿,继续扣动扳机,他不会给司机任何反应的机会,老板下令让割尾巴,谁让他知道的那么多呢!

    其实就算金杯司机知道的不多,保安也不会放过这个杀死对方的机会,因为曾经司机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的死不是偶然,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保安离开的那一天,一定会是司机的死期。

    崔局长也料到这里的保安是白老大的人,却如何都没有料到他会是如此恐怖的亡命徒。

    几名警员倒在血泊之中,一辆警车被保安开走,紧接着便开始上演了追逐大戏。

    金杯车里,大个子把阿妞的脑袋掰到了自己的怀里,让阿妞跟着他的身子一起哆嗦着。虽然大个子也经常见血,但他也从未见过这种电影里才有的阵仗。

    警察的所有火力和注意力也随之被保安带走了,如果这样白老大都不能脱身,那她死得也不冤枉。

    被保安劫持走的警车最后撞破大桥栏杆,落到了鲁城边区的大运河里,恐怖的保安也就此失踪。

    警方不得不猜测,那名保安可能是受过特种训练的专业****,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白老大的后台一定大得可怕。

    红色日产车在严重超速,即便如此,女子也还是觉得开得太慢,好像后面所有的车辆都是在追逐自己一般。

    一个孩子以一己之力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女子不相信这是一个四五岁孩子能干的事情。

    “孩子,白老大我惹不起,我现在是去菜市场谈事情的,也只能送你到那,剩下的路还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对了,如果被抓住,你可千万不能把我供出来啊!”

    “我要是被白老大抓回去,就一定会被她揍死的,才不会告诉她阿姨是谁呢!”

    “起来吧,别趴下面了。”

    “我屁股疼,不能坐。”

    女子路边停了车,当她看到郑玉成屁股上的伤,才确信这孩子没有骗自己,他确实是从魔爪下逃出来的。

    “这白老大真是丧尽天良,这四五岁的孩子,也能下这样的毒手?”

    “我只是屁股疼,二拐子的脚都被白老大给拿掉了,可吓人了。”

    “你认识钱吗?阿姨给你些钱。”

    “阿姨我不会花钱,都是阿妞姐给我买东西吃。”

    “这样,我就给你一百,如果你吃面条,可以吃二十碗,记得吗?”

    郑玉成接过钱,他虽然记得女子说的话,却哪里数得清二十碗面条是多少碗。

    “菜市场到了,我在停车场停车,你开个门缝下去,白老大的手下就是在菜市场收场地费的,我不能让他们发现,孩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嗯,阿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郑玉成开了后车门,下去之后,见到旁边就是一辆大卡车,卡车上装了大半车的大白菜。

    他努力朝着车上爬去,想躲进车斗子里,却怎么都爬不上去,就在此时郑玉成觉得身子一轻,女子从后面抱起他朝着上面一送,郑玉成就掉进了车斗里。

    摔了个这么响的跟斗不哭的孩子,女子还是第一次碰见。

    女子把自己的皮草外套脱了下来,朝着车斗子扔了进去,“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阿姨,你叫什么名字?”车斗子里传来一声童声。

    “李雪。”

    虽然名字很简单,但郑玉成还是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如果自己能活下去,记忆中就会多出来一个人的名字,他必须更用心一些,有些人绝不能忘。

    女子抽泣着走开了,她无法帮他,除非她连铺子都不想要了,因为白老大的名号实在太响亮,没人知道白老大是谁,只知道那个名字很红,比血都红。

    这一路上,她鼓了很多次勇气想把郑玉成送去派出所,但是一旦她被曝光出来,就没法在菜市场和香格里拉待了,到时候只怕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她不敢赌。

第9章 白狼王

    “老李,你他妈的不讲究啊,我来回一趟多少油钱知道吗?就这么巧剩这么点空,你他妈让我配啥货去?

    ……行行行,便宜两分钱还指望我记你人情?下次要再这么干,咱俩就玩完,这么大市场我又不是他妈的上辈子欠你的。”

    卡车司机连骂带嚼的上了车,当郑玉成开始觉得天旋地转,心中紧绷着的恐惧才稍稍松懈几分,眼帘子里的热泪终于开始滑落出来,掉在车斗里的铁板上,化成冰。

    宝妈坐在公交车上围着城市转悠,扫视着视线里所有出现的儿童,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当路过香格里拉别墅小区时,恰巧见到小区门口的混乱,大辆的警车和大量围观的人群。

    谁能想到,一群人贩子就在如此优良的环境下密谋着一桩桩惨案,宝妈如何也想不到从肥城丢失的儿子,居然被人拐到了家门口。

    而且就在半个小时前,自己百般苦苦寻找的儿子从这里的一只魔爪下逃了出去,离开了遮风挡雨的地下室,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去。

    也许如果郑玉成不逃跑,他就能被带到这里的派出所,然后被想他已经想疯掉的妈妈带回家,和哥哥一起在温室里玩耍,或是抱着奶瓶躺在妈妈的怀里。

    可如果郑玉成不选择逃跑,白老大也不会被粘在马桶上动弹不得,也许他一大早就会被当做货物卖出去,奉献出自己的小心脏,去成全别人的生命,成全那些个没心没肺的人。

    郑玉成没有去想以后的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也不敢想,他现在只想逃出魔爪。相比被挖去心脏来说,还不如被冻死,至少还能留个全尸不被包成饺子。

    与此同时,华夏西北,极地雪原,白狼王漫步在风雪之中,嘴里叼着一个襁褓,襁褓里是正在啼哭的婴孩。

    这个孩子的父亲杀了孤狼的三个狼崽子,所以它用它的獠牙结束了他们夫妇的性命,再叼走他们的崽子,这很公平。

    一只狼从出生到死去,需要吃掉太多的猎物。对于这片雪原上的猎人来说,在他们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应该多一些吃草的,少一些吃肉的,不会因为狼崽子呆萌可爱就不会死。

    此前的一番激战,孤狼的脊梁处雪白的狼毫被一滩血迹染红,但为了表示对这孩子父母英勇的认可,它放弃了他们的血肉。

    这里没有其他的规则,只有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才配活下去。不管你是自诩高傲的人类,还是只为生存繁衍的雪原狼。

    白狼王虽然不再是狼王,但它的威严尚在,绝不容任何人来践踏。在这雪原,它就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在雪地上来回重复走了几遍,白狼王将自己的脚印打乱,才抬足踏入枯黄的草地之中。她不希望嘴里的这个崽子再被谁盯上,人类不行,那些野兽和敌对的狼群更不行。

    如果郑玉成此时能看到这个景象,知道有一个孩子比他的命运还要凄惨无数倍,他也许会明白,有时候死去比活着要容易太多太多。

    若干年后,当二人的命运开始交织,郑玉成才有感而发,“我是人群长大的狼,而你是狼群长大的人,如果非要找些相同之处,咱们都是孤独的。”

    高速公路金陵出口收费站,收费亭的绿色通道窗口伸出一只颇有礼貌的手。

    货车缓缓停下,司机直接下了车。

    “白菜”,货车司机把过路卡递到了收费亭的窗口。国家有规定只要车上拉的是鲜活农产品,是要免除通行费的,但必须得拍照留存。

    一名工作人员拿着相机走了出来,对着车牌拍了张照,又远远对着车上的货物拍了两张。

    “师傅,你后面的白菜没绑紧啊,当心进城以后散到马路上影响交通。”

    “哟~还真是的,谢了啊!”司机从后斗子往车上爬去,刚刚把脑袋伸到车上,就看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躺在后斗里,一个慌张差点从后车门上掉下来,好在扒住了车门。

    “喂~师傅,怎么了?”

    “没事~没事,脚滑了一下,您忙吧!”司机三两下把白菜堆放好,有两颗白菜还压在了一动不动的孩子身上,司机把白菜拿开就匆匆下了车。

    收费员把过路**给了司机,司机摆手示意了一下,货车的油门就轰了起来。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哆哆嗦嗦的,车子也不敢开太快,前后看了几眼,确定高速公路的摄像头不会照到自己的货车,才停靠到了路边紧急停车带。

    货车司机爬上后斗,见郑玉成干巴巴的小脸通红通红的,伸手一摸滚烫,这么冷的天躺在后斗里不冻死就是命大了。

    好在这孩子还活着,要是在自己车上死了,那可就什么都玩完了。

    “孩子,孩子~?”司机摇晃了一下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家伙。

    郑玉成努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在紧张害怕的潜意识下,想把胳膊抬起来挡住自己的眼睛,也许隐身术还有用呢?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不听自己的话了,怎么都抬不起来。

    大货车司机猜是这孩子烧迷糊了,准备把他扶起来,随之身子一愣,这孩子的四肢都已经冻僵了。好在身上还穿着女人大红色的皮草,才没有冻死过去。

    郑玉成被放到了副驾驶躺着,货车司机连忙把后座的被子给他盖上,又端着自己的茶杯送到了他嘴边,虽然没喂下去多少,但能润润干裂的嘴唇也是好的。

    暖风开到了最大,脚下的离合一松,货车朝着医院驶去。

    “孩子,挺住啊!咱们一会儿就到医院了。”

