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到现实(二)
“你还能穿越回去么?”
我不知道能不能穿越回去。我觉得还是穿越到明朝挺好的,或者到随便哪个时代。只要不在现实中游荡就行。因为就算当初那些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想要接受没有我的生活,说不定还要接受有一个“yīn魂”可能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那该有多别扭,什么洗澡啊,睡觉啊,上厕所啊……乱七八糟的。
陆佳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我知道她的梦马上就醒了。
她一醒就马上坐起来,喊我的名字。我想答应,可她已经听不见了。我只能看着她流泪。
陆佳的一天,我不想打扰。她会在晚上的时候,到医院陪我一下。跟要死不活的我说上一个小时的话。今天说的是她梦到我了,我穿越到明朝了。
既然现实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那我还是考虑穿越到明朝的事情吧。我跑到六百年前的时候,在曹玉娘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地方确实有个牟文,而且是太常寺的。说实话我不知道太常寺是干啥的。
首先我要积累更多的关于明朝的历史知识,特别是靖难之役时期的。不能光知道朱棣最后把朱允炆赶出南京城这么简单。那些战役的始末细节我知道的越详细越好。既然现实世界留不下我,那么穿越到古代呼风唤雨一番也是不错的。
可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最现实的难题就是,我没办法看书。现实中所有的媒体形势我都没法用。
晚上我又把陆佳招出来了。
“我帮你看,白天我给你读出来。”陆佳很上道,“不过我不会让张乐乐帮我。你不就是她男朋友给撞成这个样子。我还要找他们算账的。”
我知道这里面不光是什么恩怨,还有小女人的小小醋意。我自从游离出来以后,反而对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事看得更透彻一些了。说张乐乐对我没有那么一点意思,那是撒谎。陆佳不知道么?她当然知道,她也见过张乐乐在医院伤心的样子。
“那你怎么去图书馆?”
“我就不能去市图书馆啊,非要去学校啊。”
是,市图书馆除了藏书少一些以外,也没啥毛病。不过有一本书一定要找到,那就是先前我找到的惠帝疑云。因为那本书里面我看到“牟文”这个名字。我还不知道牟文到底是不是我的孪生哥哥。理论上不是,那是明朝时期的人。但是我都经历这么多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按照常理来猜测。
“你明天起床帮我查一查,太常寺是个什么机关。”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如果哪一天我再也没有理由回到现实来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太常寺属于五寺之一,包括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秦署奉常,汉改太常,掌宗庙礼仪,至北齐始有太常寺,清末废。是封建社会中掌管礼乐的最高行政机关,最高行政长官叫太常卿。主要管理的是封建社会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还有掌管乐礼。各种艺术形式都要有zhèng fǔ机关来掌握,不能乱来,乱了纲常。
市图书馆的藏书也还够用,就是找不到那本惠帝疑云。
陆佳读的很认真很卖力,就连上班的时间都读。我就得拼命记,不能一字不漏,但一定记住那些要紧的关节。
“那本什么惠帝疑云,我明天就问张乐乐去要。”陆佳在梦里对我说。
我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总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我从来也没想过,对于一个女人的伤害,有时候感情上的比身体上的更要命。
“对了,还有个事情,我在那边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十多岁,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只是咳嗽,整个脸憋得通红就像呼吸困难一样。你帮我在网上查查看,要么到医院的时候问问医生。看看到底是什么病,有什么方法能治好。”
我跟着陆佳见到了张乐乐,感觉她也憔悴了许多。看着陆佳,满眼的歉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两个女人相互沉默了许久,张乐乐才哽咽着开口,“我知道,怎样也补偿不了你们失去牟武的痛苦。”
她的意思是就算追他的那个富二代让我一辈子呆在医院不死不活的,也偿还不了他犯下的罪恶。只是怎么轮到她来道歉了。
“你不需要道歉,这事情跟你没关系。”陆佳表现得比张乐乐平淡的多,“人是曹轩撞的,该偿还的他一定要偿还。”
现在我才知道,一直追求张乐乐的那个男的叫曹轩。
“还有,牟武还没有死,我还没有失去他。”
我敢断定,陆佳的眼圈已经红了。我不敢到她面前看,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消瘦却坚强。还有张乐乐的表情,我明显看到她眉头皱了一下。
那本惠帝疑云果然是在张乐乐这里,顺带还有从我兜里甩出来的手机。手机已经坏了,可能电话卡还能用,反正我是没得用了。
“你要这本书干什么?”在陆佳和我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张乐乐问了一句。
陆佳愣了一下,说:“我想看看,他在昏迷之前到底还挂念着什么。或许……或许我能帮他完成心愿。”
我不得不说陆佳还是蛮会编瞎话的,至少脸不红心不跳。张乐乐可能也是没有仔细分析,她怎么就没有想到,陆佳为什么会知道有惠帝疑云这本书。当时我也忘了提醒陆佳,差点就穿帮了。不然陆佳真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陆佳嘴一张,我知道她想说,“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了”之类的话,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医院的医生说,其实那个小孩子的咳嗽症状,可能是大叶xìng肺炎。引起的原因可能是细菌感染也可能是支原体病毒什么的。至于怎么治疗,如果在医院的话,可以做病原的检测,然后有针对xìng的进行抗生素或者干扰素治疗。
当然,明朝没有那么先进的医疗条件,更没有西医这种东西。陆佳便七拐八弯的找了个关系,开了一些治疗肺炎的常规药物,还有抗生素一类的。阿司匹林这种东西可能对我已经没啥作用了,但是要是拿到明朝的话,可是能救活人命的。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陆佳帮我想了很多方法,怎么让我成功的把给冯婉儿准备的药给带到明朝去。
最后还是决定两手抓,让我手里握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弄个袋子系在我的身上。当然,那些药只能放在医院的我的身上。
“去了回不来怎么办?”我故意开玩笑说。
“那就不回来了,在那里生活也好,只要有你在就行。”
“傻瓜,难道让你也被撞一次?就算真的你也成了植物人,跟我去了明朝,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办?”
“你才是傻瓜!”承认现实的陆佳又开始掉眼泪。
果然我是傻瓜,这些陆佳怎么会想不到呢。
按照对上次误打误撞到了明朝的记忆,我猜测只要我在脑海中冥想历史书中的一些情节和一些场景,就能穿越过去。可是我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怎么想那些陆佳读给我的片段,我也没办法再次穿越回去。
陆佳也在医院,睡梦中见我痛苦的样子,我知道她也很难过。我是为了能把那些药带到明朝才跑到医院的。尽量让我跟自己的躯体重合,就像硬生生将魂魄安放在身体上。这也都是临时想出来的招数,好不好用,真没有经验。
“对了,我知道为什么我穿不过去了。”我看见陆佳包里还拿着那本惠帝疑云才有点想明白为什么了。
因为之前我之所以穿到了明朝,完全是因为脑子想的都是最后看的那本惠帝疑云中的故事。
当然,这次我脑海中还盘旋着陆佳不舍得表情和含泪的眼睛。
一股难以抵御的凉意,让我脑子清醒过来。我没有睁开眼,但是能感觉到身边有好几个人。手中还握着硬硬的东西,那是药片。
一瞬间我明白了,我又回到明朝了,带着那些药!;
第十六章 占领济南
我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还有木头板发霉的霉味。慢慢睁开眼,眼前是曹玉娘、黄子宁和张怀顺。
我刚想说话,就觉得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这咳嗽刚起个声就又断下去了。腹部的伤口被牵扯了一下,那钻心的疼痛让我浑身一阵拘挛。张怀顺见我痛苦的样子,赶忙拿过一碗水来,扶着我的头给我喝下去。
趁着这个机会,我将手里的药小心翼翼的藏到身上。
清醒过来的我,认清了两个事实,一个是我身上的伤没有好;另一个是我感冒了。
“我这是在哪?”我敢断定身上已经没有军装了,躺在一个雕花木床上,透过他们几个人看外面,收拾的挺考究的屋子。
前一刻还在济南城的北城门口九死一生,这会儿已经躺在大户人家的屋子里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济南城已经被我们打下来了。
“你可把我们担心死了,”张怀顺见我醒过来,便激动的跟我说,“你不知道这几rì你昏迷不醒,时不时的还跟发了癔症一样,乱喊乱叫。”
“你就在冯府。”黄子宁倒是没有张怀顺那么激动。
“我叫什么了?”我怕自己昏迷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
“乱七八糟的我们也听不懂。”张怀顺是最没心机的那个,“不过你一直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吧。”
“谁?”
“叫什么来着……一时半会我也想不起来。”
“陆佳!”曹玉娘补上一句,我倒是也看不出她的表情。
“冯家的小姐和夫人还在么?”我当然记得想方设法从现实中把药带到明朝,为的是什么。
“在的,张玉没有让军队sāo扰老百姓。这座宅子也不过是被征用了前面的正厅,冯老夫人还有她女儿住在后院。好在有黄子宁这小子顶着,他们一家才没有被杀头,听说这个冯府的老爷冯泰可是在惠帝手底下做礼部侍郎呢。”
“山娃呢?”
我一问出来就知道自己错了。看他们的表情,一瞬间从我醒过来的高兴中黯淡下去。山娃是凶多吉少了。
我回到现代呆了一个周,就在明朝昏迷了一个周。其实我昏迷的第二天,济南城就被张玉攻下来了。冯福到底是将那个救命的花炮放到了天上。张怀顺和山娃带着我的小队在城外紧张的等着,看到花炮便往北城门冲。在城门口正遇上冲出来的黄子宁和曹玉娘。带兵观望的王聪见黄子宁从城中冲出,也令手下士兵涌向北城门。他们绝无攻城的打算,更没有张玉攻城的命令,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山娃见那道石门就要关闭,我还倒在城门内,居然冲上前用肩膀扛起了千斤重的闸门。守城的南军士兵拿刀砍拿枪捅,山娃也没有将石闸放下来。再看见城外的北军像cháo水一般涌进来,个个都吓破了胆,一股脑的往后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北军攻进城了,没多久整个北门就已经没有一个守卫了。
一个石闸实在太小,一次顶多通过两人。张玉怕这里面有诈,也没敢让人从这里攻城。就算是派人进去打开北城门这么轻松的事情也没有人做。直到后半夜铁铉带着城中的守军和部分老百姓从南门突围了,这才派人进去把北城门打开。
济南城就这么戏剧xìng的被占领了。除了我重伤昏迷,山娃壮烈牺牲以外,整个北军算是兵不血刃了。听说张玉下令厚葬了山娃,让我在城中第二豪华的宅子里养病,也算尽了仁义。只是想到山娃为了救我,牺牲自己的xìng命,我还是觉得有些亏欠的。我想问问山娃的大名叫啥,可是张怀顺说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大名。农村里出来的娃,往上倒三代也没有个识字的,哪能起什么名字。什么名字叫着顺口就叫啥。至于姓氏,张怀顺回忆了一会说可能是姓翟。
本来想自己能走动了,就赶紧去看看冯家夫人和小姐。那些珍贵的现代西药给晚了就一点用也没有了。结果冯家夫人却跑到正厅来看我。互相客套了一下,我就躺在床上跟她闲聊。我问她老管家冯福去哪里了,她说冯福让南军的头领给杀了。
济南城南军头领实际上就是铁铉。铁铉并不是不开窍的人,史书上说他一直在济南城周围转悠,拉拢那些散兵游勇,组织新的抵抗力量。他杀冯福无可厚非,只是我觉得冯福不该死,更不该是铁铉杀的。
历史上对铁铉的评价是很高的,说他有气节是英雄。但是真到了这个时代,加入了个人感情在里面,我就开始怀疑历史的客观xìng了。
“婉儿姑娘病情……”我得在她老妈这里证实一下那冯婉儿还有没有的救。
“哎……还是那个样子,大夫开的药也不知道吃多少了,好两天就又严重了。那药啊是断不了了。”
我有心把身上的药交给冯夫人,可是那些西药花花绿绿的,她见了还不说是毒药啊。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办法来。还是算了,等我能走动了,我随便弄上一碗草药,什么陈皮啊,金银花啊,草珊瑚啊,甘草啥的,再把那些西药放在里面化开了,多加点蜜糖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当然,那种胶囊,还要把里面的颗粒给倒出来。
“冯老妇人莫急,待我伤势稍好,寻几服药给小姐喝下,或许有些效果。”
“哪里还敢劳烦牟军爷,能保住我娘俩的xìng命就已经无以报答了。”冯老夫人也是老来得子,一个儿子十几岁就让冯泰送到了军中历练,陪在自己身边的就这个病怏怏的女儿,“小女已经如此情况,或许死了还是个解脱。”
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只盼着能赶紧下床走动,好将那药给冯婉儿吃了。
冯老妇人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牟军爷,这军中还有女子么?那个曹军爷可是女扮男装?”
