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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录全文阅读

作者:木落天堂     乱明录txt下载     乱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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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我叫牟武

    我叫牟武。

    先说说我自己吧。

    “牟”姓不常见,但是在我家乡那个小城,却跟赵钱孙李一样是大姓。这就说明,曾经或者现在,这个姓氏在这个地方有很大的势力。

    我没赶上这个姓氏在这个地方只手遮天的时候,等我开始有dú lì思考能力的时候,只能去想,为什么我的名字会那么别扭。

    当初我问过很多人,就当是一个无聊小孩的没话找话。后来我nǎinǎi奈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告诉了我。如果我的名字前面再加上另一个名字,“牟文”,那么牟武是不是就显得自然一些呢。

    于是我就多了一个从未见面的双胞胎哥哥。

    听村里的老人说,关于我的出生还是蛮传奇的。那一年我们那个地方大旱,大半年没有一滴雨落下来。直到我那个“传说中的”哥哥和我出生,老天才开始下雨。而且一下就是半个月,村头的那条干了半年的河发起了洪水,差点就把原本没什么用的河堤给淹了。

    我出生那天,晴了两个月的天,突然就yīn起来了。nǎinǎi是个很有经验的接生婆,所以妈妈也没有被送到医院里。当妈妈疼得哭起来的时候,天上居然开始落雨了。

    努力了几个钟头,也没把我给生出来。看着妈妈一起一伏的肚子,nǎinǎi不安起来。祖宗啊,那两个真是冤家啊,在娘肚子里就打起来了,都不顾的出来了。有些迷信的nǎinǎi在正屋北面的供桌上先燃起了三炷香,跪在地上拜了又拜。再起身的时候nǎinǎi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她走到妈妈身边照着妈妈的肚子拍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应该类似于“孽障,还不快快出来”一类的戏台上的戏词。

    你别说还真管用,一道闪电划过窗外,雷声和闪电一块来的那种。nǎinǎi被吓得瘫倒在地上,我哥哥跟我也就老老实实出来了。

    这些都是我听nǎinǎi说的,跟我讲的时候就跟说戏一样。村里的老人跟我说,我出生那天,村里的那些畜生暴躁了大半天,在那儿又嚎又叫的。后来我生下来,又都不叫了。小时候听着觉得新奇,也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一般人物。可是渐渐长大了,我也没有哪里不一般。后来也就放弃了那种天真的想法。

    至于我的哥哥去哪里了,说法就更传奇了。问nǎinǎi,她告诉我,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叫牟文,其他的就不肯多说一句了。

    前面不是说了我跟我哥哥出生的那天开始下雨的么,一直下了半个月,都发洪水了。半个月以后雨住了,迷信的nǎinǎi便要带着我兄弟俩去村里的祠堂还愿。那个时候已经是新社会了,改革开放都已经实行好几年了。所以迷信的那一套早就不时兴了,说是村里的祠堂,其实也就是一间单独围出来的地主厢房,里面放着我们这个沿海小城牟姓的老祖宗的牌位。

    村里迷信的老人很多,他们自发的把那间厢房布置得很神秘。小时候每次进去都觉得慎得慌,所以不是被逼着我一般不进那种地方。这都是后话了。

    还是说还愿那天,我跟我哥哥被放在一个篮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为了区分大小,就给我的脚上绑了一根绳子,牟文的脚上就没有了。nǎinǎi把我俩放在一边,自己在那里烧香磕头。等忙活完了,再看篮子里面,就剩我一个人了。

    然后整个村子就翻了天了。最后我的倒霉哥哥也没有被找到。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小时候倒是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我自己站在我对面。举着一把刀,朝着我砍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镜子前朝自己挥刀一样。我能看到我自己,但是我的感觉却不在我看到的那个我身上。刀还没有砍到身上我就被吓醒了。我也不敢跟别人说我做过这样的梦,直到有一天我在厢房顶上玩,一不小心顺着台阶滚下来一头撞在一根钢筋上。钢筋从我太阳穴那个地方戳了进去,好在没有戳的太深。人没事,就是流了好多血。

    对于那件事情我还是有点记忆的,不过记忆里的场景都是血红血红的。自从那一次以后,我再没有做那个自己砍自己的梦。

    后来慢慢长大了,跟周围一般大的孩子一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是可惜了刚出生那会儿的奇异景象。上了高中,成绩平平,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学习物流。

    大二还没开始,学校来了帮征兵的。脑子一发热就去征了兵,穿上军装成了新兵蛋子。当兵第二年,就成了老兵,参加一次军事演习的时候出事了。

    我当兵的那个地方属于陆军但是也有海防任务,夏天跟兄弟部队进行联合登岛演习。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收复台湾岛,但是演习是少不了的。演习用的子弹都是空包弹,里面有点火药但是没有弹头。结果有一个95步枪的弹夹拿错了,里面是实弹。倒霉的是那个弹夹分到的步枪恰恰对准了我。

    仿佛我就看到一颗弹头从枪孔中出来,眼看着子弹慢慢接近我的胸口,然后进去了。有那么一刻我还想着,身上的发烟罐该冒烟了。接着我才感觉到疼痛,呼吸困难,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次事故因为我的受伤而变得比较严重,演习中途停了,我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因为是近距离shè击,子弹击穿了我的肺叶,造成气胸。部队赔了我5万块钱,我也不愿意再当兵了,便提前复原了。

    回去学校接着读书,又过了三年从学校毕业,考研没考上便开始在快递公司打工。刚上学那会儿觉得物流专业是新兴的好专业,读了才发现其实啥都不是。也只能去送快递。一开始还是在办公室整理单子,后来领导说我坐办公室算是糟践了,便让我去接送快递,到底还是没逃过这悲催的命运。

    后来找了个女朋友,是在网上认识的,跟我在同一个城市打工。两个人相扶相持rì子过得虽然辛苦倒也凑合。我想着可能一辈子就在这里这样过下去了,直到那天又碰见张乐乐。

    我工作和读书在一个城市里。送快递的时候我很不愿意送学校里的快递。一来是怕触景生情,二来是怕碰见老师熟人尴尬。那天是送学校点的小王请病假,我替他送一天,结果就碰上了来取快递的张乐乐。

    说起张乐乐,还要从大二的一次征文比赛说起。平rì里我好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那么几个人觉得不错。后来就参加了那次征文比赛。本来一等奖只有一个,后来弄成个双黄蛋。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张乐乐。照说张乐乐学文科的,文化传播学院的高材生得奖理所应当,我一个学物流的土鳖也能得一等奖就让人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了。

    听见了不少风言风语我气不顺,所以也没去领奖。是张乐乐把奖品和证书送给我的。当听她说她叫张乐乐的时候,我心里就嘀咕,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还要长这么漂亮,连老天都要嫉妒的。

    她说,她看过我写的文章,比她写得好。那个一等奖其实是她被硬插进来的。然后我们就这么认识了,也算是君子之交吧,经常讨论一下文字,仅此而已。

    我看得出来,那天她想问我怎么送起快递来了,结果话到嘴边又改成“你还好么?”我是相当尴尬,就说还好。她拿了快递也不走,就那么站着看我。我就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写小说么?她说。

    我说早不写了,天天忙。

    她脸上有那么一秒是失落的。然后说她已经保送读研究生了,读完就留校。

    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她征文比赛能得一等奖一样。我只能干笑两声。挺好的,很有前途。

    你写的东西就应该出版的,放在那里可惜了。

    我说我没有钱,放那就放那,无所谓。

    轮到她无话可说了,我就赶紧托辞要送快递就走了。

    不过这次见面,倒是让我又想起了在学校的rì子。虽然我学的不是文科,但是却好写个文章什么的。也投过几次稿子,参加过这样那样的征文比赛,还是得过几次奖的。我写的东西大都挂在博客上,倒是也有几个比较“铁杆”的读者。

    陆佳就是其中一个。哦,忘了说了,陆佳就是我的女朋友。这要说起来,有点文采的话,还是能骗到女孩子的。

    晚上回到租的房子里,我就对陆佳说,我又想写东西了。

    你写呗。

    我说我想写长篇小说。

    写呗,只要不耽误上班干活就行。这回陆佳又加了一句。

    我说你会看么?

    她说,废话,你写那些东西还有谁稀得看,你要是写出来得先让我检查。对了,你想写啥?

    还没想好。

    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想写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孪生哥哥牟文。当然,我还不知道我从nǎinǎi和村里老人口中听来的跟演义故事一样的内容到底可不可信。因为我老爸老妈从来就没跟我提过我还有个孪生哥哥。

    为了这事我还专门回了趟老家,去查了一下族谱。族谱里在我家那一支里有我跟我哥哥的名字。竖着排的名字下面有一排小注,不记得具体内容了,写得挺文言的。大意就是我跟我哥牟文是孪生兄弟,在出生半个月的时候,哥哥牟文不知所踪了。

    往上看,族谱的第一页,就是我的老祖叫牟敬祖。元末明初从湖北因官迁至山东烟台。这个我大体知道一些,但第二页却被撕掉了。我问族谱的保管人,第二页为什么被撕掉了,他也说不明白,好像是从他开始保管这套族谱的时候就已经被撕掉了。

    我再看第三页,就已经是第三代的先祖了。那么说第二页记录的就应该是牟敬祖的孩子了。为什么会被撕掉呢?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保管族谱的老人跟我说,还有几家也有最老版的族谱,让我去看看。我也走访了那几家,结果都是一样的,第二页都被撕掉了。有一个老人家见我年纪轻轻的对族谱那么感兴趣,也觉得欣慰,说这年月年轻人还不忘根本的不多了。

    他跟我多说了一会儿,说牟敬祖洪武年间到烟台做官,后来到了永乐朝他的儿子犯了事,差点就是满门抄斩的事情。问他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也说不清楚了。鼓励我说去图书馆看看,说不定能找出点什么。

    既然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那我就去图书馆看看。大学的图书馆比市里的图书馆要全面,还是直接去大学。毕业一两年,以前上学的借书证都不好用了,保安不让进。我只好找张乐乐,手机里一直留着她的联系方式呢。

    没想到张乐乐没多久就赶到图书馆,把我也带进去了。路上我跟她说了一下我来的目的,在文史类的书架那里,两个人就开始找起来。

    明初的历史资料很多,也很杂,但是有用的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找出个头绪,就在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小姑娘从书桌上走过来把一本书放回书架上。我看了一眼是一本叫惠帝疑云的书。一个下午的时间,也让我知道,惠帝是夹在洪武和永乐之间的一个悲剧人物。靖难之役让他让出了南京,最后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拿出来看看,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结果里面一个名字让我激动不已。我让张乐乐帮我把书借了出来。

    她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只能跟她说,我可能找到我的哥哥了。

    图书馆下午闭馆的时候,我跟张乐乐一起出了图书馆大门。可能是因为找到一些头绪,所以我心里比较高兴,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曾经很熟悉的图书馆。就在我回头看的当口,一辆车冲着我就奔过来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能看到那辆福特蒙迪欧如同慢动作回放一般接近我,直到撞上去。被撞的部位剧烈疼痛了一下,便立马消失了,我跟着也就飞了出去。没多久我就清醒过来,看着张乐乐发了疯似的跑过来,从我身边跑过去。

    我一愣,再看,我躺在地上。没错,我是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倒是身边没看到什么血。那一刻,我心里一沉,难道这就是死了不成?

    后来我才知道撞我的是张乐乐的男朋友。说男朋友不太恰当,算是一个二世祖在追求她。她虽然不愿意,但是自己成了那种权权交易的牺牲品,也没有办法,只能在那里虚与委蛇。

    我就那么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证明了一件事情,人死了是有鬼魂的。

    看到陆佳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男朋友变成植物人的事实。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我的车祸会让陆佳悲伤至此。但就她一个人来说,我也觉得自己成了植物人而不是死了真是太不是东西了。

    张乐乐本来在医院呆着,后来被父母叫走了。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她应该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就连她的那个“追求者”也没有出现过。

    我跟着自己的身体到了医院,在陆佳的面前试着几次想要回到那副肉身里面,可是都失败了。

    要多狗血有多狗血的桥段,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要死不死的成什么植物人,作为一个文学青年,都丢不起那人。我希望陆佳能离我而去,更希望我的父母见了我那熊样子还不死心。可能那时候我已经预见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选择了逃避,离开了医院。

    漫无目的的我就飘荡到了事发现场。别以为我可以随便乱飞,其实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图书馆外面的广场上空荡荡的,因为下午的事故,晚上图书馆都不开了。偶尔有路过的学生往台阶底下瞅两眼,过两天就没人在意这起交通事故了。

    我还是想起了那本惠帝疑云。谁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到紧闭的图书管里,也能在黑暗里看清楚书架上的书,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书了。难道学校图书馆只有一本?

    我绞尽脑汁回忆着当初在那本书上草草看到的一些东西。那些靖难之役,那些屠杀旧臣,那些济南保卫战,最重要的还是有那个名字,牟文。

    就感觉自己掉进了漩涡,或者说自己的脑袋让滚筒洗衣机给搅了。那种疼痛的感觉,让我有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灵魂出窍了。

    但是下一刻,我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一章 回到明朝

    眼前的景象跟之前的楼房水泥完全不同。到处都是破败不堪的景象,空荡荡的泥坯房,墙上还是那种小麦杆子和着红泥夯出来的红泥砖。

    突然间的视觉落差,都让我忘记了寒冷。等我发现在天气已经变成初chūn的时候,我的身子已经开始不自主的打摆子了。如果你在零上五度左右的时候还穿着T恤和薄裤子,你也会打摆子的。

    眼前是一个村子,村子的规模还是挺大的。有很大的一片都是建在丘陵的半山腰。这是什么地方?会有这么落后的村庄。而且村子里没有一点动静,村口的大路上散落着一些碎衣服布条什么的。零星还能看见几只断了带子的草鞋。

    捡起布条草鞋看了看,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么。草鞋我可是第一次见,那些布条也是粗糙的要命,就像是自己用手织的一样。我脑子里立马想到了当初在广西的时候见过的那些落后的村庄。但是马上又得否定了,因为广西的自然植被跟这个地方差别大了。那些枯草就跟我山东老家见到的一般无二。

    还是进去看看吧,找点御寒的衣服,至少找个墙根挡挡风么。找了几个屋子,基本上都是还没进去就被那种恶心的晦气给顶了出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四处漏风的房子,进去却看到一个死硬死硬的人。真的是死硬,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的躺在那里,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死人,当时就跑出去干呕去了。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看到的那对黑洞洞的眼眶。眼睛早就没有了,就留下两个洞在那里正好盯着门口。冷汗被冷风一吹,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一会儿冷静下来我才想起屋里那个死人身上的衣服,像是古代的服装。跟电视剧里的有点像,但是没有那么光鲜就是了。而且因为是老百姓的特别是穷农民的服装,你根本就看不出朝代来。这算什么?他妈穿越么,看小说看多了吧?这年头那些电视剧电影的,都是扯淡啊,那种小说我连看都不看,电视剧就跟不要说了,看一眼都算我没有追求了。可是眼前这一切又怎么解释?难道是我死了以后就可以随意变换自己所处的场景了?