    郑玉成感受到了丝丝暖意,隐约听到了司机的话,想跟这大叔叔说话,喉咙却已经肿得说不出来了。

    “嗯~!”费了半天劲儿,总算是挤出一声来。

    听到孩子哼了一声,货车司机心里的石头才稍稍放下,只要这孩子能救过来,自己就不用吃官司了。

    随着暖风吹拂,郑玉成四肢开始麻痒难耐,不过没过多久,就又沉沉睡去了。

    是夜,金陵市某医院的病房里,老张随意扒拉了几口泡面,算是交待了,开了一天的车也实在累得不想动弹。

    晚上给小家伙买来的鸡汤还放在了床头柜子上,虽然还昏睡着,但好在高烧已经退了,总算能保住他的小命。

    郑玉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会儿爬雪山,一会儿又过火山的,时冷时热难以承受。

    也不知何时开始,那些痛苦的感觉没有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的家里,躺在了妈妈的臂弯,抱着一瓶冲了八勺奶粉的奶瓶子,爱喝不喝的,还在调皮的抓弄着妈妈的耳朵头发。

    次日大清早,几声被口水呛到的稚嫩咳嗽声把司机老张惊醒,他却看到小家伙依旧沉睡着,把他包着纱布的小手送进被窝,又把被子给掖好。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睡过这样舒服的床了,郑玉成这一觉竟然昏睡了两天两夜。

    老张看着郑玉成的脸上天真的笑脸,有些萌萌的贱贱的,他很想知道这孩子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谁这么狠心竟然在一个孩子的掌心开了一个洞。

    那个狠心的人已经在牢里数着秒针等待着,即便度日如年,也无法挽留她即将结束掉的生命。

    “大叔叔,这是哪里?我妈妈呢?”

    许是还未从梦里完全走出来,郑玉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想妈妈明明去给自己冲奶粉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司机老张摸着郑玉成的小脑袋,“孩子,你妈妈是谁?家住哪里?为什么爬上叔叔的大货车里?”

    郑玉成想了一会儿之后,才感觉这个被窝不再那么温暖,甚至还有些冷冰冰的,咳嗽了两声,就要从被窝里爬出来。

    司机老张劝了几句,又把他塞进被窝里,去医院的食堂里弄了些骨头汤回来,润了下他的小肠胃。即便郑玉成还是喊着好饿,老张也没敢直接给他干的吃。

    “大叔叔,我叫转宝,你能带我去找我妈妈吗?我想回家。”

    老张问了半天,郑玉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知道自己叫转宝,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没有实质性的信息,他也无可奈何。

    白菜已经在车上放了两天了,老张也心急如焚,天气不好,预告明天还可能降雪,要是再不把车上的货出手掉,只怕几万块钱就泡汤了。

    刚来医院的时候司机老张就想报警的,可一想万一这孩子出了事,自己不成了裤裆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可这小子一睡就是两天,现在如果去报警来处理,等解释清楚了,只怕自己的几万块钱就真的泡汤了。

    正心急如焚之际,旁边一位病床前的大妈给老张出了个主意,把这孩子送到孤儿院,而且这附近就有一家。

    老张一听这主意挺好,可是从护士这里一打听,手续却也很繁琐,搞不好解释不清楚自己就被误会成了这孩子的亲爹了。

    老张跟孤儿院门前的保安递了包烟,一打听,被人家一开导,才恍然大悟,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保安跟这家孤儿院的院长很熟,说是就没见有不收的孩子,不管是脑子不好还是缺胳膊少腿的,你只要送来,手续都用不着亲自办,人家院长热心肠什么都帮你妥妥的。

第10章 热心肠人

    司机老张也给自己洗了一遍脑,就把郑玉成给领来了孤儿院。

    自己本来就没有闷着什么良心,还花钱给这孩子治病,光是手掌心那点儿窟窿就花了他一千多块钱。要非说其它的,就权当自己跟这孩子结缘了,钱也认了,谁让自己倒霉催的。

    孤儿院的院长姓姚,是一名年近四十岁的女性,即便她正装穿得很是修身,皮鞋擦得也很亮,烫卷了的头发也被刻意打理过,但司机老张觉得这女人实在不怎么滴,至少比自己家里的婆娘还要丑些。

    姚院长没有司机老张本以为的那么慈眉善目,不过说话做事倒是很圆滑。

    “小朋友,你喊他什么?”姚院长问郑玉成道。

    “大叔叔他人可好了,我爬了他的货车冻着了,他还花钱给我治病。”郑玉成按照司机老张交待的话交待了一下。

    姚院长只是微微抿嘴一笑,“有了新来的孤儿我们都会跟派出所做汇报工作,孩子这么小得慢慢问,您要是忙,留个联系方式就回去吧!”

    老张和姚院长用纸条互换了联系方式,都还没说什么,她就把孩子给领进去了,害得老张好不容易想好的对白都没来得及说。

    郑玉成转过脑袋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大叔叔,被院长牵着小手,茫然无助的朝着楼子走去。

    灰暗的天空终究没能兜住压抑,雪花落在了司机老张的肩头。

    姚院长领着郑玉成朝着院子里走去,临近一栋五层楼的大门,随手便将老张留的电话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

    可能是寒冷的冬天并不想轻易放过郑玉成,也落在了他小小的肩膀上,头发上,可惜终没能如愿,因为楼子里是温暖的,雪花很快就融化了。

    郑玉成茫然的进了楼子里,刚进去就被吓了一大跳,几名唐氏儿正在用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笑容迎接他的到来。

    还有一个年龄稍大些疯疯癫癫的孩子,见到郑玉成进来,便立即啊啊大叫了起来。

    “这小家伙叫转宝,是正常孩子,就安排在二楼吧!”姚院长对着一位年龄比她还要大些的大妈说道。

    郑玉成刚刚觉得姚院长的手心有些微热,就被她送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里,带着一脸无知,随着大妈朝着楼梯上走去。

    楼梯的一半被一扇防盗门老老实实的隔开,大妈开了门,对着郑玉成说道:“二楼的哥哥姐姐们都很乖,你不用怕,跟他们好好相处。”

    “哦!”郑玉成答了一声。

    “我姓柳,你以后跟他们一样,就叫我柳婆婆。”

    “柳婆婆,在这里会挨打吗?要不要我出去讨钱?”郑玉成很想知道在这里和在白老大那里的区别。

    “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如果运气好,哪一天有人来把你领走了,你就会更幸福些的。”

    “我妈妈会来这里领我回家的,对吗?”

    “你有爸爸妈妈?”

    “有啊,妈妈好胖,爸爸和我一样是个帅宝宝,但是不爱洗澡。”

    柳婆婆被郑玉成逗乐了,笑了几声说道:“那你就安心等着吧,你妈妈一定能找到这里,把你领回家去的,这段时间你要跟哥哥姐姐们好好相处,可不许淘气。”

    “嗯。”

    说着话,郑玉成就被领进了202室。

    屋子里有四张木质的高低床,但是算上郑玉成,也只有五个孩子,都是约莫**十来岁的。其中那个傻傻流着鼻涕的,是柳婆婆的孙子,可能她也是为了方便照顾。

    “皮皮,你到上面睡,把下床给新来的弟弟,弟弟年龄小。”

    郑玉成看着从没睡过的高低床,也许他在小黑屋里睡怕了地板,摇着柳婆婆的手说道:“婆婆,我想到上面睡。”

    “睡上面也行,但是转宝一定不许调皮,要注意安全。”

    “嗯。”

    柳婆婆挨个给郑玉成介绍了一遍,娇瘦的皮皮、婷婷、狗蛋儿还有她那个胖胖傻傻的孙子,居然叫聪聪。

    婷婷是这房间最聪明活泼的,皮皮是因为太过调皮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如果不是转宝的加入,狗蛋儿是这屋子里最小的,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

    院子里放着音乐,郑玉成趴在床上正发着呆,突然楼下就传来了几声孩子的吼叫,紧接着就是成片的叫喊声,成了连锁反应。

    看着转宝吓得一骨碌从被窝爬起来,婷婷呵呵笑了起来,“转宝,你以后没事可别去楼下啊,可吓人了。”

    “他们为什么哭啊?”郑玉成不明白。

    “挨打了呗,院长肯定又发疯了。”

    婷婷趴在被窝里,学着姚院长的样子对着布娃娃就是一顿猛扇。

    “婷婷……”柳婆婆埋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还要不要吃饭了?万一被姚院长听到你说这些话,连你也要挨打。”

    郑玉成看柳婆婆端着一盆汤和一碗菜进来,高兴的从二层床上爬了下来。

    汤是面汤水,菜里油水还可以,但是肉就甭指望了,五个孩子就一盘菜,馒头倒是一人一个。

    婷婷看了眼饭食,就嘟着嘴不想起床了。

    皮皮瞪大了眼珠子,他不相信这样难吃的饭食,转宝居然也能和傻聪一样吃得那么开心?