“老夫人倒是慧眼如炬。不知您提起这个可是为何?”我心里一沉,这种女扮男装的勾当,我向来是不大信的。当然也没有影视剧里刻画的那样,让人觉得太假。一般行伍中的粗人是不太会注意的,也就是这种什么都经历过的老太太才会注意这些细节。
冯老夫人见我脸sè不善,赶紧解释:“牟军爷不要多心,老身就是提醒一下,我家老爷也在官,老身也明白这行伍之中不该有女子。若是让别人也瞧出来,恐怕麻烦。”
“这大破济南城的英雄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一听就知道是薛仁。我听张怀顺说我们三个可是太风光了,就连那些副将参将都没有这么好的房子住。而且也杀了不少建文朝(也就是惠帝朱允炆)的大臣,却单单把冯泰一家给放了。就因为我们三个在城中的时候,得他们所救。
这家伙肯定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会儿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冯老夫人,赶紧回吧,撞上小人可不是好事。”
“那老身就不打扰了。”
冯老夫人起身还给我道了个福,这让我情何以堪,弄不好还会折寿。她一转身刚好碰上薛仁手下的两个士兵把们给推开。门是向里开的,差点就撞到老妇人的头上。
薛仁站在门口看着冯老夫人离开,然后走进我的屋子,有点咬牙切齿的对我说:“你小子命还真大,折腾了足足七天。我当你早晚挺不住,却不想老天不开眼啊。”
“老天是不开眼,都没让我死在济南城里。”我不打算让他在这里呆太久,“薛将军来找小的有何贵干啊?”
“我来看看我手下的得力干将,伤养的怎么样了。”薛仁笑得很yīn险,“我这一看哪,哎呀,牟武你的气sè可是差劲的很。明rì部队往南开拔,你如何能跟得上。”
明天就要继续南进了?其实也是,总不能打下济南就在这里呆着了。要一鼓作气,攻下南京最好。在济南呆了七天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我现在的身体有人扶着,站起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跟上部队行军的队伍,那就不行了。
我不知道薛仁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就躺在床上看他。
“前几rì搜城的时候,在一个药铺发现了老板珍藏的药丸,据说这治伤的圣药,千金难买。我心说正好,就给我们军中唯一受伤的功臣。”薛仁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红红的,跟小时候吃过的那种丸药差不多大。不过看起来油光锃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用手给摸的。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颗毒药。他可是恨不得我不得好死的主儿。我看着他把药丸递过来,不敢伸手去接。
“你可不能太早就死了,那多没意思啊。我们一路打到南京,时间还长。”;
第十七章 神秘军师
薛仁手上举着药丸,等我去接。一开始还是笑嘻嘻的,没过多久,我猜他的手已经开始酸了,脸sè也变得yīn沉下来。
“牟武你该吃药了。”在关键时候,终于有人救场了。
曹玉娘端着盛草药的碗走进了房间。她见薛仁在,也不理,径直走到我的床边,把薛仁寄到身后。我看着薛仁又尴尬又恼火的将拿药丸的手收了回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每天给我喝的都是什么药,也喝不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草药煎出来的。味道肯定很怪,不光是苦。只要曹玉娘不在跟前,我肯定不会喝完。趁着没人的时候,我偷偷吃了几片阿司匹林和叫什么磺胺的抗病毒药。伤口要养,就得吃高蛋白的食物来补。好在每天的伙食都不错,冯府的厨子手艺不是盖的。
“曹轩,你可是我见过的唯一不愿意升官发财的兵。”薛仁扯了一下曹玉娘的胳膊,差点将她手上的药碗打翻,“大帅给你的把总都不做,偏偏要在这个地方伺候一个什长。你说,你是不是中意他啊?”
说完,薛仁哈哈大笑,笑的那叫一个yín荡。旁边他的几个手下也跟着yín笑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是知道曹玉娘是女的了,还是在他们的年代,搞基这种事情就跟男欢女爱一样正常。据说在古代,xìng取向什么的都很开放的。
曹玉娘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也确实委屈。只是现在她知道该隐忍,不是为了生存下去,而是有朝一rì的复仇。
“难不成,你真是个娘们?”薛仁收了笑容,上前一步,想要扭过她的脸来看一看。
“薛仁,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了薛仁一声。以为是张玉,但是听声音不像,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还有谁敢直呼薛仁的名讳。
走进门的是一个青衫老者,有点牛栏山老道的意思。用簪子将一头的白发扎了一个发髻,下巴上的一缕胡子,得有十五公分那么长。我是很觉得这种留长胡子的人不卫生,吃饭的时候那些饭菜难免不沾在胡子上。
“罗先生,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薛仁居然恭恭敬敬的迎了出去。
罗先生?我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军中还有一个罗先生,居然让一个将军低头哈腰的。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只许你薛副将来探望,就不许我罗逸来慰问了?”这个大人物原来叫罗逸,见他满脸笑眯眯的,不像是yīn险之辈,反而很具亲和力。我看他一眼就觉得他是那种可以信任的人。
曹玉娘拿着还剩一小半的药碗,趁机退下去了。薛仁的几个手下也很知趣的跟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我跟薛仁还有那个罗逸“老道”。
“敢问先生……”我坐在床上,冲着罗逸一抱拳。
“哦,方才我也说了,我叫罗逸。是咱们先锋营的军师。”
“军师前来,属下未曾远迎,罪过罪过。”我也不知道告罪的说辞是不是这样的,反正觉得这么说挺顺溜的,就说了。
“你为大帅拿下济南城立下奇功,何罪之有。照理说,老朽该向你下拜才是。”
这个罗逸说话当真是客气。也不知道他怎么树立的威信,让薛仁都低声下气的。看样子他也不是那种很有威严的人呢。
“军师言重了。不知军师找属下有何吩咐?”
从来没打过交道的人突然到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嗯,薛仁,明rì一早大军就要启程去泰安,你怎么不去布置一下?”罗逸开始往外赶薛仁了。
薛仁也听话,跟罗逸道了个别,瞅了我一眼就走了。罗逸在确定没有人听墙根以后,这才将门关好,反身走到我跟前。
“牟武是吧,伤怎么样了?”
其实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急切,有些东西到了一定程度或者特定的环境下就会没办法掩藏。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先说两句客套话。
“军师有话直说便是,我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明rì随军出发可能过于勉强。”
“那好,我今rì来,问你之事,切不可跟第二个人提起。”
这货还真是疑心病重,先前挺好的第一印象,现在开始慢慢打折了。我能怎么办,只能点点头啊。
“rì前听黄子宁说在城中跟一个武功高手过招,差点没命。你可见过那个武功高手?”
“见过是见过,不过当时黑灯瞎火的,虽然晚上有月光,还有两盏灯笼,也不能将那人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
我说的是实话,但也不全是。我当时可是仔细看过那个年轻人的长相。反正是跟我大相径庭。我还想会不会是我的哥哥,如果孪生兄弟相貌可以差别那么大的话。至少,如果现在来一堆人让我指认,我敢肯定自己不会指错。
“那你能大致描述一下他的相貌或者体态特征么?”
