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找上门来
开城门投降朱棣也不是不行,但是谁能保证在他死伤了几千人以后,进了城能收束住手下不在济南城里闹事?而且济南城失守了,朱允炆又要怎么看?那些官员还不得被现任皇帝给灭了九族啊。虽然在军事上失利,朱允炆要杀个把官员还是有那能力的。主要是朱棣没必要保护他们,特别是这一百份的《周公辅成王论》发下去以后,基本上就是不可调和了。
“尊夫人也是为了城中百姓,说说而已,暮大人何必当真。”
文人也不见得都有李太白的酒量,暮汶喝那点猫尿就醉了。
“妇道人家,怎知道身死国难的慷慨激昂。气节!懂么!”
铁铉也在一边相劝,不过偏偏起了反效果。那家伙反倒骂骂咧咧起来。
虽然他骂人的话也文绉绉的,听起来也不是很好懂,但是听多了也恼火啊。
“暮大人,你是文官,可知道前方将士的苦衷!”我一顿手中的酒杯,“远的不说,单单你shè到城下的一百份《周公辅成王论》,你知道能让朱棣发动多凶残的进攻?他朱棣打自己的侄子,凭什么让那些士兵白白送死!你道北军的士兵就不是爹娘生养的么?你就好随便屠戮!你说夫人是妇道人家,难道你就不是书生意气?说到你们书生的固执,可要比妇人之仁危险得多。”
我都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种话来,我偷瞄了一眼夏如梅,见她正在盯着我,那眼神有一些异样。暮汶想要争辩什么,却被铁铉打断了。
“牟武先生,你是说朱棣不但不会被说通,反而会反扑?”
“铁大人你说呢?他朱棣的劝降信你看了又是什么心态?”
“那可如何是好?”书生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只是守城更加困难一点而已,可能铁大人不会见过战争会那么惨烈,会死那么多人。”
要说我,也没见过什么惨烈的战争。刚被张玉抓到军中那天晚上算是最惨烈的了。在后面就是在济南城城墙上见过的了。
“就没有解决的方法么?”
“事情已经发生了,灾难就不可避免,你只能让它减低到最小的程度。”我必须让我自己接受这一点,也要让他们了解这个结局,“当然,这几rì在城墙上的战斗也让我有些失去理智,我愿带领一支敢死队,趁夜sè潜出城,烧掉朱棣的粮草。这样,或许可以延缓一下他的进攻。”
“不过这种伎俩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烧他粮草不是釜底抽薪之计,他必然会更疯狂的反扑。”
跟这两个书生我没有必要深思熟虑,顺口胡来的忽悠他们就行。铁铉确实需要一个军师,当然,暮汶肯定不行,至于我,只能算半个。
“怎好让牟武先生冒如此大险。”铁铉犹疑不定。我猜他不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是担心我反水。毕竟我是从北军过来的,现在张玉手底下的编制还在呢,南军一点薪水都不给我发。
“大人放心,我既然身在济南城了,而且也杀过几个北军士兵。”我解释道,“如果我想跟朱棣里应外合,根本就不用如此,只消在南军中制造矛盾,制造恐慌,让他们相互猜忌,绝望就好。这点能力在下还是有的。”
至于这种能力到底我有没有我心里还真没底,不过话只能这么说,不然就达不到说服他们的效果。至于为什么我要上赶着出城偷袭北军,一个原因是我想找的人最后让我失望了,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说的可不是逃出济南城这么简单,没有了最后的动力,我甚至不想在明朝这个混乱的年代呆下去了。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因为眼前的夏如梅。我总是容易将她跟张乐乐混淆,一不小心就会认为是张乐乐也来到了悲催的明朝。我没办法带她回去,那至少让她过得轻松一些。
暮汶最后醉的不醒人事了,早早就让他老婆夏如梅服侍着睡下了。朱棣果然在夜里就发动了疯狂的进攻,大有不打下济南誓不罢休的意思。大约有两万人在今晚参加了战斗,一直打到天亮。等双方的士兵看见城墙底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时,这才停止了战斗。济南城的北城门上又多了两个窟窿,最终朱棣也没能将济南城攻破。
铁铉是被守城的士兵给叫走的,开战的时候,我们酒刚喝完。他上了济南城的城楼,这一夜就没有再下来过。他要在那里鼓舞士气,不然可能南军也撑不到天亮。
“牟武先生,你当真要出城偷袭?”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夏如梅送出来,问我。我只能点点头。
“我想问先生,济南城到底能不能守住?”
我能跟她说能么?她要问为什么,我就说历史就是这么写的?“守得住如何,守不住又如何?他们皇家的家事,无论结果怎样,结果都是我们遭殃。”
“朱棣最后会打到南京是吧?城中的人都说将来燕王是要夺天下的。”
“这个可不好乱说,不然你家相公又要生气了。”我开个玩笑,想让气氛不那么压抑,“朱允炆姓朱,他朱棣也姓朱。”
“先生如此开脱,有些不像是这里的人。”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济南府人。”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嗯?什么情况?难道她知道我的来历?还是她有超能力,能看出我是穿越过来的。
见我愣在那里没有说话,夏如梅又赶紧补充道:“先生勿怪,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额……我只是想说,你很像我一个故人。”我摆摆手便离开了暮汶的宅子。
外面天不算黑,城外的火光能把大半个济南城照亮。震天的喊杀声萦绕在整个济南城上空,感觉这就是一座鬼城。
虽然是四月份,晚上还是很凉的,特别是一阵风吹来,更是能冷入骨髓。这女儿红虽然喝起来没什么感觉,但是后劲很足,现在我都有些醉意了。
我要去找刘四通,看看能不能说服他。如果有他的帮助,我跑出去偷袭北军,成功的希望就要大一些。毕竟他要更懂得北军的编制,粮草的管理,还有朱棣的习xìng。
可能是刚才在他们家门口做的决定吧,我不再想着要逃离这个跟我无关的世界,就为这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子,不要对她的世界太过绝望。
刘四通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以后,便又搬到了冯府。我去看过他两次,问他有什么打算,他也相信朱棣一定会攻下济南城,到时候他就投降。说不定张玉还会收留他。
我走到冯府门口的时候才感觉有些不对,大门是开着的,里面隐约有灯光漏出来,间或还有兵器交接的声音。打仗次数多了,我对于这种打斗也敏感起来。抽出随身带的刀,我悄悄摸黑进了冯府。刘四通住在后院,打斗声音也是从后院传过来的。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谷柳先怎么会放过我们。铁铉现在是没有空跟他算账,等到了秋后,我跟刘四通就是他的大麻烦。我看到谷柳先的时候,心里就满是绝望了。我不是没有跟他交过手,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估计罗世成在的话,可能还是他的对手。
也不能眼看着刘四通就被他们给杀了啊。谷柳先甚至不用动手,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就是了。反正刘四通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用不了一会儿就该jīng疲力竭,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那还不死的透透的。
我蹑手蹑脚的靠近谷柳先,想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可惜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太低估他了。谷柳先回头看我的时候,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来得正好啊,牟武。省的我还要找机会杀你了。这些rì子你一直跟铁铉在一起,机会我都不好找呢。”
谷柳先非常写意的挡了我两下进攻,有点猫逗耗子的意思。去他妈的,死就死吧,我开始不要命的进攻。痛快点,没必要婆婆妈妈的。
他虚晃几招,眼看着我就要撞在他的刀尖上,一柄宝剑却从天而降,将马上就要戳中我肚子的刀尖给荡偏了。我一个踉跄跟谷柳先擦肩而过,等回头的时候,就见一格白衣儒士仗剑跟谷柳先斗在了一起。
罗世成果然来了,当真是老天爷都不想让我死啊。
第三十一章 突袭
罗世成跟谷柳先过招,果然不一样。那感觉就像是在看武侠电影,两大高手的对决。当然,真动手打起来,都是拼命的招数,也没有那些什么内功乱七八糟的花巧。让我看的既紧张又振奋。
“牟武你个怂蛋,过来帮忙!”难得刘四通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还有空喊我。
我也是太不负责任了,光顾着看热闹了,居然忘了一旁还有一个正水深火热。提刀就上啊,靠着出其不意先砍翻一个,然后我也陷入了苦战。谷柳先的兵还有富余,匀出两个来对付我不成问题。不过现在的我也不是让两个小兵就能随随便便搞定的。何况南军鱼龙混杂,有点战斗力的都被派去守北城门了,留给谷柳先的也都是些歪瓜裂枣,就是难缠而已。
看刘四通的样子,该是又挂彩了。这家伙可能是自从我穿越过来就轮到他倒霉了。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要说一个副将,哪里会遇到这些伤身的糗事。
没多久,还剩几个没被砍倒的都退开了。我就砍倒一个没过瘾,追着要上去,却被刘四通给拦了下来。
我瞪他一眼,回头才看见罗世成和谷柳先不打了。看看谷柳先气喘吁吁的样子,一只手捂着侧面肋骨表情很痛苦。我就知道这货纵yù过度,体力是大大不如罗世成的。
“他俩怎么不打了?”我悄悄问了刘四通一句,他也没理我。
“谷柳先,若不是如今城中吃紧,我绝不愿意留你。”罗世成说道,“今天给你个教训,你少打刘四通的主意。铁大人要留下他,以后自然有用。”
这是把刘四通当成筹码了。我当我真有那么大的说服力,能让铁铉不杀刘四通。“你要是自杀了,铁铉就利用不了你了。”
“那我也要先把你杀了,省得你帮铁铉打燕王。”
我还打算说服刘四通帮我出城偷袭朱棣的大营呢。看样子他还真是张玉的死忠,宁死也不会背叛朱棣。
罗世成也没有留谷柳先,就让他带着几个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你当真要出城偷袭朱棣大营?”等后院就剩下我们三个的时候,罗世成突然问我。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我没正面回答他,这事情在刘四通面前我不好回答,如果先跟他说了可能还好,“要不是你,我跟他今晚上就死这里了。”
在看见谷柳先的时候我的酒就已经被吓醒了。打了这么一阵,我的身体不但虚弱还非常燥热,满脸的虚汗。
“铁大人让我来寻你去城楼,跟到这里。”
“你可是想看我到底有什么yīn谋,才没有半路把我叫走?”
罗世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反问他,问他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罗世成不单单有洁癖,而且很节省,特别是说话方面。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事?”刘四通已经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了,他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走吧,那谁,杨贤,不是铁大人找我么。”我再留在冯府跟刘四通软磨硬泡死皮赖脸就没啥意思了。
“城楼你不用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城?”
“宜早不宜迟,今晚上朱棣注定受挫,转天就得来真的了。我明晚出城。”我说,“能不能借给我几个兵啊?我一个人可能干不来这活儿。”
“我跟你去。”
罗世成撂下一句话就走,留下我在后半夜的冷风中凌乱。跟我一起凌乱的还有刘四通。
刘四通比我早回过神来,他捂着伤口走开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我给你包扎一下吧。”我冲他的背影喊。
“不用。”他回的不是很坚决。我就跟着他到了他屋里,找些布条随便给他包扎一下。又是肩膀,那地方他自己是够不着的。
“要不你跟我去吧,顺便把你弄出城。你跟着朱棣,要么就去找张玉。”
“我跟着朱棣,一旦攻进济南城,我第一个杀你!”
“朱棣攻不进济南城的。”我站起来往外走,“我走了,明晚子时,你这伤应该没有问题的。”
“我不会去的。”刘四通冲着我的背影喊,“燕王的红衣大炮,巨大无比,别说打开城门,将城楼炸开都不是无可能。”
刘四通当真是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如果帮我偷袭朱棣,便是不忠。如果跑了,我肯定脱不了干系,那就是不义。
明初的战争已经把红衣大炮列为战略xìng武器,平时没啥大用,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震慑作用的。一般摆出来,就把对方吓怂了。
城外的尸体大部分是北军的,也有南军的,但是不多。这些死去的士兵一般会在休战的时候由他们的战友把他们拖到一个不妨碍进攻的地方,点上一把火烧了。一个是火葬了剩点骨头渣渣好收拾,还有就是不会放太久腐烂,也不会闹传染病。南军士兵没有办法把城外自己人的尸体弄回来,基本上都是北军士兵代劳了。所以北军士兵拖尸体的时候,也没有南军士兵会趁火打劫。死在城楼上的,南军士兵也会处理。好在南军当地人不多,不然还不得家家哀嚎啊。
铁铉在城头忙了一晚上,白天还要跟我商议偷袭的事情。罗世成则去挑选敢死队。
到最后也没有商议出个子丑寅卯来,一切都是见机行事。只不过定好了开城门的讯号,到时如果万幸我们能完成偷袭任务,而且有人还全身而退,那要开城门把他们放进城不是。
晚上的晚饭很丰盛,就跟断头饭一样。
“下了两次大狱,一次断头饭也没吃着,今天算是见识了。”我看着碗里的猪头肉,只能摇头苦笑。
主动站出来要跟我出城偷袭的那帮汉子听了都哈哈大笑。不过笑了两声便没有声音了。妈的我又说错话了,虽然这次行动跟送死没啥区别,但也不能说的这么丧气啊。
“别无jīng打采的,这断头饭可不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我赶紧改口,“我们这是先替反贼朱棣把这断头饭给吃了。”
没啥效果,那帮人都停了吞咽,直愣愣的看着我。我这一看,心里真不是滋味。那些人大部分还都是十仈jiǔ岁的孩子,顶多有一两个年纪大些的。他们肯定知道一旦出了城,想要活着回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也不知道是什么动力让他们决定赌这九死一生。我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很像鲁西一带人,应该大部分是本地人吧。
“你们为啥要跟我出去偷袭北军大营?”我喝了一大口酒。晚饭因为有任务,酒并没有管够,一人一大碗,主要是壮胆和御寒用的。
“朱棣叛乱,人人得而诛之!”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就跟特殊时期时候喊的口号一样。很多人是不知道真相,跟在别人后面人云亦云,最后干了很多后悔一辈子的事情。都是因为年轻么。
“放屁!”我笑骂道,“朱棣是朱允炆的叔叔,他们两个打架算什么?恩?算什么!”