    我试着在闭上眼睛,想象着家中的样子,想象着在医院陆佳的样子,想象着越野车冲向我的那一瞬间。然后再猛地睁开眼,还是那个破地方。那股死人的味道是那么真实,让我又是一阵干呕。

    呕着呕着我就合着眼泪傻笑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就是那种自己无法控制的笑。直到一阵风吹过来,吹干我脸上的泪,吹得我脸上生疼。那种疼痛感才让我恢复了意识。

    不行,我得回去,即便我还要看着我的躯壳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仪器下面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也好过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强。我已经知道,硬闯不是办法。我离开那个有死人的房子,呼吸着干净的空气,我开始想怎么能回到现实的方法。

    想来想去我又绝望了,我哪有这种经验。电视剧小说里描述的不都是坑爹的东西么。

    不过死马总得当活马医啊,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关于怎么回到现实的方法。这里又没有什么时光机,爱恩斯坦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也没有人真的做出来过啊。要不我自杀一下?反正也死过一次了。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说不定这就是一个梦,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我先到处看看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闻屋子里的霉味,比看见死人要强多了。我也是得来的经验,要找就找那看上去比较豪华的房子。说实话,这村子真是穷的可以,说豪华只能是一个概念。在村子最靠山脚的地方找到一座还算气派的宅子。所谓的气派,也不过是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围墙罢了,而且还有两块木头板拼在一起的大门。

    经验告诉我这应该是村长的家。如果是明朝的话应该就没有村长这个官职,而且他们没有像**这样的政党。我在里面不单单找到了破烂的衣服,甚至看到了一张官家的纸。看着村子穷成这个样子,其实纸这种奢侈品估计他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用得到。当时我居然有闲心扩展一下思维,他们上厕所应该是用稍微宽大的一点的树叶吧。

    纸是比较厚实的,质量不算好的宣纸,上面写着公文。已经被水给浸湿了,花花的看不清楚。我估计是那种古文,看了也不见得看得懂。落款上写的是临邕县衙,时间是洪武朝三十年,己巳年正月。

    洪武我是知道的,就是朱元璋么。如果这张纸是当年的话,那么说明年朱元璋就死了。如果换算成公历的话,今年就是1395年了。

    我回到了六百多年以前!就因为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这个地方我就来了。当然,我那个时候是没有那么清晰的条理能总结出我到六百年前的临邕城的直接原因。

    明年,也就是1396年朱元璋死了,那他的大孙子朱允炆就会继位。朱允炆,很快就会垮台,我就是在那本描述这几年历史的野史书里面看到“牟文”这个名字的。难道真的是那本书带着我到这里的?

    这里明显不是南京,而且现在还是朱元璋当政的时候,到1401年还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但是在这种地方呆上五年,会把人憋死也难说就在我拿着那张上厕所都嫌硬的纸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沉闷的轰隆声。我才注意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的震动。这种气势,应该是旁边有一辆火车经过才会有的。可是这是明朝,不可能有那种钢铁怪物。

    我跑到村子中间的大街上,要看个究竟,却看见一大队人马朝我飞奔而来。后面应该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马被山体挡着。战马拐个弯从山脊那边跑出来的架势很好看。我站在路中间就看呆了,绝对是呆住了。

    下意识的我用双手挡了一下头部,但是心里想到他们应该是看不到我的,说不定还要从我身体中间穿过去。手还没有放下来,冲在最前面的一匹白马却一个急刹车人立而起。说实话,那可是我第一次看见战马。不是那种为了观赏用的马儿,是可能吃过死亡战士尸体的战马。

    被马上主人拉得站起来的战马很恼火,它应该恨不得两只脚将我踩死。后面的骑兵也跟着停了下来。要说这部队就是训练有素,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也能迅速停下来,没有出现混乱碰撞的现象。

    “前面何人?”

    问我的就是刚才勒住马缰绳的汉子。粗看一下,长得还算可以。魁梧中还不失儒雅气质,一看就是个将军。当然是将军,穿的衣服就比后面的人光鲜多了,盔甲差点都武装到脚趾头了。

    “你能看到我?”也是下意识的回答。我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害怕,只是想着怎么那家伙能看得到我呢。

    马上的人忽然失笑。我看后面的那些军人坐在马上,还是正襟危坐想笑不敢笑的憋着。

    “笑话,我如何看不到你。”

    这时候我才想过来,其实很早我就应该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实体了。不然这身衣服是怎么穿上去的。而且那冰冷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你们是要去打仗么?”人到一定程度,估计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我要是真惹恼了前面的这个将军,只消他一声令下,大军继续前进。然后我就被马蹄子给踩成照片了。

    “本将如此战阵,自然是要去打仗。”

    好在这个将军不是那种莽夫,居然还能好声好气的回答我。他手下的那些就不见得有这么好脾气了。旁边一个还是没忍住对我吼:“将军问你话呢,你在这地方作甚?莫不是南军的细作?”

    我知道细作是什么,就是jiān细的意思。

    “我叫牟武。”真怕他们一怒之下把我给杀了,赶紧报上家门。

    “年轻人胆识不小,居然在本将马前不被吓跑。”我看出来那个将军没有杀我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一些,“也有可能是被吓傻了。”

    这句话一半是戏谑,一半是真话。倒是把眼前的一帮人给逗笑了。

    “好,牟武是吧,你可愿意加入本将的部队?”;

第二章 加入北军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而且现在不是洪武朝么,怎么会打仗。”

    “乡民野夫,高皇帝早已驾崩,如今是我燕王讨伐无道的惠帝。”旁边的一个副将朝我挥了一下鞭子,鄙夷的说。

    “薛仁放肆!”那将军突然说,倒把我吓了一跳,“我们可是到南京靖难的,如何成了讨伐。如果再如此口无遮拦,若出祸端来,燕王要诛你九族,我可保不了你。”

    那种不怒自威的架势,果然是厉害。要不说人家是将军呢。

    “小子,你当真不知道现在的战事么?我是张玉,我身后的两万骑兵和五万步兵可是要去攻打济南城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一说我就知道我是赶上靖难之役了。这么说他们要去攻打济南,然后再往南走,直到把朱允炆赶出去。这场战争前后打了三年,打济南的时候应该是1400年。不管哪一年吧,最后的结果应该是朱棣登上王位,把建文帝朱允炆给赶到了山沟沟里。

    我得权衡一下,好在我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至少避免了站错队伍。跟着打仗这种有今天没明rì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好。不过现在可是箭在弦上了,如果我不知好歹的给拒绝了,说不定一转身,他们不把我压死,也得一刀把我砍了。

    看情况,他们打朱允炆的部队就有点解放军打国民党的意思,只要不参加渡江战役,其实生还的希望还是蛮大的。

    “好,我干,但是我不会骑马。”我是真的不会骑。

    “高祖皇帝能打下大明江山,靠的可是骑兵。我燕王在北方征战多年,靠的也是骑兵。”张玉笑道,“也罢,不是哪个英雄都会骑马,你就做步兵,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刃?”

    我能说我会用枪么?我当过兵,打过实弹,用的比较顺的就是九五步枪,或者是班用机枪,88狙击枪也能用,可惜他们没有啊。

    “枪。”我说的是岳飞用的那种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你要是拿把刀只能跟人家肉搏,一不小心胳膊就被砍下来了。要是用枪的话,隔着老远就能捅人。

    “好,来人给他一杆枪,还有一套军服盔甲。”

    就这样我就穿上军服,成了朱棣北军的一员。隶属于先锋官张玉的部队。

    两万骑兵啊,从我身边走过去得走上半个小时。那个张玉还是蛮细心的,让他的一个卫士帮我把衣服穿上,还把我送到步军队伍里,交给一个什长照看。什长按照现在的编制应该是班长一个级别的。上面还有队长、哨官、把总一类的。像我这样的属于临时招募来的,算是兵,还有一类叫做军,那是世袭当兵的,就跟二三十年前那些国有单位的编制一样。不过因为燕王现在起兵反他侄子,所以现招募的兵基本上都是没有编制的。

    这些都是在行军的路上我的那个“班长”,也就是什长张怀顺告诉我的。毕竟我是他们大将军介绍来的,他可不敢怠慢了。

    张怀顺是běi jīng人,当然是郊区的。也是农民出身,老婆孩子都在南北军火拼的时候死了,自己逃出来也没啥活着的念头了,可是又没有勇气死,就当了兵。在战场上被人杀死说不定也是解脱。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战争让他们流离失所,而他们却要成为战争的炮灰。张怀顺能当什长不是因为他有战斗经验,而是因为他年纪大,xìng子沉稳。队伍里还有好些个十几岁的和五十多岁的,他们也是逼不得已。毕竟在军队里,有衣服穿有粮食吃。至于军饷有没有命拿,就很少人关心了。

    当然队伍中偶尔也有“军”,就是那种带编制的兵。就好像一个事业单位的公务员和事业编一样。我估计我在里面顶多算是个合同工。想到这里我也才发现,其实我连合同都没签,那个叫张玉的也不过是让我有衣服穿有粮食吃,至于军饷每个月有多少根本就没有跟我提及。

    “你知道张大将军是什么样地官么?”张怀顺对我说,“人家是先锋官,左军元帅。到我这个什长这里,差了一百好几级呢。他跟你算粮饷,人家哪有那闲工夫。”知道我跟张玉没啥裙带关系,只不过是路上遇到了,看得起而已,那张怀顺对我也就不那么小心翼翼了。

    大部队开拔,声势总是很壮观的。我们一个十来人的小队说点闲话,根本就没人会注意。这样一边闲聊一边走,时间过得也快,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

    “我们现在在哪啊?”这是我比较关心的问题。一直没有问。要是一开始就问张怀顺,说不定他把我当傻子。走上半天再问,这效果就不一样了。

    “我们现在在临邕的南面。再往南走两百里就到了济南了。德州,知道么,在我们的东北面。”

    “那你不是běi jīng人么?怎么对山东的地界这么熟悉。”

    “我是不懂啊,不过我们这里有能看得懂地图的么。”

    “谁?”

    张怀顺往那头一指,队伍的末尾有一个长得都快一米九的大汉子。说是大汉子不太准确,顶多算是个大孩子,十仈jiǔ岁的模样。下巴那块儿还没开始长胡子。那小子叫黄子宁,是顶他老爹的缺来当兵的。他们家就是军籍,要世代为军的那种。老爹死了儿子补上。大儿子死了小儿子补上。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黄子宁肯定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临时招募进来的杂牌军的。就像公务员看不上一个单位的临时工一样。他可能感觉我在盯着他看,便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孩子气来,我也就笑笑。

    走起路来吧,身子也就跟着暖和了。除了迎面的寒风吹得脸有些疼以外,其他都还好。又走了半个时辰,也都人困马乏了,前面的部队让我们停下来了,准备安营扎寨了。开始我还以为有帐篷呢,行军打仗么,后勤总要跟上的。

    结果什么狗屁都没有,晚饭就是一块杂粮饼子,加上一碗不知道什么熬出来的糊糊。杂粮饼子你可别以为是那种特产,或者是酒店里的那种。怕你吃的油水太多腻得慌做出来的面食。那就是七成谷糠三成玉米面和成的东西。往下咽的时候,一口咬大了就会拉得嗓子生疼。那碗糊糊也是脏兮兮的一股子酸臭味,因为我饿了,再一个不好那么不合群,便强忍着用那碗糊糊把半个饼子给送到了胃里。

    晚上睡觉是没有帐篷的。也不是都没有,那些参将以上的官儿就有帐篷住了。我们这些最底层的苦哈哈就只有围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分了。

    一般两三个人一伙儿,晚上大家搂在一起就这么凑合着睡了。张怀顺因为照顾我就跟我挤在一起。我倒看那个叫黄子宁的半大小子一个人倚在树干上。他那个年纪的人吧,一半都比较自傲的。觉得天老大他老二才是合理的。

    不过再自傲也不能跟老天斗气,毕竟人家是老大啊。我见他在那里坐着,晚上的气温该有零下十度,把他给冻得瑟瑟发抖。

    “那孩子怎么就一个人?”