“他跟我的体态所差无几,一身白sè长衫,纤尘不染。脸很消瘦,眉毛很浓,眼神有些飘忽。”我本来想说他有一张瓜子脸的,但是又怕罗逸听不懂,“不知道军师问这人有何……”
“你也说黑灯瞎火,你又怎么知道他的衣服纤尘不染?”罗逸打断我的话。
“这个是凭我判断。因为在他跟黄子宁打斗之时,十分小心,尽量不让自己的衣服沾一点灰尘。那种姿势很是优雅。”
罗逸点点头:“你是聪明人,我今rì既然来问你了,就不妨对你直说。你听到的,全要烂在肚子里。那个年轻人当是我的儿子,罗世成。”
这不就是典型的老子打儿子么。而且还是你死我活的。
第二rì大军开拔,张玉亲下命令让我在济南城中养伤。曹玉娘也留下来,在城中照看我。一起留在城中的还有邢武阳和刘四通。薛仁派了两百近卫营士兵留在济南城,以防不测。他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黄子宁已经升官了,在近卫营中做了百户,张怀顺还有我队中余下的士兵也都跟着去了。他本来打算带队留下来的,可惜薛仁没有同意。
至于罗逸的背景也是听邢武阳说,我才知道。自从我跟他同病相怜之后,他跟我的话也多了起来。
张玉这个老小子,学战国时期的四公子,喜欢在自己府上养一些谋士。要说他一个武将,养那么多的谋士不管他有没有二心都是造反的罪过啊。好就好在他的那些谋士都是朱棣推荐给他的。张玉是朱棣的死忠,本来有勇无谋,朱棣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就让他学习韬略之术。这老小子不愿意看书,就说可以找谋士来教自己。朱棣也答应了,不过谋士都是他自己指派的。
张玉在外打仗,只带一个谋士,就是罗逸。这些都是邢武阳告诉我的,之前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就连那个爱八卦的张怀顺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个罗逸,应该是他行事太过于低调,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第十八章 冯府内斗
在冯府里面,薛仁也安插了六七个人。看起来是在监视我们几个,曹玉娘说是想找机会把我们除掉。都说无利不起早,他杀了我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就是为了给刘四通报仇?他们之间虽然交好,但也没好到穿一条裤子的程度啊。说句不好听的,哪天张玉死了,他们俩还不得争这个先锋军元帅的位子。到时候还得是个你死我活。
那么他想杀我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我还想不明白。好在,在这济南城,那些当兵的还不敢说想杀我就杀我。
不用过那金戈铁马的生活,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还是蛮舒服的。我趁着养伤的这两天,弄好了草药,让曹玉娘煎好了,我再拿过来把那些西药倒进去。搅和好了让冯婉儿喝下去,喝了几天,症状是没怎么有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复发。
我猜这些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至于小孩子天冷喜欢感冒,转个肺炎什么的,那种医疗条件,运气好了就活下来,运气不好就死掉,也很正常。或许也没有办法根治,只能等她长大了,体质增强了,可能会好一些。
我已经快十天不吃药了,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这跟子弹的贯穿伤不一样,冷兵器造成的伤口要平整很多,也就容易愈合。冯婉儿的药,曹玉娘还在煎着。原本这种事情让他们冯府的下人去做就好,但是,我又要往里加西药。为了方便,我才让曹玉娘煎药。
我拿的药只够六次的量,但是他们就是麻烦,非得说九天才是一个疗程。也是看到那药确实有效,冯婉儿已经没有再那么歇斯底里的咳嗽了。咳出来的痰也没有了血丝。可能冯家人本着多多益善的想法,非要让冯婉儿喝够九天才行。要说草药,加多少蜜糖都是苦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哪里受得了。好在她听话懂事,硬是喝了八天。
第九天,曹玉娘还是上午煎药,到中午的时候,把药拿过来给我看。其实我已经两天没有往里面加什么东西了,只是这个过程必须走。我在屋子里多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曹玉娘的踪影。都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我也有些饿了。索xìng到厨房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顺点吃的。
厨房是单独出来的一个小院落。要过了后院,穿过一道围墙的拱门,可以看见三间稍矮的平房,那就是厨房了。还有一个柴房,里面堆满了柴火。
快到拱门的时候我心中就有些不安起来,因为我没有看到烟囱里冒出来烟。等看到冯府的厨子躺在厨房外面的时候,我脑子嗡的一声,曹玉娘出事了。
我cāo起一把劈柴的斧子,便走进厨房。
曹玉娘就那么赤身**的躺在砧板上,桌案上的油盐酱醋散了一地。她还在兀自挣扎着,嘴巴被一只大手给捂着,想叫也叫不出来。三个北军士兵,都**着上身,还有一个已经把把裤子也退到了两腿之间。
那脏兮兮的屁股对着我,让我气不打一处来。这帮畜生,跟rì本鬼子有什么两样。我趁着他们没有注意,紧走几步一斧子劈在那个光屁股士兵的脖颈子上。
我原本想着,这一斧子下去那家伙的脑袋非得飞出去不可。但是现实往往比预想的要糟糕一些。劈柴的斧子可能已经有些卷刃了。这一斧子只劈进了半个脑袋,而且还卡在脖子里拿不出来了。
剩下那两个按着曹玉娘胳膊的士兵这才“嗷”的尖叫一声,松开曹玉娘,往后跳开。被我砍中的汉子应该是脊柱断掉了,没了植物神经的支配,立马就失禁了。我离得近了,居然给淋了一裤子。瞬间整个厨房便散发出一股sāo臭。
我左手边的士兵,情急往后跳,却碰上锅台上,一个趔趄又一头扎了回来。我也是杀红眼了,cāo起桌案上的一把菜刀,顺势一个横扫。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刀刃划开皮肤肌肉脂肪。有那么一点点迎刃而解的阻力,还会让我觉得有一丝莫名的兴奋。菜刀失去阻力之后,我已经没法思考的大脑,却想着还要这么再来一下。
先前被我砍中脖子的士兵已经软趴趴的躺在地上了,我想着一鼓作气再把剩下的那个士兵给砍了,却被地上的尸体给绊了一下。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抄起来一根擀面杖,横在自己胸前,挡了一刀。等我站稳脚跟,想要再去砍他的时候,他已经从慌乱中找到一点理智,隔着桌案绕到厨房门口,没命的跑出去了。
“救命啊,杀人了!”那王八蛋居然还敢喊救命,刚才无耻下流的时候怎么一声不吭了。
我冲着他的后背将手中的菜刀飞出去。毕竟没有练过,刀背击中了他的脊梁。没有扎进去,就是把他打了一个踉跄。
眼看着那个光膀子的士兵就要从拱门跑出去了,却迎面碰见一个拿刀的汉子。刀光一闪,那家伙已经身首异处了。
门口的汉子正是邢武阳。
刚才那个光屁股士兵脖子上喷出来的血,喷了曹玉娘一脸。可能她受了惊吓已经昏过去了。我走过去伸手把她脸上的血给抹了抹。不抹不要紧,一抹更吓人了,好在她自己看不见。我拍拍她的脸,把她叫醒。
她一醒过来,便直扑到我的怀里。手上能感受到她裸露的后背不知道因为害怕还是寒冷而瑟瑟发抖。我这才意识到,她还光着身子呢。赶紧把我身上的一件褂子脱下来给她披上。两次见曹玉娘赤身**,也没有好好欣赏一下。这次又是给她披上褂子以后才想起来,不过也只能在脑子里回忆刚才的香艳场景。
“牟武出来帮忙。”
邢武阳并没有进厨房,反而在外面喊我。这时候外面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邢武阳跟别人打起来。最后那个侥幸逃到院子里的士兵不是喊了两嗓子么,在他最后的时刻还是把他同伴给叫来了。
邢武阳拖着他那还不太灵光的屁股以一敌四,慢慢就要退到院墙上了。我只能把还横在那家伙脖子上的斧子给拔下来,提着还带血的斧子又跟发了疯似的冲出去。
可是这次我就没有原先那股子狠劲了。斧子虽然在朝着人招呼,却好像害怕会砍到人一样。不经意间就有些缩手缩脚的,一点也没有减轻邢武阳的压力。
“牟武,你在干什么!”邢武阳又忍不住喊了一声。
我一愣神的功夫,也不知道是哪个,一刀将我身上仅剩的那点衣服给划破了。我甚至能感觉到刀锋从我身上划过的冰凉触觉。
我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杀死。这一点很好理解,现在也不是顾虑什么法律责任的时候。部队里学过的那些,现在真是派上用场了。当初那个锻炼杀人机器的地方,还是真把我锤炼了一番的。
斧子磕开一柄长刀,趁着拿刀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顺势斧子又劈了下去。长刀带着一只断手就掉在了地上。我根本就没有时间看那个士兵长什么样子,光听见他一声惨叫。我的斧子回的也算及时,砍在他脖子上,把他那一声长长的哀嚎给拦腰砍断。
正在我为杀了一个敌人而信心大增的时候,另一个士兵挥刀冲我奔过来。他跟前一个被我杀的士兵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就类似于雇佣兵和民兵的区别。刀在他的手里,似乎有一定的套路,或实或虚,或进或退,攻守之间还有一定的门道。
虽然依着一定的拳法套路也能抵挡一下,但是手中的斧子反而成了累赘。一个不留神,他手中的长刀就刺中了我右肩的肩胛窝,似乎连肩胛骨都刺透了。痛彻骨髓的感觉,这次可比在济南城北门口那回要真实多了。瞬间的疼痛让我眼前一花。
第十九章 卧底济南
刀善于劈,挑,划却不善于刺。他要是捅我的肚子也好,偏偏是直刺我的上半截,力道就不容易用上,这又不是剑。但是那刀太锋利了,还是刺进了我的肩胛骨。我左手一挥斧子,那人一时没有抽动手中的刀,只能松手后退。
刀留在了我的身上,他也退到了邢武阳的刀尖上。邢武阳虽然伤还没有痊愈,但是对付两个普通士兵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想着,让我再疼昏过去吧,好让我回到现代。可是那钻心的疼痛反而让我更加清醒。
“躺下。”邢武阳让我在满是横尸的院子里躺下。那个用作厨房的院子本就不大,躺五六个人还真是有点紧巴。
“你要把我身上的刀拔出来么?”因为刀还在身上插着,倒也没有流多少血。应该是没有碰到什么大动脉,大静脉的缘故。
“废话,你还打算留在里面啊?”
曹玉娘也穿好衣服,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她把脸上的血稍微处理了一下,其他还好,就是一双眼睛没有什么神sè。
“至少得给我打点麻药啊。”
“还麻药,你当华佗就在你家呢。”邢武阳已经将一只脚踩在我的肚子上,“玉娘你按住他的胳膊。”
曹玉娘很听话的将我的胳膊按在地上,十根指头好像要掐进我的肉里。
“你把那根擀面杖拿过来让我堵着嘴。”我知道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往嘴里堵点东西,最主要的是防止突然的刺激,导致牙齿闭合把舌头给咬断。
“好。”邢武阳刚说一个好字,把在刀柄上的双手一用力,就将那长刀给拔了出来。剧痛的刺激倒是没让我把舌头咬断,而是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很快我又清醒起来,那种难以压抑的痛苦。
记得在我读大学出去实习的时候,赶上尿路结石。我原以为我的隐忍可以让我忍受一般的痛苦。但是结石痛起来那种感觉,就让我趴在那里起都起不来。现在疼痛可比结石要厉害好几倍。除了大脑还无比清醒,我整个身体都是拘挛的。
曹玉娘给我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就开始帮忙打扫战场。醒过来的厨子和见打斗平息才赶过来的伙计见了院子里血淋淋的场面都跑出去呕吐了。
整个冯府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就有一个小队的近卫营士兵到冯府。三天没有人跟他们汇报情况,他们也知道出事了。都是薛仁的兵,该来的早晚会来。
冯府大门紧闭,任凭那十几个人怎么敲门也没有人开门。里面的人严阵以待,外面的人气急败坏。这就像一个微缩的城池,守城的是些妇孺和两个受伤的士兵,如果我也算个士兵的话。就算我是个士兵,也是个右胳膊抬不起来的士兵。即便我是左撇子也算是半个残废。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外面的士兵不知道里面的虚实,而且他们十几个人对于攻一座微缩城池来说还是太少了。
从太阳升起来,直到rì头落山。门外面其实早就没有了叫嚣和砸门。毕竟那也是体力活,而且是很耗费体力的。不到中午他们就偃旗息鼓了,找了些吃的守在门口。我猜他们会打算把薛仁留在济南城的所有士兵都召集起来,不过可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是薛仁的亲信。得用尸体搭起来的路,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和信仰,没几个人愿意干。
傍晚的时候,从门缝往外看,他们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埋伏起来了还是怎么地。照理说埋伏是很没道理的,毕竟我们可没有必要出门。在冯府呆上半年一年的都不成问题,只不过不能每天都有新鲜蔬菜而已。
没多久,外面就开始热闹了。原本已经快要空了的济南城,突然将就像过年一样。还是从门缝往外看,这次我也起了好奇心,亲自跑到门口看个究竟。
就见一队队的南军士兵从冯府门前走过。南军和北军在军装上的差异就在于南军过于花俏,而北军则注重效率。那些过去的南军士兵也都是些散兵游勇,也就是人数在那里而已,真正打起仗来,都是当炮灰的主儿。
“铁铉回来了。”
历史上是这么说的,作为一个文官的铁铉,在被击溃的逃跑路上召集收拢那些散兵游勇,集合成一支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队伍,重新占领济南城,并且在接下来三四个月的时间里给了朱棣沉重的打击。这段历史很有名,铁铉这个老头儿也很有名。
“你怎么知道铁铉回来了?”曹玉娘问。
整个冯府,估计只有我跟曹玉娘知道铁铉这个人,或者还有冯夫人。
“我们不是在济南城中呆过么?”我胡乱解释道:“你也能看出来吧,只有铁铉这个老头儿,不愿意放弃济南城。”
对于我这样的说辞,曹玉不置可否。有点玄乎,说服不了人,但容易让人接受。
“那么外面的那些薛仁手下肯定已经没影了。”冯府的下人说:“我们是不是要出去迎接南军?”