    婷婷和皮皮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各自掰了一半馒头塞到了郑玉成的手里,异口同声道:“多吃点儿。”

    郑玉成幸福坏了,这是要吃撑的节奏啊?在白老大那里除了过年的方便面,还有阿妞姐请他吃的半碗牛肉面,从来就没吃饱过。

    姚院长带着一脸的阴鸷,挨个屋子视察了一遍,站在202室,看着掉在菜碗里的馒头渣子,“到底是正常孩子,多吃饭就会少挨打。”

    待姚院长走出屋子,婷婷对着皮皮窃窃私语道:“肯定又被人家甩了,谁让她长那么丑,老死都嫁不出去。”

    皮皮狠狠的点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在门口,姚院长说道:“柳婆婆,让你家傻聪少吃点儿不是害他,你不听我的早晚还会出事,他的心肺发育不全能活这么大还不是靠你照料的好,可也不能因为疼他就让他这么吃。”

    柳婆婆被说的有些难为情,“是是是,我就是看着孩子吃的香不忍说他,这孩子命苦,因为他这身体爹妈离了婚,家产也败光了。还多亏院长你心肠好,让我带着他在这里上班。”

    “既然知道我向着你,疼你家傻聪,有些事你也得向着我,国家拨款越来越麻烦,这么大一摊子,我也有难处的。”

    “是是是,我知道,院长放心,不管是伙食还是其它什么事儿我是不会在私下嘀咕的,知道你不容易。”

    “那多谢了,只要我这孤儿院在一天,你和傻聪就不会没有家。”姚院长嘴角一抿,转身走了。

    郑玉成满足的捂着肚子,躺在舒服的二层床上,他好想让阿妞姐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可以吃饱了就躺,不用讨钱也不用挨饿受冻。

    “也不知道阿妞姐怎么样了,有大个子护着她,白老大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郑玉成想着阿妞,想着妈妈,摸着溜圆的小肚子,舒服得睡着了。他再不必去考虑天桥上的寒风,也不必去关心窗外的大雪。

    正月十五还没过,郑玉成的哥哥郑墨凡还没有开学,此时正抱着弟弟最心爱的汽车玩具在家中睡午觉。

    宝妈把郑墨凡蹬掉的被子盖好,兄弟俩这点儿很像,就是爱蹬被子。

    摸着他的头发,想把他怀里汽车玩具拿下来,却差点儿把郑墨凡惊醒了过来,紧紧抱着玩具说道“弟弟的。”

    宝妈又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趴在郑墨凡的肚子上就痛哭了起来。她很想知道转宝这会儿是不是也在睡午觉,是不是也有好心人给他把蹬掉的被子盖好。

    其实宝妈并不知道,在小黑屋的那段时间里,恐惧和孤独已经教会郑玉成不再蹬被子了。哪怕到了孤儿院里,郑玉成也是蜷缩在被子里睡觉,连脑袋都不愿露出来。

    这场大雪很大,简直是华夏2001年的灾难,可是对于拉着满满一车白菜的司机老张来说,是他这辈子都没碰到过的幸运。

    因为这场大雪封了路,外面的菜很难被运来金陵。五毛钱一斤进的白菜,竟然卖到了两块钱一斤,这还是批发价吗?

    一整车的白菜被哄抢一空,老张数着包里的四万多块钱,乐的连下巴壳子都合不上了,这可不是单纯的几倍利润,就算行情稳定,也不知要多少趟能赚这么多,省去来回一趟趟的油钱也得算在内呢!

    “好人有好报,如果不是转宝那小家伙,我这哪能赚这么多啊?”

    心中这么一想,老张的心里顿觉有些内疚不已,虽然花钱给那小子治了病,但总觉得把人家就那么一丢,实在有些荒唐了。

    看着面前的几万块钱,老张心一软,车门一关就去了孤儿院。

    “姚院长,是这样的,明天不是十五了嘛!我呐就是想带那孩子出去吃点儿好的,晚上还得把他给您送来。”

    “您和那孩子真没什么关系?”姚院长瞅着老张,心中有些狐疑。

    “唉唉~~姚院长可千万别多想,我就是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您瞧瞧,我这刚把货出手,赚了点钱,大雪封了高速我也回不了家,这不一个人闷得慌嘛!”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晚上九点前一定得送来。”

    “行,放心吧!”

    在附近一家川菜馆里,郑玉成吃得是大汗淋漓,他才不在乎什么辣椒麻椒的,一桌子好菜要是不使劲往肚子里塞就是对不起张叔叔。

    看着郑玉成没心没肺的在那胡吃海塞,老张又是一杯白酒闷进肚子里,哈了一口酒气,心中总算是畅快多了。

    “转宝啊,叔叔打算给你些钱,留着你以后零花,上学也好,干什么都行,就算是给我自个儿买个心安吧!”老张掏出一把钞票放到了郑玉成的怀里。

    郑玉成把钱推了回去,“转宝不要张叔叔的钱,叔叔帮我治病还给我找地方住,要不然转宝就冻死在外边了。”

    老张更愿意眼前的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可听他这么一说,一行热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他本来还有些舍不得这钱,可是这会儿,他是铁了心要跟这孩子结缘了。

    “这钱你必须收着,留着你以后上学,这种年头,学成个文化人才能好活。”

    “上学?”转宝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无疑这两个字打动了他。

第11章 出事了

    老张带着小家伙里外换了身新的,又去澡堂好洗了一番,饬一遍之后,更觉得这孩子讨人喜欢。

    可是再喜欢也不行,要是带回家去,自己非被家里的婆娘给生撕了不可,放着自己的仨孩子都养不活了,还又带回去一个,怎么解释?

    姚院长把脖子上的围巾重新捂住嘴巴,她实在受不了老张哈出的酒气。

    “院长啊,这里是一万块钱,是我给转宝的心意,他这么小也拿不了,就先放你这里。等他想吃零嘴或是想干嘛了,就从你这儿拿吧!”

    姚院长很庆幸自己没有戴手套,才能清晰感受到这捆钱的质感。她看到了老张那不舍的眼神,就三五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到了这里的孩子,谁也甭想领走。

    无知的热心肠人老张,把一捆他以为可以慰藉良心的钞票给了院长,却忘记了郑玉成的身份只是一个孤儿,一个束手无奈的孩子。

    即便他提前塞了一张纸条藏在郑玉成的兜里,那也无法改变这一万块钱即将给他带来的灾难。

    来到孤儿院的第二天,正月十五,一男一女两名警察照着往年的规矩来了孤儿院,拎了些孩子们吃的玩的,再就是过来登记一下,以期待有些孤儿能有幸被家长寻到,带回去。

    被姚院长领着,刚出了202室的门,姚院长就对郑玉成好一番恐吓,告诉他警察都是专抓小孩的坏人,不管问他什么,都一个字也不许说。

    郑玉成不理解,张叔叔昨晚还告诉自己说警察是好人,还给了自己一张纸条,如果院长以后不给自己钱花,就把纸条交给警察。

    当姚院长说如果他敢说话,就会被警察关进小黑屋里之后,郑玉成连忙点了点头,什么样的狠话也不如小黑屋来的恐怖,他死都不想再进小黑屋了。

    “这是昨天下午有人扔到咱院门口的孩子,这大冷的天我只顾着给他安排,就没来得及去上报你们。”姚院长对着面前的警察说道。

    女警察看着郑玉成的一身新衣服,洗漱的也干净利落,笑着说道:“姚院长好心人啊,谁这么狠心,把这么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扔了?”

    姚院长把女警察递过来的零食塞到郑玉成的怀里,“小宝,还不快谢谢警察姐姐?”

    郑玉成畏畏缩缩的抱着姚院长的胳膊,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话。

    “你叫小宝啊?”警察问道。

    “咳~!到今早吃饭的时候这孩子才说自己叫小宝,其它的一概问不出来了,到底是年龄太小。”

    “小宝别怕,姐姐给你拍张照片,等以后你的爸爸妈妈见到照片上是你,就会来找你了。”

    姚院长的眼神闪过一丝寒芒,拍过照就让郑玉成自己回了楼子里,绝不会让这孩子冒出一句话来。

    郑玉成趴在被窝里,回想着那名警察姐姐说的话,从兜里掏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出来。这是当初他想奖励给妈妈的,如果妈妈夸自己一句帅宝宝的话。

    还缠着绷带的小手紧紧攥着大白兔奶糖,郑玉成心里暗暗想着,“只要妈妈来找我带我回家,就算不夸我帅宝宝,我也愿意把糖给她。我还会告诉爸爸我把卫生纸藏在哪里了,还有,我再也不欺负哥哥了。”

    …………

    某处豪华山庄,白老大跪在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跟前,轻轻捶打着男人的老寒腿,男人虽然年迈,却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江叔,她的老情人。

    “给你地盘,是让你去做生意的,器官移植刚新兴不久,一定大有市场。你倒好,拿着我组织上的人帮你讨钱收保护费?你倒是真有出息……”

    生怕江叔训斥下去,白老大撒娇道:“江叔我知道错了,您别再说了,让一个毛孩子欺负得已经够惨了,您再凶我,我死了算了。”

    “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江叔~~这还大白天呢!”白老大虽然嘴上不情不愿,却已经主动解开了腰带,她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儿,想平息江叔的怒火,只有先给他去去火才行。

    孤儿院里有教室也有老师,就是不教学问,大半都是残障儿童也没法教。至少姚院长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默认了那两个老师是来吃空饷的,如果上面来查,这孤儿院一样也不缺。

    未满十八岁之前,他们的抚养和教育费用皆由国家来承担,所以这里必须有教室。姚院长只会让这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不希望任何一个好心人把孩子领走,而领养的繁琐手续,也确实帮了她不少的忙。