我质问,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们没读过书,根本就看不到那么远。被我这么一问,自然就是摸不着头脑了。
“你跟你家叔叔打架算什么?家务事啊,别人管得着么?只要不打死人,他知府衙门都懒得管啊!他朱棣打自己的侄子,我们为什么要凑热闹!”
“他们家自己瞎胡闹,却把整个天下都闹的鸡犬不宁。现在他叔侄俩在山东打仗,我们整个山东十室九空!我们不愿意凑热闹,但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的父母兄弟,我们的妻子儿女因为这场战争眼看着就要失去亲人。”
“我们都是老百姓,从小拿惯了锄头。但是我们也不怕拿起刀枪!干他朱棣狗rì的,让他回老家去!”
“干他狗rì的!”、“让他回老家去!”
显然我把他们原本灰暗的情绪又给调动起来了。现在他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跟我喊着口号。
“古来忠孝难两全,如今尽忠无门,我当至孝,为了我们的爹娘!”
那些半大小子在我的带领下把碗里的酒一口喝干了,为了烘托气氛和应景,我又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碎是碎了,但是没有摔出我想要的效果。那个时候烧的瓷不jīng细,但结实得很。
“大家睡一觉,到了时辰我会喊大家起来。”
第三十二章 红衣大炮
见他们都休息了,我可睡不着。其实刚才我也没有激动,只是被一阵冷风吹过,脑子里开始想别的东西。
如果我就生在这个时代,面对如此形势,我能做到大义凌然么?可能吧,这个比较起来也没有用,毕竟那个时候的价值观跟我的时代不一样。就连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他们的价值观跟我差别也很大。
毕竟是要去九死一生,心里还会有些紧张。脑子里还会想我的爹娘,想陆佳。我如果死在了朱棣营中,是不是就回到现代做我的孤魂野鬼了?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就这么一了百了了?那边那个植物人也就没必要再维生了。或许这样也好,就不用拖累人了。
那个暮闻就像是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把我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给全浇灭了。我在这个地方的意义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用不了多久我就要为了别人的幸福拼命。受伤了我也会痛,跟他们一样我也没经历过死亡,也不知道死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不对,脑子虽然在胡思乱想,但是却没有失去理智。那本惠帝疑云上面最后写的可是“牟文”没错,根本就不是什么“暮闻”。其实,在这段非常荒诞的历史里,还真有过牟文这个人。那么我在这里存在下去的意义并没有消失。
我又高兴起来,冷不防旁边站来一个人,把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有些生气的瞪了罗世成一眼。
“时间不早了,快出发了。”他说完便转身走了,都不给我“哦”一声的机会。
我们出城可不能走城门。在一个不会有北军士兵盯梢的地方,我们从城头顺下几根绳子,然后从绳子上滑下去。权且叫我们敢死队好了。罗世成找来二十五个人,加上我跟罗世成总共二十七人。他们二十五个人都是jīng挑细选的,有点功夫底子的人。从绳子上滑下来绝对不比顺着绳子爬上去简单。虽然做了充分的防护准备,但是我落地的时候,双手还有大腿内侧都被磨得火辣辣的疼。那些个半大的孩子应该比我还难过,我看有的裤子都被磨破了。
我们都穿着北军的制式军装,只不过在脖子上系了一根白sè的布条。这是为在黑暗中辨别自己人用的。
朱棣的大营自然在城北,我们要绕一个很大的弯才能到那里,而在这之前,要让这些小子们先适应根绳子摩擦的痛苦。
朱棣大营居然是按照一定阵法设计的。那些个帐篷三五个一组,排列的很有规律。
“我们二十七个人,分成九组,每三个人一组……”在朱棣大营外面我先把队伍分了一下,“我们的目标是朱棣的粮草和御寒棉衣,还有他的红衣大炮。检查一下各自身上的火折子和桐油。切记,不可跟北军士兵缠斗,遇到紧急情况立即撤离。我们寅时还在这个地方汇合。只等半个时辰,如果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便认为你已经阵亡。”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今晚上这二十七个人,能回来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红衣大炮是朱棣下一步要用的杀手锏,我负责毁掉,需要一个小队配合。”我主动要求去毁红衣大炮,有一点是因为我很好奇那个时代的大炮到底是什么样的。那种可以把炮筒拆卸成铁环,用时再组装成筒的说法太荒唐了。枪炮的发shè筒都要是无缝钢管,要求很严格,不然会炸膛的。
“我配合你。”罗世成说,带着不容置疑和回绝的口气。
朱棣的军营太大了,进去以后才发现如果没有张地图啥的,跟迷路没什么区别。好在营地里大半夜的来来往往人很多,我们几个在里面走也不需要太隐蔽。而且朱棣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有南军士兵混进他的营地,所以连暗号都没有设。走在军营里居然还有人跟我们打招呼。
越往军营中心走,来回走动的士兵就越少。帐篷和火堆就越密集。
“我说,我们这么瞎找,什么时候能找到红衣大炮啊?”跟我一队的一个叫赵顺的小伙子开始焦虑起来,我也知道进入敌营越来越深了,害怕也是难免的。
“大炮肯定不会在军营的外围,只能在军营中心。我们再往里走走,这里的帐篷怎么这么邪门,长得都一模一样。”说实话,我比他跟焦虑,这次行动可是我指挥的,决不能连大炮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被人家给拿下了。
我带着两个人继续往里走,路边用支架支着的火盆里面也不知道烧着什么,发出淡淡的蓝光。而且火盆和火盆之间的间隔有近有远,照的人好几个影子。
“牟武先生,我感觉刚才我们走过这里啊。”另一个叫钱四的小伙子突然拉了我一下,悄悄跟我说。
“对啊,我也感觉走了回头路了。”赵顺在一旁也附和。
还有这种事情?在军营里怎么会遇到鬼打墙。虽然我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对于这种在鬼神小说里才有的东西,我是不相信的。但是听他们两个说得这么言辞凿凿,我又不能不心生疑窦。
“这样,我们在这个帐篷上做个记号,看看到底会不会又走到这里。”这不就是看是不是走到死循环上的最简单的办法么。周围的帐篷在我看来都是一个德行,根本就分辨不出来,他们也不在上面标个一二三四,万一走错了看见不该看的怎么办。
我从身上扯下一根麻绳,系在身边的帐篷上,然后带着那俩疑神疑鬼的家伙继续往前走。这回我开始仔细留意身边的帐篷,都是黑黑的,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一路上好像也没有碰见什么人,跟外面的热闹可是对比鲜明。
“牟武先生,你看。”
年轻人就是眼尖,老远就看见前面帐篷上的麻绳了。那是我系上去没错。这是真的遇上鬼打墙了。怎么办?我开始慌了,脑子里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两个小伙子在我耳边说的话,我听了但是脑子没处理就又出去了。
对,我也看过那些怪力乱神的小说,什么鬼打墙鬼上身的,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怎么破解来着,怎么破解来着。思绪好像就停在这里进行不下去了。那些天马行空的小说里说的方法真的能靠谱么?就算真有靠谱的我也想不起来该怎么办啊。
“我们怎么办啊,牟武先生?”钱四说话都带着哭腔了,“该不会朱棣真的会驱鬼吧?”
“鬼什么鬼,哪里有鬼,这肯定是很厉害的阵法机关,我们进来出不去了。”我被钱四摇晃的清醒了一些,“现在蒙头乱闯也没有用了。等一下,不知道罗世成有没有也进了机关里。希望他没有像我们这样倒霉。”
我们三个就差找个帐篷随便钻进去算了。要是看见北军士兵就说我们走错了,找不到地方了。估计这么大的营地走错是很正常的,何况还有这种不要脸的鬼打墙机关。人家追问怎么办?一问就露馅,然后就是各种被虐啊,抓起来游街都是最幸福的了,弄不好就要把头割下来扔进济南城啊。不敢往下想了。
终于有人过来,跟着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我看见人影的一瞬间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钱四和赵顺还是做了比较正确的反应。他俩把我拉到了一个帐篷的后面。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我去,还是被发现了。关键时候还是我坏事了,要不是我脑子短路还想着出去,也不至于被发现。
第三十三章 道衍和尚
眼看着对面三个北军士兵越走越近。三个而已,我们三个一起上,应该能打得过他们。问题是,打起来就必然会暴露,那就更逃不出去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见身后就是帐篷的门帘子,也不迟疑,一把给扯开了。
“进去。”我推了他俩一把。
帐篷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我们三个挤在一块,也不敢往里去,就在帐篷门口蹲着。那三个巡逻的北军士兵在帐篷周围逡巡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人,又嘀嘀咕咕的走了。
在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以后,我对他俩比划出去的手势。比划完了才意识到,连我自己都没看清我比划了些什么。
“出去。”我感觉这帐篷里面是是非之地,久留不得。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他俩个勉强能听见而已。
“三位小友,既然来了,何不喝杯茶再走。”
我们还没来得及转身,帐篷zhōng yāng就有人说话了。随着话音落处,一根蜡烛点了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配着那有些恐怖感的烛火,真是太诡异了。
等烛光把整个帐篷都照亮了,才看到帐篷里除了我们三个只有一个老头而已。老头儿的面貌隐在烛光后面,看不真切。但是体态看得很清晰,吨位应该不低。这么胖的一个老头儿,身上居然穿着一件袈裟。
袈裟把老头儿的身子包裹的鼓鼓囊囊的,太显身材了。
他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一套茶杯。水居然是热的,还能看见上升的水蒸气,不知道怎么保温的。而且这老头儿怎么会黑灯瞎火的在那里泡茶,是不是瞎子啊,点个蜡烛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见。
这是北军大营,不能想得太天真了。
“可是被这罗汉阵给困住了?”该叫老和尚了,好整以暇的翻开四个茶碗,将热腾腾的茶水斟上。
“我还当是八卦阵呢。”我看那老和尚不像准备痛下杀手的样子,便故作镇静,这个时候输了其实就啥都没有了。
“那是道家的玩意儿,贫僧是没有学过的。”
“道法跟佛法,道理都是一样的。”
“没错,在大巧上也算同宗同源,只不过细枝末节上有些许不同而已。我大乘佛法,吐露莲花。”老和尚补充一句,“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你是道衍大师?”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就是那个鼓动并帮助朱棣除掉朱允炆登上皇位的和尚。
我称了一声道衍大师,而不是道衍和尚。是想着这和尚都请我们喝茶了,如果对他客气点说不定他脑子一热就把我们给放了。
“这位小友居然认得贫僧,惭愧得紧。”
果然是道衍,就见他拿起一杯茶,自己抿了一口。
“我们不打扰大师的雅兴了,告辞。”说完就走,晚了弄不好又有什么妖孽,我们还有苦头吃。
“你们这么出去不还是要被困在罗汉阵中么。”
“闯一闯说不定就出去了。”
“贫僧的阵法,自信还是能困得住三位小友的。刚才小友道破了贫僧的身份,不知道可否也报一下山门,恕贫僧眼拙。”
“小子山野莽夫,没名没姓,说了大师也不会知道。”
“可是铁铉派小友到我燕王营中?”