    “别管他,跟我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张怀顺说的是实话,他跟这些新招募的不是一个阶级里的。相互之间还是有利益差别和价值观上的差异的。

    我看不下去,就走过去,把他拉起来,准备让他跟我们俩搭个伙。他倒好,以为我找他的茬儿,就要跟我动起手来。我可是在部队里呆过的,受过现代化的军事训练。这些年过去了,也没丢下。两下把他给放倒了。一条腿压在他的后腰上,跟他说话他才能老实:“过来跟我们一起睡,不然明天你就得冻死。”

    我把他制服了,他也就老实了,没先前那股子傲劲了。张怀顺见我身手不错,也就不做声了。三个人挤在一块,就睡觉了。

    我是睡不着的,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啊。不光是冷,还有他们身上的那股子臭味。再加上铠甲硌的人身上生疼,哪里还能睡得着。

    “你想家不?”我知道那个黄子宁也没睡。

    他不说话,我知道他肯定想家。大晚上的,没人搭理你,你睡不着觉,就得胡思乱想,想的最多的肯定是家人。

    “我可是想家了,想我娘,想我媳妇。”

    我是真的想家了。还想罗佳,虽然我就比死人多了出气和进气,但我还有魂魄能看见她啊。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以后。就那么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这两天的事情真是诡异了,我都不想静下心来梳理一下。因为累的要命,也就没空去想了。

    “敌人偷袭啦,敌人偷袭啦。”四处传来的叫喊声把我给吵醒了。

    我的第一个动作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来,又趴在地上。伸手去摸步枪,才想起身边只有一杆铁枪,冷兵器。四周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远处胡乱挥舞的火把显得我身边更暗。黄子宁已经蹲在我的身边了,手上拿着一样的铁枪。我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士兵,跟我应该是一个小队的。睡眼朦胧的坐起来,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一根流矢便将他shè了个对穿。他还没来的及喊一声便被带倒在地上,身子因为植物神经的作用一动一动的,感觉好久血才从胸口涌出来。

    这他妈就是战争么?;

第三章 屠杀战俘

    当了一年兵就见过自己流血了。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别人流血,看见也算战友的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当时我就看着那顺着箭杆汩汩往外冒的暗黑sè的液体,脑子一片空白。要不是黄子宁拉了我一把,说不定下一个被流矢击中的就会是我。那小伙子应该是感激我把他拉过去一起互相取暖睡觉。给我一个眼神,那意思就是我们之间扯平了。

    手忙脚乱的躲过了朝这边shè过来的箭矢,我跟黄子宁找了一个比较明显的浅沟躲了进去。离场面上最乱的地方远了一些,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似乎南军的突袭,出其不意的效果已经用完了。我们北军的阵营也开始在将军们的组织下展开反击,战斗到了胶着状态。说实话,用现在的话说,张玉选择的扎营地并不科学。部队太集中了,而且差不多是三面环山的一个地方。虽然有山体把风挡住了,但是更容易被人突袭。山东多丘陵,那些小山连战马都能轻而易举的爬上去。

    好在这次突袭南军只不过有两千多人的部队,而且为了做到出其不意,全是步军,一匹战马都没有。如果是两千骑兵从丘陵上冲下来,即便是张玉的部队有六万人,也要死伤大半。

    南军自然不愿意恋战,突袭已经算是成功了。张玉的北军已经死伤了数百人,见好就收才是上策。但是毕竟是短兵相接,贴身肉搏可不是想撤就能撤出去的。大部分的南军被黏在了战场上。

    这要是他们手里拿着的是突击步枪,我们这几万人肯定全军覆没啊。我不自主的说了一句。

    “什么枪?”黄子宁问了一句。

    我没想到他会跟我搭茬。愣了一下,才说,“没什么……”我压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六百多年以后,也是在这片土地上,科技已经发展到用一杆枪在几百米远,只要一扣扳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会被打死。这还是温柔的,如果真较真的话,他们这六万人,只要一枚导弹,就全没了。

    “张怀顺呢?”我赶紧把话岔开去。

    黄子宁没有回答我,而是从沟里爬了出去。已经没有危险了,很多人开始打扫战场。那边还有最后的几十个人没有投降,两百多北军把他们围在一起,慢慢绞杀。更多的人投降了,一百多人跪在那里。

    “那些人会怎么样?”我很好奇,在这场战争中,俘虏会被怎么处置。我想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么,就是以人为主的战争。那么争取更多的生力军可能就是战争取胜的关键。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投降的南军,再拿起武器,变成北军。他们甚至不需要换制服,重新编一下队就好了。可能第二天,他们就要去跟自己曾经的战友厮杀。

    “还能怎么样,死定了。”

    被杀掉么?如果说非要我接受的话,那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厮杀我能接受,但是去杀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那就是罪恶了。

    “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了平息士兵的怒气。”

    我没话说了。战争就是残酷的,他们是敌人,即便双方都是汉人,有同样的祖先。北军被突袭快死了一千人了,南军逃走了一千五百人,死了四百人,俘虏了一百人。算来算去还是南军赚了。北军死的那一千人,也是别人的战友,别人的兄弟。

    果不其然,杀死俘虏的命令根本不需要张玉来下令。已经有很多人举着大刀准备屠杀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了。

    这时候我看到了张怀顺。他也拿着大刀,一脸的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我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去做这种事情。有些事情我阻止不了,但是我不能让跟我在一起的人去罪恶。倒不是我的心地如何善良。而是我不能容忍有一个只为了杀人的战友在身边。

    在他砍第一个人的时候,举起来的手被我拽住了。张怀顺恶狠狠的看着我,他是杀红眼了,要是一个不高兴,他手里的刀就会冲我劈过来。

    “牟武,你做什么?”还好,他还能跟我理论一下,而不是拿刀来说话。

    “你不能杀他们。”

    “为什么不能?”张怀顺把双手放下来,一直举着会累的,“刘四通将军已经下令将俘虏全给杀了的。”

    “下令是下令,但没指定你来执行。”

    “你要来管我?”

    “对。”

    我跟张怀顺的对峙,让旁边准备屠杀俘虏的北军士兵也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还有那些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也停下来看着我,当然还有黄子宁。甚至于那些将死的俘虏也都忍不住好奇抬起头来看我。

    这让我有些不安了,因为可能事情就会闹到那些将军耳朵里。我可不是一个喜欢出头的人。

    张怀顺也感觉那些人在看着他。毕竟一个人的眼界是那么开阔,看我的时候顺带看了他,看他的时候顺带看了我。他跟我一样的尴尬,甚至可能比我更窘迫。最后只能变成恼羞成怒。张怀顺一把把我推开,又举起刀来,准备来个手起刀落。

    情急之下,我只好把手中的铁枪倒转过来,一枪杆子戳在张怀顺的胸口上。张怀顺被我这一戳,往后一个踉跄。手里的大刀差点掉在地上。

    这下他彻底恼羞成怒了,举刀冲着我就过来了。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拿着铁枪往后退了好远。张怀顺却是步步紧逼,一把钢刀舞得呼呼生风。那些北军士兵也是想看热闹,都挤在一边。我再往后退就碰到他们了,实在是退无可退了。

    没办法,只能将长枪往外一递,期望张怀顺能停住势子,往后退一退。没想到张怀顺也是经历过阵仗的人,见我将长枪递向他,也不躲闪,一刀劈在枪杆子上,将我的长枪磕到一边。身子依然不停,贴着长枪就欺到了我身边。

    钢刀还是直上直下的冲我脑门劈过来。我只好右手往左一拉,将长枪横在我俩之间。张怀顺一刀又劈在枪杆子上,顺势身子往前一压,将枪杆子压到我胸前。我都能感觉到他嘴里喷出来的热气。借着旁边士兵手中的火把,我能看到张怀顺眼睛里木木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压了我十几秒,我有点呼吸不顺畅了。只能手脚并用把他往外一顶,顶到一边。又摆好架子准备他的下一次进攻。

    “够了。”张怀顺还没有再组织一次进攻,我俩就被张玉给打断了。见张玉来了,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士兵都在队长的吆喝声中散开了。只有我和张怀顺还站在那里,另一边的屠杀俘虏的士兵也没有继续,在等着张玉的进一步指示。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显然张玉已经在别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不过是阻止张怀顺屠杀那些俘虏。”

    “你想违抗军令?”

    “要杀俘虏我管不了。”

    “那别人杀得,为何张怀顺杀不得?”

    “因为他是我的什长。”

    我见张玉不是想要治我罪的样子,所以我也就跟他一问一答说了起来。张玉又跟白天初见我的时候,自顾自笑了起来。我心里以为,大将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该是儒雅中还能不怒自威。

    “这是怎么说法?”张玉突然脸sè一变,厉声说道:“小子不要猖狂,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然就得军法处置!”;

第四章 军前雄辩

    我还忘了说了,一个将军不光要谦和,在管理这些杀惯人的武夫,也要有雷厉的一面。没想到,他还真的给我亮出了剑锋。

    我也是骑虎难下,没办法只能豁出去,反正我也不属于这个地方,大不了把我杀了,说不定我就回去了。

    “将军,张怀顺是我的什长,战场上我要听从他的指挥。”我开口说,“如果任由他如此随意杀戮,必定嗜杀成xìng。到时在战场上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一个不理智的人,如何能带好我们打仗。”

    “一个小小的什长,哪来这么多道理。”张玉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刘四通就开腔了。我估计是他平rì里都不敢这样对张玉如此说话。从今天在路上,张玉一个人笑,后面的几个人都不敢笑就能看出来。那时候这个刘四通可是就在张玉旁边。

    我见刘四通说话了,我就知道没事了。张玉可不是刘四通这种有勇无谋的人。

    “如果刘将军如此说,那我就没有话讲了。毕竟我们当兵的,命贱得很,有今天没明rì的,也是常事。”我故意跟在后面插了一句。

    “放肆!”刘四通急了,他也听得出我话里带着的刺。显然即便在张玉面前他也无法容忍一个小兵对他如此无礼。

    “不敢。”我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不如让自己过过瘾,就算被杀也落得英雄。

    没想到这个时候张怀顺也冷静下来了。跑到我身边,跪在地上对着张玉磕头:“大帅,牟武新来的,缺管教,我回去好生教训他。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他这一回。”说着他还一个劲的想把我拉着跪下来。

    这倒是让我挺感动的,毕竟刚刚我们俩还是刀兵相向,有点你死我活的意思。现在却为我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给这帮颐指气使的人下跪。

    我是不愿意跪下来的,一跪下来我之前拿的那些架子都白浪费了。张怀顺拉我,我就跟他拉扯想要把他给拉起来。最后没办法,我只能说:“怀顺老哥,你站起来。大帅是难得的名帅,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兵斗气。将士阵前,不卸甲即便天子驾临也无需下跪,你跪下来有何用。如果我真的做错事情,大帅赏罚分明,我们跪了也是无用。”

    如果以前不看一些这一类的电视剧和小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实话,一旦心里不畏惧了,就感觉自己能口若悬河了。至少是越说越得意,我强压着心里的狂喜,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说的好!”张玉又笑了,但是我可看到了他眼角闪过的一丝杀意。我心里一震,他笑的可是有些言不由衷的意思。

    “牟武,我没有看错你。”张玉继续说道:“若不是刘四通抢了我一句,我今天可以找一百个理由军法治你,即便不杀你,也要打你几十军棍。不过他鲁莽,着了你的道,就得付出代价。”

    “刘四通,今晚上你就负责带队值夜。”

    张玉军令如山,刘四通也得低头领命。他临走的时候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转身离开。我想给他一个微笑来着,但是又怕太得瑟,张玉真的对我下手。

    “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耍嘴皮子。”张玉等刘四通走了又对我说:“我是武将,最见不得就是你这种耍小聪明的人。什长带领十数人,绝不是无用,但也不是你将什长的作用夸大。这俘虏必须杀,总要有人执行。如果谁都怕自己的官长失去理智,那是不是就不用杀敌了!”

    “我带领的这左军,有过半都是临时招募的新兵。难得找你这样一个头脑灵活又有胆识之人。照理说我应该给你个千总的官职,但是初来乍到,没有军功,给你这么高的官职实难服众。我就许你一个什长的官职,你带着十来个人先给我搏出战功吧。你就先代替你的什长,也算给你兵了。今夜死伤不少,部队重新整装。天一亮便出发,进军济南。”

    说完张玉便来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暗自庆幸。我知道张玉本来是想打我几十军棍杀杀我的威风,结果被刘四通给搅了。也可能是因为他马上就要打济南,不想我带伤没法上战场。

    就这样我就成了什长。原本跟我一个小队的,就剩下四个人,除了我跟张怀顺和黄子宁还有一个叫山娃的年轻人。山娃是一个壮硕的山里汉子,一身的腱子肉,不过一看嘴唇就知道他是一个木讷不善言语的人。

    我们四个人又跟两个被打残了的队合在一起,就有了十五人,由我来任什长。说实话这是我在部队里当的最大的官儿了。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因为是第二年的兵,已经是上等兵了,但是还没有资格做班长。现在当官了,虽然不是很大,兴奋中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那一百来个俘虏还是都被砍了头,这是我改变不了的。我跟他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不了解他们那个时代的价值观。当然,我也不太赞同我军优待俘虏的传统。那些人里面指不定就有杀你战友的人,你还给他好吃好喝,凭什么呢。

    经这一折腾,所有的人都没有了睡意。很多人都在那里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想要赶快跑到济南,把那个地方给拿下来。恨不得屠城的意思。

    看着那些像是打了鸡血的人,我心里可是在想,张玉不见得就不喜欢这个结果,南军的这次突袭可以说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们用五百人换了一千人,还唤起了数万人心中的怒火。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足够张玉利用这个一鼓作气了。

    就在我因为自己当了什长而不知所措的时候,黄子宁把我给拉到了一边。

    “适才南军的偷袭,我跟你都当了逃兵。”

    我不知道他私下里跟我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了,对黄子兴的话我就不得不捉摸一下。

    可能他也看出我的犹豫和猜疑,所以他就跟着说:“你虽然是小小的什长,但毕竟也是官。你可知道刚才有人碰见我俩在沟里躲过了战事。”

    “那又如何?”我知道他的意思,应该是有个觊觎我这个什长位子的人可能会拿我当逃兵的事情做文章。虽然我不承认自己是做了逃兵。

    “此时可大可小,毕竟只他一个人见过空口无凭。”黄子宁说,“但是如果他也觊觎你这个什长位子,到时添油加醋一下,恐怕就出事了。虽然我见张玉将军对你是另眼相看,但是风口浪尖的人物,更容不得半点纰漏。”

    这个黄子宁确实比我看得要深一些,要不说人家是世代从军呢。这军队里的门道人家总要比我熟悉一些。

    “那你的意思是?”

    “把那个人除掉。”

    “我队里如果少了人会没有人知道么?而且我们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个人给除掉。”我这才想起来问,“对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叫邢武阳,就在我们队中。”

    “先不忙,让我会会这个邢武阳。”

    其实听名字我就知道这个邢武阳跟黄子宁一样,该不是山娃这样的山野莽夫。说不定也世袭当兵的。只是黄子宁根本就看不上这个什长的位子,为什么邢武阳要跟我抢呢。

    早上趁着整队点名的时候,我好好看了看这个邢武阳。跟我猜得没错,他跟黄子宁一样并不合群,大概是因为他是军而别人是兵的缘故。当然他也不可能跟黄子宁凑在一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孤傲。

    “昨天晚上我跟怀顺大哥的事情可能大家都知道,张玉将军让我来做大伙儿的什长,我就希望在以后的战斗中,大伙儿能听我的指挥。当然如果有认为我指挥失当的人可以跟我提出来。”

    “少来这一套,芝麻大小的官儿还会在这里摆谱。部队已经开拔了,赶紧走罢。”说话的正是邢武阳。

    我便一直瞪着他,不说话。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时候放狠话或者跟他对骂都是我没有能力的表现。这样瞪着他不说话倒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威慑力量。我能感觉到周围很多士兵都绕道从我们这个小队旁边过去了。直到邢武阳心虚,将头别到一边,我才招呼大家跟上部队。

    张怀顺倒是对我抢了他什长的位子不以为然。一开始他就跟我比较亲近,走在路上他也是就在我的旁边。

    “怀顺大哥,昨天的事情我还是先道歉后感谢啊。”

    “牟武兄弟说哪里话,对了你说的‘昨天’该是昨rì的意思吧?”