    此后的几个月时间里,郑玉成活得算是和小猪崽子没什么两样,吃饱了就睡。每日都帮着皮皮和婷婷他们吃点儿,虽然伙食很差,但份量很足,所以小脸蛋也越发的圆润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前经常做的那个梦越来越模糊,好在妈妈的样子他不会忘,每日都刻苦练习着自己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出事了,大白兔奶糖只剩下了脏兮兮的糖纸,从来不哭不闹的郑玉成突然间崩溃了,哭得歇斯底里,任谁也哄不好他了。

    婷婷把柳婆婆叫了来,皮皮却吓得哆哆嗦嗦,“糖都脏了,我是怕浪费了……”

    柳婆婆朝着皮皮的屁股上象征性的打了几巴掌,可看转宝还是一个劲儿的哭,她开始猜测,那块糖可能对这孩子有什么故事。

    跑去对门商店买了一大包的大白兔奶糖,柳婆婆放到了郑玉成的枕头边,“转宝啊,是不是这样的糖?柳婆婆买了好多,都是转宝的。”

    郑玉成转过头来,眼泪又划到了另一个眼角,看着一袋子大白兔奶糖,唏嘘抽噎了几下就不哭了,他拿起一块奶糖放在手里,就又把头扭过去,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他追着妈妈给她糖吃,是崭新的大白兔奶糖,可就是追不上妈妈,无论她走得多慢,自己跑得有多努力,就是追不上。

    直到第二天,郑玉成也没有吃一块奶糖,只是他兜里的那一块小伙伴们都知道碰不得。在柳婆婆的首肯下,大多数奶糖都进了傻聪的肚子里。

    姚院长见电话接通,很气愤的说道:“老汪,我帮了你十多万了,怎么你这个工地还是缺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买房结婚?”

    “我这还有一年的工期,等这个项目干完了,一准什么事都不干先跟你把婚结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就是想结婚,什么工地房子我也不挑拣,实在买不起,江北新开发的那些小区也行。”

    “知道了,今天工地又来领导大检查,先挂了啊!”

    姚院长放下手中的电话,长长吁了口气,她很担心这次的婚姻再泡汤,自己的硬件明摆着,不漂亮也没好身材,即便已经给那男的花了不少的钱,也保不齐人财两空。

    正叹气间,柳婆婆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哭着说道:“不好了,傻聪出事了。”

    一大包子奶糖可能只是引子,终于将傻聪的病症激发了出来,先天大脑和心肺发育不全,从小就被判定随时可能死亡的他,能活到将近十多岁,已算是乐观了。

    傻聪进了重症监护室,姚院长却对跪着的柳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并非是我不想救傻聪,我是真的拿不出钱了。”

    柳婆婆瘫倒在地,她的天终于塌了,唯一活着的寄托已经倒下了。

    icu病房一天只给半个小时的探望时间,柳婆婆抽空回了趟孤儿院,除了傻聪的被褥生活用品,她还要跟那些健全和不健全的孩子们交待一声,以后可能再也伺候不了他们了。

    郑玉成看着柳婆婆脸上的憔悴,“柳婆婆,我有钱,你拿去给傻聪治病。”

    这种走投无路的时候,哪怕只是孩子的一句谎言,柳婆婆听着也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院长那里有一大把钱,我不知道是多少,是当初张叔叔留给我买零食吃的,我每天都吃得那么撑,所以就没买过零食。”

    “傻孩子,买零食花不了多少钱,就算你真有,那么一点也帮不上婆婆的忙,不过婆婆还是得谢谢你。”

    “婆婆你是不是不相信啊?你看……”郑玉成说着话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柳婆婆。

    柳婆婆眼睛一亮,这纸条上面不仅写的清清楚楚是一万块钱寄存在孤儿院,原因和用途都标明了不说,还有姓张的电话,这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转宝,这是张叔叔留给你以后上学的,婆婆不能要。”

    “咱这儿不是有老师嘛!只要我想学,老师一定会教我学问的,婆婆你拿去给傻聪治病吧,我不吃零食也能长胖胖的。”

    柳婆婆抹了几把眼泪,把郑玉成紧紧抱进了怀里,“孩子,你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好好活着。”

    “嗯,我就是要把自己吃得胖胖的,如果妈妈来接我回家,让她抱不动我,嘻嘻~!”

    见姚院长坚决否认有那一万块钱的事,柳婆婆鼓了几次勇气,还是没有把那张纸条掏出来。

    既然她不想把钱吐出来,就算自己撕破脸,她也不会把钱拿给傻聪治病的,再者说自己和傻聪在孤儿院那么些年,哪能真的跟她撕破脸。

    十多万都拿给一个叫汪天龙的男人投资工地去了,姚院长手里虽然还有些存余,但她决意不打算掏钱了,因为傻聪是没指望能救活的,现在拿大把的钱往里砸也只是续命而已。

    但姚院长是个精明女人,她是不会劝柳婆婆放弃治疗的,杀人的事她可不干。

    郑玉成没有把钱送出去,却招来了一身祸,柳婆婆的工作从此有了继承人。每天要洗几百个碗,还要打扫整个楼子,这还不算,原本最让郑玉成满意的伙食从三顿减成了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郑玉成总是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塞,可即便他吃得再饱,一个劲儿的干活卖力气,还是禁不住会饿得发慌。

第12章 这世界太大

    郑玉成累的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也不知是怎么爬上二层床的,可当他钻进被单里之后,却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搁了一下。

    “馒头?”郑玉成钻出被单,朝着对面看去,只见婷婷冲着自己傻兮兮的在笑。

    郑玉成拿起馒头转了两下就一大口咬了上去,嘴里包的满满的,却不妨碍他散发出无比满足的笑容。

    婷婷伸出手指小声‘嘘’了一下,就躺下睡觉了。

    从此有了宵夜,相比卖得那些力气,跟以前在天桥上讨钱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天这么热,要是换做在天桥上晒上一天,他想也能想得到一定会被烤熟的。

    每次想到天桥上的事,郑玉成都会为阿妞姐捏一把汗,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在天桥上继续讨钱,还是她也逃跑了?负面的事不敢去想,至少到目前为止,郑玉成一想到饺子就想吐。

    藏在被单里的郑玉成突然一愣,能这么轻易把二层床的被单掀开,一定是大人,而愿意找自己麻烦的大人不多。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院长阴鸷的脸,额头上青筋绽绽,好像暴风雨前边那漫天的乌云。

    即便被窝里的馒头是婷婷和他之间的小秘密,但奈何202室里有内奸。皮皮的坏笑让婷婷看着恶心,但是姚院长的威严在那儿摆着,婷婷也不敢站出来替转宝说话。

    郑玉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惊动了院里的每一个人,他越喊,姚院长手里的凉鞋底就打得越起劲儿,要的就是杀鸡儆猴的效果。

    姚院长打得累了也解气了,喘着粗气走了。

    郑玉成趴在被窝里又哭了一阵,就没了动静。

    婷婷发现这个转宝和一般的小伙伴真是不一样,除了上次吃他一块糖他哭天喊地之外,几乎没见他哭过,挨了这么重的打,这就睡着了?

    屁股才好了没多长时间,郑玉成依稀记得来到孤儿院两个月,屁股上还在一层层的脱皮,这会儿又是凉鞋底一顿猛抽,看来又要脱几层皮了。

    皮皮有些后悔自己告了状,偷偷塞了吃的给郑玉成,却发现人家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吃了,皮皮知道转宝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吃自己给的东西罢了。

    没过几日就听说傻聪死了,从此202再没有昔日的嬉戏打闹,狗蛋儿吓成了狗蛋,婷婷和皮皮决裂了,几个小伙伴之间谁也不怎么说话了。

    屁股好了些,郑玉成就走上了继续作死的道路。他来到了孤儿院门口的保安处,对着制服坚挺的保安问道:“你是警察叔叔吗?”

    “小鬼头,啥事啊?”保安笑着反问了一句。

    “我要告院长,她拿了我的钱不还给我……”

    郑玉成终于明白了保安不是警察。他坐在姚院长的车上,被带到了一处闹市之后,姚院长给了他一百块钱,要求他去路边的商店买瓶冰水。

    冰水只买了一瓶,郑玉成站在马路边上,他知道没有必要买两瓶,因为姚院长是出来扔他的。刚才在车上,在姚院长的影子里,他的读心术告诉自己,姚院长和孤儿院不要他了。

    一百块钱能吃二十碗牛肉面,这是当初那个好心姐姐告诉自己的。郑玉成算了此生第一笔帐,就算一天只吃一碗,可是吃完二十天之后呢?

    党婷婷望着对面空空的二层床,她很想问问姚院长,转宝去了哪里,他还会回来吗?可是勇气是要压倒恐惧才有的东西,她依旧恐惧,所以她只能望着空床发呆。

    “党婷婷姓党,狗蛋儿姓国,转宝本也该姓国,可是那狠心的姚院长竟然连姓都没有给他,就把他给扔了。”这句话是婷婷在若干年后,跟别人聊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随意的一句话。

    一个人流浪在街头,从烈日炎炎的白天到灯火通明的夜晚,相比姚院长那张恐怖的脸,郑玉成觉得还是这黑夜更可怕一些。

    他决定了,想办法回到孤儿院,再挨上一顿毒打,然后告诉姚院长,自己再也不告她了,也不要钱了,只要有地方睡觉有饭吃就行。

    而最重要的一点,郑玉成希望自己能在孤儿院被妈妈找到,而且被妈妈找到的时候他还能把自己吃得胖胖的。

    孤儿院的名字他不知道,字也不认识,但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孤儿院的,从医院被张叔叔领着没多久就走到了。

    “阿姨,你知道哪里有医院吗?”