道衍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溜进朱棣大营的南军士兵。
“铁大人事务繁忙,没空管这些见不得光的活计。”
现在跟道衍撒谎扯皮是没有用的。跟这种自恋的和尚对话就要故作高深,装腔作势来的才好。
道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的一阵混乱给吸引住了。刚才还静悄悄的外面,如今已经变得闹哄哄了。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起火了起火了,赶紧救火一类的话。
看来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这么倒霉,东边不亮西边亮,总算是闹出动静来了。不过这点动静远远不够,烧一点点粮草,动不了朱棣的根基。我看道衍抬起头来,在看向我。我猜他是在看我的表情,因为外面的混乱,我已经不是猫鼠游戏里面的老鼠了。至少还有漏网的老鼠已经把这锅汤给搅混了。
“看来事情严重了呢,你的同伴已经得手了。”
“那我被困在这里也是值了。”我感觉到他老谋深算的眼神,正瞪遍我的全身。
“不会吧,老衲的这个罗汉阵,可是为了里面的红衣大炮准备的。小友身陷阵中,恐怕为的不单单是烧燕王一点粮草吧。”
老和尚果然心思缜密,要想斗过他,我还得回去读好几个月的史书。这个秃驴当了和尚也放不下花花世界,虽然不热衷名利,却想实现“翻天覆地”的伟业。这个乱世,有一半的原因是他搅和出来的。
猛然间,我有了一个想法。现在就抽刀冲上去把他一刀砍了,历史是不是就被改写了。没有了道衍的朱棣还是会跟朱允炆打到底,但是至少再没有道衍的参与。
“小友可是起了杀心?”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我只不过心思动了一下而已。恐怕他已经做好防备了,这样贸然上去稀里糊涂怎么死的都可能不知道。
正进退两难呢,就听见旁边个两声轻响,赵顺和钱四都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老秃驴虚张声势!”我这才发现上当了,从腰间抽出刀来上前两步就要砍他娘的,
这帐篷里只有四个人,他们两个肯定是闻了什么不该闻的东西。刚才我就感觉那蜡烛有些不对,燃烧出来的青烟有股子若有似无的香味。我没有在意,可能是这老和尚有什么癖好。现在看来定是蜡烛里放了什么迷药。
问题是为什么我没有被迷倒?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的刀也朝着道衍的脑袋过去了。
我能看出道衍满脸的惊恐。他惊的是我为什么没有被迷倒,恐的是我还不倒,就真能把他给砍倒了。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就见他双手一撑茶几,便直直往后退了半仗。
我一刀落空,半道就收了架势,往旁边一跳。一根袖箭贴着我的衣服便飞了过去,穿破帐篷就没有影了。我就知道这秃驴不能就一手准备。那迷香也不是万能的,万一有人不怕这玩意,或者人家根本就不给他那么长的时间让迷香发挥作用呢。
一步跟不上,道衍已经在帐篷旁边了,跟我有一丈的距离,这时候我把刀扔过去,估计也伤不了他了。再一迟疑,道衍已经把身后的帐篷扯开,跑了出去。没想到他那么肥硕的身体居然可以跑的那么快。
追出去意义也不打了,何况我身后还有两个不省人事的。拿出罗世成给我的“解药”在他们两个鼻子上抹了一下,没几十秒钟他俩便先后醒了过来。醒过来两个人就一个劲的咳嗽打喷嚏。那解药其实是很多种具有刺激xìng气味的植物和矿物质混合在一起制成的,味道相当浓烈,平常放在鼻子一尺之外就会受不了。现在我给他俩鼻子上抹了不少,肯定难受的要命。
赶紧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小声不小声了。
不过再怎么赶紧也是晚了,整个帐篷已经被北军士兵给包围了。
“牟武先生,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现在要是一把火把帐篷烧了,然后在外面看戏就行了。要是有人吃得下人肉,还可以饱餐好几顿。
我刚想到这里,整个帐篷已经着起火来。你说我这人怎么就这么欠呢。那些北军士兵也是的,粮草被烧了都不去救火,反而把自己家的帐篷给点着了。
那两个小伙子到底是沉不住气,眼看着火就要把整个帐篷的顶部给烧着了,就想着赶紧从帐篷里出去。
“回来!”我一只手拿着刀没有抓住钱四,只把赵顺给拉了回来。
第三十四章 炮毁人亡
钱四刚冲去,我就在帐篷里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就没有声音了。帐篷里面赵顺已经吓得哭了起来。我顾不得安慰他,手里的刀还要挡着掉下来的火团。
就要死在这里了么?眼看着头顶上的火越烧越旺,整个屋顶被烧塌下来的时候也就是我的死期了。目测用不了两分钟。实在不行也只能冲出去了,留在里面被烧死,冲到外面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外面怎么有些乱起来了?他们救火队的已经有条不紊了,现在我居然可以听到惨叫声。峰回路转么?铁铉带着南军杀出城了?就在我意yín的空当,罗世成冲了进来。这已经是这两天他第二次从天而降了,看来他是我的福星啊。
“跟我走。”罗世成一剑劈开帐篷,当先冲了出去。我也举刀拉着赵顺出了帐篷。
场面相当混乱啊,十几个北军士兵围着我们五六个人,幸好有罗世成在,我们虽然在人数上没有优势,但是打起来了一点都不含糊。这就跟打篮球一个道理,你们一伙如果有个高手,那么整个队就会被带活。当然,我属于技术不好不坏,有高手带会更狠,没有高手也能担纲的那种。
说多了。我们付出了两个人的代价,跟着罗世成冲出了十几个人的包围,在刚才的那个“罗汉阵”里东跑西窜。我们跟在罗世成的后面,没有多久身后就没有人跟在追了。确定安全了,罗世成停了下来,我们回头看。那些北军士兵转了个弯往别的地方去了。
“你也懂罗汉阵?”罗世成居然能把我们从鬼打墙里面带出来,到底是在和尚庙里混过的,学的都差不多。
“什么罗汉阵?”罗世成反问。
“鬼打墙啊,刚才我们三个差点永远也走不出去。”
“那是莲花生大士创立的九莲阵。”罗世成答道,“如果有命出去,我教你。”
这显然是我跟他关系的一大进步啊。他居然主动要教我阵法,一时间我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找见红衣大炮了么?”我问,“刚才我们遇上鬼打墙在一个圆圈里转了半天。”
“我不识得那东西。”
也对,那玩意已经算高科技了。虽然有规模的军队已经普遍接受,但是不在部队里混,老百姓是很难见到这种高级货的。
罗世成告诉我,我们已经到了整个大营的最中心部位,外面的一层九莲阵就像一个圆环一样拱卫着这里。他们的粮草是分开放的,有四个小队找到了粮草,也成功的把火给点上了。不过火起得快,人家发现的也快,很快就被发现并扑灭了,估计造成的损失并不大。至于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既然到了中心,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那就在里面找一找吧。朱棣对道衍很相信的,居然在九莲阵里面并没有派太多的士兵站岗放哨。这也方便了我们,可以到处窜。
不过没多久,就有士兵从阵中涌了进来。应该是道衍知道我们逃出来了,赶紧向朱棣报告,并派了士兵进来搜索。
在里面蒙着头乱闯,有时候也能有意外的收获。当我看见一个那么考究的帐篷立在眼前的时候,我站住了。就像那个帐篷有一种吸力一样,让我无法动弹。
“牟武先生,怎么了?”
赵顺跟在我后面不防我突然停下来,脑袋撞到了我的后背。
“朱棣就在里面。”我自言自语。
“你杀不了他的。”在我前面的罗世成也停下来,催促我赶紧走。朱棣的营帐周围肯定是危险异常。
我没有听罗世成的,而是着了魔似的,冲那个帐篷走过去。我就感觉外界一点声音都没有,世间就剩下我跟这个帐篷之间的距离。其他东西我都看不到了。
帐篷的帘帐沉重异常,挑开了,里面一股温和的灯光照到我的眼睛里。我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等适应了以后,屋子里的景sè尽收眼底。
里面实在太简洁了,根本就不是一个主帅应该有的设置。我当时没有注意看道衍和尚的帐篷里都有什么,至少还有一个茶、几个烛台和一套玩茶道的道具。
这个帐篷里只有一张毯子,毯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看上去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也就二十六七岁。油头粉面的,可以说长得很标致。
他睁开眼睛看我的那一刻,我才清醒过来。这家伙不是朱棣。
“你是谁?”我听到自己说的话。就感觉像是又一次的灵魂出窍。那场景就像是看电影。
“在下姓马,名三保。”那个人嘴微微一张。
那不就是郑和么?朱棣手底下的第二大太监。
“郑和?”我忍不住喊出声来。
郑和好像没有听见,还是坐毯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这不是朱棣的营帐?”是我在说话么?应该是我,我看到的那个我。我就像是在看现场直播一样。
“这当然是燕王的营帐,”马三保,也就是郑和从毯子上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不过,燕王岂是你相见就能见到的。”
眼看着马三保的一只手就要碰到我的脸,我看见他的脸sè变了。不是原来笑眯眯的样子。
“装神弄鬼!”
我听见是罗世成的声音,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让我一个激灵。我才看清楚马三保正一步步往后退。罗世成的剑并没有劈向马三保,而是向着帐篷的一角。那个角落里突然一声惊呼,帐篷一阵晃动,显然是有个人跑出去了。
“刚才怎么了?”跑出去老远我还回头看那个光鲜的帐篷,刚才怎么就像魔怔了一样,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看见马三保以后,又像是被他迷住了。然后罗世成一剑劈过去,马三保的身子就想是被撕碎的影子一样,慢慢消散了。这一切就像是梦境一样,梦醒了还觉得不很真实。
“西域番僧的伎俩。”
好像罗世成对这些都很jīng通啊。先是能从鬼打墙里出来,现在又识破了马三保的幻术。马三保是道衍的记名弟子,老早就当了太监,是没有办法剃度的。
“就是它了。”
在这个乌七八黑的地方绕了好久,终于看到红衣大炮了。
那玩意被一块巨大无比的布给包着。可能是为了挡风雨吧。我扯了好几下也没把那块布给扯下来。
“一把火把这个给烧了不就行了。”赵顺在一边帮着扯了两下,也不行。
“哪有那么容易,红衣大炮用红铜制成,不惧风火。多大的火也没有办法烧掉。”我摇摇头,这东西还真不好毁掉。得上百个人才能搬动的东西,我们这几个人哪有那个能力把它毁了。现在看来还是之前考虑不够。烧粮草容易,毁大炮难啊。这又不是有火箭筒和手榴弹的年代,有足够的炸药就能搞定。
要不朱棣怎么就不怕有人打他红衣大炮的主意呢。拿石头砸啊,也得好几年才能给毁了吧。所以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阻止,只要不踏到朱棣的禁区,就没人理你。反正是有来无回,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收拾我们也不迟。
“火药!”我突然想起来了,“红衣大炮的炮弹不就装着火药么。”
明朝火药已经很普遍了,最简单的就是在箭矢上安装火药,做成火箭。红衣大炮原本只打铁丸铁球,但是根本没什么威力。后来加进去火药,打出去碰到阻碍产生爆炸。黑火药的威力还是差得多,但已经很了不起了。
“炮弹是什么玩意儿?在哪里?”
跟我的敢死队根本就没有“职业军人”,都是临时招募来的,没有人知道红衣大炮是怎么回事。
“圆圆的一个铁疙瘩。”跟他们也解释不清楚,还是赶紧找吧,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炮弹应该就在大炮的附近,这可是配套的。
“找到了,是不是这些?”也不知道是谁兴奋的叫了起来。
“小点声。”还来不及提醒,就见暗处冲出来四个北军士兵,冷不防将我们的人给砍倒了。
罗世成当先抢过去,一剑一个解决了三个。有一个北军士兵机灵些,叫喊着跑走了。罗世成只能将手里的宝剑掷出去,直插那家伙的后心。
这炮弹还是比较要紧的,总得找些人看着。不过一般炮弹都跟大炮配套,没有大炮,拿了炮弹也没有啥用。当然,这只是对一般人说的。我可是有科学知识的人,还当过兵,对这些还是有些了解的。
“快,把这些都搬到大炮底下。”我一个人顶多搬得动一发炮弹。
那些炮弹离大炮能有两百米的距离,一个人搬一次就累够呛了。而且逃跑的那个北军士兵临死前的叫喊声还是招来了更多的士兵。马上这里就会被包围起来。
“快,带着他两个走。”见炮弹已经在大炮底下了,我对罗世成说。现在我们就剩下四个人了,也不知道那些烧粮草的能活几个。
“你呢?”
“我把大炮毁了就走。”
“我们跟你一起。”赵顺不肯走。
“放屁,你懂怎么弄么?”我骂他,“赶紧给我滚,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还想让朱棣把我们都抓住啊?”
罗世成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赶着那两个南军士兵跑进黑暗里。
见他们没影了,我才用匕首把炮弹装火药的孔给抠开。导火索是找不到了,只能倒出一些火药来,做引子。还有身上带的桐油,本来是烧粮草用的,这下可以做个燃油导火索了。其实也没啥用处,反正我是跑不了了。还不如跟那红衣大炮同归于尽,省的落到朱棣手里受尽折磨。
还真有点悲壮的滋味。当兵的时候部队里放那些爱国主义战争影片。那些黑白电影里的情节,充满了理想主义sè彩。应用的红军战士、八路军战士、人民解放军战士在敌人面前慷慨就义。他们心里想着的难道真的是全民族的解放?
反正我想的是我死了以后还能不能回去再看陆佳一眼。还有,点着了火折子,要是能有一个烟就好了。虽然退伍以后我就没再抽过烟。
我看着涌过来的北军士兵,笑了起来。我没有看到马三保,也没看到道衍,更没看到朱棣。我把火折子丢到脚底下的桐油上时心里想,可惜了。
第三十五章 捉鬼女孩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显示屏上散shè出来的冷光。这点光亮很好适应,也是我最喜欢的状态。小时候经常一个人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但是必须有灯光在我面前经过。不用照在我的身上,只要我能看见就好。
我从病床上坐起来,回头看一眼还躺在那里的一副驱壳,我已经有经验了。躺在病床上的我,脸上干干净净,至少说明一件事,陆佳还没有放弃我,还没有放弃希望。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陆佳了。我甚至连走住院部大门的耐心都没有了,直接从窗户穿了出去。那是十一层,我看着脚下跟火柴棍大小的路灯,和比萤火虫还要小的灯光。掉下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感受不到风,也感受不到大气给我的浮力。只有我灵魂那点可怜的重量让我慢慢下沉。马路上很多烧烤摊子,都坐满了人,看他们穿的衣服,夏天应该马上就走了。他们是想趁着最后的炎热,享受一下放纵的快乐。
一个在烧烤架上烤鱿鱼板的伙计,突然一抬手中的竹签子,带起一大团的火星。那胡乱三开的火星,晃了我一下。
火折子打着旋儿就掉到了地上,一碰桐油便腾起一大片火,将那几枚炮弹裹在当中。我看得到那向上翻滚的火苗,也看到几个铁疙瘩在火焰中巍然不动。一切都好像变得慢了下来,就差一点点时间就静止了。
那一瞬间,我还以为炮弹的火药点不着了。也就是闪过一丝惊恐的间隙,一团绚烂的火花在我眼前慢慢放大,再放大。
先是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抛了起来,还没有飞远,就被火团给包裹了起来。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罗世成有没有看到那个场面。或许那才是我最完美的升华。而回到现实中的我,只能看着别人在我身边觥筹交错,喜笑颜开。
陆佳还是早早就睡下了。我看着她翕动的眼眸,微微上扬的嘴角,都不忍心打搅她的美梦。谁知道我现在进到她的梦里,是不是就破坏了她的美好。还是算了,等明天晚上吧,我已经回来了,明初的牟武已经死了,被炮弹炸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可以一直这样看着陆佳,直到她头发花白,牙齿掉光。
或许,还要看着她跟别人结婚生子,为了她的家庭浸染油盐酱醋。人最忌讳胡思乱想,就连鬼魂也是的。我决定先离开,让自己清醒一下。
我就这么在大街上游荡,看着这个城市上演的光怪陆离,世态炎凉。慢慢的“演员”越来越少,只剩下纯黑的幕布和背景在孤单的路灯下影影憧憧。我就像一个坚持到散场的观众,带着满心的孤寂。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和谐,我一个鬼魂,不招人不惹事,在曾经深藏我记忆的城市里,游荡,有家不能归。
突然间,我感觉到一丝凉意。到底是马上就入秋了,这个四季分明的地方,时间骗不了人。该多穿点衣服了。
不对啊,我是鬼魂啊,感觉不到风的,一样也感觉不到冷啊。那这一丝凉意到底是怎么来的?