    我心里一惊,忙说“是,是我说错了……”;

第五章 混乱的战争

    稀里糊涂就参加了朱棣造反的北军,还不到一天就赶上了偷袭,死伤千人。又跟张怀顺打了起来,还因此当上了什长。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到了电视剧里,又是在旁边看又是身临其境。脑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结果居然没有意识到,我一个从21世纪过来的人,跟六百多年前的人肯定不那么一样。不论从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如果不是张怀顺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可能那时候就是我暴露的时候。那个时代对于像我这种人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会把我定位成类似于先知一类的半仙似的人物,另一种就是把我当成灾星,先游街,然后总之会是不得好死的结果。当然是不得好死的机会比较大一些的。

    好在他们似乎也没有太在意我可能跟这个战乱的封建帝国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跟着队伍走在去济南的路上,我开始回想我跟这帮明朝人开始接触之后的点点滴滴,想看看到底出过什么纰漏。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那时候说的话,说完就是一身冷汗。现在回想起来,到底怎么说的,根本就记不清楚。

    至于自己的穿着打扮,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跟那些士兵盘起来的发髻比是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部队里也有不少蒙古人。那些蒙古人原本跟太祖皇帝打过仗的,没有来得及跑到蒙古的,后来投降了,跟着朱棣打南军。就跟雇佣兵似的,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叔侄俩打仗,就在中间添油加醋。那些蒙古人的发型看上去比我的都怪异,比我扎眼多了。

    我还在“现代”的时候,正赶上夏天,上身就穿了个白sè的T恤衫。腿上套着一条冲锋裤,脚上是一双李宁的黑sè运动鞋。后来在村里“大户”家中找了一身衣服套上,一来御寒,二来也挡住了这么无厘头的装束。

    就剩下脚上的一双运动鞋还在那里招摇了。想到这一节,脑子里就挥之不去我脚上的那双运动鞋了。没走几步就会偷偷瞟上一眼,也不敢低下头直勾勾的看。就像强迫症一样,觉得那双鞋谁都一眼看出毛病来。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注意那双鞋。

    看看那些士兵穿的鞋,像黄子宁这样的,肯定是有军靴穿的。他们明朝一改宋朝重文轻武的国策,非常重视部队建设,特别是骑兵的装备吸取了蒙古兵装备的优点。这步兵的靴子也很讲究,要是搁在现代,一双鞋没有个百十块钱是拿不下来的;像张怀顺这样的,临时招募上来的,能给套军装就不错了,鞋子也不过是草鞋,里面垫两层破布,不至于让脚趾头露出来。

    可能是因为鞋子是黑sè的,跟黄子宁他们的靴子是一个sè系的,加上走了一天山路,那些积雪融化的道路泥泞不堪把一双鞋子糟蹋的有些看不出模样了。

    这个时候,另一个吸引我把注意力放在脚上的,还有寒冷。那种想要让人抓狂的寒冷。那双鞋子毕竟是夏天穿的,也就比张怀顺的强点。要说走路应该会让脚热起来,关键是,一路走来那双脚被泥水弄的湿乎乎的,一点风吹去过,隔着鞋都跟刀子割了似的。

    这个时候就只能忍着了,跟着大部队从临邕,走到济阳,原本走高速连一个小时都不用的路程结果硬是走了一整天。这还是前一天晚上死伤的那一千多人激起来的斗志,张怀顺跟我说,要在平时,如果没有主帅的催促,估计只能走到一半。

    济阳是个小地方,压根就没有遇到抵抗,留给北军的几乎也是一座空城。原本他们以战养战的想法是到一座城,就来一次扫荡,一来补充了粮草,二来也可以补充一下因为打仗而消耗的兵员。济阳这种小地方,一家人收拾收拾就把所有粮食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也没有啥大地主大财主的,稍微富足一点,粮食搬不完的也都被那些没有一点粮的给抢走了。

    他们应该都去济南了。济南府可是大地方,城墙坚固,足以抵抗千军万马的攻击。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甚至包括北军中的一些士兵。但是北军的将领们可不这样想,他们觉得穿过山东就是个时间问题。在江苏以北是遇不到任何像样的抵抗的。济南可能会遇到一些抵抗,顶多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这是他们希望的,因为有了这样的抵抗,他们就有理由屠城了。

    在他们看来,屠城是最过瘾的了,战乱年代,这群jīng力旺盛的人,怎么发泄自己在战场上刚刚挑起的,不那么容易灭的怒火。当然是看着敌人身体里迸出来的鲜血了,急眼了,普通老百姓的血也行,只要当初他们在敌人的佑护下。

    这些都是一路上张怀顺给我讲的,不说他是从běi jīng北军兴师不久就被拉进了部队么。来来回回,大小战役也参加了十几二十场,也算是个老兵油子了。

    “我跟你说,屠杀俘虏这种事情,基本上有点胆子的人都干过。”张怀顺如是说,“没有胆子的呢,基本上都死了。这当兵的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就像我们这一队的人,不也是在一夜之间就剩四个了。”

    张怀顺说的也是事实,以前占领一个城市,就会屠杀俘虏。如果南军逃光了,就杀老百姓。后来老百姓被杀怕了,也是跟着南军一块往南逃,最后就有了一座座的空城。

    张玉下令,晚上就在济阳扎营。济南就在眼前也不能跑过去,因为他们的统帅朱棣在北面给落得太远了,他必须等一等。朱棣也怕他张玉往前突的太凶被南军给截断了,包了饺子。虽然南军在李景隆这个庸才的率领下,以八十万之师被打的屁滚尿流,但是毕竟人数在那里呢,来个三十万人,光是压也把张玉的七万人给压死了。

    张玉的军队还是比较严明的,晚上执勤都是军士和什长。当然,遇上了半夜被袭的事件也让他知道李景隆的南军也不是一点威胁都没有。所以他也不敢再让那些临时招募来的士兵晚上放哨执勤。

    我被安排了在城中巡逻,是午夜时候的班,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子时。因为没有更夫,换岗时间都是由千总亲自来确认的。跟我一起执勤的是邢武阳。

    我们俩人拿着铁枪在城里胡乱走着。张玉不许部队在民房中休息,都集中在四个城门处的空地上扎营。济阳小城中间是空荡荡的。在里面也没啥好巡逻的,我跟邢武阳就那么举免提着白皮灯笼在石头破砖铺成的大街上走。

    我们之间应该还在为早上出发时的事情心存芥蒂,而且因为黄子宁的话我也一直在防着他。;

第六章 夜巡遇险

    走了一会儿,我听见路边有一栋房子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像是孩子的哭声。

    “这座城里还有人?”我问了一句。

    “怎么会有人?”邢武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会跟他说话,“进城前,刘将军亲自带人搜查过的,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我心说他刘四通来搜查,肯定是想捡洋落,打仗的时候军队里油水肯定少,这种能捞外块的事情,肯定有将领会干。

    我听了邢武阳的话,也没多说啥,就继续往前走。我知道那座宅子里肯定有人,因为我不但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还看到了昏黄的灯光。像这种情况,我也懒得进去看,万一埋伏个南军,或者出点什么意外,那不亏大了。而且,万一真的抓到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孩子,要怎么处置?要是那些将军邪念头一上来,把孩子给蒸来吃了,我的罪过不就大了。

    一两个孩子么,能闹出什么风浪来。我也不怕被抓个渎职之罪,毕竟张玉规定官军不得进入民宅。

    没走两步,从一个巷口走出一队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又回复过来,现在敢在城中这么明目张胆走动的,只有北军巡逻的士兵。

    走近了,才看出来居然是黄子宁带领着我队中剩下的九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邢武阳突然问道,把我的话给挡在了肚子里。

    黄子宁站在那里,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过了挺尴尬的一阵以后,我觉得这样有点像两方对峙了,有点不好,就又问了一遍。

    “我们也是奉命加强巡逻的。”

    “谁下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我跟邢武阳当班也没有一个时辰,原本还在睡觉的十个人,怎么就突然出来巡逻了。

    “王聪将军。”

    王聪我听张怀顺说过,跟刘四通差不多大的官儿。

    “就我们这一队人?被派出来了?”

    “还有二十多队。”

    既然是将军下的令,那还有什么办法。跟他们打个照面,我和邢武阳还要继续往前走。

    “那边就不要过去了,我跟什长刚才已经巡逻过了。”就在错身的时候,邢武阳突然说了一句。

    “我巡逻我的,要走哪里还需要你来指指点点?”黄子宁跟邢武阳也是针锋相对。

    “你们该走哪里走哪里,我们不管便是了。”我决定做一回和事老,纯粹是闲的。

    “不行!”邢武阳居然来真的的,一个箭步走到他们队伍跟前,拦住了去路。那条不宽的街道,就在他的身后。

    我往那边看了一眼,刚才路的那个有小孩哭的宅子就在那条街,一抬眼还能看见。邢武阳该不是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被他们撞见吧。难不成真有人在里面吃孩子?我也是敢胡思乱想。

    “邢武阳,你找死。”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黄子宁也不跟他啰嗦,提起铁枪就冲邢武阳扎了过去。这俩都是行伍出身,十几岁就开会在军营混了,身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邢武阳用一口鬼头刀磕开长枪,也不停下,钢刀乱舞就要跟黄子宁死缠烂打。黄子宁也不见后退,长枪短用,握住枪杆中间,差不多就是跟邢武阳在肉搏。

    开始我还觉得打得过瘾,旁边的人也都看呆了。不过最先醒悟过来的还是我,这个时候可不能乱来。我瞅个空子,举枪往他俩中间这么一扎,他们也防着四周呢,见我的枪过来,也便各自分开。

    “差不多就行了,邢武阳你是真不想他们找到那个藏着孩子的宅子里?”

    我这句话一说出来,站在我左右的两个人都是一惊。黄子宁惊完了,脸上便显出杀机:“邢武阳,刘四通果然在里面是也不是?”

    刘四通?黄子宁怎么就突然说起刘四通来了。那黄子宁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个时候邢武阳倒是没有先前的那种紧张劲了。而是把身子侧到一边,将路给让了出来:“既然你们那么不怕死,尽管过去了好了。当然,作为同队,我好心提醒你们,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等你知道了,可能就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了。”

    黄子宁冷哼了一声,一招手,便带着那九个人从我和邢武阳身边走了过去。张怀顺在我身边犹疑了一下,我能从他眼神里看出为难来,他是不想去的。显然黄子宁就是冲着那些孩子去的。

    我本打算把张怀顺叫住的,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就那样看着他犹豫着跟上前面几个人。

    “走吧,你要是看见了,你也得死。”

    “感情你是好心,为我的身家xìng命着想。”

    “难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跟黄子宁躲在沟里的事情,其实这也是怎么说都行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争辩。可能这种事情就不需要争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谁都怕死,但是我不能让我的人死的不明不白。”我算是跟邢武阳赌了一口气吧,我没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去追黄子宁他们。

    没走几步,我便感觉邢武阳在后面也跟了上了。

    那间宅子还挺大的,大门已经敞开了,他们十个已经进去了。进了门,面前就是一座挺大的屏风。绕过屏风就看见三条路,中间一条路宽一些,直通正屋。旁边两条窄一些,还有廊子,从两侧通到正屋的后面。

    正屋黑漆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正午后面有些嘈杂,而且还能看到微弱的火光从旁边漏过来。刚才路过的时候正屋肯定是亮着灯的,而且那灯还是挺亮的,不然也不至于我都能从门缝看到光亮。

    我大着胆子从左侧的走廊往正屋后面走。就在我冒冒失失的就要闪进后院的时候,后面的邢武阳突然一把把我拉进了黑黢黢的墙角。

    我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因为我已经看到后院的情景了。黄子宁他们十个人已经被另外十几个北军士兵给包围了。其实让十几个包围十个是有点牵强了,不过如果是刘四通带领的十几个人就另当别论了。要紧了,他带两个贴身侍卫就能包围这十个人。

    刘四通也可能是做贼心虚,站在厢房屋外的台阶上,问黄子宁些什么。我这个距离十几米的样子居然听不清楚。

    “刘将军,这件事情你让小的怎么跟王将军交代。”黄子宁突然提高音量,我开始听得见了,就像电话开了一样。

    “什么交代不交代的。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敢拿王聪那厮来压本将军。今天你们看见的要是敢说出去,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刘将军是在威胁我们?”

    “威胁你又怎么样。我心情好不杀人灭口就算你祖上积德了。”

    刘四通那家伙果然没有干什么好事。

    “刘将军还是杀人灭口的好,我管得住我自己,但保不住我身后的九个弟兄里面没有大嘴巴。”;

第七章 杀人灭口

    黄子宁这么大的口气,我没想到一个小兵居然敢对一个副将如此放肆。毕竟在等级制度如此森严的封建社会,说严重点都是有些乱了纲常。我还好奇的就是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居然让刘四通如此被动。

    显然,黄子宁是在故意激怒刘四通,他想要的可能就是这二十来个人打起来,闹出点动静。这样做也对,私了公了对他都不利。他只能将事情闹大,大到一定程度,就连刘四通都罩不住了,他才可能找到公平对待。

    黄子宁果然成功了,刘四通已经有点怒不可遏了。他从身边侍卫的腰间抽出钢刀,便朝黄子宁头上砍去。那些围在外面的士兵到底是跟了他很久的,也不用他下令,见刘四通举刀相向,便一拥而上,要把我队里的士兵给全杀了灭口。

    乒乒乓乓就打了起来。黄子宁肯定打不过刘四通啊,我见情况不妙,也没考虑后果就要冲出去帮忙。虽然才在一起一天,我也感觉就跟在部队的时候一个班的战友一样。自然是见不得战友受欺负的。

    “你急什么,先看看再说。”邢武阳又把我给拉住了。

    确实,我现在出去起到的作用顶多是让两边的人一愣。再看外面的打斗,还真是有模有样的。除了黄子宁剩下的九个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圈,这应该是跟敌人遭遇的时候,各自为战的打法。演练得多了,倒也挺有威力的,至少在短时间内那是十来个人是占不到便宜的。

    至于黄子宁,就更不一般了。居然跟刘四通还有他的两个侍卫打得个旗鼓相当。刀来枪往的,还有点眼花缭乱的意思。我也不是外行看热闹,至少我知道在用刀的技巧上刘四通及不上邢武阳。刚才我也看了黄子宁和邢武阳的打斗,也是以刀对枪,没有这个好看,但那才是刀刀致命枪枪难防。

    照理说,刘四通能当上先锋军的副将,不应该这么不济。明朝重武,能混到副将的,要么靠军功要么有后台。军功没的说,从小兵杀到副将,那得多高的武艺,多少的实战经验。即便是有后台,如果没个三五年也不可能直接就是副将。而且刘四通看年纪在朱元璋的年代就应该已经在军中当官了。