“想出去的人都得死。”邢武阳冷冷的回答。
曹玉娘一个姑娘家,自然跟这府上的人容易联络出感情,她可能是看不惯邢武阳的冷漠,便回道:“邢武阳你不要这么绝情,毕竟是他们救了我们。”
“不包括我。倒是我救过他们。”
邢武阳说得也是事实。
“他的意思是,我们北军,出去难逃一死。”我说:“但是冯府的人出去也难免一死,因为他们曾经收留我们。而且现在还跟我们‘勾结’在一起。”
我们现在还呆在冯府,等被铁铉的南军堵在府里,那所有人都得死。唯一活命的办法就是我们三个离开。如果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最好,而且这样可能铁铉也不会为难冯府的这些老小。
我们三个换了老百姓的装扮,趁着铁铉刚回到济南城,还来不及秋后算账,趁着夜sè从冯府后门逃了出去。
是冯老夫人让我们离开的,还让我们把冯婉儿一起带上。可能经历如她那么多的老人,可以一眼看穿,铁铉就算是为了稳定民心或者振奋军心,也不会放过冯府上下。城门口已经戒严了,只允许南军士兵进入。想连夜出城是没戏了。两个伤员带着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老百姓都从家里出来,夹道欢迎南军士兵。这样的场面类似于解放军进城,只不过解放军会做场面文章,把队伍搞得整齐划一干干净净的。南军就不行了,还是那么邋遢,逃兵范儿,不过jīng气神儿上是好多了。
我们就夹杂在欢迎的队伍中,借着各种张灯结彩,想看看铁铉在哪里。
“nǎinǎi!”还是小孩子眼尖,冯婉儿在混乱的人群中居然看见了冯老夫人。
我抱着冯婉儿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正看到冯老夫人和冯府的家眷下人都被绑着跟在南军队伍里。虽然是晚上,他们老百姓的装扮和五花大绑也是很突兀的。
冯婉儿哭着喊着要找nǎinǎi,曹玉娘只好伸手将她的嘴捂上。没想到铁铉这么记仇,而且这么快就知道冯府变节,保护北军的人。这种桥段有点像八路军赶跑了鬼子,开始跟投靠鬼子的地主算账。真是太快了,那些士兵还没有进完城,这边的清剿工作已经开始了。
其实老百姓都没有办法,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谁上台就听谁的。铁铉也知道这个道理,能没有了老百姓,也要让老百姓知道害怕。那么就拿当官的家人开到,你当领导的变节,就得死罪。
好在这个晚上是不会杀冯老夫人他们的。
第二天一早,济南城就恢复的跟正常城市一样了。这是铁铉摆的一个姿态,让百姓放心。我们也能跟着不算长的出城队伍混出城去。
铁铉不怕北军士兵乔装出城,他倒是怕北军的士兵不出城而是留在城里当间谍,给他捣乱。
在城门口的时候,我把冯婉儿交给邢武阳,让他带着曹玉娘和冯婉儿一起走。我要留下来。
“你留下来送死么?”
曹玉娘见我不想走,就慌了。邢武阳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们都走了,冯家人就得全死。”我说,“我回去把冯家的人给换出来。”
“你果然是回去送死的,”曹玉娘急着说,“我跟你一块回去,要死一起死。”
邢武阳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所以很快我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了。看着他们三个出了城,我才转身往知府衙门门口赶。正午时分铁铉要在衙门门前处斩冯家人,我要赶去救他们。
其实我留下来是早就定好了的,不光是为了救冯老夫人他们,最主要的是为了那个白衣儒衫的年轻人,罗逸的儿子,罗世成。
第二十章 法场救人
我赶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衙门前面的空地可比冯府的大多了,黑压压的全是人。我在济南城养了快一个月的伤,也不知道城中还藏着这么多人。铁铉果然是个好官儿,至少在老百姓和南军眼中是这样的。
好不容易挤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可以看到临时搭起来的平台上站着铁铉、罗世成,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人。
铁铉的脸sè显得很苍白,可能是这些rì子一边逃亡还要一边归拢被打散的南军士兵给累的。罗世成是一身白衣短打,不过要比之前的装扮干练了许多。至于那个中年男子,看上去跟铁铉地位应该差不多,铁铉对他可是客客气气的。
台上并没有预期的“犯人”,这个点儿了,应该已经到了。就在我纳闷的时候,人群开始sāo动起来,我的肩膀被挤了好几下,伤口肯定是又开了,只是暂时没有渗出血来。肯定是他们被押送过来了,衙门大牢可不能就开在衙门里。
冯老夫人应该走在最前面吧,我心里想着。人群给“犯人”们让开了一条路,靠近人犯的开始指指点点,大声议论。我这一米七五的身高,在明朝的山东也不算高,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那边的情况。直到他们被带到台子上。
十几个人,有我认识的,冯老夫人和冯府的人,也有我不认识的,可能还有别的私通北军的朝廷官员吧。甚至还有被抓的北军士兵,还有刘四通!
这些rì子我都忘了还有刘四通也留在济南城养伤。旁边的北军士兵说不定就是留下来照看刘四通的。
张玉留在济南城的北军士兵应该差不多都跑光了,怎么单单刘四通被抓到了呢?受伤没跑得了?他也没伤到胳膊腿的,看样子也能跑也能跳的,不应该啊。再看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别扭。
是了,那是得了痴呆症的人该有的表情。我的眼睛没有那么好使,隔得远了,看不清晰。说不定他嘴角上还挂着口水呢。
“各位乡亲父老,众位将士……”
铁铉开始发表演讲了,开这种批判大会,一开始总要走这个过场。显然铁铉目前是济南城的最高领导人了。他一开腔,整个场面就安静了下来,也把我的思绪给打断了。
“如今我铁铉受圣上护佑,重新回到济南城。将这座饱受磨难的城市从无道的叛军手中夺了回来。燕王朱棣打着靖难的旗号想要打到圣京,篡夺高皇帝留下来的基业。他带着虎狼之师,不rì便会再次攻到济南城。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等为人臣为子民,虽然不足以伐无道,诛jiān佞,却可以坚守我们的家园……”
这也算他战前动员了。说的是挺慷慨激昂,就是有些过于迂腐了。毕竟朱棣也是朱元璋的儿子,凭什么就不能当皇帝。他们家里人的事情你非要搀和进去,还得站个队伍。可惜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所有的战争不论什么目的,都是成王败寇,他铁铉是站错队伍了。
不过话说回来,后人读历史的时候都是同情弱者的,这也是他能够成就一番身后声誉的客观条件。
我还以为铁铉说完话,那个中年男子也会补充发言一下。结果铁铉在鼓动完士气之后就开始将台上那些五花大绑的人的罪行。反正就是有点罄竹难书的意思。说了一大堆话,总结起来就是告诉大家,不要做二五仔,不能两面派,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是很危险的。当然不站在他铁铉这边也是不行的,下场就像刘四通这样的。
铁铉甚至都没有要介绍一下旁边的那个中年男子的意思。可能是时间耗的太久了,中午饭都赶不上了。不行了,该我上场了。
“等一下!”
我原本打算喊一嗓子,之后就直接奔到台子上。武侠小说上不都是这么描写的,等我上去了,下面才开始小声议论,对我指指点点。可是因为伤口的疼痛,我这一嗓子并没有喊得太大声,以至于我身边的人都没有怎么注意。想再喊一次的时候,来不及了,群众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
“杀了他们”、“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都是这种看出殡的不怕殡大的瞎起哄,他们不怕看杀人,只要那屠刀不是挥在他们自己头上。
没办法,我只好把身上藏的匕首拿出来,一甩手扔到了台子上。匕首落在了刘四通的脚底下,把他给吓了一跳,脚往后缩了一下。靠近台子的人都看到了,慢慢静了下来。
“这东西是谁扔上来的?”罗世成眼尖,走过去拿起匕首冲着下面怒声问道。
这下整个场面都安静了。因为大伙儿都看到罗世成身后有几十jīng兵,个个都把刀给拔了出来。
“我扔的!”我喊了一声,怕他注意不到我。
“你是何人,上来。”
哎,本想着能风光一回的,结果被这个姓罗的给破坏了。他也是相当有自信了,敢让我上去跟他放对。真是狂的要命,他就知道一定会把我拿下?
“你的记xìng可真是差的可以,还记得济南城被我北军占领前一rì夜里,偷袭铁铉铁大人的北军探子么?”
我故意在北军前面加上一个“我”字,要的就是强调我是北军的人。
罗世成略一思考,该是想起我来了。这可不是件小事,三个人就让整个济南城一夜之间失守。
“那rì因为台上的人从中作梗没有杀得了你们,今rì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成全你。”罗世成把狠话都说的很有亲和力。我作为当事人,自然感觉毛骨悚然,旁观的人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可能因为罗世成而感觉我是咎由自取。
我现在就是在打赌,赌罗世成的宝剑在割断我的咽喉之前,铁铉会叫停。
最后还是我赌赢了。
“你叫什么?”
“牟武。”我没想到铁铉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会问这种没有水平的问题。
“你一个人?”
这个问题应该先问的么,如果你怕我身后还有埋伏的话。
“我想,南京城中除了台上这些被绑着的,估计就剩我一个燕王手下了。”
铁铉就是一个文臣,根本就不懂的韬略。从问我这两个问题便能看出来。不过现在要的就是磨时间,让他相信我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下冯府的人,主要的是让他把我留下。见过这么打入敌人内部的么?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说敌人也有些过了,我应该是中立的一个人,毕竟我不该属于这个时代。
“你是来救他们的?”
“对,也不全对。”我得卖个关子了,把他的口味钓上来才能忽悠他。
“怎么讲?”
“救他们只是捎带,我最主要的是给铁大人献上退敌之策。”
“退什么敌?”