    顺着人家所指的路走到目的地,郑玉成发现不是这一家医院,给自己治病的那家医院挺大的。

    三日后……

    郑玉成问了面馆老板之后,知道手里的钱还至少能吃十六碗牛肉面,以后的十六天时间里,他相信一定能找到那家医院,然后找到孤儿院,挨顿打,也许就能继续活下去。

    可惜,靠着一双脚根本无法测量出姚院长送他出来的距离,他完全不懂得按着车子的速度和时间来计算大概里程。

    本以为只要不停奔走,就一定能找到孤儿院。直到手里的钱终于花完的那一刻,郑玉成才明白,这世界真的很大。

    新时代广场的边上也有一家大医院,可惜依旧不是要找的那家。

    郑玉成走不动了,只好驻足在这里,盯着一群又一群的老头老太太在那儿跳广场舞,看得出神,他发现这些老人的脸上都很快乐,很幸福。

    “这里会快乐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是那样欢快的表情?”郑玉成再看这片广场,感觉好大,好美。

    想把整个黑夜都吞噬掉的霓虹灯,给郑玉成完美展示了这里的繁华。周遭好多的小商贩开始摆起夜摊,有吃的,也有各种生活用品。玩具摊居多,他还从中看到了自己喜欢的汽车玩具。

    自己回不了家,就没人跟哥哥抢玩具了。郑玉成想了想,算了,家里的都给哥哥玩吧,自己现在只想有口吃的,对玩具开始没什么兴趣了。

    广场周围好多卖小吃的,可惜郑玉成一分钱也没有了,他只能幻想着自己在一张张桌子上扒拉着,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待夜深了,摊贩们走了,郑玉成才用阿妞姐交给自己的技能,去跟正在打烊的大排档老板要了些剩饭剩菜。

    要饭也是有技巧的,你不能在人家做生意的时候去要,老板忙起来没时间理会你,也不能在生意好的时候,把人家顾客恶心跑了,老板才不会给你吃的呢!

    广场边上的大排档很赚钱,脸上带着笑容的老板才大方,人家自己的一盘下酒菜还没吃几口,就全赏给郑玉成了。

    吃饱了肚子,去旁边公厕里的水龙头喝了几口自来水,这就算把胃爷伺候好了。郑玉成在广场溜达了整整一圈,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孤狼,在巡视着自己的地盘。

    考察了所有地形地貌之后,草丛是睡不得的,全是蚊子,只能捡了几张海报,一铺一盖趴在一处犄角旮旯便凑合了。

    这二十多天以来都是这么过的,哪里蚊子少就睡哪里,虽然下半夜还会有些凉意,但好在是大热天,冻不着人。

    …………

    “您的电话已停机。”宝妈听着电话里毫无感情的催命符,早知道日子会这么穷困潦倒,以前就不该办这么好的号码。

    手机号码的最低消费太高,让宝妈不得不放弃这个号码,重新换了个带4的号。本就下了岗,现在家里能卖的也都卖得差不多了,对于现在的困境来说,电话费已经算是不小的开支了。

    而糊涂的宝妈,更是忘记了去派出所重新留档。

    在广场上流浪了些日子,郑玉成总算是弄明白暂时该怎么活了。

    夜里有几家大排档的剩菜,而白日里去超市里吃些免费品尝的,有牛奶也有零嘴,也不挑食,只要能塞肚子就成。

    除了满足胃爷的需求外,白日里都在树荫下睡懒觉,躲避着毒辣的日头。只有到了晚上,才是郑玉成真正撒欢的时刻。

    个把月的时间下来,郑玉成已经可以在任何一个广场舞的队伍前领舞了。

    起初逗得那些老大爷大妈乐得腰都弯了,后来大家也都渐渐习惯了队伍前面有这么一位领舞的,甚至还以他标准的动作为规范。

    九十年代兴起的广场舞,到了二十一世纪初已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广场舞大妈也终将会成为任谁都不敢招惹的角色。

    因为每晚需要领舞,郑玉成总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唯一的一身t恤和马裤,中午洗过之后立马穿上,凉快之余,半个小时也就干透了。

    身为领舞的小队长,郑玉成开始变得虚荣起来,对面子这东西有了感触。

    “转宝啊,你爸爸妈妈呢?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在这跟奶奶们跳舞?”一位大妈终于问起了郑玉成,这也将打破所有人的好奇心。

    “我爸爸妈妈就在那里上班,可厉害了”,郑玉成指了指广场不远处一座最高的写字楼说道:“我要在这等到很晚,妈妈才会来接我回家。”

    从此郑玉成有了高级白领的父母,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那么认为了。很快,所有跳广场舞的老年人都知道,转宝的爸爸妈妈都在最高的那个楼里上班,只是从来没见过。

    可是每晚当大爷大妈们散去,郑玉成就不得不重新回归到孤狼的身份,一个人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爱在哪里躺下,就在哪里躺下。

第13章 骨子里的高傲

    “小鬼,过来。”一位摆地摊卖饰品的漂亮女子唤了郑玉成一声。

    “叫什么?”

    “转宝。”郑玉成答了一句。

    “我看你每天都在这儿晃荡,可以帮姐姐一个忙吗?”

    “姐姐,我这么小,能帮你什么忙啊?”

    “明天,你早早的在这里帮我看着这片地儿,就我摊子这么大,看到没?”女子指着自己的摊子比划着。

    “哦。”

    “你这就答应了?”

    郑玉成不理解这位美女姐姐的意思,自己没地方可去,提前帮她占个地而已,这有何难的。

    女子只是怕这事不保险,如果这孩子玩疯了忘了,或是根本不放在心上,那自己这么好的摊位可就保不住了。“这样,如果你明天能帮我留住这个摊位,我就给你两块钱。”

    “真的啊?”郑玉成高兴坏了,忙又问道:“两块钱能吃几碗牛肉面?”

    “两块钱不够吃牛肉面的,要五块钱才够。”女子替郑玉成掰着手指头,教会了他两个手指和五个手指的区别。

    “姐姐放心,我明天哪儿也不去……”

    次日傍晚,郑玉成冒着炎热的日头,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也不动,任由阳光把自己晒成古铜色,也要坚守他的阵地,不仅是答应人家的事要办到,最主要的还是那两块钱。

    “小鬼,让开一下。”一位卖光碟的冲着郑玉成招呼了一声。

    “这摊位是我家的,我大姐姐一会儿就来。”郑玉成被晒的头晕脑胀,这太阳刚落山,好不容易等得凉快些了,还真不想走了。

    “你家大姐姐?谁啊?按这一片的规矩,谁先来摊位就是谁的。”

    郑玉成睁着被晒得通红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瞅着卖光碟的男子,他说不出大姐姐的名字,但这摊位是坚决不会让的。

    “小鬼,给老子滚一边去……”卖光碟的男子一脚踢在郑玉成的屁股上,虽然没有用力,但郑玉成也踉跄着滚了三四米开外。

    “呜~~呜~”郑玉成才不管自己的屁股疼不疼,在他看来,这处阵地才是最重要的。

    光碟男见郑玉成哭了起来,又象征性的踢了两脚,“小鬼,别哭了,老子又没当真踢你,哭个鸟啊哭……”

    郑玉成感觉到屁股上越来越轻的力道,心中暗喜,如果只是挨这么几脚,那吃一碗牛肉面的代价也不算多么大嘛!完全可以承受。

    卖光碟的男子见这小子不合作,反而哭声越来越大,正要再补上两脚重的,却发觉周围已经惹来了无数异样的目光,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无辜当了坏人,摊位也几乎被占满了,卖光碟的男子只能把自己的破旧面包车开去了马路对面,打开后门抬出一箱箱的光碟,里边毛片居多。

    那边不捱着广场,所以几乎没有摆摊的,生意也自然会很冷清,不过卖毛片倒也方便。

    当漂亮女子开着一辆小轿车姗姗来迟,见到所有的摊位都已经在招呼客人了,唯有一小片空缺,那里躺着一个睡着了的孩子,正是昨日那个小家伙。

    “喂~醒醒,我记得~你叫转宝是吧?”

    “嗯。”郑玉成揉了揉被眼屎糊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应了一声。

    “说话倒是挺算话,这钱给你,够你吃牛肉面的。”女子看着郑玉成通红的眼睛,有些不忍心,递了一张五块的纸票给了郑玉成。

    “大姐姐,这不是两块钱?”

    “这是五块钱。都怪姐姐,今天下午的日头太毒,我才来得这么晚,要是知道你会一直在这里候着,我就不该给你这差事,是姐姐的不对。”

    “是转宝答应过姐姐的事,大姐姐你叫什么啊?今天那个人揍我的时候,问我是谁的弟弟。”郑玉成说着指向卖光碟的男子。

    “你以后叫我小莉姐。以后转宝可别理他,那家伙是流氓,坏人。”小莉嘱咐道。

    “可是牛肉面我好想吃,小莉姐,我明天还帮姐姐守摊位,行吗?”