    要么是刘四通太滥,要么就是黄子宁和邢武阳太强。

    “我们趁机绕到厢房里面看看。”我正在那里的纳闷的时候,邢武阳冲我耳语一句。其实我也一直在好奇,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有孩子的哭声。再一次确定了外面打斗的情形,我过去只会添乱不会帮什么忙,便决定跟邢武阳一起去屋子里面看个究竟。

    你绝对想象不到,能在屋子里看到什么场面。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跑到门口吐了起来。那是什么样的景象,让人觉得看到了就是罪恶。

    等我干呕完了,抬起头来,看到外面我的小队已经开始处于劣势。有两个人已经倒下了。我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内心的罪恶,重新回到屋子里,床上和床边各躺着一个赤身**的小男孩,看样子也就是十一二岁。躺在床上的那个是被绳子勒死的,那绳子还环在他的脖子上,舌头伸出老长,一双眼睛就跟没有瞳孔一样,突出着盯着我。

    躺在地上的孩子要更惨一些,一双手脚都被细绳给锯断了。他们用绳子把小孩子的手脚给扎起来,这样手脚被锯断的时候不会流太多血。

    我老是用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来衡量他们的言行举止,我也只能这么做。当我看到这样的场面时,我是真的受不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做。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街边的乞儿,至少身上是白白净净的。他们在死之前又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

    我已经有点天旋地转了,我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思想感知的范围。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信息量太大了,脑子不够用了。嘴里只是念叨着,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到哪里去。

    等我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正好看到邢武阳抡起刀背,猛磕在刘四通的后脑勺上。然后是刘四通很突兀的就栽倒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邢武阳的举动让全场都停了下来,就剩下几个躺在地上还没有死透的士兵在那里呻吟。三个我们队里的,还有两个是刘四通的手下。跟黄子宁战在一处的刘四通的两个侍卫没几下就被黄子宁给用枪挑死了。

    经过了昨天晚上战火的洗礼,我已经适应了那些杀伐的场面。士兵战死太稀松平常了,我就当是看了一场3D的电视剧。但是我身后的那一幕,电视剧里是看不到的。至少在国内的古装片里是不会有的。可能就是狗rì的岛国能拍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黄子宁已经杀红了眼,转头看着刘四通带来的部下。那几个人见刘四通已经被邢武阳打死了,也就没有了主心骨,连最后的一点胆子也给吓没了。纷纷丢了兵刃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这让我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些跪在地上等死的俘虏。他们都很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个不留,全杀了。”黄子宁用牙根蹦出来这几个字,他是激动了,但是没有失去理智,他比刘四通厉害就在于,知道不留后患。

    那些跪在地上的士兵可恨就可恨在连鱼死网破的拼劲都没有。我那时候没有能力和那种意识去阻止黄子宁的杀戮。或许即便是我恢复过来了,可能也不会去阻止他。

    我就那样看着十来个人跪在地上被用刀砍死,我已经麻木了,这样的场面跟屋子里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我扶着门框站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外面的那些我的士兵们。他们也很诡异和心虚的看着我,没有一个敢走进屋子的。张怀顺也是那样怯怯的看着我,就像一个做错事的老农民。

    “一个人到外面把风,把大门关上。剩下的把院子的尸体收拾一下,弄成大战一场的样子。”可能在场的人里面,还有理智的就剩下邢武阳一人了。

    我回了回神,就听见屋子里的一个大木头箱子里面有动静。那种箱子我以前见过,农村姑娘家嫁人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个箱子装嫁妆。一般都是被卧什么的。只不过这个做工更加细致一些,看起来更老土一些。那时候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走过去把箱子盖儿打开。

    里面是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看上去第一眼就让我想起了岛国小电影里面的捆绑情节。看来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折磨这个女的,就被黄子宁他们撞了个现行。我把箱盖打开,想把她放出来。可一回头又想起床上还有两具让人崩溃的尸体。我又赶紧把盖子放下,过去找被子把两个孩子的尸身给盖住。

    “不好了,大帅来了!”;

第八章 近卫营

    外面放风的士兵跑回来,小声喊了一嗓子。这一句跟邢武阳一刀砍倒刘四通的效果差不多。

    我正要把那个女的从箱子里弄出来,听了这话,手一松那女的又掉回了箱子里。这时候邢武阳也不知道从哪个士兵身上扒下来一身没怎么沾血的军装,甩手就扔进了屋子里。我手忙脚乱的又把那女的从箱子里拉出来,用刀挑开她身上的绳子。她在箱子里久了身子都麻掉了,我还得帮她把衣服给穿上。

    说实话,那个时候心里就剩下害怕了,连点龌龊的想法都没有。刚穿好衣服,火把已经把整个后院给照亮了。二十来个北军士兵把后院给草草围了起来,个个举着火把,脸sè在火光下忽明忽暗还挺吓人的。

    接着张玉就在一干人的拱卫下进了后院。

    “都给我拿下。”说话的是张玉后面的一个参将。

    要说张玉的亲卫可不是盖的,得了令十来个人一哄而上,也不见有冲突的,一人一个三下两下就都给放倒了。当然,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敢反抗,黄子宁和邢武阳都乖乖趴在地上,也顾不上嘴里的泥沙。

    我跟那女的对脸趴在地上,这个时候我才有闲暇看看她的样子。谁实话,五官长得很标致,就是没有用过化妆品的缘故,并不那么jīng细。一双眼睛应该是眼泪流干了的缘故,肿肿的干干的,没有一丝神sè。可能那就叫面如死灰吧,以前的成语现在找到范例了。

    “怎么回事?”等原本在后院站着的人都被放倒服帖了,张玉这才开始发话,“地上的人是谁杀的?刘四通,刘四通!”

    没有人回话,刘四通已经被邢武阳给干掉了。邢武阳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刘四通的人么?黄子宁原本还怂恿我把邢武阳给干掉,虽然说他想抢我什长的位置这种理由有些狗血。至少就现在的情形来看,邢武阳倒像是跟我一伙儿的,黄子宁更像是有心机的。

    很快就有人开始检查躺在地上的刘四通,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来了一句:“大帅,刘副将还有气。”

    什么?他没有死?这下完了,让他醒来可就麻烦了。我猜想这个时候邢武阳和黄子宁应该比我更紧张。

    “赶紧找人把他给我救醒,”张玉说,“王聪,你带人把这座宅子给彻底搜查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王聪长什么样,听了张玉喊王聪的名字,我也好奇转头往屋外看了一眼。结果被看着我的士兵一脚踢在鼻子上。脖子差点都给踢折了,鼻梁骨是肯定歪了,鼻子又酸又疼,要搁在平时我得顺着酸出来的眼泪大哭大叫。

    这回我可没有,一来是因为愤怒。到底是没有开化的时代,这人怎么都这么野蛮,有机会我一定要还给他。二来是因为对面还有个女人看着呢。虽然我脸上血泪模糊的,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她在看着我。

    张玉等刘四通被抬出去以后,便走进了厢房。我能看见他的一双靴子,很jīng致,乌黑的缎面上还有白线绣出来的云纹。元帅果然就不一样。

    盖小男孩尸体的被子在那里鼓鼓囊囊的很是突兀,张玉在屋子里扫了一眼便过去把被子扯开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能看到那女的眼神里面闪过一丝惊异和痛苦。也就那么一瞬而已,然后又变得一脸死灰。

    “这两个孩子哪里来的?”

    这是他问的第二个问题,依然没有人回答。外面的人除了邢武阳估计没人见过屋子里的情形。我在屋子里,被一个士兵踩在脚下,我怎么回他的话。

    “你们都起来吧。”这是张玉的第三条命令。

    我是被放倒我的那个士兵生拉硬拽拖起来的,那女的也是。一站起来我就用袖子去擦我的鼻子,有鼻血滴在我军装的前襟上。刚碰到鼻子,又是一阵刺骨的酸痛,太突然了,我忍不住“啊”了一声,泪水才跟着淌下来。

    “牟武,你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他指名道姓了,我是躲不过去了。我瞥见张玉喊我的时候,那女的抬头瞅了我一眼。

    “大帅……”我得组织一下语言,到底该怎么说。

    “大帅,我们小队巡逻至此,见这宅中有火光和响动,便进来查看。恰遇到刘将军和十几名手下在此……”

    “谁他妈让你这厮说话了?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军棍。”我能看出张玉很恼火,邢武阳的插嘴就是火上浇油了。

    我原本想开口替他求个情的,但是我又怕他一个不高兴把我也打一顿。犹豫着就这么算了。鼻子上传来的刺痛也让我很恼火,心底早就把张玉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有机会我非把你小子的狗腿给敲折了。

    “大帅,正如邢武阳所言,我带着我们小队巡逻至此,见宅子有异,便进来查看。正好在这后院碰见刘四通将军跟手下正在……额……折磨这两个孩子。”

    我本来想说“猥亵”两个孩子的,但是又怕猥亵这个词他听不懂。

    “你亲眼所见这两个孩子是遭刘四通的毒手?”张玉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没有……我进屋的时候,那两个孩子已经气绝了。”

    “那你为什么把刘四通带的手下全杀了,差点连刘四通也命丧在此!即便是他们犯了军法,一个副将也得由本帅亲自审问,你们本事够大的,居然给我全杀了。好手段啊,好手段。”

    张玉一边说着一边笑,我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是不是一般大将军在想杀人的时候都会先这样哈哈大笑啊。一是酝酿情绪,二是用笑来隐藏杀机。

    “那是因为,刘将军说我等撞见了他的好事,非要杀我们灭口。不得已我只能带着他们反抗。”我得说啊,这可不是说不说都得死的时候,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得说,死马当活马医也得说。

    “这是谁杀谁灭口呢?”张玉一脸深意的看我一眼,嘴角还挂着冷笑。

    没错,刘四通的手下都被我们杀了,事情是怎么个情况都是我们十来个人说了算。

    “大帅明察。”我跟上一句。好像武侠小说里都是这么来的,电视剧里面也是这么演的。

    “我自然要查,来人,今夜刘四通可派有什么职责?”张玉甩手走到门口。

    张玉出来自然带了秘书,一个文职模样的近卫走过来说,刘四通主动要求今晚上带领值夜。当然,我跟邢武阳,是张玉规定要值夜的。只是黄子宁他们是王聪要求出去巡逻的。张玉知道了,看了回到门口的王聪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既然这事情已经到了死无对质的境地了。”张玉顿了一下,“我看这非常时期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我他娘的也懒得升堂审案,张飞绣花的事情我干不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看啊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们会杀人灭口,我也跟你们学一学好了。”

    “大帅,三思啊。”王聪居然给我们求情。

    不过他也就说了有这么一句,就给张玉一个冷眼跟瞪回去了。这就完了?我来一趟明朝,这两天就弄清楚一件事,这帮没开化的人都野蛮的要命。还有人有恋童癖。

    事情总是在最要紧的关头喜欢峰回路转。

    “大帅,我们找到一个地窖,里面还有几个孩子和女眷。”一个负责搜查宅子的士兵跑过来对张玉说。

    “恩?给我带过来。”张玉也不想在这厢房呆了,血腥气和死人的臭味即便他久经沙场的也不愿意多闻一会。他让近卫开道把正厅弄亮,找张擦干净的太师椅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准备审问那些藏在地窖里的人。

    我们九个也被带了进去。黄子宁带的九个人死了三个,我看张怀顺也在,心里稍微安了一点。还有我跟那个女的,邢武阳被拖出去打板子了,这会儿不知道被抬到哪里去了。

    被张玉近卫带进来的,总共有十二个人,五个孩子有大有小,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三个女的算是年长一些,看打扮类似于姨太太那种的,还有四个老头老太太。

    通过张玉的询问,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这宅子里的。舍不下这么大的家业,心想藏在地窖里,等着北军往南走了,便可以出来。没想到却被刘四通给找到了,差点就全被折磨死了。

    这个宅子的主人本姓曹,叫曹俊仁,在朝廷当官。跪在下面的这些人也都姓曹,不是他曹俊仁的亲人就是他的家奴。那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女的应该也姓曹了,不知道叫啥。我转脸看了她一眼,她缩在大伙儿身后,身子在轻轻发抖。

    这时候我才看见她披头散发的,有些不伦不类。要是有人多注意一下,弄不好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了。我趁没人注意转到她身后,把她的头发胡乱往一块攒了攒,然后把张怀顺的头盔给拿下来扣在她头上。

    最后曹家那些人都被张玉杀了。理由是他们家老爷在给当朝皇帝做官。这也说得过去,毕竟他张玉是跟朱棣的,算是反贼。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哭天抢地的被拉出去的时候,那个女的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冲出去,却被我暗中死命的拉着。

    这下真相大白了,那些曹家的家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是帮了我们一把。他们指认出了杀害那两个孩子的正是刘四通他们。如果不是黄子宁撞破了刘四通的好事,弄不好,到天亮的时候剩下的那五个孩子也就被折磨死了。

    不过他们最后也逃不过一死。肯定不是因为他们家老爷在朝中当官,而是因为这种军队中的丑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下张玉也没有什么理由杀我们了。毕竟身边还有不少的北军士兵和他的近卫。总不至于在他们面前做得那么绝情和蛮不讲理。

    “牟武,你跟你的小队,明天起就编到我的近卫营里。”张玉在离开之前说,“让你做个普通的步兵有点大材小用了。一个什长恐怕也满足不了你。给我搏军功去吧。”;

第九章 曹玉娘

    “大帅,邢武阳也跟着我去近卫营么?”我还想着邢武阳呢。

    “邢武阳?”