“方才大人也说了,燕王朱棣借靖难兴兵,必然经过济南。而济南也是他必夺的要地。往北可以拱卫他的大本营燕京,南可以过黄淮而直指南京。如今讨逆主帅李景隆已经快逃过淮河了,等朱棣围过来,济南就是一座孤城。大人负责的就是军需粮草,应该知道在济南城中养这么多士兵要多少粮。”
“大人如果放开一点,说不定还能毕其功于一役,把朱棣留在济南城。那么北军自然土崩瓦解。”
我这样一说,有对战争大势的分析,也有玄而又玄的展望。其实这些都是历史书上写的,但是放在那个时候就是高瞻远瞩了。
显然铁铉被我说动了,这是我老早就设计好的。他一个文臣自然比较喜欢纸上谈兵的学院派。他跟那个中年男子耳语了几句,便吩咐手下人把围观的群众都打发了。今天是不处斩了,具体时间待定,告示会贴在大街上的。
看样子有戏,我看冯老夫人和冯府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些北军士兵,倒是像癞皮狗一样,没啥表情,似乎死不死跟他们没啥关系。刘四通还是那么痴痴呆呆的表情,偶尔看我一眼,眼神也是迷茫的要命。
“把他一起绑起来。”
第二十一章 疯子刘四通
既然铁铉的“杀鸡儆猴”大计被我给破坏了,那回头再杀他们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刘四通被放出来交给我处理,冯老夫人年老多病,就让她回家呆着。其他人都被强制入伍,参加守城的工作。
我知道朱棣还有半个多月才能攻到济南来,所以在这之前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干。就算他来了,可能我也没有啥好干的。历史让朱棣走到济南的时候,自然就会吃瘪,然后就是灰溜溜的绕过济南再往南走。
刘四通跟我都住在冯府,还是住在前院。冯老夫人已经没有人照顾了,我便让侍卫找了一个中年妇女,专门照顾她。其实从冯府后门出来,穿过两条巷子,再过一条街就到了知府衙门。
我一般白天都找借口去知府衙门的,把刘四通一个人留在冯府。我也想通了,那家伙既然没有疯,一个副将不至于笨到能跑能跳却连从济南城逃出去都办不到。他一定有理由非留下来不可,就跟我一样。
其实在知府衙门也没啥事情。这个时候什么行政的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完全是战备的特殊时期。那些zhèng fǔ官员在铁铉的带领下,都去做统战动员了。我倒是认识了那个中年男子,叫做高巍。高巍以布衣入仕,自幼就通读程朱理学,所以也是个死脑筋。认定惠帝才是大明的正统,也算是朱允炆的死忠。
跟他聊了几次,觉得他是有些气节的,就是太过迂腐。也可能是我所处的时代跟他太不一样,现在的人都太“机灵”了。他原本主张惠帝推恩,给他的那些叔叔们一些小恩小惠,稳住他们。惠帝没有听,主要还是因为他人微言轻。
说实话,这个高巍也就是个学究,没有啥军事头脑的。不过这种人就是靠气节活着的,并且也能感染一部分人。让他们相信,必须反抗朱棣,守住济南保卫家园。铁铉一般情况下都是在四处城墙上的,身边有那个罗世成不离左右。
这两天济南城又出事了。其实说起来事情也不大。就是有两三个小孩子失踪。别以为那个时候跟在现在的天朝一样,信息那么发达出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会被炒得沸沸扬扬。在明朝,除了济南城被朱棣给占领了,其他的事情都没法做到轰动。
但是铁铉对儿童失踪这样的事情就比较关注了。亲自带着罗世成和几队士兵到城中搜索。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哪能随便一查就查出来。而且铁铉心里肯定还惦记着济南城的城防,也不可能把心放在这上面。
果不其然,铁铉也是无功而返。
“牟武,你来分析一下,为什么孩子会接二连三的失踪。”
我哪知道这个啊,他真把我当半仙了。历史书上也没有说过,朱棣围困济南城的前几天,城中开始失踪小孩儿啊。这就跟鬼故事一样,谁会写在史书里呢。
“多个孩子失踪,不是单一案件,”我只能瞎编,“肯定是一人所为,或者一个组织所为。”
这谁都知道。古代也有绑架贩卖儿童的事情,而且比现在还要流行。现在家家孩子少,而且各家都当宝来供着,哪那么容易被拐卖了。古代拐卖儿童成功率比较高一些,而且孩子被卖出去以后用途也不像现代社会这么单一。
“不管怎么样,孩子被拐以后,根本不可能在济南城被卖掉。”这是对的,因为济南现在人人自危,任谁都没有心情去买个孩子,“而且几天前济南城就已经封了,没有人能出入。所以根本就没有拐卖孩子的理由。那就省一个理由,就是有人拿孩子自己有用。”
“孩子有什么用?这个关口……”
“失踪的孩子都是十来岁,做苦力的可能xìng不大。那只能是孩子身上的东西……或者是……”
分析到这里,我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道理。脑子里突然就闪现一个念头,但是只是一闪就被我自己否定了。我先想到的是在现代社会中盗挖别人器官的那种案子。古代迷信愚昧,也有用童子做药引的,还有一些你想都不愿意想的。
铁铉也知道一些这种肮脏的事情,可惜到最后也没有能侦破这个案子。
这两天下过雨,地上泥泞不堪。这古代的石板路就是不行,一些已经开始松动的石板,踩上去下面就冒出一股黄水。稍不小心就会灌到鞋子上,那破鞋子透风透水,也没有个袜子,弄得脚冰凉。
虽然已经到了四月份,但是早晚还是很凉的。我怕冷,在知府衙门吃了午饭就回冯府了。冯府已经没有厨子了,做出来的饭根本就法吃,知府衙门的饭可就好吃多了。我闲着没事就过去蹭吃蹭喝,还可以跟几个旧官僚扯扯淡,他们喜欢听我胡吹天下形势,和南北军对战的情形。不过要是被高巍逮着了,他也愿意拉着你给你洗脑,什么忠义孝悌的意义。
回到冯府,太阳还老高,就是风有点硬。平时太阳落山,刘四通总会疯闹一阵,在自己屋子里哇哇大叫。不知道是不是阵发xìng的,这个时间见他屋子虚掩着,没有什么声音。
过去看一下,里面并没有人。老早我就预备着他不告而别了,所以也没觉得有多惊奇。在冯府上下找了一圈也没有见他的踪影。
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太阳已经发红了,刘四通回来了。他是从后门进来的,我猜他是趁着我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出门干自己的勾当。其实有一方面我也是为了躲着他,知道他装疯,还得陪着他演戏,得有多尴尬。
他应该不是张玉留在济南的内应,毕竟谁也想不到半路会杀出一个铁铉,他能收拾那么多的南军残余,并把它们归拢到济南城。完全是出于好奇心的驱使,让我想去看看他在济南城到底有什么yīn谋。
刘四通走过我的屋子时,见我坐在桌子边上,正从门口看着他。愣了一下,脸sè瞬间变了变。我能看见他那双乌黑的靴子上有星星点点的黄泥。
“你去哪了?”我问了一句,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没指望他回答。
他也没有让我失望,只是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又走开了。他知道自己装疯的事情已经被我发现了,只是我没有揭穿他,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刘四通都没有出门,我早上去知府衙门,半途都会折回来,找个隐蔽的地方盯着后门。他肯定不会选择走前门,前门有南军士兵守着,虽然不限制人出入,但一个疯子要出去就没什么必要了。
第三天开始下雨了。等我看到地上被雨打下来的桃花瓣时,我才意识到,chūn天真的来了。陆佳最喜欢的就是桃花,而且最喜欢吃桃子。我还没有被车撞的时候,家里最常买的水果就是桃子了。她常说自己好养,让我捡到便宜了,因为桃子不贵,她可以一天不吃饭光吃桃子。
就在我看着桃花出神的时候,冯府的后门开了。刘四通开门出来,左右望了一下,确定没人看见以后,紧走几步,闪进一条小巷里。我也保持一定的距离,悄悄跟了上去。在部队的时候,学过追踪技巧,当然也就是些皮毛。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环境的问题,那点我还记得的东西,都用不上。
刘四通很是小心,虽然下着雨,他还是会用他不擅长的反追踪技术进行试探。好几次我都差点被发现,没办法,只好离他再远点。
可是我本来就方向感不太好,而且对济南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根本就不熟悉,所以没多久就不见刘四通的踪影。再不多久,我都差不多迷路了。
这种很失败的事情,虽然让我觉得不爽,但毕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没必要自己折磨自己,算了,就当出来散步了,找条自己有印象的大路回去。
谁TM这种天气出来散步啊。虽然我穿着蓑衣斗笠,可那玩意总没有雨伞雨衣靠谱,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就算不湿,也很冷的。
马上就看见大街了,却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要躲了。”
第二十二章 夫子王省
刘四通见我想要躲开,居然主动跟我说话了。
“你终于不装疯了。”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失败。
刘四通应该老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他了。这个时候居然主动现身,不知道为了什么。想杀我灭口么?不至于,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毕竟是我把他救下来的。恩将仇报的事情是常有,但是也要分场合的。他杀了我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现在的我也不是以前的鱼腩了,至少在我自己的思想里是这样的。那天在知府大牢里,两招打死一个比我还壮的汉子,让我信心倍增。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从你阻止杀战俘开始我就注意你了,真么想到能到如今的境地。”
我不知道自己在明朝的这些rì子,给周边的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或者触动。毕竟作为当事人,我对自己的行为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也没有机会想着静下来分析一下。
“你装疯留在济南城到底为了什么?”
“跟我来吧,为了甩开你,我走了好多冤枉路了。”
看样子,刘四通很赶时间。我也收了心神,跟在他的后面,往前走。
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门口他停住了。说不起眼,是因为周围成排的房子都是一个样子的。我就跟着刘四通往里走了,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建筑。等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都是一样的门,一样的门楼,一样的屋檐,一道墙皮。如果不从巷口开始挨户查,下次来你跟就分不清这次来的是哪一家。
刘四通敲了敲门,过了一阵也没有人应。
“敲大点声,外面下着雨呢。”我提醒他,其实完全是没话找话。
刘四通回头瞅了我一眼,不过还真的又重新敲了几下,下手重了不少。结果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我见刘四通开始紧张了。手扣着大门上的鼻环,一扭门闩。门自己开了,里面的院子不大,没有后院,正厅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供案后面挂着孔夫子的画像。这是个教书先生的家啊。
房子不大,不用一分钟就把所有的角落都看遍了,根本就没有人。
“不好!”
刘四通转身就走,也不顾我还在旁边。我只能紧跟在他后面,在济南城里乱跑乱撞。他好像对济南城挺熟悉的,至少比我熟悉的多。不过这次他也抓瞎了,跑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找到目标。
“你在找谁?”我见他停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问他。
显然刘四通很沮丧,他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撒气似的摔在地上。刚才光顾着跟他跑了,也没有注意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了。什么斗笠蓑衣都真的没什么用。
“你还记得,你们把我打晕那天么?”