根本就不容我多想,一根鞭子就抽在我的身上,火烧火燎的疼。那鞭子抽完了还不罢休,就跟毒蛇一样在我的腰上缠了两道。缠好了就是一紧,差点把我的肠子给挤出来。顺着缠着我的鞭子,我终于看到了一个紧张兮兮的人。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碰到我的身体,还能让我疼。还有那个……应该是个女人,居然还能看见我。这可是颠覆了我之前建立起来的只能在别人梦里跟人交流的观点。要不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是孤魂野鬼,或者我无意间进到了她的梦里。
不过这也太倒霉了吧,碰上这么一个霸道的主儿。再说我也没想着进到谁的梦里啊,而且谁会睡在大街上。
“鬼魂野鬼,快快入那六道轮回……”
丫嘴里念念有词,我就听见前面两句。原来她是个活人啊,能看见“鬼魂”的活人。看她念咒语那么坚决的样子,还有看到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想一鞭子抽死的架势,这应该是个专业捉鬼的啊。不等我分析完,那女的就一拽皮鞭,把我拽到她的身边。还没想好她要怎么治我,就看见一张黄sè的符纸,沾着她的唾沫星子往我脑门上拍过来。
这个动作在我的眼睛里,又是变得奇慢无比。我都怀疑还要好几秒才能拍在我的脑袋上。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也太颠覆了,所以我都没有下意识的躲开那张符。
符纸贴在我脑门上就像是一根针从脑壳外面刺进去一样。就差针头在里面搅一搅了。痛不yù生的感觉让我拼命甩头,同时还有脑子后悔,当时怎么没有躲开这张要命的纸符。
我使劲晃着脑袋,想要把脑袋上的纸符甩下去,结果那张符开始发热,并且越来越烫。最后居然在我的脑门上烧着了。那疼的要命啊,我忍不住使劲一挣扎,把捆在我身上的鞭子也给弄开了。
“咦?”对面那女的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
“你搞什么鬼啊。”我估计打不过她,“我哪儿得罪你了,你用这玩意捆我,还弄张破纸在我脑袋上烧。你作死啊。”
我被她气死了,都忘了这娘们本身就把抓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当成理所当然的职业。
“我捉的就是你这只鬼。”
说着那女的又从包里拿出一把桃木剑,舞了个剑花冲我胸口扎过来。装备挺齐全的,再弄个八卦镜,罗盘什么的,就真成道士了。
“我哪里是鬼了,我害过人么?”
这就是重点了。会害人的鬼才需要去抓啊。可能现在社会太发达了,想找个能害人的鬼不容易了,甚至碰见个鬼就跟中了彩票一样。
“我哪里知道你害没害过人,你都这个样子了,想害个人还不容易啊。”
那女道士一边拿剑捅我,一边还有空跟我聊天。我跟罗世成混过,他那飘忽的剑法我都能看懂两三成,对付她那半生不熟的三脚猫剑法当然就不在话下了。
“我连双筷子都拿不到,怎么害人啊。”
“你们做鬼的想害个人还用得着拿东西啊。控制别人的思想不就够了啊。”
她一招回头望月桃木剑直朝我肚子戳过来,我不知道一把木头剑能有多大的威力,但是也不敢让她碰到。虽然普通的物体都伤不到我,但是她手里的东西似乎都是专门克制我的。我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我们俩这样来来回回能有十五分钟,她终于受不了了。
“你不要这么躲躲闪闪的好不好,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啊,跟我硬拼一下么。”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女的坚持不了开始耍无赖啊。到底谁收谁啊,一开始可是她想让我死去活来的。搞得现在好像她吃了大亏一样。
你能打到我,我可碰不到你啊,怎么跟你拼啊。”我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不要脸的,“我要是能碰到你,你丫早就挂了。”
“你装什么算,只要你的意念够强,也是可以驱物的。”
搞那么文绉绉的干嘛,还“驱物”。好在我懂啊,要是我真的能拿起东西来,那不是活见鬼了。大白天的半空中飞点什么,让人见了还以为在吊钢丝呢。等发现没有钢丝吊的时候就开始以为是什么牛逼魔术。反正现代人是不信鬼神的,有几个人会跟眼前这个女的一样神经兮兮的。
跟她扯不清楚,还是离远点好了。本来有人能看到我,还能跟我对话,应该是很好的体验。但是偏偏遇上一个脑子短路的,上来就想整死我。这回算是我秀才遇上兵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我可以很轻松的跳到楼顶上,在上面跑起来,她应该追不到了吧。我闭着眼睛瞎跑了一段时间,等再回身的时候,终于没有那个难缠的女人了。不等我松一口气,就看见那女的支棱着不长的头发,从一个胡同口转了出来。然后我再跑,她还是追。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我可是很熟悉的,不知道她是怎么紧追不舍的,难道是本地人?听口音不像啊。
“你有完没完啊?”我都感觉有些累了,“可草鸡死我了,你弄死我得了。”
“没完。”
第三十六章 我叫姚瑶
看她不算大的脸上还显着稚嫩,我真是哭笑不得。干这行的,就得是这种食古不化的德行么?
冷不丁的她手中的鞭子又朝我卷了过来。我是真怒了,一把把鞭子给抓住了。我脾气好,也是有限度的。扯着皮鞭往前一拉,把她给扯了一个趔趄。她想把鞭子扯回去,可努力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还说你不会驱物?果然孤魂野鬼都没有好东西……”
那女的开始念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是咒语吧。然后我就感觉抓在手里的鞭子开始发烫。烫的手都快要熟了,我也没有松开,有本事你弄根鞭子把我烫死,反正我就剩个魂魄了,也不怕少一只手。
然后碰到鞭子的皮肤真的熟了。确切的说是糊了,一股黑烟冒起来,带着难闻的气味。见她念的那么大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我突然起了杀心。忍着掌心的皮肉被扯下来的痛苦,用力将鞭子往怀里一拉。就算她会捉鬼,也斗不过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就目前这个状态来看我不是个正常的男的,但也不至于在力气上输给她。
那女的是真的慌了,都忘了将手里的鞭子松开。咒语也念不出来了,鞭子也就失去了热量。她一张脸冲着我就过来了,在我眼前慢慢放大,我又进入了那种慢景的状态。我甚至都预见到了她的脸碰到我的拳头而变形的那一瞬间。
可是在前一个瞬间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绝望和害怕。她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生活在明朝,而是生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本来应该是在大学读书,憧憬爱情的时候。不知道她小时候经历了什么,让她现在大晚上的在大街上穿着奇装异服,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装疯卖傻。
那一瞬间我心软了。她的脸没有跟想象的那样印在我的拳头上,却是成了一团光影,被我的拳头打散了。萦绕着我的身子飘到了我身后。
我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居然在一顿一顿的抽泣。而我却在想,看样子我只能抓住她的法器,那鞭子上肯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她哭啥?好像我真成了猥琐男,她才是受害者一样。我手上焦糊焦糊的味道还在呢。
不对,我抬手一看,手上那还有刚才皮开肉绽的恶心样子,已经完好如初的。谁看见了会信这一双手刚才已经熟够过了。
趁着她现在意志消沉,还是赶紧走吧。我转个身,趁着她还在那里哭鼻子抹泪,我绕了一个巷子躲开了。
刚才真是有惊无险啊,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捉鬼驱妖这个行当。好在我遇到的是一个没有啥经验的半吊子,要是来个王重阳或者丘处机级别的人,我可能真的就魂飞魄散了。不过我的“肉身”并没有死啊,甚至用呼吸机辅助还能呼吸,心脏也在跳动,我怎么就成了鬼了呢?
也许鬼就是这个样子吧,照我的想法,那我的魂魄应该老实在身子里呆着啊,跑出来到处溜达就是不讲道理了。
就在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家的时候,一声尖叫传进我的耳朵里。我认出来,这声尖叫就是刚才想弄死我的那个女的发出来的。报应来了吧,碰见抢劫的了吧,碰见杀人狂了吧。反正我估计不会是碰上sè狼了。
我是不是应该过去看一看,好幸灾乐祸一下。我也真的冲着刚才的叫声过去了。
“臭丫头片子,想坏我们的好事。”
我看见三个穿黑衣服的男子,把那个女的围在中间。她已经躺在地上被打的爬不起来了。有一个偏高一些的男子恶狠狠的朝她肚子上来了一脚。她已经没办法再继续弯腰了,只能蠕动着身体减少痛苦。
也不用这么惨吧,我觉得吓唬吓唬她也就好了。没想到那三个大老爷们对一个女孩子也能下那么重的手。算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吧,这种事情就算我是鬼魂,靠得近了也不好。
“你看我干什么?”那女的是感觉到我在看她了,居然忍着疼痛换了个姿势,看着我,“我又帮不了你。”
我是真的有心无力啊,实践已经证明了,我的拳头是打不到人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说完,那三个男的也转过头看了过来。
这不太科学啊,我也是觉着能看见我的人屈指可数,哪能连着一晚上让好几个人看见啊。难道是干这行的在我们这个城市开学术会?我有点目瞪口呆了,这是真的被发现了。现在后悔刚才托大直接喊出来已经有些晚了。
本来地上躺着的那个姑娘跟我算是有仇的。但是作为一个还算有血xìng的山东爷们,哪怕刚才差点被她杀了,我现在不站出来还躲在角落里,算是丢人了。其实,说实话,很多时候你吃亏,就是因为这种荣誉主意在作怪。没办法,改是改不了了。
既然他们都看到我了,那我就走出去了。
“放了她吧,三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的,你们不觉得害臊啊。”
“你一个孤魂野鬼,我们不收拾你,你不感恩戴德,还不知死活的跑过来。”
“我知道你们三个能看见我,跟她是一个职业的,也知道同行是冤家。”我不知道他们手里有什么武器能打到我,而我却根本打不到他们,心里没底,但是只能死撑,这就是大男子主义的弱点,“别说是我了,就是随便一个人,这个时候要是看见你们欺负人,也会站出来的。”
“好,既然你不怕死,我就收拾收拾你。”
还是那个高个子的在说话,看样他是三个人里面的头儿。我现在也是没心情跟他扯皮,我不是已经死了么,不然哪来的鬼魂啊。
说完话,三个人就放开了地上躺着的那女的,纷纷从身上摸出匕首来,朝我围过来。我看那匕首闪着蓝光,就跟淬了毒一样。这句话应该是出自武侠小说里面,真实情况是,匕首如果吐了墨汁就看不到反光,如果淬了毒,应该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
这匕首估计也是能伤到我的玩意儿,而且看起来就比什么鞭子、桃木剑啥的来得高级。他们三个也比南军士兵要机灵的多,上来就把我围在中间,根本不给我靠墙的机会。
看来他们三个很自信,根本就不需要一起上,之所以三个人围着我,有两个人是怕我跑了。跟我面对面的那个直接就冲上来,我看得真切,他是左脚抬起来,想要蹬我的胸口。看来是,这来势越快,我的眼睛就越能把动作放慢。我等着他的这一脚力道用老了,才侧身躲开。
却没想到胳膊上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一瞟左胳膊,一道血口子,通红的鲜血就跟止不住一样往外流。原来他一脚踏空,见我侧身,手上也没闲着,往回一拉匕首,直接在我的胳膊上来了一刀。刚才我光顾着转身躲那一脚了,也没在意他那只手拿着匕首,结果正好转到拿匕首的那一边了。这就看出来我们俩之间这个经验的差距。他能随机应变,手脚不误,我却忘了他手里还有匕首。
“我可是第一次见这么鲜红的魂魄血。”那个家伙闪着一双三角眼睛,伸出老长的舌头把残留在他匕首上的血舔干净。
这证明了他匕首上是没有毒的。
他这一激,让我开始选择选择主动进攻。可是我打出去的拳头,他跟没看见一样,躲都不躲。我还是跟打到气泡上一样,连点空气阻力都没有。而他闪过的匕首可是能剌开我的皮肉的。一个不留神我身上就多了好几道刀口子。虽然这些伤口来的快,去得也快,但是那种搔不到痒的疼痛让我的火气越来越大。
再一次看到匕首冲着我的眼睛扎过来的时候,愤怒让我没有选择躲开,而是用手抓住匕首。匕首跟鞭子可不一样。碰到皮肤便钻进去了,伴随着的是十倍的疼痛。那缓慢的一瞬间,我以为我的手掌就被匕首给削断了。
幸运的是匕首被我右手的骨头卡住了。跟那个女的一样,跟我对打的那个家伙抽了一下也没抽出来。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我的左手冲着他的脑袋挥了过去。
我就不信了。
下一刻,我就看见他的脑袋碰到我的拳头,往右弹了一下。我分明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在明朝我也不是白呆了,接着一拳已经等在了他脑袋回来的路上。
没办法他只好松了匕首,往后退了两步。
我身后的两个家伙看同伴受伤了,似乎觉得事态有些难以控制了,决定一起上。我刚想回身三个一起打,就看见一根鞭子同时抽在他们两个的脸上,给他俩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鞭印子。
“跑啊!”我刚反应过来是那个女的回过神来,就被她拉着冲出了那三个人的包围。
跑就跑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大杀器,弄不好他们认真起来我就真的魂飞魄散了。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条街,后面没有人跟过来,我才坠着她停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实在忍不住一直叫她“那个女的”了。
“我叫姚瑶。”
第三十七章 带一个女捉鬼师回家
姚瑶跟我说,他们家祖辈都是干这行的。
我就说么,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也就得一家子人脑子都不正常才有可能干得下去。
她从小就被偷偷教着捉鬼,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行走江湖。原本她对驱魔捉鬼这种事情也带着现代人的不屑和怀疑。但是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她又相信了。不过第一次的驱鬼经验,就以失败告终,最后还被一只鬼给救了。我不知道对于“鬼”这种东西应该用什么量词,觉得还是用“只”的概率比较大。
我研究了一下她的武器,就是鞭子和桃木剑还有一些纸符。鞭子是用牛尾巴毛编成的,桃木剑也是用五十年以上的桃树树干做得。至于那些符纸,就是普通的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的奇奇怪怪的线条。
问她这些都是什么原理,她也讲不清楚。本来鬼魂这种东西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今天晚上在我身上一试,发现她父辈传下来的东西都还好使。唯一让她明白过来的,就是鬼也不见得都是坏的,也有像我这样具有正义感的。当然还有就是人心有时候比鬼更残忍,就像今晚上折磨她的那三个男的。
“他们都是什么人?”我好奇,“怎么对你下那么重的手。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孽。”
“我怎么认识他们。”姚瑶揉着被踢坏的肚子,一边说,“上来就打我。看他们的装扮和道具,应该也是驱鬼一派的,不过算是旁门左道。把技术不用在正道上的。”
这个驱鬼的职业还能再细分啊,就像是大学里大专业下面的子专业一样,专攻的领域不同。当然也有通用的学科和课程,比如说都能看到鬼魂。
“他们打你肯定有原因么。”我也是出于礼貌才问的,“我当时听他们说是你坏了他们的好事。”
“我怎么知道他们有什么好事。我一直就是在追你而已。”
说到这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难道你是他们养的鬼?”这个脑子有病的女人开始自言自语,“但是也不对啊,如果养你,为什么还要打你?刚才的鬼火匕首可是真的砍到你的身上了啊。反过来看,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把你打散根本就没有任何技术难度。我虽然偷袭了两个人侥幸跑了出来,但他们没追上来就说不通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能是他们养的。”听这个口没遮拦的女人胡说八道,我心里又来气。
养鬼这种事情不光在小说里有,就连现实新闻中也有报道。我还记得在网上看过一则报道,一个台湾人从泰国偷运了六个包裹的好好的婴儿尸体。那些台湾的所谓捉鬼大师说的头头是道,这是一种养鬼的邪术。
不过我是被张乐乐的“男朋友”给撞成植物人的,魂魄也是因为车祸才离了体,根本不存在“人为”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巧合造成的么。我也懒得跟她讲我出事的过程,更没兴趣跟她分享我在明朝的经历。一个小丫头片子。
“除了这个就很难解释的通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想要利用你。不过他们一般都是利用厉鬼,谋财害命这种事情他们如果想做,根本就不需要借助鬼的力量。”姚瑶看了我一眼,“像你这种傻乎乎的鬼魂,很难有人愿意利用的。”
“滚你!”我算被她这有头无脑的个xìng给气疯了。
还是离她远点好了。天快亮了,我得回家了,虽然对我来说“回家”这个词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你去哪?”