    “就是被您打了五十军棍的那个。”

    张玉顿了一下说:“他是你的人,去留你说了算。”

    第二天就有张玉近卫营的一个百户过来找我,让我去近卫营里报到登记。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换装。近卫营的军装跟普通步兵是不一样的,上面多了防护的铁甲鳞片。而且更紧身了,或者说是穿上去更加利落了。最主要的是,草鞋都换成了军靴。我也赶紧趁机把那双李宁的运动鞋找个地方扔了。

    我手底下加上被打残了的邢武阳和被我们救出来的那女的总共才十个人,所以我还是什长。我当什么官不要紧,主要的是不要被杀掉就行了。

    山娃换了新军装以后显得很兴奋。他跟张怀顺走的最近,平时连个屁都没有,有屁都放在张怀顺身边了。这回他主动跑到我身边,就像刚换了新衣裳的孩子。

    “什长,你真是福将。”

    “福将?”我听了苦笑起来,这算哪跟哪啊。

    “嗯哪,你看,你当了什长以后,大难不死还做了大帅的近卫。”

    没错,大帅近卫可是好差事,不单单是有新军装,而且还有更高的粮饷。最最重要的是,近卫不用最先冲出去打仗。除非哪天大帅头脑发热亲自冲锋陷阵。

    “去吧,找张怀顺去,我还有事。”

    我还要去找那个女的,她留在军营里就是个祸害,万一被查出来我们整个小队就完了。得赶紧把她给送走。

    我在近卫营驻扎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女的。却走到了邢武阳养伤的地方,顺便进去看了看。

    邢武阳的屁股快被打烂了,虽然让军医给处理了一下,还是让人看了毛毛的。他只能趴在那里,让屁股冲着天。

    “新军服还挺合身的。”邢武阳见我来了,来了一句。我也听不出他话中的语气,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额,我是在找那个女的,碰巧走到这里。我也是听军医说你在这里我才进来的。”我没有必要撒谎,就算我说我是特意来的,他也不会相信。

    “那女的得赶紧送走,留下来就是祸害。”

    “这我知道,所以我在到处找她。”

    “她可能去找刘四通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就因为刘四通,她全家都被张玉给杀了。

    “你在这里安心养伤,我这就去找她。”

    邢武阳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我要掀起帐篷的门帘子时,他突然来了一句:“刘四通不能留着。”

    这些我都懂,但是从他邢武阳口中听到我就有点不懂了。我本来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杀死刘四通的。我已经从张怀顺那里证实了,邢武阳确实是刘四通的人。张怀顺跟我说,刘四通是张玉的老部下,他们都是从秦王府出来的。当初朱元璋分封诸王,他的儿子们都在外面称王。朱棣占了běi jīng,被封为秦王。张玉便是朱棣在攻打北元残余时候一手提拔起来的。邢武阳便是当初秦王亲军之一。

    靖难之役初期,朱棣也不是一帆风顺,栽过跟头亲军被打残了,他才去宁王那里借的蒙古雇佣兵。邢武阳后来也被编到了普通步兵营,跟临时招募的民兵混在一块。

    与刘四通邢武阳不同,王聪却是南军降将。主动跑过来投诚朱棣的。主要原因还是李景隆那个白痴根本不会打仗,像王聪这样知道变通的,自然要“良禽择木而栖”。黄子宁是王聪的部下,也是亲卫。当然,归顺以后就不能让王聪有自己的铁血武装,黄子宁一类的就被分编到了其他步兵营中。

    就这样邢武阳和黄子宁到了一个队中。黄子宁死忠于王聪,而王聪跟刘四通不和,自然黄子宁就容不下邢武阳。

    还有就是刘四通的恋童癖,张怀顺说其实是军中尽人皆知的秘密。就连主帅张玉也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刘四通是他的亲信老部下,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闹的太出格就没有问题。这次也该着他刘四通倒霉,遇上了七八孩子藏身之地,而王聪派了两百多人出去抓他的把柄。该他有这一劫。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邢武阳要背叛他。

    出了帐篷,刘四通养病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转一个弯就到了。果不其然我在门口碰见了鬼鬼祟祟的那个女的。我得问问她叫什么,不能老是那个女的,那个女的。

    我拉住她想要掀开门帘子的手,把她拉到一个帐篷的后面。确定四周和帐篷里没有人以后,我才质问她:“你干什么?”

    “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挺厉害啊,还能知道刘四通住在哪里。”我冷笑一声,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种感觉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是很难能体会到的。就算我当兵的时候也是还没当上班上就半途退役了,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这种训斥人的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问道。

    “曹玉娘。”

    她回答的倒是老实,可能是因为我救了她。我还要带着“救命恩人”这个身份给我的成就感。

    “曹玉娘……这样,你不能留在军中,万一让人知道你是女扮男装,肯定会查出昨晚的事情。那样我们小队的人和你都得死。”

    “既然要死,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她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我心里说我他妈愿意救你呢,我是见不得死那么多人。一个女孩家家的,光着身子被绑在箱子里,得有多可怜。她反倒不领情,她凭什么。

    哦,她全家人都死光了,她也不想活了。她想不想活真的不关我的事情,但是我手底下还有八个人八张嘴要吃饭喘气呢。

    “你死不死我真的懒得管,但是你要连累我们跟你一起死,我可就不答应了。”我也是这么说的。

    听了这话,那曹玉娘也知道我说的有理,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是还有爹爹么?我把你送出城,你到南京去找你爹吧。让他赶紧跑,朱棣早晚就打到南京了。”

    看到曹玉娘狐疑的眼神,我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我不走。”曹玉娘最后来了一句,“只要你让我留下来把那个畜生给杀了,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让你走你都不走呢。”我都让她给气笑了,“用不着你杀,我们也知道不能留那个刘四通,到时候我们会想个法子杀死他的。”

    “我要亲手杀死他。”

    这样的女人不要招惹,更不能娶回家。谁留在身边谁倒霉。

    曹玉娘绞尽脑汁想了一阵,我知道她是想找理由找方法让我把她留下。

    “你叫牟武?”她突然来了一句。

    “怎么?”我被问得有些摸不到头脑。

    “太常寺的牟文跟你什么关系?”

    “什么?牟文?你认识他,你知道他在哪里?”我太激动了,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瘦弱的胳膊,能给她扭断的滋味,我当然意识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要让我留在军营里。”;

第十章 进击济南城

    “**威胁我!”原先的激动瞬间化成了愤怒。谁遇到这种情况都要怒不可遏,一个你认为完全掌握在手中的人,突然间拿住了你的弱点,咸鱼翻身的骑在你的头上。

    我把刀抽出来抵在她的脖子上,眼睛盯着她的脸,余光却瞄着刀锋。我怕自己手一抖真的用那锋利的匕首把她给杀了。

    “你杀了我好了。”曹玉娘眼睛一闭,引颈就戮的架势。我很后悔自己没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è的能力。我刚才过激的表现,让我彻底被动了。

    “差你这一刀我们曹家就断子绝孙了。我以后多活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报仇而活了。如果没办法报仇我还不如死了。”

    其实她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的,这些话就是为了证明她不怕死。任谁一个女孩子经历这些以后也会是生不如死。她也不想把我给逼急了,顺便用自己的悲惨身世来弱势一下。

    我只能把她推开,心里其实稍微权衡一下,便决定让她留在军营。其实说实话,我并不担心她被发现,顶多被杀了么。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我就又回到现代了。至于连累我那些手下,这种事情跟牟文的下落比起来,我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而且我老是有种想法,会不会其实我是进了自己的梦里,或者是自己虚构的一个世界里。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不许自己在军营里乱来。”我妥协道:“如果你做不到我就真的让你去见你的家人。还有,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既然我知道他是太常寺的人,自然就有办法能找到他的下落。”

    曹玉娘眼中闪过一道光,冲我点点头。

    张玉的部队因为刘四通的重伤而在济阳多呆了一天。我让曹玉娘去照顾邢武阳,结果差点没把邢武阳气死。没办法,我又不能跟他说我留她的理由,好在他趴在床上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队伍多呆了一天,但是这一天时间根本不够邢武阳恢复到能自己走路的程度。照张怀顺的说法,一般遇上这种情况,邢武阳是要被留在济阳的,顶多留一个人在身边照顾。那还是军官才有的待遇。因为一个普通士兵是没有资格占据一个战斗力的。

    刘四通也是重伤昏迷,他不能留在济阳,张玉让士兵做担架抬着他一起行军。他不愿意再拖了,还有一天的路程他就可以包围济南城了。邢武阳有了榜样,我也决定让他跟着我们走,大不了抬着他呗。

    抬邢武阳的任务就落到了张怀顺和山娃的身上。山娃没有问题,身强体壮。张怀顺年纪大一些,走一段路还要歇息一段。我便把他换下来,我来抬。

    “你一个什长却怎么给手下的士兵当抬夫。”黄子宁在不远的地方冲我说。

    我自然不认为抬一下邢武阳有什么不妥。特别在部队里,班长关心班上的战士很正常。可是在封建社会的明朝,等级制度和尊卑之分还是很要命的。

    “我这个什长不该抬,那是不是你黄子宁来抬啊?”我顺势停下来,“来,这担子就由你来抬。”

    这次轮到我跟黄子宁对峙了。因为我停下来了,我队上的人都停下来。一时间挡住了近卫营士兵的道路,引起局部的sāo乱。张玉也感觉到了,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又径自走了。

    最后黄子宁还是屈服了,咬着牙槽接过了我手中的担架。

    没走两步,黄子宁就问邢武阳“前rì夜里,你为何要杀刘四通?”

    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答案,所以我不动声sè的往担架边上靠了靠,准备听个究竟。更没想到的是,队上的其他人也都担架这边靠了靠。

    “我若不杀他,我们不都得死。”邢武阳在打太极拳。这种借口和理由太没水平了。

    “哼!”黄子宁在通过鼻子冷哼一声。

    “你们也没有人说刘副将是我杀的不是。”

    这倒是真的,虽然目前没有人追究刘四通重伤的责任,但是总有一天这是要面对的。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在yīn谋什么肮脏之事?”

    后面赶上一匹马来。听那不合群的骄纵声音,就知道是个将军。抬头一看,是薛仁。薛仁跟刘四通一样都是张玉的“嫡系”。他们两个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张怀顺虽然是个士兵,却很是知道这其中的猫腻。老早他就说这个薛仁可能会找我们的麻烦。果不其然,还真的来了。

    “薛将军,属下正在安排照料邢武阳的事情。”当然要我回答。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说,刘将军头上的伤是谁干的?”薛仁说话不敢太大声,因为张玉就在前面不远处。

    “将军,当时情况混乱,灯火昏暗,也不知道是谁失手击中刘将军,是他自己的手下也未可知。”

    薛仁看着我,咬牙切齿的。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张玉对我可是不一般。弄不好我是他一个什么七拐八弯的亲戚也说不定。

    “你们抬着这么一个废物,延误行军。让他自己下来走,若是今晚就攻打济南,岂不是有三个人无法参战。”

    山娃和黄子宁当然不会把手中的担架放下。这王八蛋就是找茬,别说三个人不能参战,就是三十个三百个,又能怎么样。你想象得到自己身后站着九个小兵,就敢跟一个将军对峙的感觉么。

    “怎么?本将军的令就敢不听了?”

    薛仁是张玉的心腹,不单单掌管两万骑兵,还能调遣张玉的近卫营。理论上讲,他对我们的这种要求是合理合法的。

    最后还是邢武阳忍不住,自己忍着疼从担架上爬下来。曹玉娘见邢武阳站的踉跄,不自觉的便上去搀扶。那薛仁好不是东西,居然一鞭子卷向曹玉娘的胳膊。

    “谁让你扶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鞭子就先到了。不过鞭子在半途就被黄子宁给抓住了。

    “啊!”曹玉娘还以为自己的胳膊肯定会被鞭子抽到,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一闭眼,还喊了一嗓子。

    我心说,这下完了。娘们家就是娘们家,关键时候就得掉链子。

    “反了你们了!”薛仁也想不到黄子宁敢抓他的皮鞭,恼火的把皮鞭往后使劲一抽。

    那黄子宁也不是傻子,手一松也没跟他争夺,晃了薛仁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都到这份上了,再不发飙我都觉得不应该了。好在黄子宁这一闹,薛仁倒是没注意邢武阳身边有个女的这个情节。

    “来人,把他们都给我绑了。”薛仁终于不压低声音了。

    前进的队伍一阵sāo动,其实我也怕张玉注意到这边来。三天两头成焦点可不是什么好事。

    “薛大将军,让末将一通好找。”这时候王聪带着几名士兵过来了,“大帅在前面找你,商议军机大事呢。这点芝麻小事,让末将替你料理了,那边大帅催的急呢。”

    “哼!我就不信你们还跑了不成。”

    薛仁撂下一句话,就打马往前追张玉了。王聪坐在马上看了我们十个一阵,也调转马头走了。

    傍晚时候就到了济南城外面。;

第十一章 夜探济南城

    也不知道是已经跑空了还是宵禁了,老远看济南城就像是一座死城,没有灯光也没有动静。济南城四周都是一马平川,看见个小山包都困难,想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看看城中的情形都没办法。

    知道济南城里有大明湖有趵突泉,以前也没有去过。这次居然到了六百多年前的济南,不知道大明湖和趵突泉是不是在城里。如果真能打进去还不死的话,一定要好好看一看。拿手机拍几张照片。

    不对,我穿越的时候,身上是没有手机的。除了穿的衣服以外,其他附加设备都没有。太遗憾了。

    没想到我还是遗憾的早了,薛仁果然又回来找茬了。那会儿天sè已经完全暗了,连济南城的城墙都看不到了。炊事班已经开始生火造饭,我们也开始在集结的地方搭帐篷。帐篷当然是搭给当官的。像我们这种小兵只能相互偎依着取暖。幕天席地的睡觉。好在我一直遇到的都是晴天,万一遇到个刮风下雨的,我哪里受得了。

    “牟武!今晚上就派你带你的小队去刺探济南城中的守备情况。”既然明的不行,就来yīn的。

    这他妈就是想让我们死么。如果我们进不了济南城,根本刺探不到敌情,那是失职,这是死罪;就算进去了,能不能出来就另说了。基本上这种任务都是有去无回的。

    我本想理论一番,但是却被张怀顺给拦住了。他告诉我,基本上每攻一座城池的时候,都会有一批人去刺探情报。如果城中已空,没有抵抗便是赚到了;如果碰上顽强抵抗的,基本上就是去送死的。有点类似于更古老点的时候,两个人决斗,往往在出招之前先说个“请”字。攻城守城都是那一套,很难有取巧将一座城市拿下的。强攻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什么攻其不备一类的说辞,意义并不大。

    也就是说,薛仁明目张胆的让我带人去送死。我不愚昧,比他先进六百多年呢。只是秀才遇到兵,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再来给我解围了。

    “薛将军,既然是刺探情报,人越少越好,我只带两个人,多了无益。”既然是送死,我觉得还是少几个人吧,人多了还要相互照应反而拖累,人少了逃起来方便。

    “好,那就你跟今天抓我鞭子的那小子,还有我原本打算抽的那个娘娘腔一起去吧。咱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没有刺探到军情,即便你们回来了,也是死罪。”

    薛仁那老小子还真不知廉耻,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薛将军,我希望能自己挑选人手。”

    “放肆,你想违抗军令么?我现在就砍了你。”

    “我们去便是了。”黄子宁走上来说了一句。

    这就有点悲壮了,就跟诀别差不多。我拉过张怀顺跟他叮嘱了几句,也不过是万一我们有机会回来,让他去找张玉求情。至于万一回不来,就不是我cāo心的事情了。

    我本来以为出去侦察,应该换个夜行衣什么的,或者是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化装侦查。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没有那套,你还必须穿着北军的军装进去。