没想到他还记得。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我看到那两个死去的孩子的情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看到了都是罪恶。这时候我突然联想到这两天失踪儿童的事情,难道我在知府衙门时候闪过的那个念头是真的?刘四通这家伙留在济南城还真有这么龌龊的目的?
“你这个人真是死xìng不改,当初我真不该把你救了。就该让邢武阳把你给杀了。”我是恶向胆边生,一边说一边拳头就冲他脑袋去了。
刘四通也不是省油的灯,头稍微一偏就躲过了我的拳头,反手拿住我的手腕,使劲一拧,我差点就被他拧脱臼了。好歹也是个副将,怎么可能一点料都没有。我赶紧抽回手,收了轻敌之心,准备跟他打一场。
没想到刘四通可没有心思跟我打,只是站在那里。这让已经摆好架势的我好没趣,又悻悻收了拳脚,跟在面对面站着。
“你也听到最近济南城开始有小孩子失踪了。”刘四通见我消停了,又开始说,“你当你看到的就是真的?没错,那些孩子都是被抓取供人消遣的。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整天装疯卖傻,还有心思去做这个事情。而且,我又没有那种癖好。”
“那在济阳的时候,那晚上是怎么回事?”这下我就搞不懂了,那天难道不是他在曹家大院里弄了这些个无耻勾当?
“南军有一个将领叫做谷柳先的,平时作威作福,无恶不作。”刘四通接着说,“他不好女sè,却对孩童有病态的癖好,特别是十来岁的男孩子。他喜欢折磨他们,直到那些孩子在恐惧和哭号中死去。”
“你那天见的孩子早就死了,我带着兵过去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死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你的那个小队就闯了进来,硬说这事情是我干的。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到最后却把这屎盆子扣在了我头上。”
如果刘四通说的是真的,那这也太颠覆了啊。我到底该信还是不该信啊,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他是没有必要撒谎的。
“那你装疯卖傻留在济南城就是为了救这些孩子?”这不就说不通了么?他装疯卖傻留在济南,万一我不出现他不是就被铁铉给杀么。
“我不是为了救那些孩子。我是为了救一个先生。他叫王省。”
王省我知道,也算一个封建的卫道士。他是教书匠出身,本来还是在“山东省教育局”做官。当然那个时候的衙门不叫教育局。后来在济阳就自杀了。
“他不是在济阳就死了么?”
我一说出口,立马想到自己闯祸了。因为王省这个人并不高调,至少在北军阵营中不会太多人知道,弄不好,也就刘四通认识他了。我这突然说出他在济阳自杀的事情,岂不是把自己给出卖了么。
“你怎么知道王省的?”这时候刘四通也紧张起来。果然我不该知道王省的事情的。
“他在济南府当教谕,还是很有名的,铁铉跟他曾经都是国子生。前几天他得知在济阳身死的消息,我也是在知府衙门听铁铉说的。”我瞎编道。能不能骗过他全凭运气了。
好在这个时候刘四通已经有些急的不行了,也就没有往深了去考虑我说的话。
“那王省在济阳的时候并没有死。他本来是要死的,却被我救了下来。那天你们在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将王省秘密送走了。他是个倔脾气,宁死也不肯投降北军。我当时也是不忍杀他,一个好先生死了可惜了。”
“那他怎么又跟那个叫什么谷柳先的人扯上关系的。”
“等等……”刘四通打断我的问话,在雨中仔细仔细辨听起来。
我也屏住呼吸,想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什么也听不到。那刘四通倒是想听到了什么,看脸sè也变得高兴起来。就见他沿墙转了个弯,走到一座宅子门口,准备开门进去。我在济南城呆的久了,也见过这种结构的房子。应该也是地主家的房子,大门虽然不宽,却也是梁高瓦亮,门前的小狮子跟门墩大小相仿。开门就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些厢房,供长工住宿,还有放rì常的农具,当然还有装粮食用的粮仓。走廊的尽头是个屏风,见了屏风往左拐或者往右拐,就能看见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住的就是地主家人了。刚才刘四通就是听这家的墙根来着。
“你拿家伙了么?”刘四通从蓑衣下面抽出一把刀来。
这就要开打么?我真的没有心理准备啊。不过我也不是那种愣头青,出个门连家伙都不带的。伸手从腰上也把刀抽了出来。刀还是当初薛仁手下在冯府捅进我肩胛骨的那把。我觉得那刀挺锋利的,就留下了。
刘四通在前面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再从门缝往里一看,也就有一根不算粗的门闩把门关着。他掉头对我示意,那意思是他把门撞开,我跟着一起冲进去。
我点点头,双手握着刀,开始紧张起来。
第二十三章 深院激斗
“啊!!!”大门随着我的叫声被刘四通一脚踹开。
两名南军士兵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吃着什么。突然被踹开的门,以及门口出现的两个杀神让他俩一愣,然后快速站起来。我敢说他们站起来完全是本能反应,站起来以后第一时间他们没有躲,更没有反抗。
估计他们身上挨刀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是有人闯了进来。两个人都是刘四通杀的,干净利落。我只是站在后面还用那个姿势举着刀。
不用指望这两个南军士兵死的无声无息,因为刚才踹门的那一声就够响了。我猜刘四通的想法是故意让屋子里的人注意到,然后就顾不得干那些龌龊事情,或者来不及将还没死的孩子杀死。我只能这么想了,凭刘四通的智商,不能不知道隐蔽的道理。
从门口到屏风的距离大概有二十五米。我俩还没有跑到一半,已经有两个南军士兵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他们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摆开了架势。肾上腺的分泌,让剩下的十五米,仅用了两秒。
我终于发挥作用了,帮刘四通挡下了一个南军士兵。刚才刘四通只用了两刀,这次他用了四刀。
转身绕过屏风,院子里有三个南军士兵,正屋的门口站着一个裸着上身汉子。那汉子也算有几分俊俏,只是两只眼睛显得有些yīn险。他应该就是刘四通说的谷柳先。这个名字蛮文雅的,配上他的容貌,就应该是穿着长衫,手握诗卷的文人。
“你个疯子,现在怎么又不疯了?”谷柳先说起话来,声音很细,有点像明清时代的伶人,“当初就该让手下弄一桶夜香,让你吃个干净。”
说着他就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那声音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练过葵花宝典一样。我知道所谓的“夜香”,就是大粪,这家伙果然是口味重。
“你把王省弄哪里去了?”刘四通已经很愤怒了,根本就不用再激怒。他现在的架势就是知道了王省在哪里以后,这些人都统统杀光。
“王省啊,就在里屋,欣赏这香艳的场面呢。你要救就进来啊。”谷柳先又是一笑。越看越觉得妖冶。
“好。”
刘四通大喝一声就往正屋冲。我在后面是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那三个南军士兵,并没有拦下刘四通,而是直接举刀冲我过来了。
得,这下也省的冲了,人家直接找过来了。看来这个谷柳先很有自信啊,他手下的士兵对他也有信心,压根就不去帮忙。那我就值得三个士兵一起上么,有点抬举我了吧。
在部队的时候虽然也玩过以一敌三的游戏。都说了是游戏,拳来脚往的,往往点到为止,而且是怎么好看怎么来。跟现在你死我活的形势完全不同。
好在原理是通的,那就是不能让他们成品字形把我围在中间。那样凭我的经验完全就是顾头顾不了腚。见他们三个冲过来,我就往旁边跑,背靠着厢房的一间房门。要是流氓打架,现在就可以抓住那个最弱的那个,往死里打,打死都行。把后背留给剩下俩,让他们打上几拳也没有大碍。一般情况下剩下俩小混混看到同伴快被打死了,也就怂了。
现在手上拿着刀呢,这一手根本就行不通。他们三个不敢随便进攻,我也不能胡乱挥刀。这种对峙的场面让我很不适应,没多久就开始jīng神不集中了。
刘四通跟谷柳先打得并不轻松。他是武将,实战经验丰富,毕竟不是很懂武功。在战场上可能他非常神勇,但是到了这种小地方的单打独斗,而且也没有战马,他就不占优势了。那个谷柳先要是穿上一身白衣长衫,那不就是帅气版的罗世成么。身法灵动,让我怀疑他是不是也练过辟邪剑谱。他手上拿的也是一把宝剑,跟他很配的样子。在他面前,像刘四通这样的,就配拿上一把又粗又笨的大刀。
我也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有个眼尖的小子就看到了。也来不及招呼同伙,怕被我看见,自己抬手用刀来扎我的腋下。我看见他的进攻是迟早的事情,也不难躲开,就是仓促间样子不太好看,不是很从容。
这一动,那两个士兵也跟着一起欺身而上。我当然跟最先动手的那个士兵甲对攻,他在我的左侧,那我也靠着后面的门和墙往左跑,让右边的士兵乙和士兵丙没机会从我后面攻击。不过那个士兵甲也不是笨蛋,他也贴到墙上,跟我对打,又把我给逼了回去。
这下又得防着士兵乙和士兵丙。也就一分钟多的时间,我就开始力不从心了。肩胛骨的伤又开始疼了,我躲避的速度慢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士兵乙还是士兵丙趁机在我右胳膊上划了一道。火辣辣的疼了一溜,这种疼痛让我怒火跟肾上腺素一起狂飙。我靠着激素的刺激,不要命的去砍那两个。
但是士兵甲根本就不给我什么机会,一刀又把我给捅了回去。我为了躲那一刀,往后退的猛了,结果把身后厢房的门给撞开了。脚后跟磕在门槛上,重心一失,我就倒了回去。士兵甲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刀捅了个空不说,他也不由自主的往前闪了一步,正好碰到我的脚,把他也给绊倒了。
我也是下意识的,左手举刀,正对着他的胸脯。前面说过那把刀很锋利了,这次也得到了验证,士兵甲只能看着我的刀把他扎个对穿。而他的刀在距我的脸五公分的地方刺到地上。
厢房的门自然没有正屋的宽敞。我们俩就这么脸对脸躺在门口,士兵乙和士兵丙一时间还没法冲进来。
我从刚才的侥幸回过神来,一脚把士兵甲从我身上踢开。那家伙又仰着躺出了厢房。我趁着士兵乙和士兵丙伸手去扶士兵甲的空当,起身把厢房的门给关上。
这下可以喘口气了,就剩两个了,可比以前容易对付多了。先胡乱扯了点布,把伤口包住。其实根本就包不住,那么长的一道,好在并不深,没有看见肉翻出来。外侧胳膊的浅表血管也不多,我知道流血流不死人,就没太在意,就是那挥之不去的疼痛让我想要抓狂。
外面的两个士兵开始哇哇乱叫了。内容无非就是让我有种的就出去,傻瓜才出去。还有就是非要抓着我,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一类的。我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么?被他们一激我就傻乎乎的跑出去了?