她还想赖着我不成?
“别跟着我啊,我火着呢,小心我把你弄死。”刚才的战斗经验让我怀疑,我在愤怒的时候就有可能碰触到实物。
姚瑶看我回头凶巴巴的模样,原本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一脸委屈的看着我,“你打算就把我丢在这里啊。”
“开玩笑么,我还有义务给你找地方住啊,你晚上出来瞎折腾,白天没有住的地方啊?”
“我今天刚到烟台。”
好吧,我从小长大的这个城市是叫烟台,靠近渤海湾和东海,物产丰饶,人杰地灵。不过我混这个样子算是扯烟台人民的后腿了。
“你丫刚来就不老实,晚上在大街上瞎溜达。”我算是服了这货了,“你好歹找个旅馆啊。”
“我身上没钱……”
“那你从哪里来烟台的?怎么来的?”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买了一张火车票就来了。现钱是没有了,只有一张银行卡,还被我爸给冻结了。”
我心说,你爹对你这么狠,估计不是亲生的。
“他不给你钱是想让你自生自灭啊。”
“他说是锻炼我独自修行的能力。”
还独自修行呢。弄不好修着修着命就没了。也就这样的老爹才能跟这样的闺女搭配。
“那你给他打电话,就说你被欺负了,住院了,需要医疗费。”
“我没有手机。”
“电话亭啊。”
“我爸爸也没有手机。”
这下我就已经快到抓狂的边缘了,“那你就在大街上打地铺吧,要不就到桥洞子底下。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
我不能跟这种奇葩再啰嗦了,待会儿清洁工同志就开始扫大街了。
“你让我到你家里住一晚上吧。”
这什么世道,我凭什么让你到我家住。开玩笑,刚才还要死要活的想把我打散了,现在又死皮赖脸的要住我家里。
“我家不在这里,我也没有家。我一个孤魂野鬼哪来的家。”
……
“好吧,对不起,谢谢你。”
我看着这个叫姚瑶的女孩带着眼泪慢慢转过身,低头往前走。我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真想给自己两嘴巴子,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
“跟我走吧。”我冲着她的背影很失败的喊了一声。
我们家的小区是比较老旧的那种,原本单元门洞是没有门的,后来装了那种廉价的电子门,结果没几天就坏了,也没有人管修。
所以很顺利的就到了四楼B门。我把手伸进防盗门里,再抽出来。
“到了。”
“里面没有人么?”
“有啊,我女朋友在里面睡觉呢。”
“你死了多久了?”
“有关系么?”
“你还确定她是你女朋友么?”
“你丫给我滚。”她是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啊。就不知道含蓄一下的?这么直来直去活该让三个男人打。她没姿sè算是她的运气了。我不跟她一样没水准,这种话我顶多是心里过一遍。
“我敲门会不会打扰你女朋友啊?”
我懒得理她,自己进屋了。
我看着陆佳听到敲门声以后,穿上衣服去开门。她在猫眼上看了一下,就伸手把门打开了。
“别开……”我喊多少遍都没有用,她也听不见。
我倒不是不想那个丫头片子到我家里打扰她。而是看着陆佳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这个点儿哪有正儿八经的人去敲别人家的门。有什么事不会等到天亮再来么?她太单纯,太善良了,没有害人的心,自然也就不懂的要防人。
“你找谁?”陆佳在门口问姚瑶。
“你好,我叫姚瑶,你男朋友……”她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牟武。”我没好气的说。
“哦,我是牟武的朋友,今天到烟台来,没地方住,能不能在你们家借住一晚。”
第三十八章 我决定放弃
“我男朋友在医院,恐怕不太方便吧。”
陆佳终于开始有防范意识了,还知道不认识的人不能随便让进家里。
“他跟我说……”姚瑶一急就说漏了嘴,“不是,我是说当初他跟我说我到烟台了随时找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住院了。他还好么?”
陆佳摇摇头,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最后陆佳跟我一样,还是妥协了。姚瑶又用了一次她那很有效的眼泪。我看着她在那里忙里忙外的安顿姚瑶,多善良的女孩儿,没办法跟她在一起,是我的命不好……
等陆佳又睡着了,我才到她梦里把她叫醒。先是久别重逢了一番,然后我就把她教训了一通。这次还好,是我把人给带回来的。下次是坏人怎么办?这个时候就不应该给人开门。
“她说她是你的朋友啊。”陆佳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说是我的朋友你就相信啊。”
“她知道你的名字啊。”
“那是我刚才告诉她的。”
“啊?”
于是我就跟她解释了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当然省略了那三个黑衣服的男的。还有就是事情的经过没有那么暴力血腥,充满了童话般的情调。讲到紧张处,她还会哈哈大笑。
“原来还真有驱鬼捉妖的职业啊。”陆佳跟我一开始的反应一样,“那个女孩子那么年轻,也做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了,她怎么就能看到你,还能跟你说话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她有什么特异功能。要不你去问问她。”
陆佳到底也没有好意思问姚瑶是怎么能看到我的。她只是问了问,我是不是还在家里这个她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述给他。”姚瑶吃着陆佳给她做的早餐,很“大方”的说。
“谢谢。”
然后她又冲我说了一句:“你要是有什么话,我也可以向你女朋友转告。”
“用不着,他说话我能听见,你赶紧吃你的。昨晚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现在还这么能吃。猪啊。”
“你是不是晚上到她梦里了?”
这种事情她怎么会知道,这就像是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亲热,这家伙却跑到门口偷听,第二天还大肆宣传我们声音多响多暧昧。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你能做到的估计只有这一个方法了。”她说,“你知道么这种事情对她是有害的。”
“有害的?”我吓了一跳,“什么害?”
“你频繁在她的梦中出现,扭曲她的自然反应,时间长了,如果哪天你不到她的梦里来,她就会抓狂,时间久了,她会因为做梦而发疯的。”
“还有这种事情?”我当然不信,“你不要诓我啊,小心我现在就赶你走。”
“你不信算了,反正你不赶我,我今天也会走的。”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到我的,有没有法子让陆佳也看到我。”这时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根筋,估计说的都是实话。那我就不能再强迫陆佳梦到我了,总得想个法子能让我们交流啊。
“我能看到你是练出来的好吧,从小练的。”
“我也可以练的。”
陆佳在一边看着姚瑶跟空气对话,一直插不上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赶紧抢了一句。
“你都这么大了,已经练不来了……”完全把陆佳的积极xìng给浇灭了。
“那有没有什么别的简单方法?”我知道想看到我肯定不是只有跟着他们从小瞎练这一个方法。
“有是有,就是材料比较难弄。”
“说。”跟这种智商的人交流就不能有一点点拖泥带水。
“追魂草和童子眉心血。追魂草合着眉心血捣碎了以后,涂到你女朋友的眉心,她就能暂时开天眼看到你。”
“童子眉心血就是把小孩子脑门弄破了弄点血是不?”我尽量通俗点理解。
“没错。”
这就好,这个东西很好弄,已经成功一半了。
“追魂草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东西了。我也是听我爸说的,那是一种埋在极yīn之地枉死人的坟头的草。”
“你慢点说,极yīn之地是指哪里。”不管是不是传说中的,我先弄明白了再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太分两仪,是为yīn阳。”
“让你慢慢说没让你整这些没有用的。”我真为这姑娘的智商着急啊。
“天地可以分为yīn阳,也就是说,在地理上也是只有yīn地和阳地之分。因为yīn阳错杂,所以很多地方并不单单属阳,或者属yīn。”
这个我明白,小说里也有说过。
“那极yīn之地就是只有yīn气流动没有阳气经过的地方。”
“普通人根本就不能分yīn阳,把死人埋在极yīn之地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这一考虑,也不是没有找到的可能么。
“可是还要是枉死的人啊,而且就算是前面的都符合了,那也不一定就能长追魂草啊。”
这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么。
“那是不是死了的人变成厉鬼出来作恶才会长追魂草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她居然听不出我语气里的恼火,还蛮认真的回答。
姚瑶临走的时候陆佳本打算给她一些钱,至少能买到吃的啊。她也没要,只要了几包方便面。
“一个女孩子家,跑这么远,无依无靠的是不是挺可怜的。”陆佳在门口看着姚瑶消失在楼道里。
确实挺可怜的,平生第一次碰见鬼,居然没有收了,反而寄人篱下。那种感觉肯定很憋屈。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陆佳还要上班,我便独自一人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这是改变我世界观人生观的大事情,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半吊子女驱鬼师给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说的有道理,那三个男的可能真跟我有什么关系。或者他们真的想要利用我,或者已经在利用我了。
在明朝那边,我指定被炸的尸骨无存了。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就没法参与了。恐怕想回去也难了,寻找牟文这件事情也给我弄的意兴阑珊。我还特意去看了一眼张乐乐,跟那个冒牌“牟文”的妻子夏如梅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晚上陆佳回家就开始在网上查追魂草,除了找到一些古怪小说里面有出现,根本就没有什么靠谱的资料。
我见她那么执着,到半夜都不睡觉,心里难受,却没有办法跟她说。其实我问过姚瑶,如果我把我那肉身上的维生管子给拔了是不是就魂飞魄散了。她说人死了再正常不过的就是魂魄进入六道轮回。我这算是一个非常巧合和古怪的案例。估计她老爹碰到了也会觉得新鲜。
不过理论上来讲,我如果真的生理死亡了,那么应该魂魄也就进了轮回了。也就没有办法再碰见陆佳了。
内心斗争了一晚上,我最后还是决定,将那些维生管子给拔了。死掉算了,最想留恋的东西也不能再留恋了。这样一了百了,其实对我来说可能还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解脱。毕竟我都没有尝试过让自己苏醒过来。
我一直很讨厌晚上医院住院部大楼走廊里的灯光。那种应该叫惨白的颜sè,就跟躺在病床上的我的脸sè一个概念。
我的“身体”老早就从特护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十一楼走廊最尽头的那一间。里面就我一个人,黑乎乎的。
电子显示屏上的心电图波动现在看起来也是死气沉沉的。我试着去按一下开关,手指还是穿过开关,将开关的影子碰碎。伸手去扯罩在我鼻子上的呼吸器,也是一样的结果。
这么久以来,我在现实中只有一次接触到了普通的物体,就是打到了那个男子的脸。后来我也想过,可能是因为我心里的愤怒造成的,可是现在我怎么愤怒的起来。我也试过因为碰不到开关和呼吸器而愤怒,可是根本就没有用。不知道是我想错方向了,还是那点愤怒情感根本就不足以发挥作用。
我现在连让自己死去的能力都没有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看着别人死去时候的魂魄啊。有了这个想法我也放弃了努力,从住院部跑到了急诊科。我不愿意看一个人因为生病而慢慢煎熬的死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看到了张乐乐。进到急诊室的时候,她躺在担架上,脸上一点血sè都没有,隐隐的我看到一股黑气在她身上萦绕着。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在上班呢,怎么突然就成这个样子了?
第三十九章 救命
我眼看着张乐乐被送进急诊室,里面的医生看见了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只能打电话让值班的内科主任医师下来。
“快,去拍胸片,然后做个脑断层。”
主任医师先看了一下张乐乐的情况,做出指示。这个时候绝对不是为了多赚点钱,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也没有把握。根本就诊断不出什么来。他甚至不知道是张乐乐中枢神经系统有问题还是血循环系统有问题。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结果终于出来了,主任医师看着扫描出来的图片,频频摇头。
“小田打电话,把心脑血管外科的苏主任叫过来,就说有手术。通知手术室开始准备手术。”
“哦!”那个急诊室值班的医生应该是医学院的实习生,光答应了一声,就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先通知哪里。
“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去打电话啊!”