    黄子宁很淡定的,有点跟他那个年龄不相称的淡定。其实想想也对,我们这个时代,男的要二十几岁才能结婚,明朝初年呢,一个男的估计十三四岁结婚都算晚婚了。他黄子宁要是不当兵,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曹玉娘也不见得有多害怕,就是冷得要命,在黑夜里都能感觉到她在打摆子。

    “你在城外等着吧,我跟黄子宁进去,如果过了子时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跑吧。”在济南城北城墙的拐角处,黄子宁说要爬墙进去。我不至于让曹玉娘这个弱女子跟我们一起爬墙,“刘四通早晚会被邢武阳杀掉。如果你把整个北军都当成你的仇人,你也杀不完。张玉早晚也要死,希望你能看到那一天。”

    “我要跟你这你们进去。”思考了一下,曹玉娘还是决定跟我们一起爬墙。她是那么的任xìng和决绝,以至于我跟黄子宁除了打昏她或者将她捆起来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她乖乖呆在城外。而这种天气打昏她或者把她捆在那里,无异于杀死她。

    爬墙还算顺利,黄子宁在前面用匕首开道,那城墙上的土坯砖很容易被敲出洞来,遇到石块垒成墙面,就在石缝间打桩。我断后,在下面拖着曹玉娘,花了半个时辰吧,也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爬上城墙。这期间要忍受寒冷和疲劳,对我当真是不小的考验,好在我坚持了下来了。可能在现实中,我是没有那个耐力的。

    我翻上城墙的时候,黄子宁已经放翻一个守城的南军士兵了。说实话,城墙上的看守稀稀拉拉的,甚至连个灯都没有。在城墙上走动,脚步声能传出很远,每走一步我都心惊胆战的。爬墙累出的汗,一瞬间就被风吹干了,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

    “谁在前面?”一个声音把我刚平下来的鸡皮疙瘩又吓起来了。

    “口令。”

    “口令。”我一紧张,也跟着喊了一句。我的呼吸都没有了,这下可真完了。刚上城墙就被发现了。死的太快太冤了。就跟CS游戏,刚出生崭新的AK还一枪没放就被对手狙击爆头一样。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没想到那边居然念了一句诗,确切的说是一首词里面的一句。我知道,是南宋那个谁写的。就是弃文从武那个名将,一时间我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了。就在嘴边的那首词,我就是脑子一片空白啥都想不起来。

    “我们刚上来换防,还不知道口令。”黄子宁一边说着一边悄声往前靠近。我看不到对面那两个南军士兵的表情,也没听见他们临死前到底喊没喊出声音来。

    “其实让我想想,我能想起下一句来的。”我帮着黄子宁抬那两具迅速冷下去的尸体,还念念不忘刚才的口令。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对对对,就是这句,你不早说。”我回头埋怨曹玉娘。

    “小声点,赶紧下去。”黄子宁比我老成多了,毕竟是经历过阵仗的人。

    在济南城转了很久我也没有找到大明湖和趵突泉。黑灯瞎火的,哪还有心思找景点。再说明朝的时候,也没有像现代这样对景点盲目的开发,好不好看也不一定。

    济南城最中间,就是济南府行政长官的宅邸。济南府的知府,官职在现在来说,相当于山东省省长了。不过那个时候机构庞杂,权利和官阶应该都没有山东省省长大。我们居然没有什么阻碍就到了知府衙门外面。

    “还要进去么?”

    黄子宁摇摇头,示意进去没啥意义。城中就属这个地方南军看守最严了。黄子宁懂得阵法和军队扎营布置的惯例。根据他们南军换班巡逻的时间和频率就能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在城中防卫,根据他们换防的地点,也能知道兵力部署。

    就在我们打算离开的时候,知府大门却打开了。两个提灯笼的士兵将衙门口照亮。

    我看见一个年轻汉子先从门里出来,接着是一个中年人。没多久一个下人不知道从哪里牵出一匹马。那马蹄子上包着厚厚的布,走起路来根本没有什么声音。

    两个人在门口寒暄了许久,那个年轻汉子才跨上马往城南去了。

    “那个老人叫铁铉。”曹玉娘低声说道,“他就是山东参政。”

    “那刚才骑马走的那个男是谁?”我比较好奇那个年轻的。铁铉我是知道的,靖难之役里面比较出名。

    曹玉娘不知道那是谁。她认识铁铉应该不奇怪,她老爹曹俊仁是洪武朝的太子太保,后来太子死了,他也就跟了建文帝。那个铁铉说不好就是曹俊仁的门生。

    “看来这里的知府已经跑了。”黄子宁总是能比我看得更深一些,“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一个参政当家。”

    “这下死不了了,”我可是放心了,“这样的情报即便不给我们记个军功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将这铁铉杀了,岂不是更大的功劳。”黄子宁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果然还是年轻,总想着一口吃个胖子。这铁铉最后是被朱棣给腰斩的啊,哪是你能杀死的。别刺杀不成反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别去!”我就听见曹玉娘情急喊了一声。

    再看见就是黄子宁已经从我们藏身的巷子里窜了出来,一柄短刀在手,目标就是铁铉。铁铉和两个士兵还有一个下人,刚想回府来着。听见了曹玉娘的叫声,回过头来,结果看到的正是黄子宁的刀尖。

    铁铉是文臣,哪里经历过这种暗杀的阵势,一时间就愣在了那里。两个士兵手里提着灯笼,也来不及抽刀保护。

    我倒是冷静下来,拉着曹玉娘想看看黄子宁到底能不能把铁铉杀死。如果他杀死了铁铉,那么,历史真的就改写了。

    其实历史是改不了的,如果铁铉真的死了,那么我就不是真的穿越到了明朝。而是进入了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历史场景。而那些人物和场景可能都是我看过的那些历史资料的记忆碎片。充其量加上了一些我自己的想象。

    黄子宁距离铁铉也只有三步的距离,我知道他的身手,铁铉必死无疑了。旁边的曹玉娘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心里也是一沉。;

第十二章 死里逃生

    事情却总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当我看到那把宝剑的时候,我就相信了,这一定是历史洪流无可阻挡的铁证。

    宝剑的主人属于一个穿着米白sè儒衫的青年,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不要想那是我的孪生哥哥。我照过镜子的,跟他长的千差万别。那个青年儒雅清秀,我猜大多数的男青年见了都会自惭形秽。当然我跟他千差万别也不是说我丑,帅也是分好多种的。我只能说我们俩不是一个类型的。当时我脑海里萌生的一个词就是“书生剑”。

    我完全被那把剑给吸引了,灵动危险。即便是黄子宁,也被压制的很快就只剩招架之功。

    “还愣着干什么,去帮忙啊。”曹玉娘推了我一把,才让我回过神来。

    我拿出身上准备的短刀,冲过去跟那两个反应过来的士兵打在一起。我有自知之明,现在去帮黄子宁打那个儒生,只能是帮倒忙。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刀法套路,完全就是在那里胡乱劈砍。好在那两个士兵跟我一样也没啥经验。我仗着自己身体强壮一些,跟两个人打在一起也不落下风。

    “黄子宁跑啊!”我总有力竭的时候,快坚持不住了我只好喊黄子宁逃。

    说起来简单,我跟他都被拖在那里根本脱不开身。我还能抽空看看他的情景,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伤口了。

    历史果然没法改写,我们这次的代价就是搭上自己的xìng命。今天晚上在历史的长河里,连个浪花都算不上。我都有点想放弃了,要不干脆就投降算了,弄不好还能活一条命。我知道黄子宁肯定不会投降。他有他的骄傲,我没办法理解。

    曹玉娘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军装给脱了,就跟一个疯婆娘似的冲了出来。那场面谁看了都会被吓到,或者被雷到。

    她是冲着那个白衣儒生去的,撒泼似的双手握刀直上直下的砍啊。儒生也要回剑格挡,一下就把曹玉娘的剑给挡到了地上。不过这也让他顿了一下。可能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好男不跟女斗的思想让他就那么看着曹玉娘将地上的刀捡起来,再用跟刚才一样的姿势砍过来。

    儒生似乎有洁癖,不想让眼前的这个脏兮兮的女子给碰到,便一个劲地往后退。那货就是装逼,就连后退也要那么儒雅,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宝剑斜指地上。

    “走!”黄子宁算是摆脱了困境,赶到我身边帮我挡下一个士兵,我们算是抽出身来顺着大街往北跑。

    跑到曹玉娘身边,我使劲拉了她一把,给她拉了一个趔趄:“走了。”

    紧张后怕和冷风让我在逃跑中慢慢清醒起来。历史我是改写不了的,如果我对这段时间的历史知道的更多一些是不是就会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可惜我只读了一个下午的明初历史,也只不过知道一点点的轮廓。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是朱棣,山东是这场战争的主要战场。济南保卫战朱棣吃了不少的亏。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打比方来说,我就是一个三流的算命先生,有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意思,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就是学艺不jīng,顶多走街窜巷混口饭吃。离诸葛孔明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师还差得远。

    “北军jiān细!不要让他们跑了!”他们终于明白过来,开始组织人力追我们三个。因为带着曹玉娘,我们跑的并不快,很快就有南军士兵追近到能拿枪扎着我的屁股。照直着往北跑早晚要被抓到。我跟黄子宁各拉着曹玉娘的一条胳膊,互相对视一下,便明白了各自的心意。拐进巷子里。

    方案是定好了,但是在转左还是转右的事情上产生了分歧。黄子宁冲我一点头,我心领神会拉着曹玉娘的胳膊就往右拐。黄子宁却拉着她的另一条胳膊往左拐了。差点把曹玉娘的胳膊给扯下来,也差点把我给拖个跟头。

    “往左。”我无奈的喊了一句,回身往那条东西向的巷子左边跑。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身后南军士兵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呜哩哇啦的说了些什么,反正就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被刀砍中了。我们三个谁都不熟悉济南城,就算熟悉又有什么用,黑灯瞎火的,后面还有一群舞刀弄枪的莽汉追着你。早晚迷路进死胡同。

    就在我觉得放弃逃跑让他们抓住还比较痛快的时候,我们真的进了死胡同。想往回走已经不行了,因为已经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了。

    “算了,别跑了,让他们抓就抓好了。”我实在是跑得两片肺叶都快炸开了。

    黄子宁和曹玉娘也停下来,我看不出黄子宁的神情,反正曹玉娘满脸绝望。

    “跟我来。”我被一个人拉了一下。

    要知道,明明知道身边就两个人,却突然被第三个人给拉了一把,我立马吓的一激灵。这是传说中的鬼么?我都能穿越回明朝,那么见到鬼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我就感觉自己的胳膊是被那种铁爪子给抓住一般,那种疼,真怕自己的胳膊被生生抓断。扭头一看,黑乎乎的,像是一个老头儿。

    跟着走吧,这个时候胡同墙上出现一道黑乎乎的门。我们三个随着老头儿猫着腰进了门。另一边却又是一条胡同。走在胡同里的感觉,似乎就是刚才被堵住的那条胡同。只不过这次是往回走。

    跟着老头儿一路倒是再也没有遇到追兵。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走到一座宅子前面。光看宅子门前的空地就知道这座宅子不简单。那个时候虽然不像现在寸土寸金,在市区一平米的房子好几万。但是能在城中大街上有这么一套房子,还敢奢侈的弄这么大一块空地,那一定非富即贵。

    老头儿走到门口,伸手拍了拍门鼻上的铜环。没多久门就打开了,探出来一盏白皮灯笼。借着灯光我才看清楚大门的匾额上写着“冯府”。

    北方的院落都是一个模式,有屏风,有前后院。当然是指那种大户人家。只是不知道这家姓冯的老爷是什么官儿。

    老头儿直接领着我们到了后院,前院包括正厅厢房都没有亮灯。后院只有一间小房子里亮着灯,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谁在里面?”曹玉娘觉得没有危险了,便问老头儿,那亮着灯的房间里有什么人。

    “那是我们家小姐,自小患病,病情反复。现在正赶上痼疾发作。”那个老头儿冷冷的说。

    仔细观察一下,那老头儿除了瘦一点,还算jīng神。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你的脏腑。他不驼背,只是因为长得有些矮,走在他身后才会觉得他驼背。而且偏瘦的老头不经常驼背么。

    “你们要进去看么?”没想到老头儿不但回答了曹玉娘的问题,还主动提出让我们看看他们家生病的小姐。

    “不用,不用……我们就不打扰了。”这种事情还是避而不见的好,毕竟生病在古代是比较**和忌讳的。人主人家的孩子生病了,我们又不是大夫,进去了有什么用,在那里幸灾乐祸么?还是不咸不淡的表示一下同情和哀悼?