他们不敢进来,是因为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反正我跟他们耗得起,到了晚上他们必须返回军营。而且外面还下着雨呢,他们会冷的。其实这厢房里面堆了很多柴草还有一些破木箱子。要是他们弄几个火把,就把我给逼出来了。但是,就因为下雨,他们不太能找得到现成的火把。当然,前提是他们有那个脑子想到火攻。
不知道是他们真的还早不到足够把厢房烧起来的火种,还是根本没那个脑子,反正是没有一点火星从外面飞进来。倒是有几块石头从纸糊的窗户外面飞进来。这让我更加安心了,他们也就是会这种手段了。我仔细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况,除了雨声,已经没有什么声音了。至少刘四通跟谷柳先打斗的声音是没有了。
完了,刘四通这个高手都被干掉了,只要他谷柳先倒出手来,我也是迟早的事情。而且故事也是这么发展的。突然间厢房的门被撞开了,就跟刘四通踢开大门差不多。一个士兵,冲了进来,我也不知道是士兵乙还是士兵丙。反正他进来先是要适应里面的黑暗。我就趁这个时间,把手里的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我现在杀人真的已经有点可以不眨眼的意思了。也不是因为我杀的人多了,而是我还不适应这种比茹毛饮血强点的生活。我权当这是一场游戏,我只不过更加身临其境而已。毕竟我还能存盘退出不是。而且我也不知道在这场游戏里我到底有多少条命。
他也是不可思议的抓住刀身,这才看到我有些狰狞的面孔,应该是狰狞才对。我还没来得及把刀抽出来,就感觉脖子一凉。
这下真完了,我居然还有时间来心想糟糕。不过等我从脑袋的空白中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脖子虽然凉,但并不疼啊。谷柳先的宝剑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出来吧,天快黑了。”
其实现在顶多下午一两点的样子。只不过yīn天,显得黑。
那个家伙出来满足那种yù望居然还带着七个保镖,真是排场够大的。现在就剩一个了,给派出去看着门。
刘四通刚才是被打晕了,现在才醒过来,身上已经被绑了绳子,动弹不得。屋子里有三个赤身**的小男孩,缩在一团,早就哭的眼泪都干了。
“你说我杀不杀你。”谷柳先都懒得绑我,就让我在那里站着,“铁铉参政想让你帮忙击退朱棣,那你就很有用。不过我可不认为就凭你,能把朱棣的十几万铁骑给赶跑了。济南城早晚要丢,到时候这里面的所有士兵,包括你都得死。要多惨有多惨。”
“你怎么在济阳的时候没有死呢?”
“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不过你知道了真相,就得死啊。”这个谷柳先说起生死来,就跟儿戏一样,轻描淡写的。
“你说吧。”
第二十四章 牢狱之灾
我可不是破罐破摔。现在就是他不说,我也活不了。看他那yīn毒的样子,对孩子都那么残忍,你当他还会有恻隐之心?而且引诱他说出来,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也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你知道我的恩师王省么?”谷柳先指了指一个昏暗的角落,他要是不指一下,我还真看不到,“他可是王聪的亲哥哥。”
这个我真不知道,要说皇帝和王爷打仗,就闹得这些当臣子的也跟着妻离子散,兄弟相残。那边不是还有个罗逸和罗世成爷俩么。
“张玉带兵进了济阳城,原本我当是王聪搜城,结果没想到却临时换成了,这个刘四通。也该他倒霉。没想到让他撞上了我的好事。好在王聪的兵来的及时,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我就趁机跑了。”
这还真是颠覆啊,倒是印证了刘四通的说法。那些孩子果然不是他害死的。但是王聪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哥哥在济阳城里,而且王省怎么又卷进了这种勾当里。不单单在济阳城,这到了济南城还是这个样子。
“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让我送你上路。”谷柳先说,“你就是个好事jīng,能跑出济南城你不跑,反而留下来。你说帮铁铉打朱棣,可你是张玉的兵。我杀了你是为朝廷立功,还给朱棣锄jiān呢。”
现在要是还想不出办法来,我可真就让这个恋童癖给杀了。好在我已经二十好几马上奔三了,不然弄不好临死还要让人家**一次。现在能指望的就剩刘四通了,可他被绑的四平八稳的,我有心给他松绑,也躲不开谷柳先的眼睛啊。而且那家伙也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了,居然躺在那里闭起了眼睛。
“将军,杨贤带着兵已经到门口了。”那个士兵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终于有救了,我松了一口气,刘四通也睁开了眼睛。我气他不作为,一脚踢在他的肋骨上,疼的他直翻白眼。
“快,把牟武给我绑起来。”
原来谷柳先认识我。是啊,我在济南城这么一闹,还有几个人不认识我。他绑我是什么道理啊?我也是傻乎乎的就那么老老实实让那个士兵把我给绑起来。等绑好了,后悔了,也来不及了。谷柳先则进了里屋。
不好,我隐约感觉出了点什么。这个王八蛋是要杀那些孩子灭口。之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开始自责,但是有什么用,就算我提前知道了,也没有办法阻止他。刘四通显然比我知道的早一些,已经在那里呲牙咧嘴了。
罗世成,就是杨贤带着十来个南军士兵进来了。
“谷柳先,你在这地方做甚么?”罗世成站在院子里,跟谷柳先对峙,“方才有人通报说这里有打斗声,可是你在作怪?”
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原本还趾高气昂,yīn险狡诈,突然间变得卑躬屈膝是何等的视觉和感觉冲击。就见谷柳先屁颠屁颠的跑到院子里,他的上衣已经穿好了。那个躬鞠的,至少有九十度啊。
“杨大人,我也是巡逻时候偶然路过这里,侥幸让我撞见了这个牟武和刘四通的勾当。他们暗中抓住小孩,逼迫他们做那苟且之事。只可惜末将来得迟了,那些孩子已经被他们给杀害了。末将只是将他们三个人犯抓到,正准备带到衙门让铁大人发落。”
还有这样的人啊,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我就要跳起来骂他的,结果被刘四通给碰了一下,拦了下来。我已经猜到他可能会反过来栽赃我们,没想到他真不让我失望。不过这个时候解释是没有用的,只能用清者自清来安慰自己了。
我们三个,包括王聪的哥哥王省,又被关进了知府大牢。这回可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清汤寡水都没有,就几个已经发霉的玉米面饼子,一桶连泔水都比不上的烂汤。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可也吃不下这些东西啊。
刘四通也不吃,他说这些吃了会拉肚子,不用两天就会虚脱而死。如果铁铉不放我们出去,这不就是死定了么。要么没饭吃饿死,要么拉肚子拉死。
我们把王省弄醒了,那老头儿也虚弱的要命。问牢头要了一碗水,让王省喝下去,过了一个钟头,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今晚上是要在牢里度过了,应该都过了晚上八点了,不会有人再来大牢了。牢里的味道我不是没有闻过,不过要闻着这种味道过夜,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我不认为我有那么好的定力,可以睡到天亮。
显然他们两个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和定力。
“我说,刘副将,你怎么跟这位王省大人混在一起的?说一说吧,这漫漫长夜的。”我已经摸到刘四通的脾气了,便当先开口对他说。
刘四通瞅了我一样,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牟武先生,老朽见识过你的风采,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王省倒是接茬了。
要说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有道理的。我听了王省的话,也是心里美滋滋的。不过脸上可要挂着。
“事情是这样的,”王省见我没啥表情,就盯着他看,便接着说,“真是惭愧,这个谷柳先是老朽的学生。不单书读得好,而且还有一身武艺。老朽在济南府任教职,本想送他去国子监,却赶上了朱棣造反,他也便应召入了伍。他杀敌英勇,没多久便当上了将军。”
“谁曾想,这时候他的下流yù望开始蔓延生长。”王省说着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他……他居然要强暴我的学生,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啊。”
王省说着,刘四通也开始认真听起来。其实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因为孩子都在我的学堂读书,他逼我就范,让他随意**。原本我死活不肯,他便要挟,将孩子全部杀光。我若是死了,那些孩子还要遭殃。”
“你为何不告发他?”我问。
“兵荒马乱的,他一个将军就是天王了,我上哪去告啊。”
这道是真的。想告都没有地方,谁管啊。南军的最高司令李景隆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跑到江苏去了,还有空管手下**孩童的事情么。
“后来济阳的守军都跑光了,他却留了下来。他那病态的yù望已经无药可救了,他还惦记着我藏起来的十几个孩子。”
这事还真新鲜,居然还能跟吸毒一样,上瘾。居然为了那点yù望铤而走险。
“他自然找得到我。就在济阳城破的那一晚,他当着老朽的面杀了两个孩子。后来,刘副将找到了曹府,将老朽救了出来,还派人把我送出了济阳城。我本想一死了之,可刘副将好言相劝,才让我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原本刘副将能收拾了谷柳先这个畜生。没想到半路又有一队士兵把刘副将打伤。让他趁机跑了。”
“逃亡的路上我遇上了铁大人的队伍,我跟着南军一路辗转又到了济南城。就在进城那一天,我又看到了谷柳先。我本想躲开,却让他把我给认出来了。无巧不成书,又碰到了刘副将,我也是拉着老脸求他再救老朽一次,却没办法被一起抓了。”
这当真是挺巧的,就跟冤家似的,总是碰见刘四通。刘四通碰上他也一定倒霉。
“老朽大小是济南府的官儿,就这么稀里糊涂给放了,刘副将却只能在那里装疯卖傻。还差点就被斩首示众,多亏牟武先生搭救。”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有时候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就是很多冤假错案的根源。弄不好,我们三个明天被杀了,也是一宗冤假错案。不过没有人会知道罢了。
“那到了济南城,你可以到铁铉那里告状啊。”
“怎么告啊,他也不用杀我了,前几rì他才告诉我,我的弟弟王聪就在张玉手底下做参将。”
“那么说,在济阳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你的弟弟也跟着北军到了济阳?”我问。
第二十五章 朱棣来了
王省直到了济南城,才知道自己的弟弟王聪跟了张玉,帮朱棣打朱允炆。在济阳城的时候,这哥俩也算是擦肩而过。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济阳城的时候,王聪怎么知道自己的哥哥在城里。然后私自派人巡逻,暗中找寻他弟弟的下落。他要在别人之前找到王省,好救他一命。现在回想起来,黄子宁带队,就想收到线报一样。他是径直走到曹家宅子的。
到现在为止,知道那晚曹家宅子猫腻的也没有几个人。王省和谷柳先是当事人,我跟刘四通是无意间撞见的。曹玉娘是受害者,邢武阳应该不知道实情。王聪想知道他哥哥王省的消息就一定是有人暗中通报。那么,就只有谷柳先有动机和可能向王聪告密了。
可他是南军将领,不可能派人,更不能亲自到北军阵中联系王聪。那就剩下一个可能,就是北军里面有谷柳先的人。
有些东西想多了也不好,特别是到了后半夜。因为一些生理上的愿意,谁也没有心思再讲话。当谈也没有人睡得着,我也不知道他俩在想着什么样的心事。
好容易挨到天亮,我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了。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一次chūn运期间去南宁的经历。在火车上连个坐票都没有,到处都是人挤人,呆在车厢门连动都不能动。闷了一晚上,那污浊的空气,想要睡觉却又睡不着的痛苦,跟现在是异曲同工。
我知道这已经是好的了,至少还能在一个牢房里安坐着聊聊天,没有牢头狱霸的打扰。这要是“正规”一点的,说不定一夜下来我要被打得死去活来好几回呢。死去活不来也有可能。
我好像又看到了陆佳,她好像被生活折磨的面黄肌瘦。我想要去摸一摸她的脸庞,却怎么也够不到。我往前跑,她就往后退,就只差那么一步。
就在我着急的要跑起来时,被人推了一把。然后我就一激灵醒了过来。推我的人是刘四通,他示意我往牢外面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还是坚持不住睡着了。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才感觉到牢外面乱哄哄的。
“出什么事了?”我问刘四通。
“牢头,牢头,”刘四通也不知道,他扯着嗓子问守大牢的南军士兵,“外面闹什么呢?”