    “行啊!以后小莉姐就雇你了,长期的哦。”

    郑玉成屁颠屁颠跑了,他没有去牛肉面馆,而是直奔厕所狂奔而去,痛快了之后,又对着水龙头豪饮了一气凉水,把白日里毒辣的火气一扫而空,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看着老板把面条从冒着腾腾蒸汽的锅里捞出来,配上佐料再端到自己面前,郑玉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盯着面前的这碗面条,虽然它不比夜里大排档老板赏给自己的剩菜,但是郑玉成能感受到它的来之不易。这是自己主导的一碗面,而不是用卑微的乞求换来的。

    因为自己手里有了五块钱,这碗面可以随时吃到,而且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甚至还可以奢靡到爱吃不吃这种至高境界。

    这种感觉充斥着郑玉成小小的心田,也许他骨子里就是高傲的,甚至有了不再去乞讨的想法。

    “喂~美女,那个小鬼头真是你弟弟?你也忍心,今儿下午太阳西晒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多热啊?”旁边一摊位老板问卖饰品的小莉道。

    “我要是知道今天这么热,宁愿今晚不干也不会让他帮忙占摊位的。”

    “他不是你弟弟?”

    “一个孤儿罢了,每天流浪在这广场你没见到过吗?”小莉对着旁边摊位老板反问了一句。

    “那我明白了,你这是好心帮那孩子,又怕他赖上你天天来找你讨钱,就出了这么个主意,是我错怪你了。”

    “我留意他好几个晚上,这孩子也的确太可怜了,一定是和父母不小心走散的,不然这么好的孩子谁能忍心扔掉。”小莉一边摆着自己的银饰,一边跟旁边的老板解释。

    “要不这样,你让他明儿也帮我占个摊位,我也出两块钱,他算是够吃早点了。”旁边摊位老板建议道。

    小莉眼睛一亮,随即又问了边上另外两家,很快大家的意见就达成了一致,这片摊位的地势好,谁也不想换地方。

    郑玉成听小莉姐解释一番,弄明白之后,感觉自己快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晕了。

    五个摊位,一天就是十块钱,那可是两碗牛肉面啊,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一天能吃到两碗牛肉面。

    带着满心的兴奋再去跳广场舞,那可不是一般的节奏感,弄得后面的爷爷奶奶都有些跟不上脚步了。

    直到众人散去,郑玉成犹有兴奋的坐在石头阶梯上独自乐呵。

    他决定了,今晚就算饿着肚子也不去讨饭了,活要活个熊样出来,爸爸妈妈就是在那幢最高的楼里上班,自己一天能吃两顿牛肉面,想想都幸福感十足。

    高兴得嘴角歪到了耳朵根子,抬头间,郑玉成看到一个老大爷还坐在花圃边上,一个人孤伶伶的。

    郑玉成认得这里几乎所有的老人,搭眼一瞅就认出来了,“孙爷爷?你怎么不回家啊?”

    “爷爷不想回家,想一个人坐坐。”老孙头说话都是唉声叹气的。

    “爷爷不高兴?是不是想妈妈了?”郑玉成问道。

    “我妈死了十几年,都忘了她什么样子了。不因为这个,是因为小玉她……哎~!”

    “哦,小玉奶奶啊,我知道,她明天还要去参加什么什么团呢,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你要懂了我就叫你滚蛋了,小玉是高贵了些,有些不好高攀,可我不就是年龄大了点嘛!又不是不中用了,哎~~年龄是硬伤啊!”

    “爷爷,小玉不喜欢你,你才这么伤心的,是不是啊?我明天告诉她,让她喜欢你就是了,爷爷别伤心了,啊~”郑玉成哄着老孙头,给他把貌似失恋的泪水给擦了。

    “行,转宝你是爷爷的好孩子,明儿你就去帮我坦白,要是再等下去,只怕就没指望了。”

    “嗯,小玉要是敢不喜欢爷爷,我就不带她跳舞。”

    老孙头张着没剩几颗牙齿的嘴,笑着说道:“真仗义。”

    老孙头在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面前吐露了一大把心事,倍觉心情畅快多了。正和转宝聊得开心,老孙头的儿子儿媳妇都找了来,一大把年纪了,家里人可不是一般的担心。

    老孙头被搀扶走了,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小家伙坐花圃边上,根本不像是在等他的爸爸妈妈来接的样子。

    “咱们等等再走吧?”老孙头跟儿子儿媳说道。

    “爸,不是我说您,人家的儿子马上要升处长了,她是不会跟您好上的,那可是在给她儿子制造负面新闻。”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看看那孩子的家长到底来不来接他,别看这小子穿得干净,我怀疑他就是个孤儿。”

    “一定是了,谁会让儿子这么晚一个人杵着,也不怕被坏人抱走。”老孙头的儿媳妇说道。

    “他说他爹妈就在那楼里上班……”话没说完老孙头就愣住了,那座最高的写字楼早已黑灯瞎火,特别是上面的楼层一盏灯也没亮起来。

    …………

    昨日还烈日炎炎,今日就一整天的阴云密布,直到下午,老天爷才憋足了劲,把大雨朝着金陵市一盆盆地倾倒了下来。

    郑玉成蜷缩着身子,成了落汤鸡却还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不敢离开半步,万一下一秒,大雨就停了呢?

    万一大雨停了人家就来摆摊子,自己的十块钱也就泡汤了。失信倒是其次,为了骨子里那点儿骄傲,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郑玉成,实在丢不得这十块钱。

    “咦~?雨停了?”郑玉成把埋在膝盖里的脑袋抬了起来,才发现不是雨停了,因为他能清楚的听到雨滴砸在雨伞上的声音。

    “小莉姐?你来了,下大雨还摆摊吗?”

    小莉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看着满脸喜悦的转宝,知道这个直脑筋的小家伙一定会帮自己守着摊位,昨天天那么热他都在,今天更没理由会不在。

    “转宝,我是来给你送钱的,今儿大家不来摆摊了,但是你的钱还是要给的,大家说话要算话嘛!”

    “嗯。”郑玉成接过十块钱,又问道:“小莉姐你们不来摆摊了,我现在能走了吗?我好饿,好想去吃牛肉面。”

    “我送你去……”

    小莉的话音还未随着雨点砸到地上,郑玉成就一溜小跑去了面馆,他实在来不及说声再见。别说冒着大雨了,这个时候就算天都塌下来,也得先塞饱肚子再说。

第14章 空爷

    小莉看着雨中那娇瘦的背影,总有一种感觉,她这十块钱更像是救了一条命,要是不来这一趟,这小子也许会饿死在摊位上也说不定。

    时至深夜,郑玉成觉得自己的脑袋疼胀的厉害,一会儿如坠冰窖,一会儿又像是在火炉子里打滚儿,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当初在张叔叔的货车里就是这样,自己可能发烧了。

    接下来的后果可能是自己动弹不得,最后死在硬石板上。所以他必须趁着还有力气,去往边上那家医院看看病。

    在郑玉成的理解,给自己看病的是护士而不是医生,朝着一位导医台的护士有气无力道:“大姐姐,我生病了。”

    “你家大人呢?诶~~怎么倒了?”护士赶忙从导医台出来,抱起郑玉成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的小身板滚烫无比,这孩子可能是烧迷糊了。

    郑玉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舒适的床上,他很怀念这种睡在床上的感觉,转头看看窗边逞强的光线,应该是天刚亮。

    “你醒了,你家大人呢?怎么一个人跑来看病?”见他醒了,护士把快滴完的点滴稍微放快了一点点,四瓶药水算是滴了一整夜了。

    郑玉成不想说自己是孤儿,他想告诉护士自己爸爸妈妈就在那幢高楼里上班,可一想也不行,“大姐姐,我有钱。”

    护士见郑玉成拿了五块钱出来,笑着说道:“你这钱啊,还是留着自己买糖吃吧!”

    “我给不起你们钱,你们会打我吗?”郑玉成有些担忧。

    听到郑玉成不给钱就会挨打的思维,护士笑着问道:“你是孤儿?没有爸爸妈妈?”

    郑玉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撒谎,便“嗯”了一声。

    “好可怜,你叫什么名字?”

    “转宝。”

    “转宝啊,没钱也得治病,你就安心吧!记得明天还得来吊水,要不……你还是晚上来吧!我马上要下班了,今天还是夜班。”

    “为什么要晚上来?”

    “因为你只认得我啊,呵呵,你吃过晚饭就来吊水,到时候我还在门口那里等你。”

    郑玉成猜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钱,别的人不会给自己治病,对着护士姐姐笑了笑,“谢谢大姐姐。”

    护士捏了一把郑玉成红扑扑的小脸,说道:“看样子你也不过五六岁,我大你将近二十岁呢!我姓郑,以后你得叫我郑阿姨。”

    “我也姓郑,嘿嘿~~!”