我跟着进的手术室。医院的效率还是蛮高的,自从那个小田医生通知过以后,也就半个小时,张乐乐就被推到手术室里了。
在手术室里,张乐乐身上围绕着的那股黑气已经越来越浓了。麻醉师很机械的给她麻醉,她有些睡意的脸上甚至都写着不情愿。
等那个苏主任和助手还有医院的实习生都进了手术室,麻醉师示意已经可以手术了。
“患者张乐乐,女,二十六岁。送院时生命迹象不明显。初诊怀疑急xìng心梗阻,伴有严重的脑部血栓……”
主刀的苏医生听了一遍张乐乐的病历,在进手术室之前其实他已经看过片子,也跟那个值班主任交流过了。现在就相当于在教学生的例行程序。有时候明明效率挺高,却被这些东西给耽误了。
终于,手术开始了。这个手术其实就是救急用的,好让张乐乐能撑过今天。张乐乐身边围绕的那圈黑气也越聚越黑,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那人形的黑气,就像是有实质一般,伏在张乐乐的身上,似乎在撕扯着什么。
渐渐的,张乐乐表情变得痛苦起来,整张脸也随着黑气的撕扯开始扭曲。
不对啊,张乐乐已经被麻醉了,现在怎么会出现表情呢?那一定是另一个张乐乐,或者说是张乐乐的魂魄。就跟我被汽车撞了以后,魂魄从身体剥离一样。那人形黑气是要将张乐乐的魂魄扯出来。
“张乐乐!”情急之下我喊了一声。
就见张乐乐扭曲的脸往我这里转了一下,嘴张了一张,应该是在喊我的名字,只是我听不见声音。那团人形黑气突然将头侧了过来,凝聚成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眼眶里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却把我吓得整张脸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张乐乐本来在跟那团黑气抗争,结果我这一喊让她分了心,一下子就被黑气把大半个身子给扯了起来。
“牟武救我。”张乐乐终于喊出了一句。
当时我只是觉得这团黑气是想让张乐乐死,而这是我不想看到的,于是就向着那团黑气冲了过去。
别看是一团黑气,力气还真不小,只是一挥胳膊,便将我给打了出去。我中了他的招之后,身上也萦绕着黑气,然后就跟有了实质一般,身子撞在墙上居然停住了。差点把我的肺给撞出来。等我勉强站起来了,身上的黑气才慢慢消失。
对了,刚才那团黑气在碰到主刀大夫手中手术刀的时候,就像被烫了一下,撕扯张乐乐魂魄的手突然缩了回去。看样子手术刀戾气太重,连这团黑气都敌不过。
既然我能被墙挡住,那我就可以拿到手术刀了。可是手术刀在主刀医生手里,我不能去拿。旁边消过毒的托盘里是有无菌的手术刀,但是我也不能就那么当着助手的面把它拿走吧。又冲了几次,还是一个回合我就被打得飞到墙上。
那团黑气显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它继续拉扯着张乐乐的魂魄。张乐乐拼命抵抗着,喊叫着。她的叫声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而我却在一旁无能为力。
那边医生已经开始在张乐乐身上动刀了。
“苏医生,患者的血压太低了,心跳也很微弱。”
能不微弱么?张乐乐的魂魄马上就被黑气给整个拽出来了。
“2ml的强心剂,准备静脉推注。”
“苏老师,患者心脏梗阻,恐怕强心剂不会起作用。”旁边的一个实习生提醒。
“那就5ml的肾上腺素替代剂。”
我来来回回冲上几次也不过是让那团黑气的进度慢一点而已。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趁着助手不注意,我把那把手术刀拿起来就是了。这次我没冲着黑气过去,而是直接冲向托盘里的手术刀。我习惯xìng的左手一抄刀柄,整个手掌又从手术刀上穿了过去。
我擦,还是拿不起手术刀啊。我又试了几次,还是根本就拿不起那把刀。
应该是黑气沾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能碰到实体。没错,现在只能让它先打我一下,我再去拿手术刀了。
我忍着钻心的疼痛,以我能做到的最快速度站起来,带着身上的黑气冲向手术刀。
拿起来了,真的拿起来了。我刚要兴奋,那团黑气却也发现了我的动作,它松开一只手,冲我一指,我身上仅存的一点黑气全都回到了它的身上。手术刀又穿过我的手掉到了托盘上。
“怎么回事?”主刀医生被吓了一跳。
“可能……可能是我碰到了备用托盘。”助手也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医生吧,小心翼翼的说。
“牟武……”
张乐乐的整个魂魄已经被黑气给抓了起来。她已经放弃了抵抗。我看到她的眼神,有害怕,有绝望更有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放开她!”我能做的就只剩下站在这里对着那团黑气大声叫喊么?什么时候我变得怎么没有用了?或者我从来就没有用过。这二十几年我真的白活了。就连死都死得那么憋屈。我不应该对救不到张乐乐感到丧气。是她的那个“高富帅”里只占了个“富”字的男朋友终结了我平庸扯淡的一生。
可是,再平庸再扯淡那也是我的人生啊,我也有权利走下去。
或许我气得并不是现在的状态,而是我这个人,这个不争气的人。
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身上开始闪着金光。等我离那团黑气越来越近,才看到它已经被映得有些金sè。我能感觉到抓向黑气时,它的恐惧。我碰到黑气的胳膊,那条胳膊瞬时变成金粉一样的东西,然后慢慢消失的在空中。
“苏医生,病人已经没有心跳了。”助手提醒道。显示器上的示波图已经变成了一条横线,心跳数那一栏一直显示着零。
“静脉推注5ml肾上腺素,准备对心脏进行微电击,恢复窦xìng心律。”
张乐乐的心脏已经暴露在外面了,不能进行普通电击复苏。只能直接对心脏进行电击。
一次,两次,那颗暴露在外面的心脏就是没有跳动的迹象。
我跟发疯了一样,撕扯着那团黑气。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撕扯棉絮。很快我就病态的上瘾,已经把黑气扯的七零八落了,两只手还在空中乱挥。
在我发狂的同时,张乐乐浮在半空的魂魄也落回了她的身体上,完美的契合。
我不知道她在最后的时刻是不是冲我喊了些什么。
“再来一次。”主刀医师还没有放弃,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如果这一次再不行,就只能放弃治疗了。
示波器又响起了一顿一顿的滴滴声。
“苏医生,心跳恢复,血压正常。”
第四十章 火车站的民工
助手略显兴奋的叫声把我惊醒了。再看四周,黑气已经消散不见了。张乐乐的魂魄也归位了。我就像被抽空了所有能量一般,软绵绵的,两条腿支撑着身体,仅此而已。
手术室外面已经围了一群人。那些都是张乐乐的亲人吧,个个神sè紧张,还有在那里抹泪的妇女。看那些人的衣服和举止,便知道他们非富即贵。没想到张乐乐家里这么有势力,原本对她的那点好印象就变味了。
我沿着楼道溜达着往外走,迎面赶过来两个行sè匆匆的人。一个西装革履,jīng神干练,大概有五十岁左右;还有一个穿着一身黑sè劲装,脸sè很红润,满头白发,看不出年龄。他们应该也是张乐乐的亲人了,今晚上只有张乐乐这一台临时手术。手术区的人都应该跟她有关系。
这黑衣怎么那么熟悉?跟他俩错身而过的时候,我看到那黑衣的衣袖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螭龙。螭龙也就是没有角的龙,相传是龙生九子之一。那金线绣出来的螭龙,相当扎眼,可算是整套衣服唯一的装饰。
就跟那晚狠揍姚瑶的那三个人身上的差不多,不过他们身上的图案是用银线绣上去的,晚上泛着银光,更清楚一些。
恐怕这是一个什么组织了,金线和银线的区别,显示的是等级的差异。不知道这个等级分明的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跟死人有关。
奇怪的是,我眼看着那个白头发的从我身边走过去,他好像都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按道理他应该比那三个黑衣人还要厉害才对。我不想多事,带着疑问赶紧出了医院,回到家里。
这么一折腾,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陆佳睡得很熟,我躺在她的身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没多久,我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睁不开的感觉。慢慢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这两天去哪了?”陆佳把我摇醒。
我不能跟她说,我想要把那身皮囊给毁了。只能编瞎话说,在学校转悠,看见张乐乐被送上救护车,就跟着去了趟市人民医院。
后面的故事我都一板一眼的讲给她听。讲到我带着满腔的怨气去撕扯那团黑气的时候,我才想起,那会儿我身上似乎闪耀着一层金光。难道我真的不是一般人?这让我联想起了小时候nǎinǎi给我讲的那些玄而又玄的关于我的故事。如果那些都是征兆的话,我又会是个什么东西呢?
见我在那里沉思,陆佳说她要起床买早点。我点点头,去吧。反正这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等她梳洗打扮好了,下了楼,我便从卧室的窗户往下看。看着陆佳沿小路走向小区门口。
突然一辆丰田商务车急停在陆佳的身边,侧门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把她给拉上了车。我眼看着那辆商务车开出了小区,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心里一紧,随即又释然了,一场梦而已。在这种噩梦里,谁也不会有愉悦的体验。我便试着从陆佳的梦境中醒过来。试了几次,却没有办法摆脱那个场景。清晨的太阳照进卧室里,床上的被子还胡乱堆在那里,而陆佳已经不在了。
我真着急了,回想着刚才丰田商务车的车牌。却发现,记忆里的东西很模糊,我连一个数字都记不起来。
我伸手去开门,那只手又穿门而过。
一个激灵我醒了过来。陆佳还睡在我的身边,刚才是我做了一个梦。
可是,我自从魂魄离开身体以后就从来没有睡过觉啊。怎么今晚上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还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难道晚上在手术室真的能耗费我的能量?可是一个鬼魂有什么能量呢。但是我真真切切的睡觉了,原本以为是我进到了陆佳的梦里,结果却是我梦到了陆佳。
又是一个晴天,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都照进卧室了。今天是周末,陆佳不用上班,到现在还没有醒。看她眼球活动,还在做梦呢。
等屋子里的挂钟指到八点的时候,陆佳醒了过来。我看着她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稍微整理了一下便下楼。应该是去买下个周用得着的东西。她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当文员,平时就是打打字,复印一下文件,或者是帮助大牌律师整理材料。周末她也有自己的副业,晚上给小学生做家教。
我透过陆佳拉开的窗帘往下看。早上的小区熙熙攘攘的,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已经回家了,几个小孩子在小路上追逐嬉戏。
没多久,陆佳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这个场景是那么熟悉,但是接着更熟悉的出现了。一辆银白sè的丰田商务车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还没来得及惊奇,它已经停在了陆佳的身边。
原来我做的梦是真的,只不过是我预见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陆佳!”我喊着陆佳的名字从窗户冲出去。可是已经晚了,商务车已经一溜烟出了小区,没影了。
这次我看清了,商务车根本就没有车牌。
我狂奔到小区门口。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在这个周末的早上,我把陆佳丢了。
一整天我都在烟台的大街小巷乱窜。我知道这样跑来跑去是找不到陆佳的,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自己闲不下来,好不那么难受。可能很多孤魂野鬼就跟我现在的状态一样,他们也是在一个城市有着放不下的执着,才在那里游荡。
我从南大街走到大海阳路,继续往南走,看到机场路的牌子才停下来。折过身子再往北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走到了三站。前面就是新修的火车站。当初网上吐槽的很多,说这玩意像棺材,也有说像姨妈巾的。但是作为一个本土人,只有为它叫好的义务。现在我连看上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火车站前广场上,有到站的,有出站的,也有坐在地上等车的。形形sèsè的人,却没有一个是陆佳的面孔。
她被谁给绑架了?
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知道,已经有很多人知道我的存在了。至少我见过的就有四个。那么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或者想让我干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虽然我很愤怒,却不再那么担心了。他们肯定会找我的,而且在我没有做出答复之前他们不会把陆佳怎么样。
就在我站在火车站广场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经意间低头发现脚底下多了几根红线。那几根红线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着,倒是像一个几何图形。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我试着踢了一下其中的一根),结果就跟触了电一样,浑身一阵酥麻。
我着道了。
放眼望去,四周里还是川流不息的人群。都是行sè匆匆,没有人注意到我。
“跟着那条线走。”
我突然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我知道找不到那个跟我说话的家伙,便低头看脚下的红线。
就看见一根红线被一股力道扯出一个箭头。我向前走一步,那个箭头就继续往前移一步。就这样一步一动,我被带到了火车站的一头。那地方是火车出去的口子。烟台火车站只有往西开的火车,东边就是大海了。如果一列火车没有刹车的话,一分钟就能冲进大海。
也就是火车站西边,跟汽车站交接的地方。那个地方离大路有些远了,夏天里长了很多高高的杂草。新火车站有些收尾的工程都搁置在那里。也没有人去,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到了这里,那个箭头就消失了。几根红线交错成一个星形。我又遇到捉鬼的了。难道烟台真的在开驱鬼行的学术会议?
“明明有太阳,你一个孤魂野鬼怎么会到处乱窜?”
循着声音望去,我终于看见了一个jīng瘦的中年男子。穿着跟普通人没有区别,看他身上背着的包袱,像是刚下火车的农民工。整个身体都感觉是萎顿的,除了那双能摄人心魄的眼睛。
“谁说孤魂野鬼不能到处乱窜了。”我本来心里就烦躁,现在却被一个农民工给制得动弹不得,当然会恼火。
“好,那我就收了你!”