    谁知道那老头儿也不理我们,径自走到他们家小姐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就把门推开了。

    明显是在等我们进去么。我们三个互相望了望,还是曹玉娘比较大条,当先跟着老头儿进了房间。没办法我和黄子宁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夫人,他们三个是我在街上带回来的北军士兵。”老头儿居然知道我们的来头。那个坐在床边的中年妇女,就应该是这座宅子的女主人了。孩子他妈,看床上孩子的大小,也算这妇女老来得子吧。不知道小姑娘上面有没有哥哥姐姐。

    那个中年妇女,点点头,也没有转身看我们。只是在哄着自己的女儿。

    我们也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看样子是在发烧,一张脸憋得通红,隔一会儿会咳嗽两声。咳嗽的时候脸就变紫了,样子还真有些吓人的。小姑娘长得是挺标致的,就是得了这病,看样子像是活不长了。可惜了。

    我们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就像跟这个小姑娘告别一样。老头儿又把我们带了出来,在不远处找了一间厢房让我们休息。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跑到那里?”黄子宁没有进屋的意思,而是问起那个老头儿,“还有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第十三章 杀出重围

    我自从进了冯家的宅子,便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被抓到。后来看到他们家的小姐,心里就满是那种对小生命的恻隐,也忘了怎么会yīn差阳错的到这里。仔细一想的话,我们从那道矮门窜出了小巷,为什么后脚跟上的南军追兵没有打开门赶过来?就算再隐蔽,那么多人还带着火把,门就在那里,也会看到的啊。

    “小老儿对着济南城再熟不过了,对哪条大街小巷都是闭目能行。找到三位自然易如反掌。至于为什么要救三位,也很简单。你们北军马上就要打进济南府,我们家老爷在朝为官,自然要受牵累。你们也看到了小姐病情朝不保夕,居家南逃已不可能。府中只剩下一个伙房的伙计,一个跑腿的下人,一个伺候小姐的丫鬟还有夫人跟我这个老不死的管家。我们只希望三位壮士能在你们的将军面前说项一二,好保我家夫人小姐周全。”

    这倒也能说通了。我原本打算问那门的事情,后来想想也就算了。既然已经跑出来了,还cāo那心干啥。现在最主要的是怎么想办法出城要紧。

    “你把我们从南军手中搭救下来,我们不胜感激。我们只不过是普通士兵,人微言轻,恐怕没法帮你们。”

    “救了总比不救强,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老头儿说,“况且至少你们不会杀我们。”

    “敢问老丈高姓大名,如果有可能,我们定当尽力保护老丈周全。”曹玉娘是最心软的,可能源于她的母xìng情结。

    “小老儿这把年纪,死不足惜。我家老爷姓冯名泰,洪武朝时任国子监司业,现在在朝中任礼部左侍郎。我家小姐名叫冯婉儿,是老爷唯一的孩子。如果壮士能保老爷小姐周全,小老儿愿做牛做马,以报万一。”

    “我们记下了,只是今晚我等不能在城中逗留,必须出城。”黄子宁说道。我们确实要赶在天亮前潜出城去。不然也是延误军机,还要死罪。

    “小老儿去夫人那里通报一声,便带三位出城。”

    那个老头儿叫冯福,一辈子都在冯家做下人,直到做到管家的位子。他这一辈子也都在济南城里,目睹了这座城市几十年的兴替。对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带着我们走在黑夜中,没有灯光,没有月光,却毫不耽搁。

    在从北门还是南门出去的问题上我跟黄子宁出现了分歧。黄子宁的说法是南门外没有多少北军驻扎,守城的南军自然也很少,出去的机会更大一些。而我则主张从北门出去。北门外被北军围的水泄不通,守城的士兵注意力肯定全在城外北军的动静上,根本就无暇顾及一两个人从城内往城外跑。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我跟张怀顺说好,以花炮为号,好让他们救我们三个。

    “还是从北门出去吧,”冯福说了自己的想法,“北门只要出了城就安全了,南军根本就不敢追出去。南门就不好说了,一旦被发现,他们为了防止泄密,必会派人出去追击。你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战马。”

    冯福说的有理,最后我们决定从北门出去。

    北门的南军果然是严阵以待,个个都紧张兮兮的。正式过了半夜人困马乏的时候,城楼上下愣是没有一个人睡着的。

    “王把总,这磨刀霍霍的,可是明rì就要打仗了?”冯福先出去跟在城门楼下守城门的头儿套一下近乎。

    “嘿嘿,弄不好今儿个晚上就打起来了。”那个冯福口中的王把总好像不怎么担心,“冯老官儿,大晚上的跑到城门口干啥?没提前逃了?等北军打进来像你们家那种在朝为官的,可要倒大霉了。”

    “知道知道,这不是跑不动了么。家中能跑的早就跑光了。”说着冯福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说实话这是我到了明朝以后第一看到货币,而且是硬通货。躲在暗处,在火把的映衬下,那两锭银子显得格外暧昧。这要是在现代,一锭银子起码有七两,得换多少钱啊。

    “冯老官儿你这是做甚么!”那个王把总惊疑起来,“莫不是要贿赂杂家。杂家便是有命拿,也不见得有命花。”

    “王把总,莫要多心。家中小姐旧病又犯了,夫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得的方子,说是豹子血做药引对小姐的病有奇效。你说着兵荒马乱的我上哪去弄豹子血去。这钱那原本是要买豹子血的,反正也买不到了。王把总平rì里对小老儿多有关照,这钱,就当送给把总,将来到了外地也好应付一二。”

    我看那小姑娘多半是感冒发烧伤了肺,豹子血本就是燥热的东西,哪里能用来做药引啊。那个时候中医不怎么靠谱,还有更扯淡的巫医,有多少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药给治死了。

    我没时间感慨这个愚昧的时代,冯福帮我们拖住大多数的守门士兵,我们得乘这么短的时间从北城门出去。门口只剩下两个士兵,大门的门锁单靠人力是打不开,要用联动的机关开启。所以不需要太多人看守。

    但是为了让士兵和zhèng fǔ人员出入方便,在城门边上还有一道用石闸做得小门。那道小门在屯兵的兵站旁边,绕过去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好在有冯福在那边吸引着注意力。

    兵站里乌烟瘴气的,那些士兵的臭脚丫子味和吸烟的烟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说不上来的味道,实在让人窒息。我跟黄子宁还好一些,曹玉娘一个女孩子家就受不了了。

    就在黄子宁拧动机关想让那道石头千斤闸升起来的时候,曹玉娘很不争气的打了两个喷嚏。本来打喷嚏也无妨,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一群老爷们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女的打喷嚏,那不就坏了事么。

    “什么人?”总有那机jǐng一些的士兵,特别是这大战在即的时刻。

    坏事了,被发现了。千斤石闸已经缓缓升起来,不过那些惊醒起来的士兵反应要远远快于石闸升起来的速度。我站的靠后,见情况紧急,只能拿起一杆铁枪横在身前。幸亏兵站的通道还算狭窄,一根铁枪横过来,几乎把整个通道拦住了。

    只可惜我一个人哪里顶的过几十个人。两只脚都陷在砖缝里,也只不过顶了十几秒。就被推开了。一开始因为跟那些士兵靠的近了,他们的武器都没用上。我这往后一撤,好几杆枪都冲我扎过来。

    衣服上的那些铠甲,有一点作用,但类似于“防君子不防小人”。有两杆枪被铁片子顶回去了。不过还有三杆枪从铠甲缝隙扎了进去。先是感觉一凉,就是那种冬天一块冰冷的铁片贴在皮肤上。接着就是疼痛,刺骨的疼痛。那种疼痛让我更加清醒,连昏死过去都变得很奢侈。我都能感觉到枪尖扎出来的伤口,从里面里出来的血顺着身体流到鞋底。

    那十几秒钟足够黄子宁拉着曹玉娘从千斤闸下面跑到城外了。那些南军士兵心底的防线就是济南城的城墙了。如果城墙被打开了,那么他们就完了。所以一群人忙着要把那个开千斤闸的机关给毁掉。我眼看着他们争先恐后,却没办法阻止。

    之前我把张怀顺留给我的花炮交给了曹玉娘,也不知道她记不记得给放到天上。身上的血肯定越流越少,我也渐渐开始变得意识模糊起来。我只记得,在我眼前快要变黑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山娃。他一个人,用肩膀将那个千斤闸给扛了起来。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四章 回到现实(一)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病床上了。雪白的床单,我叫不上名字来的维生仪器。还有熟悉的医院那种消毒水的味道。我回到现实了。

    我坐起来,看着自己依然跟死狗似的躺在病床上。现在的我恨极了自己。我给了自己一巴掌,跟之前一样,我把自己打得虚无缥缈的,然后再重组回来。在这个游离的世界里,我根本就没办法恨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无力。

    冷静下来,我回忆穿越到明朝以后的所有事情。还是比较清晰的,就像是做了一个梦,马上醒过来,对那个梦还是记忆犹新。那么我就开始思考,这会不会是个梦。我灵魂出窍了,依然可以睡觉做梦。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吃饭,因为我变成这个状态的那段时间,并没有来得及感受到饥饿。

    应该就是一个梦了,灵魂出窍这样的事情,估计也不耽误做梦。不然我也不用从病床上醒过来。

    跟自己呆在一个房间那种感觉太压抑了,特别是在医院里。我决定离开,在看了足足五分钟那个显示心跳的示波仪的显示屏以后。那些代表心跳的波动,只不过说明我还有生命迹象。但是没有意识,没有思想。所有的意识和思想已经被剥离出来了,跟着现在的我。

    而我只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出了医院,我东游西荡,外面路灯光怪陆离。而在我看来,那些光线像是有实质一样,能将我的身体shè穿。我躲避着那些灯光,最后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引力将我牵引到了我跟陆佳租的房子外面。

    我身上没有钥匙,也没有必要敲门。房间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老早就关灯了。屋子就那么大,一室一厅带卫生间厨房,一千块钱一个月,已经算很奢侈的了。

    陆佳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我能看到她眼睛一动一动的,应该是在做梦呢。我想去摸摸她的脸颊,可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

    就像是水中倒映的唯美图画,我只能在旁边看看,如果想伸手去捞,结果只能支离破碎。

    “陆佳……”我轻声喊了她的名字。

    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我并没有打算把她吵醒,或许根本就吵不醒。可是我却看到她身子稍微动了一下。一定是我看错了,我又叫了一声。

    她醒了,真的醒了。我能看到她眼睛中先是惊恐,然后是惊诧,接着便开始蓄满泪水。当她从床上爬起来扑到我身上时,我看着躺在床上的她愣住了。

    这不矛盾,就像我可以跟还在医院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我共处一室一样。如果不是我看见依然躺在床上熟睡的陆佳,此刻的我应该欣喜若狂的。因为我可以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她双臂勒住我脖子的那种窒息感。

    “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陆佳哽咽着,我的肩膀能感觉到她泪珠的温度。

    女人是感xìng动物,她怎么就不想一想我虽然没有死,但是毕竟身上好几处骨折呢。就算真的醒过来了也不可能立马就自己回家啊,而且还是大半夜的。我又怎么能那样残忍,告诉她其实我是在她的梦中。

    或许是我自己也在饮鸩止渴吧。陆佳在我怀中那真实的触觉,也让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虚无缥缈。

    “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还是大半夜的?”等激动的心情平复以后,她也开始理智起来。她松开我的脖颈,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我没有回来,我也没有醒,是你在做梦……”事实是她不傻,总会知道真相,即便在梦里不知道,等她醒了之后,就会是更大的痛苦。

    好一会儿陆佳都没有说话,就像丢了魂似的。冷不丁的她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那种痛跟她一样真实,我感觉整个左脸都是火辣辣的。我不知道陆佳有没有感觉到疼,打完我之后我见她还是那么迷茫。

    她回头看看床上,想看看自己。结果一定令她失望了,我能看到的那个熟睡中的女子,她是看不到的。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那就是梦境并不等于灵魂出窍。

    “你走吧,我不要这样的梦……”陆佳喃喃自语,“我明天还要去医院。”

    “陆佳你听我说。”有些事情就必须说清楚了,“我已经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想等我醒过来啊?我们就攒了那么点钱,别浪费在我身上。”

    陆佳眼泪就没有干过,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不知道是在否定我的话,还是在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梦。

    “我的意思是,你明天就去办理出院……我爸妈知道这事情了么?”

    “我没敢还告诉他们,”陆佳摇摇头,“现在的医药费是撞你的那个人家里给付的。”

    我心里想着,要是那个小子给付医药费,那在医院呆着就呆着好了,弄不好哪天我就醒过来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万一放弃维生了我彻底死翘翘了,我现在东游西荡的魂魄还能不能留下来。神话故事里不是有黑白无常会来拉人么,进入六道轮回。

    不过再一想,我就这么死赖在医院,对陆佳还有我的父母指定是煎熬。他们可能会想着宁可有1%的希望,也要维持下去。而我却不想他们因为我而身心俱疲。

    “你看看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不如个死人呢。”我摇晃着陆佳的胳膊,“别让我白死好不好,好好敲他们家一笔竹杠,将来你也能过的好一点。”

    我真是这样想的,不要说我没有道德。他撞我的时候就是有道德了?起码我是搭上去一条命啊。有时候我就很不理解了,他们怎么就不能像我这么现实的想一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那么最实际和最有前途的解决方法对谁都好。

    “不要有什么道德上的或者情感上的压力,我都这样想了,你们有什么想不开的。可能要紧的就是我在出事之前没有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可谁又能想着自己上一刻还在图书馆,下一刻就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呢。”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陆佳一时间很难接受我说的话。也确实,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旁观者了。甚至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体都能有幸灾乐祸的想法。我怎么能去强迫她接受我这么“不负责任”的想法。

    接下来我们两个就那么在陆佳的梦境中静静的没有一句话,直到她忍不住。

    “你真的灵魂出窍了?”这个时候她的好奇心开始复苏了。也好,跟她扯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让她醒过来的时候不至于太难过。

    “应该不叫灵魂吧,起码在我们东方人的神话故事里不是的。”我故意让自己的话语配合着表情能让气氛轻松一些,“我们叫魂魄或者魂儿。”

    “那这三天你都去哪里了?你会不会飞,有没有法术,能不能穿墙,你能看到鬼么……”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都不给我回答的时间。

    “我一点点的给你讲,不要着急。”我们两个暂时忘记梦境外面的那个残酷的现实,沉浸在两个人的温馨里。

    “不行,我怕我醒了就看不见你了。”

    “好。”我说,“我不会飞,可以穿墙,没有法术,我也没有看见什么鬼。”

    接着我把我穿越到明朝的事情讲给她听,没想到我在明朝过的时间跟现实是一样的。这三天时间里我遇到的事情,着实会让人吃惊。但是,陆佳听了却哈哈笑了起来。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你真能编。

    一个喜欢写乱七八糟东西的人,脑子里肯定要装一些乱七八糟的。他往往也喜欢跟周围的人分享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陆佳是听惯了我的胡诌,这个时候还是把我说的当成了是我编的故事。

    “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呢?”我苦笑摇头。其实信不信又有什么呢,能看到她开心起来那些是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分别。

    “恩……”陆佳想了一下,“你不是说在回来之前身上被枪戳了好几个洞么,我看看有没有不就清楚了么。”

    这算哪门子的逻辑啊。我回到现实了,身上还穿着出事时候的衣服呢,身上没有伤口也很正常啊。根本就说明不了问题么。

    不过为了配合她我还是把T恤给撩了起来。

    肚子上赫然有三块淡淡的红痕,就像伤口愈合一样。我一抬头,看见陆佳吃惊的愣在那里。说实话,我也很震惊的。就当那是伤口吧,那位置跟当初穿越到明朝时候让南军士兵戳中的地方别无二致。

    “这下你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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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录介绍:
我叫牟武,是个快递员。本来以为会跟自己的爱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结果一场离奇的车祸让我变成了植物人,我的魂魄意外的穿越到了明初,并且卷入了靖难之役。在冷兵器战争的洗礼中,我发现那场车祸居然是让我回到明朝的一个阴谋。而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一个女人活过她二十六岁的生日。 我的穿越到底是打破了历史的平衡,还是正好弥补了这段历史中短缺的一环?一直在帮我化险为夷的魂魄,难道真的是我的孪生哥哥?为了我的爱人,我该让六百年前历史逆袭,还是在时代的大潮里随波逐流?或许一切的假设都不是答案,而真正的答案就在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记载在了历史的书卷中……乱明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