    “是嘛?那不能叫阿姨了,得叫我姑,知道没?如果你白天不舒服,就来这里报你郑姑姑的名号,他们会给你瞧病的。”

    “姑~姑……?”郑玉成眼睛瞪得好大,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会突然多出一个亲人。

    看转宝惊讶的样子,护士知道这样一个孤儿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亲人。可是自己也只能这样了,家里一摊子事儿,又快要结婚了,无法帮他更多。

    “总算滴完了,姐姐也下班了,带你吃早点去。”

    这是郑玉成多少时间以来,第一次大清早就吃得饱饱的,不仅包子塞了不少,郑姑姑还带他去了超市,买了一些零食跟生活用品。

    郑玉成在厕所对着水龙头刷了两边牙,一来是因为牙膏的味道确实太好;二来也是看到郑姑姑的牙齿好白好白,他想把牙刷得跟郑姑姑的牙齿一样白。

    突然间觉得不对劲,郑玉成发现牙刷上都是血,有两颗牙齿也稍微松动了。

    直到下午,问了卖饰品的小莉姐才知道,自己是要换牙了。郑玉成从担心变成了高兴,换了新牙,就能和郑姑姑的牙齿一样白净了。

    旁边几个摊位的老板听说了郑玉成冒雨帮他们守摊位的事儿,每人主动掏了五块钱。因此郑玉成的数学成绩又有提升,能知道兜里揣着的是三十块钱,能吃六碗牛肉面。

    晚上跟小玉说了老孙头的心事之后,看小玉害羞和喜悦的模样,溢于言表。

    郑玉成被小玉恐吓着不许他去跳舞,不然她和老孙头一起尬舞的时候会很尴尬,闲来无事,只好在夜市摊子上闲逛,挨家的把玩一下玩具,拿起来看看又不犯法,再说也都认识,算是老熟人了。

    几名痞子打扮的青年站在饰品摊子前,其中一名花衬衫青年对着小莉说道:“美女,我们听说还有别人在这地盘上收保护费呢?要不以后你们别摆摊了,干别的去吧?省得受人欺负。”

    “大哥~哪有的事,那就是个孩子,哪能是保护费呢,我们几个人逗孩子玩儿呢!”小莉有些惊恐,在正主面前,她吆喝生意的嘴巴也不那么好使了。

    “我们可不管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如果不想涨份子钱,你们就别破了规矩,谁来的早谁就占摊子,不然……不然我飞哥也保不了你生意了。”

    “是是是~,谁来的早谁摆,我们都记住了,这么小的生意你们还亲自来指导工作,辛苦了,辛苦了。”小莉没有理会花衬衫青年扫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谁想来管这闲事,要不是汪老大说话,我们这些做小弟的才懒得管这闲事。走吧哥几个,啤酒撸串去。”

    一名长头发青年对着花衬衫说道:“飞哥,就这么完了?不再吓唬吓唬?”

    “吓唬你妹,别的摊子可以,这摊子飞哥我看着顺眼,谁也甭跟老子瞎哔哔。”

    飞哥用有着穿透力的眼神,扫了小莉几眼,就带着几位兄弟转身离开了。

    见飞哥走远,小莉才用委屈的眼神大老远的瞥了他一眼,又朝着对面望去。

    卖光碟的男子阴恻恻的瞧着对面,见那小莉朝自己看来,赶忙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的拿起一张毛片,摆在了当面上。

    “毛片哥,有你表哥汪天龙罩着,毛片也敢摆在当面上卖了?”一位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对着卖光碟的说道。

    卖光碟的男子见说话的是一贼眉鼠眼的家伙,一眼就认了出来,“空爷啊~我这里的东西可以去去火,却不值什么钱。您要发财去对面,瞧见没?那靓妞卖的可是银饰,纯银的。”

    空爷轻哼了一声,“毛片哥,你那点龌龊事儿还能逃过我空爷的眼?刚才那哥几个是你表哥的人吧!给我几张毛片看,我去对面帮你祸害她们去。”

    “空爷,你能偷到她们滚蛋不?如果真能,以后片子要多少有多少。”毛片哥问道。

    郑玉成乐滋滋的把玩着一把铁质弹弓,是旁边玩具摊子老板送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人家面子给得足啊!

    小莉很漂亮,所以摊子上的生意总是很火爆,有很多女生也有很多小伙子光顾,郑玉成一般和她说不上话。

    想跟她显摆自己的玩具,却正好发现一个咸猪手,抓了一把银饰揣兜里就走了。

    换做以前郑玉成是不懂的,可现在不是那样了,他都能算得出来三十块钱能吃六碗牛肉面了,买东西就得给钱,这也是满世界的道理。

    “大叔叔,你买东西忘了给钱了。”

    空爷瞥了郑玉成一眼,没理会那孩子说的话,继续朝前走着。

    “喂~站住,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饰品?”经郑玉成一提醒,正忙碌的小莉赶忙叫住了空爷。

    “你有病吧?我一大老爷们儿,会拿你那些花哨的玩意儿?”

    “拿没拿你自己清楚,交出来咱没事,不然我就报警了。”

    见小莉姐一边顾着喊人,一边顾着自己的摊子,有些忙不开,郑玉成连忙喊道:“就拿了就拿了,我看到了。”

    空爷甩手一把扔了两条项链在人群里,转身就走。

    如果去追他,摊子这边又顾不得,小莉只能匆匆捡起地上的银项链,就此作罢。

    “谢谢你了,转宝。”

    “小莉姐,看,我的新玩具。”郑玉成不懂什么是偷,也没觉得这事有多大,他的目的只是来显摆玩具的。

    “你去玩吧,姐姐生意忙。”

    “知道,小莉姐再见。”说完,郑玉成继续去巡视自己的领地去了,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整片广场的范围都是他的领地,他得看看还有没有买东西忘了给钱的,赚几声谢谢也是不错的。

    刚走到一处无人之地,就听后边有人喊了一声。

    “喂~小鬼。”

    郑玉成刚转过身,想看看是谁在叫自己,却直接被一脚踢倒在地,捂着肚子,感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被对方又是一顿胖揍。

    空爷消了些气,恨恨的说道:“老子偷了这么多年,老子自认招子一直放得亮,今儿却被你一个熊孩子给点了,真他妈跌分。”

    如果不是空爷兜里还有几串银饰,就不只是这么个打法了。

    郑玉成蜷缩在地上,到被人家胖揍完,老一会儿也没敢爬起来。

    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希望从不灵光的隐身术能够灵光一回,虽然他明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自己还能打得过谁?谁想揍就给谁揍,如果能不挨揍,鬼才想挨呢!可惜妈妈不在,不然一定打遍天下无敌手,看谁敢欺负自己。

    觉得事儿可能过去了,郑玉成放下胳膊起身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已经没了人影,才空出手来捂着疼痛的肚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草~这都没哭?不可能吧?”

    黑暗角落里的空爷瞪大了眼睛,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虽然自己下手有分寸,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已,挨了这么一顿胖揍还他娘的不带哭的?

    空爷之所以躲在角落里没走,是因为一开始的那一脚确实踢得有些重了,他得确保小家伙没事儿才敢离开,如果不小心一脚给踢死了,他要么毁尸灭迹,要么就得跑路了。

    一路尾随在郑玉成后边,空爷想看看这是哪家的孩子,真他妈有种。

    郑玉成捂着肚子,去了自己睡觉的地方,几张报纸还铺在那儿,打扫卫生的奶奶知道那是他的床,一般不会给收走。

    蜷缩着躺在报纸上,郑玉成认为挨揍一定会疼的,只要睡一会儿就没事了。躺下身子的一瞬间,他突然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自己的身子出了状况,而是那颗大白兔奶糖,竟然被踹扁了。

    天太热,郑玉成一直小心呵护着这颗奶糖,他相信妈妈一定会来找自己,那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奶糖送给妈妈,这也是他唯一能送的出手的礼物了。

    可是奶糖还是扁了,郑玉成终于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空爷就站在郑玉成的身边,他本想拉下脸皮道个歉,自打偷出了名声,他少有今晚这么丢脸过,自己招子没放亮,竟还对着一个孩子下重手,心里实在是把自己鄙视的不行。

    可是这个小泪人哭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只一个劲儿在那举着奶糖,就知道哭,空爷无奈,只好扭头离开了。

    郑玉成哭到累了,睡了,只有在梦里才不会被人欺负,而且还能见到妈妈。虽然自己举着奶糖永远也追不上也给不了她,但至少还能看到那就是妈妈的背影。

第15章 我要当坏人

    时值深夜,寂静的广场之中,除了郑玉成细微的鼾声,就只有蛐蛐的叫声了。

    空爷看着报纸下面的孩子睡得正酣,算是放了心。他明白报纸不当被子,也不保暖,却能给这孩子带来安全感,以前自己也不是没盖过。

    对着报纸轻轻踢了一脚,“喂~小鬼,起来吃饭了。”

    郑玉成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他从未在夜里被人唤醒过,这也是他最害怕的事情,生怕被白老大那样的人再把自己抓走,讨钱是小事,主要他不想变成饺子。

    空爷拎了几个小菜,两瓶子汽水,还有一瓶二锅头。瞅着郑玉成笑眯眯的问道:“晚饭都没吃吧?长身体的时候一顿饭都不能落的。”

    远些的路灯把空爷的影子划得很长,郑玉成恰巧被影子遮住,他能清晰的知道,就是这个人胖揍了自己一顿。

    瞅着地上的几盒小菜,郑玉成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不敢吃,你揍我……”

    空爷睁大了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玉成朝身后退了两步,央求道:“你是来揍我的吗?我肚子还疼,你打屁股行吗?”

    空爷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就是因为我揍了你,这才带着酒菜来跟你赔不是了,咱俩和好,行不?”

    “大叔叔你要把我带去哪里?我不想讨钱,你放过我好不好?”郑玉成警觉着,又朝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他的读心术告诉自己这个大人没有恶意,只怕早就撒丫子跑了。

    “我不是来拐你的,别怕,要是真想拐你,用不着给你吃的,直接捂着你的嘴抱走就行了,你反抗得了嘛!”