也不知道那个瘦老头从哪里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朝我刺了过来。
第四十一章 不打不相识
遇见这么不讲理的家伙,我只能向后躲避。却忘了脚底下还被红绳给困着。脚后跟碰在红绳上,就像碰到了烧得通红的铜丝。我条件反shè又往前一躲,整张脸就冲着老头儿的铁剑去了。我知道他手上的家伙肯定是专门对付我的,这要是被捅到了,估计我就第二次挂了。情急之下我只能向侧面倒去。
根本没有倒到地上,地上的红绳突然涨高了一尺,打在我的胳膊上,将我弹了起来。这胳膊没被削断估计也差不多了。
我哪里顾得查看受伤的胳膊,还得忍疼去躲老头儿攻过来的剑锋。红线勾拉出来的那么大点地方,真是捉襟见肘,就算我有点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啊。那货太yīn险了,本身我就弱势了,还这么整我。
身上碰的多了,那种程度的疼痛也就能忍受了。只不过那红绳跟牛皮筋一样,任我怎么撞就是撞不破,无论我拉出去多远,它都能把我弹回到原来那个五角星里。
心里反正就一个想法,不能死在这个老头手上,我还得去救陆佳。
慢慢的我发现,老头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没把我弄死,并不是功夫不济,而是每一招都点到为止,就像是猫耍耗子。等他在我腿肚子上扎了一个洞以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早上失去陆佳的懊恼,一整天徒劳无功的寻找,傍晚火车站这个老头的无理取闹气得我两只眼睛看出去整个世界都是红sè的。
我准备好了,等他再把铁剑递过来的时候,我双手忍着烧焦的疼痛,抓起一根红绳,挡住铁剑,顺势一绞,将铁剑的剑锋缠住。
老头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想要把铁剑撤回去,却又怕剑锋把红绳给割断了。我就不会那么小心,绳子割不割断对我都有利。见他往后抽宝剑,我也跟着把两只手往前一递,多余的绳子正好缠在老头儿的脖子上。
他也是没想到我会狗急跳墙,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我用绳子套住了。
“过来吧。”我是这么说的。
手上用力,连人带剑一块给拉到了我跟前。用力大了,直接跟我撞了个满怀。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愤怒的可以抓到实物,还是这老头全身上下都是驱鬼的法器。反正我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他撞到我身上。
我一个转身绕到他背后,跟他背对背。
他的红绳子还真是结实,我估计他也是为了能制住厉害一点的鬼。可惜现在却让他栽了跟头。生锈的铁剑捅我的时候挺锋利的,现在却连根绳子都割不断。我用肩膀顶住他的背,绳子从我的肩膀上头垂下来,两只手死命的扯着。我什么都没有想,只要身后的那个人还在挣扎,我就不会松手。
也是因为那把破剑,绳子并没有贴实了他的脖子,不然这个时候他的脖子也应该被我勒下来了。铁剑撑出来的空隙倒是救了他一命,让他没有那么快就没法呼吸。
突然我感觉腰上一阵钻心的疼,让我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双手也就松了力道。接着我就感觉两条腿动不了了。低头看,腰上被那老头儿贴上了一张符纸。现在那张符已经烧了起来。
我知道符纸烧了以后,就没有用了。我试着手上用力,冒死再困一会儿那老头儿,勒死他也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我的力道却是扑了空。绳子已经被他割断了。既然红绳断了,那禁锢我的这个阵法也就没有用了。我是这样想的。我得趁着他还没有一剑向我捅过来的时候赶紧逃开。却发现纸符烧完了,我的两条腿还是不能动。
转身也是完不成的,我已经可以听到到背后铁剑破空的声音了。生死攸关的一刻我想起了姚瑶临走的时候送给我的一张符纸。那张符的作用本来类似于将鬼装在一个袋子里,然后运走。她活学活用,让我拿了符纸,万一被厉害的人物追了,可以像瞬间移动一样逃出生天。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用,符就一张,用完就完了,所以就没有试过。再说我也没想过会隔三差五的遇到这种衰神。
按照姚瑶给的说明书,我把那张符吞到嘴里。就感觉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了。我左右一看,这不就是火车道的桥下么,一辆公交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这也没有传送多远么,顶多一公里的样子。我试了一下自己的腿,有点知觉了,但是逃跑是万万做不到的。看来那道烧掉的符,是在我身上烧了才有效。不过也不是一直有效,现在它的效力就在慢慢消失。
我不确定姚瑶给我的这东西靠不靠谱,虽然我是出来了,也不敢肯定那个老头儿就不知道我跑哪里了。现在我的腿越快除掉禁制,我就越安全。要是跟我在烟台的大街小巷跑起来,就别说我欺负那个刚下火车的外地汉了。
估计谁都有坐在椅子上睡觉,结果腿麻了的经历,我现在感觉就跟那差不多。慢慢的敢移动一下脚步了,我也只能等两条腿完全好了再跑。
“你还想跑。”
老头儿还是赶上来了。他跑的可不慢么,一公里的距离也就两分钟时间。姚瑶给我的这玩意果然靠不住,不然这老头还是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你非把我弄死才甘心么?”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么,我不信拔不下他一层皮来,“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到我的地盘上还这么撒野。”
老头可能也是忌惮在大街上他一个人对着空气拿把铁剑舞来舞去,没多大一会儿就要上报纸了。弄不好jǐng察还得把他抓到jīng神病院。所以也没上来就动手,而是跟我套话,来个“先礼后兵。”
“你的运鬼符是哪里来的?”
“什么符不符的,我哪知道你说了些什么。”我也在暗中活动着腿上的关节,只要一能跑,我就立马没影了。
“这运鬼符是老夫一手所创,可不是谁想弄到就能弄到的。”
真是吹牛皮不用上税的,能吹多大吹多大。
“哎,我就弄到了,怎么地?”
我现在心情很不爽的,这么一个外地来的老头儿,一下火车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一顿。而且我还是本地人好吧,要不是没有正常人能看到我,我还不得臊死啊。
“这张符一定是姚瑶给你的,她到哪里去了?”
这老头儿怎么会认识姚瑶呢?难不成他是姚瑶的老爹?我看像,真是越看越像。两个人一样的蛮不讲理,见不得大世面,看见个孤魂野鬼就兴奋的要命。
“你是她爹么?”我没好气的说,“你来晚了,前几天我给她买了火车票,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家了。”
“你胡说,你个孤魂哪来的钱,怎么给她买火车票。”
“我他妈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工作生活,我还没有个媳妇啊。”说到这里我想起陆佳了,“就让你个糟老头子搅和了,我还在找我女朋友呢,她被绑架了你知不知道。”
“姚瑶……真的走了?”
那老头的声音也没有原来那么底气足了。
“走没走我不知道,我给她钱买车票她不要,就拿了点吃的自己走了。”我的腿已经好了,我可不想跟他再磨叽了,“你自己找她去吧,我还有事,要是我女朋友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啊,别他妈再跟着我了。”
“她怎么没收了你?还给你运鬼符?”
“开什么玩笑,你脑子有病吧?那个菜鸟随便想抓谁就抓谁啊。要不是我她早被人给打死了。”
“这样,我猜你女朋友被绑架,应该跟你有关。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烧高香了,刚才想杀了我的还不是你?我信你有那么好心?信才有鬼呢。你个外地来的信我?你就不信我把你闺女给杀了?是你闺女吧?”
第四十二章 陆佳在我手上
“小伙子,你别那么激动,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老头儿开始说好话,“没办法,这也是几十年了养成的习惯。”
“姚瑶她第一次独身出来,我做父亲的哪里放心的下。她临出发那天,我晚上趁她睡觉在她身上中了一张感应符,这样的符我身上也有一张。这样无论她跑多远我都能找到她。”
“你能找到她有什么用?弄不好你跑过来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现在天都黑了,我哪还知道能到哪里去找陆佳,只能等他们来找我了,“我说你们这些干歪门邪道的,还弄那么多花样,你闺女好好上个大学不行么?你让她这样疯疯癫癫的,就算不被鬼杀了,将来也嫁不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那是她的命,就算是干这一行也是她的命。前两天我通过感应符发现她有危险,这不就从家里买火车票到了烟台。结果到了烟台,居然感应不到她了。我这下了火车也是着急上火,不想看到你,本来我也知道你不坏,也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我想着问问你有没有碰见过姚瑶,我这样的人要是去问正常人那还不得被人当成神经病啊。结果发现你身上有‘打神鞭’的气息,我以为姚瑶在你手上,或者被你……”
还“打神鞭”呢,什么破名字,这帮人也真是,不管好不好用的东西都能起个神经兮兮的名字。连神都能打,那不得是姜子牙了么。
“我是跟她打过一架,她没打过我么,我走了以后她又被三个穿黑衣服的给打了。对了,那三个穿黑衣服的好像跟你们是一路的,至少他们也能看到我,而且他们用的匕首发着蓝光,也是能伤到我的。”
“他们是不是衣服上有螭龙的标记?”
果然同行是冤家,大家都是认识的。“没错。”
老头儿点点头,眉头都快拧出麻花了,“他们是一个专门炼鬼的组织,自称螭龙部队。跟我们这些驱鬼人不一样,他们抓到鬼以后会养起来,那种比较厉害的,或者是有特殊能力的鬼,他们会用来做一些下作的勾当。”
“特殊能力的鬼?鬼不都一样的?”我不知道这鬼还会分三六九等,顶多也就是横死的鬼报复心强一些。
“一般情况下,鬼在愤怒的时候会有驱物或者碰触到实体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通常横死鬼会出来作怪。当然,所有的鬼魂都可以有这种能力,但是有的鬼却有其他天赋,比如说你。”
“我?”我可没打心里承认自己是鬼,至少我还没有死,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废物皮囊怎么说都还有新陈代谢呢。
“刚才你双手抓住我的捆仙绳,我还当你不过是怒火攻心,激发出来的能量。不过我看到你的双眼发红,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你天生便有通yīn阳的能力,只不过在你生前,或者说你魂魄没有出鞘之前没有办法激发出来。”
“我见你一身正气,本应该是金光罩顶的,却怎么身上会有血红的戾气。”老头儿说起专业来,连自己的闺女都忘了,“哎,你这种命格的魂魄我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啊,怪啊,怪啊。”
金光罩顶?难道我在医院的时候,身上闪着金光就是这个?我还有超能力了?干嘛我活着的时候没有出来,等我死了,才说我有超能力,早干什么了!
“你闺女说不定就是被他们给弄走了,你还是去找找吧。”
我没指望他帮我找到陆佳。绑架陆佳的人既然为的是我,那我就等着好了。整个烟台就算真的驱鬼的学术会,又能有多少能看得到我呢。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牟武。”
“我叫姚重儒。谢谢你曾经照顾姚瑶。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我希望能报答你。”
“别,你们这种人,喜欢瞎算命。我们最好别见面,见了面也别让你报答,肯定没啥好事。”
也不知道姚瑶那个傻呼呼的姑娘又出什么事情了,希望别有啥生命危险。好让她爹,那个姚重儒能找到她。
我跟姚重儒分开以后就径直回家了。我怕在外面久了,他们找不到我。
我是老老实实走楼梯上楼的。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门上面鬼画符似的用油漆画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图案。我知道那些图案是专门对付我的,让我进不了家门。我用姚重儒交给我的法子,试了一下,我果然可以碰到红sè油漆的纹路。我的手指碰在纹路上是没有问题的,而如果我整个手掌按上去,那就麻烦了。
油漆干没干对我意义不大,我完全有能力让其中的一条线改变它原来的方向。只要方向一改,这个用整个门做的符就没有用了。
“你骨子里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让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我家的客厅灯开着,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他穿的衣服我认识,黑sè的套装,加上胳膊的螭龙标志。我就说么,烟台就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驱鬼组织”。虽然有可能是我成了孤魂野鬼才开始接触这个职业。
“你们把陆佳呢?”
“别着急年轻人,你能这么轻松的从大门进来,要么是你得到了高人指点,要么是你的潜能已经开始发挥了。”那个叫我年轻人的“老头”,我是看不出他的年纪。没有胡须的脸,跟刀砍斧削的一般,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跟他的衣服有些格格不入,我猜他一定是个秃头,不然这么热的天,他戴帽子干嘛。
“我说应该是前者。你要是真的知道你有多大能耐,而且能施展出来,我现在已经是一具连魂魄都没有的尸体了。干我们这行的不怕死,死也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活着而已。但是如果连魂魄都没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你就趁着我还是菜鸟嚣张吧,最好别让我的魂魄呆到我天下无敌的时候。有那一天,我会让你们加倍偿还的。”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隽武。是螭龙部队的军师。对,我们的队标就是胳膊上的这条螭龙。我想你已经见到我们的队长了,就是昨晚医院里的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儿。他跟我说,是你救了张乐乐的命,而且你已经变得不可控制了。我们没有办法灭了你的魂魄,所以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方式让你就范。”
“你的小女朋友很安全,至少目前是的。”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如果我拿你的女朋友做条件,你什么都愿意干么?”
“如果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
“别急着放狠话,你现在还没有能力对我们产生威胁。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为了她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但是我绝不做违背道义和良心的事情,不然就算是你们放了她,她也不会原谅我。”
“放心,我们做事情也是有原则的,让你做的,绝对不违背道德和良知。”
“究竟是什么事情?”
“年轻人就是容易着急。如果是一天半天就能做完的,我们还找你干什么呢。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年轻人,要记住,如果你没有办法,必须被某个人牵着鼻子走,起码要确定,你的王牌确实在他的手上。当然,我没有必要骗你,陆佳在我们手上,现在我就带你去见她。”
第四十三章 天罡阵(一)
按照姚重儒交给我的方法,我慢慢练习着能够碰触物体,而不需要特别的愤怒状态。其实他讲的很简单,就是将身上的“灵力”集中到要碰触实物的位置上。可“灵力”是个什么东西?,显然不是力气,他给我解释的,我理解起来有点像是意念。意念这玩意儿不是纯粹扯淡么。
姚重儒的说法是,我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走路其实是将“灵力”全部集中在了脚上。试着去找脚踏实地的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要不想着让实物给我反作用力就好了,因为力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你要是不方便,我们就走着去,顶多费点时间。”马隽武见我在他车上难受的样子,戏谑地对我说。
“不用。”我可不想丢那么长时间的人。而且我更想早点见到陆佳。
车子最后停在市人民医院。
我就不知道了,为什么这种地方也要设贵宾通道。好在贵宾也生病,也有生老病死,不然还让不让普通老百姓活了。
那可不是什么住院部,更像是一座招待所大楼,装饰的要比旁边的楼考究很多。走进里面,感觉非常安静。四层楼,装着很大的电梯,应该是搬病床用的。
顶层就要用寂静来形容了。走廊上站了四个穿着他们“螭龙部队”队服的人,他们整天穿一套衣服,就不会脏么?还是跟部队一样好几套轮着换的?
陆佳怎么会在医院?难道他们想要陆佳的器官?或者骨髓什么的?偏偏跟一个什么大人物配上血型了?
突然张乐乐的脸在我脑海中一闪。当初她突然住院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个白头发的“螭龙部队”的队长啊。得,我昨晚上算是惹祸了。想起来,不管我昨天晚上在不在,陆佳还是要被绑架的。
“年轻人,你又不淡定了。422号房间就是了。”
推开房门,我应看到陆佳还有张乐乐很安详的躺在病床上。陆佳只有手臂上插着一根管子,而张乐乐身上似乎插了无数根管子,各种各样我见都没见过的仪器。
“陆佳!”我冲到陆佳身边,想要把她推醒,却发现我根本就碰不到她。好像有一股力量将我从她身边推开一样。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在试了几次没有办法靠近陆佳之后,我决定把火全撒到门口的马隽武身上。
手掌刚刚拍到他身上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既不像打在了他身上,又不像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倒更像是被他给吸住了。手掌陷在他的身体里,有种拔不出来的感觉。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屈指在我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我就像浑身过了电一般。软软的瘫倒在地上,站是站不起来了。
“不要冲动,你的女朋友现在很好,她只不过睡着了。她身上设的结界只是针对你的,对她没有害处。你先坐着,我给你讲给故事。”
故事是从六百多年前开始的。
明初朱元璋在弥留之际,将自己的皇位让给了自己的孙子朱允炆。他还分封了二十几个儿子到全国各地做藩王。朱允炆怕自己的叔叔们有一天造反,便开始削藩。
朱元璋的四儿子,朱棣不想老老实实挨整,便想出了“靖难”口实,起兵造反。于是就有了长达四年的靖难之役。
当战争打到济南府的时候,朱棣遇到了铁铉的抵抗。那个军需官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在济南城里足足抵抗了两个多月。朱棣的时间是耗不起的,在使用了诸多方法都无功而返,甚至差点就被铁铉给害死之后,他选择了军师道衍和尚的意见。
道衍是个和尚,却有一个道士师父。他师父不单单教给了他韬略之道,还教会了他驱鬼捉鬼的法术和奇门八卦的阵法。
这个道衍也是奇才。在五月初五的那个晚上,他用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士兵在整个济南城的外围布下了一个大阵。这个大阵是他自创的,后来人给这个阵起的名字叫做“天罡阵”。用的就是那七千七百七十七个男子的纯阳之躯,做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困鬼阵法。
他的想法是济南城中游荡着许许多多的鬼魂,这些鬼魂平rì里只管着游荡,并不伤人。但是被这阵法一逼,那些鬼魂以为有人要收他们,势必会大乱。到时候整个济南城鬼哭狼嚎,甚至可能不攻自破。
那一夜,天sèyīn沉,没有星月。空气里都弥漫着yīn仄仄的气息。守在城墙上的南军士兵,看着组阵的北军士兵,七人一小队,七十七人一纵队,按照道衍事先安排好的方位站好。每一个小队举一根火把。
北军久攻不下,南军打了大胜仗,正自得意。见城楼下的异动,虽然jǐng觉,却不以为意。他们就像看热闹一般,看着楼底下北军士兵如同跳大神一样在那里排来排去。
当那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士兵站好位置,道衍和尚也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的香案之前。这回他没有穿僧衣,却是着了道袍,头上顶着一顶书生帽。认识的人都觉得不伦不类,但是却没有人敢在一旁偷笑。
就见道衍手举一把铁剑,口中念念有词。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没多久,整个济南城上空开始黑云流转,yīn风阵阵。
随着道衍和尚口诀念的越快,黑云流动更加迅速,yīn风也变成了刺骨的寒风。那风将城墙上的南军刮的东倒西歪,旗杆折了一大片。城墙上议论纷纷,就连铁铉也觉得诡异。只是不知道道衍搞的什么歪门邪道,无从应对。
yīn风虽大,也不过将北军的战旗刮得猎猎作响,香案上的白烛火苗随风偏到,却是不曾熄灭。朱棣在军中见此情形,心情大悦,没想到自己的军师不但韬略非常,居然还有这呼风唤雨的能力,他心中更加笃定,自己便是那个真命天子。
如果这阵法只不过是聚风聚云,那也算他失败了。就在南军将士和济南城中百姓心中嘲笑也不过尔尔的时候,风云突变。
原本朝着一个方向刮的风开始胡乱窜动起来。那一大片的黑云也像被扯碎一样,黑压压的都贴到了地上。接着一阵阵的jiān笑声在济南城中此起彼伏。小孩儿的哭声,跟鬼叫声混杂在一起,整个济南城就像是人间地狱一般。
道衍的阵法开始发挥作用了。城中的鬼魂感应到了外面的阵法,还当是有人要散了他们,便开始狂躁起来。当鬼魂狂怒起来,就要四处伤人了。那些小孩子看得到鬼影,自然被吓的啼哭不止。
又如果,这个阵法只激怒了城中的鬼魂,那也顶多让济南城混乱一下。偏偏之前的两个月下来,南北军攻守大战几十次,死伤上万人。这些也算是横死之人,yīn魂被这阵法搅了出来,可要比在济南城中游荡的鬼魂凶戾上百倍。
南军北军,做了鬼也是仇敌。济南城的城墙四周,开始喊杀震天。而你眼睛看到的,却是慌乱的南军,和好整以暇的北军。看不见的刀兵过处,却也有活生生的南军士兵被砍断手脚。到了一定程度,死并不可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才是最恐怖的。眼看着济南城就变成一座鬼城。
铁铉还是知道了这其中的玄机。虽然浩然正气之人不惧鬼神,但是这样下去,不用到明早,济南城便会不攻自破。
最后济南城也没有因为一个阵法而被攻破。因为城中也有一个懂得驱鬼之术的人。他时任惠帝朝的太常寺少卿,名叫暮闻,原本掌管乐礼,却机缘巧合学了一身道术。更巧的是,朱棣攻打济南的时候,他正好也在城中。
这个暮闻道术也是不错,捉鬼驱鬼根本不在话下。但是要对付一座城市中的所有鬼魂,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单是鬼魂作怪,将他们赶出去也就是了。可是城外有“天罡阵”罩着,鬼魂根本就跑不出去。要么让他们遁入轮回,要么就只有将他们打散。
“铁大人,这城中鬼魂太多,我只能保证知府衙门里面不被侵扰,但是济南城实在是太大,我恐怕独力难支。”
“那先生就将这收拾鬼魂的法门教给众将士,让他们跟你一起驱鬼。”
“这法门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暮闻满脸的绝望,“现在情形你也看到了,恐怕……”
“恐怕什么?”
“整个济南城马上就要变成一座鬼城了。到时候,朱棣根本就不需要占领了。”
第四十四章 天罡阵(二)
“哎呀,道衍这个混蛋,居然用这绝户的伎俩,难道一座城池,值得上整座城百姓的xìng命么?如若不成,我还是带人开城献降算了。”铁铉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一个文官,能慢慢看惯两军交战血流成河就很不容易了,可这比尸横遍野要恐怖太多。
“先生,当真,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铁铉在做最后的挣扎了,如果暮闻摇头,他就会下令开城门了。
“办法……还是有一个的。”暮闻像是做了一个莫大艰难的决定。
“先生快讲。”
“内子正好今rì生辰。”暮闻说处,眼睛已经泛红,“如果以她纯yīn之身,将城中鬼魂尽数收到体内,然后再自尽而死,便会将体内鬼魂全部带入无间轮回。”
什么是无间轮回呢?古时候有个说法,一个人在生rì那一天自尽而死,是没有办法进入六道轮回的。在他死的时候,魂魄会进入一个自己造的小轮回。那个轮回只有死生,生了便死,死了便重生。比那昙花时间还要短暂。这样的死法太过残酷,从古至今,只有流传,却从来没有人听过这个传说的人真正试过。
“怎么可以。”古人相信轮回,铁铉自然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声,让暮闻的妻子遁入那无间轮回,“罢了,还是开城吧,让道衍收了法术,一样可解济南城之危。”
“铁大人,就让我夫君收了那些鬼魂吧。”暮闻的妻子也在知府衙门,无意间也听到了暮闻的说辞,“济南城不能开,整个大明江山都在看我们济南城,如果我们降了,这江山就是朱棣的了。”
“朱棣就朱棣吧,说到底还不是他们叔侄在争……”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一介女流都能视死如归,何况您已经守城两个月。难道大义小节您都看不透么?”
一个女子能说出如此话来,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呢。
暮闻眼睛含着泪水,在自己的妻子身边布上阵法,将她四周聚成一个极yīn之地。然后也是摆案做法,要将济南城中作乱的鬼魂全部收到自己妻子身上。
这阵法也是灵光,没多久,原本乱跑乱叫的鬼魂慢慢都聚拢到知府衙门周围。虽然不情愿,最后还是慢慢融入了暮闻妻子的体内。渐渐的,鬼魂越聚越多,暮闻妻子身体四周开始鬼影重重,黑气弥漫。
道衍能将整个济南城中的鬼魂都激怒,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力。他还借了七千七百七十七个男子的阳刚之气。不然他怎么能如此轻松。而暮闻就不同了,他以一人之力,想要收束城中所有鬼魂,先不说收束要比激怒难上数倍,而且这鬼魂的数量听起来更是骇人。没过多久他的脸sè便由黄变红,由红变金,再由金变紫,最后由紫变黑。
到最后,就连刚死不久的南北军士兵的鬼魂也被收束过来,没头没脑的硬往暮闻妻子的体内钻。铁铉在一旁看得真切,暮闻已经失去意识了,这个阵法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催动了。鬼魂争先恐后的聚拢过来,在一旁的人,却只能干看着没有办法。
渐渐,整个济南城又平静了下来,除了头顶上的乌云,一切都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这场混乱留下的伤痕却是永远都抹不掉的。
最后的鬼魂还没有进到暮闻妻子体内,但是暮闻已经七窍流血不省人事了。再看暮闻的妻子,面容扭曲着,整个身体以各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动。没有人敢上来帮忙,他们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忙。
就在最后一丝黑气进入她体内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变成嫣红透明,最后绽开一道刺眼的光亮。等四周的人反应过来,阵法中已经没有人了。一道红光冲上天际,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散开。
“快。”铁铉这才反应过来,那边还有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暮闻。经大夫验看,暮闻并没有死,只是脱力昏了过去。
那一道闪光,居然硬生生将道衍的“天罡阵”冲破。道衍也被阵法反噬,差点丢了xìng命。
“这个故事当然有演义的成分,但是,我想你也相信鬼魂的存在。”马隽武将故事讲完了,“故事里暮闻的妻子,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她跟你眼前的张乐乐却有密切的关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去过靖难之役时期的济南,我知道暮闻这个人,也认识他的妻子夏如梅。我也知道她跟张乐乐长得很像,不过我不想跟他说起我的境遇,更不好奇他说的这一切。我现在只想赶紧将陆佳带走。
“原本跟你是没有关系的,”马隽武说,“你耐心听我说完。”
“暮闻的妻子原本有七十二年的阳寿。结果因为济南城的这场劫难,而在她二十六岁生rì那天便横死了。这样,她进入轮回以后的人生便只有二十六年,也就是说的她的转世也只能活到二十六岁。”
“你刚才不是说进了无间轮回的人是没有人生的么?他们死了生,生了便死啊。”
“可是暮闻的妻子并没有自杀,所以她并没有进入无间轮回。”
这下我差不多明白了,张乐乐应该也是暮闻妻子,也就是夏如梅的转世。算起来她也应该差不多二十六七了。难不成……张乐乐这么年轻就要死了?我看着躺在病床上脸sè苍白的张乐乐,心里也有些恻隐。
“难道陆佳就能救她么?”我指着张乐乐吼道。
“不是她,是你。”
“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能逆天不成?”
“不能说是逆天,但也是让你改变历史。”马隽武说,“原本五月初五那天晚上就不应该发生那一切的。不论是道衍还是暮闻都要折阳寿。你要做的就是去济南城,不让暮闻的妻子在她生rì那天死去。”
只要她的命运改变了,那么张乐乐至少还有是几十年的阳寿。
“我反正是无所谓了,难道你们就不怕跟着折寿么?”
马隽武呵呵笑起来,“干我们这行的,本来是个穷苦营生,怎么能赚到钱,就得靠那点阳寿。我知道自己多久死,已经无所谓了。”
“那你先放了陆佳,她是无辜的。”我说,“你们放了她,我再考虑考虑。而且就算我答应了,能不能去明朝还是问题呢,你还真相信穿越啊。就算穿越去了,我怎么确定就能找到暮闻的妻子。就算找到了我怎么就能救她?”
“这些就得看你的能力了。我是没有能力穿越到古代去的。而你有啊。”马隽武说着脸sè就yīn沉下来,“你的女朋友暂时不能让她回去。我们没办法控制你,只能留她在身边。她跟张乐乐共用一套维生系统,如果张乐乐死了,我想你的女朋友也就……”
“你敢!”我彻底被他激怒了。伸手抓起了一张椅子,朝他砸过去。
马隽武好整以暇的躲过了椅子,然后伸手勾了勾指头。
我见自己身上并没有出现异常,但回头一看陆佳,却见她身体开始在病床上扭动,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表情显得痛苦非常。
“有种你冲我来!”我知道自己喊破了喉咙,也只有他听得见而已。
“好了,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她们了。”马隽武说着当先转身离开了房间。
就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只能看着陆佳慢慢平复的表情。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坚持住,我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的。
等我走到门口时,却听见走廊尽头电梯里传来一阵混乱。那四个“保安”已经在往电梯那头跑了。
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