    “那你别揍我,行吗叔叔?我肚子疼。”郑玉成哀求道。

    “不打了,以后都不会再打你了,要是知道你也是孤儿,我哪舍得打你啊!你衣服这么干净,我开始还以为你是哪个富家子呢!其实,空爷我从小也是孤儿。”

    “真的?叔叔你也没有爸爸妈妈吗?”

    “吃着聊吧,菜都凉了,王记排档的,味道是这个。”空爷伸了伸大拇指。

    郑玉成终于放下了戒备,拿起了一次性的筷子,夹了口菜,味道确实很棒。

    “嗯~比我讨饭的那家好吃。”郑玉成赞了一声。

    “你就靠着讨饭活吗?”空爷问道。

    “以前讨饭吃,讨不着就吃泔水,现在不了,我可以天天吃牛肉面咧!”

    “哦?这么厉害?”

    “就是你买她东西忘了给钱的那个小莉姐,她每天给我两块钱,周围的叔叔阿姨也给,我每天下午帮他们占摊位。”

    “噢~”空爷抡起二锅头的酒瓶飙了一口,才又说道:“有必要申明一下,我那不是买东西忘了给钱,是偷东西。”

    “偷东西?”郑玉成突然想起了大个子,瞬间明白了,“我懂的叔叔,以前大个子也帮白老大偷东西。”

    “大个子是谁?白老大?”

    “白老大是以前拐我的人,她可狠了,把小八包成了饺子。”

    空爷听着打了一寒颤,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

    “叔叔你姓什么?我吃了你的菜,想记得你。”

    “我没有名字,所以叫空爷,你呢小鬼头?”

    “我叫转宝。”

    “转宝啊,其实……你那买卖可能做不成了,别说这广场了,这整个龙潭镇附近,没人不知道汪天龙汪老大的名号,你得罪他了。”

    “啊?汪老大是谁?我为什么得罪他了?”郑玉成不解。

    “你在他的地盘收钱,就是破了他的规矩,那个毛片哥~哦不,卖光碟的你知道不?他是汪老大的表弟,他告了那娘们的状,呃~就是我偷东西的那个美女。”

    “是小莉姐,有人会欺负她吗?”

    “她只要还给你钱让你占位子,就会有人欺负她。”

    “哦!”郑玉成蹲得累了,一屁股坐地上,夹了口菜,却发现一点儿也不香了。思虑了一小会儿,说道:“那我以后不吃牛肉面了,小莉姐姐就不会挨揍了。”

    “挨揍倒不至于,顶多就是买卖干不成了。”

    郑玉成眼睛一亮,“空爷,偷东西能吃饱肚子吗?要不你教我偷东西吧?”

    “这个……”空爷羞愧得老脸通红,又灌了一大口二锅头,才实话实说道:“偷东西是不对的,小偷是坏人。”

    “我想当坏人。”郑玉成斩钉截铁的把话接了过来。

    空爷被酒气呛了一大口,喷了郑玉成一脸都是,“你想当坏人?老子我当好人当不成才当的坏人,你现在有机会当好人,干嘛往黑道里钻?”

    “当坏人就没人敢欺负我了,白老大就是坏人,可厉害了,她想抽谁就抽谁。”郑玉成仰着脑袋,已经在憧憬自己当坏人的风光了。

    “行吧!给,宝爷,喝一口,要当坏人得先学会喝酒抽烟。”

    郑玉成抱着酒瓶灌了一口,“噗”,全喷了空爷脸上,这算是又还回去了。

    爷儿俩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郑玉成一边笑一边咳嗽,夹了好几口菜才把酒气挡了回去。

    “宝爷,嘿嘿,我喜欢这名字,以后我就是坏人了,我叫宝爷……”

    “以后也不许叫我叔叔,我还没娶媳妇呢,不能被你叫老了。而且你小子这么有种,我愿意跟你兄弟称呼。”

    “空爷要娶媳妇了~嘻嘻!”

    空爷抡起酒瓶又灌了一口,长长吐了一口酒气。

    “哎~!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娶个媳妇成个家,可惜没有身份,娶不成啊!就算我再怎么偷,都还不够养那三个小鬼的,更别说娶媳妇了。再说了,也没人愿意嫁给一个小偷。”

    “什么小鬼啊?”

    “我手底下还有三个小子,都是没家的孩子。我不许他们偷,就得自己可劲儿偷,才能养活他们。”

    “哦,转宝明白了,空爷要他们当好人。”

    “难啊,我们这样的人见着派出所的,有多远得滚多远,更别说要个身份了。”

    “我不怕,我有爸爸妈妈,只是妈妈还没找到我,等以后妈妈来带我回家了,我就不做小偷不做坏人了,我要去上学,娶媳妇儿。”

    “有出息的小子,等以后你有爹妈了,有出息了,可别忘了咱这些兄弟啊!哈哈……”

    空爷眼角流了一滴眼泪,那是作为一个汉子不可能轻易流出来的东西,也许是酒喝多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转宝发现自己身边全是吐出来的东西,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喝大了。暗骂自己造孽啊!那么多好吃的都白费了。

    摇摇晃晃去了医院,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已经不发烧了,护士郑姑姑没有给郑玉成再打点滴,而是灌了两支葡萄糖进去。

    “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就给灌那么多酒,真够坏的。”

    “嗯,空爷就是坏人,以后转宝也做坏人,看谁敢再欺负我揍我。”

    护士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只能叹气,像这样的孩子社会上太多太多了,他们不单单是为了学坏而学坏,实在是环境所迫。

    而自己无力帮他,更无力去做什么,自己只是一个护士,一个快要走进婚姻殿堂的正常人,和转宝这种社会边缘的孩子不在一个世界。

    郑玉成本以为郑姑姑还会请自己吃早点的,他从空爷那已经知道守摊位是没指望了,所以本打算能混一顿早点,中午就不吃了的。

    可是站在郑姑姑的影子里,郑玉成知道,以后还是不要来找她了,她不喜欢坏孩子。

    她不喜欢坏人没关系,反正自己又不会成天生病,如果自己不当坏人,就得饿死,这是郑玉成在摊位上蹲了一整天才想明白的事情。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能多蹲会儿就多蹲一会儿吧!

    被洒水车洒过的街道除了一股土腥气,看着也给人感觉一凉爽。

    今儿的天气也不是特别热。下午早早的,太阳就偷懒西落了去,已经晒得通红的面颊和夕阳一样可爱,而且也将会和天色一样,变得黑黝黝的。

    “小莉姐?”郑玉成想站起来,可是腿已经蹲麻了,一下没站起来,“咦~!你们怎么都来这么早?”

    不仅是卖饰品的小莉来了,旁边卖玩具的卖生活用品的,都来了。

    “转宝啊,蹲累了吧?瞧这小脸晒的,才几天呢就晒这么黑。”

    “转宝,你以后就别干这个了,我们觉得你干不来,太辛苦了。”

    “转宝~这是我们每人给你的十块钱,拿去快去吃饭吧,打明儿起,就不用你守着了。”

    小莉本以为需要多解释一会儿,而此时,她却看着手里的四十块钱愣住了。

    郑玉拿了自己应得的十块钱走了,没有理会另外的四十块钱钱,他之前早就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讨钱再也不讨饭了。

    十块钱,那是他守摊子该赚的,其余的钱虽然还能吃很多顿,但那是人家施舍的,他不稀罕要。

    好面子的人骨子里都是实心的,他是要换一种活法,比如当坏人。

    对于目前的郑玉成来说,坏人就是可以欺负人而不会被人欺负的人,和大奸大恶没什么关系。说到底,也就是为了能暂时活下去的无奈选择。

    其实除了骨气,郑玉成的底气还来自于空爷,他马上就要成坏人了,不怕填不饱肚子,不然空爷才不会长那么大呢,坏人要是没饭吃,他早该饿死了。

    好几天没有正儿八经的跳舞了,郑玉成收拾了一下心情,且不管明天是吃牛肉面还是喝东南风,至少今晚的空气很凉爽,他可以跳得尽兴一些。

    当然,对于流汗这种事,对于满身都是痱子的他来说,已经早就习惯了。

    空爷带了三个半大小伙子,两个大点的十四五岁,小的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来到了广场中央,郑玉成的领地。

    看着在一大群大爷大妈前面领舞的那个小鬼头,空爷笑得是前仰后合。如果昨天的转宝是一个坚强的孩子,那他今儿再看到郑玉成标准的舞姿和自信的神态,真是无以言表了。

    一开始觉得挺逗的,等跳了几个舞曲之后,看着转宝那依旧精准的步子和节奏感,空爷和几个半大小子也佩服得犹如滔滔江水了。

    “愣着干什么?上啊,一起跳。”空爷拍了一小子后脑勺,就厚着脸皮加入了广场舞的阵营之中。

    这是广场舞的魅力,如果你不好意思跳,那就想想人家几十号人是怎么厚下的脸皮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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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从小在十字路口迷失的孩子,一路只为寻找家的方向。当人生无数个路口摆在面前,迷茫无奈着选择了一条又一条,却没有一条是回家的路。即便早已视孤独和恐惧为友,也永不会失去那道信念:母亲安好之处,便是我心中家的方向,为此,我将永不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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