这一喊,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南军士兵走过来,瞪着眼睛吼道:“喊什么喊,作死啊!就该把你们这几个败类直接拉出去剐了。留在这里还得让爷伺候着。”
“朱棣来了么?”我爬起来问,应该仈jiǔ不离十了。
“废话,朱棣的排头兵已经能把箭shè到墙头上了。我们可没有功夫在这里陪着你们这些畜生。”
要是朱棣的弓箭手真的能把箭shè进城了,那城上的守军早就把他们shè成刺猬了。我估计是朱棣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济南城了。顶多是南军放在城外的探子看到了朱棣的部队,回来通报了。该紧张起来了,虽然可能城里的人都还没有看到朱棣部队的大旗。
“把我们放出去,我要找铁铉铁大人。”
我想着现在应该是铁铉需要我的时候,毕竟我向他承诺了将朱棣赶走的。他现在应该派人将我接出去的。
可惜我错了,或者是我的运气没有上一次被关进这个地方时候好了。没有多久,守大牢的南军士兵都跑没影了,我们三个人只能面面相觑的坐在铺着枯草的泥地上。我心里在想着,要是他们真的忘了这知府大牢里还有人怎么办,我们到时候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饿死的。
在牢里是感受不到什么大战即将降临的紧张气氛的。太与世隔绝了。可能整个大牢里也就二十来个人,我放眼望去能看到的都是粗鄙男子,我也见过女犯人,应该不在这个“片区”。很多人已经开始sāo动了,他们不是因为害怕朱棣“解放”济南城,他们怕的正是被忽略,连为生存拼一回的机会都没有。
刘四通算是很淡定的了,靠墙坐着,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王省呢,纯粹是破罐破摔型的,可能死了对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要看着自己的学生被**,再被虐杀,他肯定感觉自己就是同犯,助纣为虐。对于这个封建脑筋来说,真的是生不如死。
一般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要晚上干。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么。
应该算是连着两天没有吃饭了,我都快饿晕了,再加上牢里面污浊的空气,我算知道这种地方为何死亡率那么高了。到了傍晚,王省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给他喂了点还算赶紧的水,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我还好一些,这些天好吃好喝的,还挺得住。刘四通年纪大,但是身体素质好,也没有问题,顶多是没有什么力气。
隐约听见牢门外面有窸窣的响动。我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想要爬过去看个究竟,却被旁边的刘四通拉住了。
“怎么回事?”我几乎是用唇语说出来的。
刘四通也没说话,就用手掌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我擦,这也太狠了吧,把我们放了又能怎么样?非要赶尽杀绝,有意思么。外面的那些人大多是私通过北军的,仔细一想,这是有点当初国民党败亡时候残杀狱中地下党的意思了。
就像祖国让我痛恨残害地下党的国民党一样,我痛恨了,但是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且他们做的也没有各种媒体描写的那么丧尽天良。所以现在我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大牢里的犯人。我是成长在新世纪的成年人,有自己的是非观、价值观和判断力。
不过我可没有时间来同情别人或者谅解别人。很快,外面就安静了,因为所有人都让那帮“不明身份的人”杀光了。
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显得那么刺耳。我甚至觉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进来三个人,外面有三个人。他们很有自信么,三个人进来就够了。也是,都饿了两天了,再能打的汉子也架不住啊。我看不到捅向我的刀锋,却可以听到钢刀破风的声音。刘四通推了我一把,让我躲开了致命一击。
然后他的脚已经踢向了冲在最前面那个人的小腹。这可能是今晚上他们遇到的唯一反抗。虽然不是很剧烈,但是很突兀。那家伙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惨叫声让他生生压抑成了轻声的哼哼。
他手上的刀,正好被我捡了过来。凭感觉我把刀递出去,感觉戳在了一个小腿骨上。那种硬硬的,带点生涩的感觉让我兴奋起来。捅不进去,我就随手往侧面一划,就把他小腿上的肌肉给切开了。然后又一个人蹲下了,这次他想压抑也压抑不了了。
然后等在外面的三个也一起进来了。这下好了,本来牢房就不大,一下子挤进来六个人,想要施展也不那么容易了。
“蹲下,削他们的腿。”这是刘四通的声音。还是这个先锋军的副将经验丰富。他一直在让自己保持着能量,这个时候他还有力气对付六个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用的刀都是军队里制式的兵器,现在我跟刘四通手上一人一把。那几个人太大意了,他们以为这些在大牢里受尽饥饿折磨的人都毫无反抗能力。今晚上的杀人灭口是他们做过的最简单的事情。
可惜,他们遇上了刘四通——刚刚攻占南京的虎狼之师的副将。我不得不佩服他超人的冷静和过人的胆识,最主要的是他临危不乱的审时度势。
开玩笑,这些都是扯淡,电视剧里的情节。我怎么可能对这个货崇拜到如此地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多砍几条腿。那些腿不是木头,不会在那里乖乖给我砍的。其他都是自然而然的,我们不会死,至少不会在这个yīn仄的牢房里,被几个南军的无名小卒给杀了。
经历了刚开始的紧张和害怕以后,我变得十分自信起来。就像我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六个南军中的鱼腩,被我跟刘四通给放倒了。刘四通想要将他们杀掉,却被我阻止了。
“给他们一条生路吧。如果还有人会救他们的话。”
我不是有恻隐之心,我想让他们在这里面感受绝望的滋味。就是我知道有人来杀人灭口时的感觉。
我想,那些在渣滓洞被残害的人,他们心中也完全是对国民党的仇恨。那些仇恨也足以让他们失去理智。不要相信所谓的宅心仁厚,两个完全敌对的阵营,根本利益的不同,就没有妥协的可能。所有的和谐都是你死我活前的虚与委蛇。
就像我这个历史的过客,在这段历史里也做不到客观一样。
带着还在昏迷的王省,我跟刘四通根本就跑不远。出了知府大牢,我们两个只能选择就近找个房子隐蔽起来。刚才的战斗也消耗了我俩几乎所有的jīng力。大牢附近的房子基本上都比较破旧,因为没有什么人会主动跟犯人住那么近,除非是图谋不轨了。
我们就是狼狈的逃犯,破门而入。那破烂的木门根本就不需要踹,稍一用力就推开了。黑洞洞的屋子里,看不清什么,但我知道里面一定有人。原本想打着火折子照亮,却又被刘四通阻止了。
“外面乌黑一片,你想把南军的士兵引过来啊。”
我怕绊倒,只能用手中的刀当盲公棍。在地上胡乱划拉了两下,居然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屋子里还有人!
“有人!”我低声喊了一句,提醒一下刘四通。
第二十六章 朱棣围城
“我知道,帮我把王省抬到床上。你在这里看着,我到厨房找一些水和吃的。”他也知道让我干这些是不太靠得住的。
慢慢适应了屋子里漆黑的环境,眼睛也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东西了。墙角瑟缩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应该是两口子吧,不然怎么会抱在一起。不应该啊,黑灯瞎火的他们怎么知道就是有人闯进来了?就算是闯进来人,不知道我们得战斗力怎么样,他们也不应该就这么没抵抗就投降啊,至少要喊两声救命么。
这让我又紧张起来,要不要把他们给杀了,万一出点什么幺蛾子,我们就有可能yīn沟翻船。
正想着,刘四通回来了。穷苦人家的饭能好到哪里去,比大牢里的强一点而已。水也是干净的。王省就是饿的,给他喝足了水,他便醒过来了。再就着水吃点干粮,一个时辰以后就能坐起来了。
这期间我一直暗示刘四通,要不要把墙角的那两个给干掉。后来他烦了,就出声反问我:“你杀他们两个有什么用?杀人杀上瘾了?连两个土埋半截的人都不放过。”
连三天都没有怎么睡觉了,实在太困了,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压根我就没有什么轮流值夜的意识,刘四通可能以前有,毕竟他是慢慢升上去的将军,啥都经历过,可是现在也没有了。
我睡得早,醒的也早。醒过来发现手里一直抱着的刀没有了。果然坏事了,我四周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刘四通还睡着,手里的刀还在。这下我才稍稍安心,但是原本在墙角的两口子没有了。
王省躺在床上,估计还在昏睡。我没把刘四通摇醒,而是悄悄起来找自己的刀。然后看看那两个人到底到哪里去了。
刀就放在床沿上。也没想怎么会在这里,拿着就往外走。外面的大门本锁上了,使劲推了两下没有推开。我又不敢使劲踹,只能回去找刘四通。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泛蓝sè了,那就离如初不远了。
“带着王省,我们赶紧走。”刘四通醒过来就要赶紧离开。
屋里还是有些暗的,我推了王省两下,他没有反应,感觉身体硬硬的。一摸他的胳膊,冰凉!
“王省死了。”我情急喊了一句。
“什么?”刘四通不相信,走过来确认了一下。
“怎么办?”我对王省没啥感情的,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哀伤。
“不能把他留下一起带走。”
“人都死了……”我不要愿意,“要背你背啊。”
“那留你做什么用?”刘四通突然脸sè就变了,手里的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就知道,刘四通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鸟。在危难的时候他能跟我好声好气的,是因为我对他有用。现在我想撂挑子,他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当然,我不一定会吃他那一套。我也冷冷的看着他,那意思就是有本事你把我杀了。王省还是要你背出去。显然时间对他来说,是耗不起的。我肯定跟他一样也没时间耗,我的优势就是我无知。我不知道在等着我的是什么样的危险。
最后还是刘四通妥协了,他收了刀,自己去背王省冰凉的尸体。王省枯瘦如柴的身体,估计也就九十来斤,刘四通背起来居然很吃力。到了院子里,我才看到他肩膀上血红的一片。应该是昨晚上受伤了。
我伸手把王省从他背上拉下来,重新扛到自己背上。他背上的伤不允许他做这种事情,但是他可以拿着刀作战。而卧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遇到突发情况,我反应能力和临阵经验还差的远。
刘四通一脚将大门给踹开了,一店顾忌都没有。我知道是王省的死激怒了他。
“快!他们要跑了。”这是我在门口听到的一句话,声音就从巷口拐个弯传过来的。
现在最理智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就应该是从相反的防线跑路。但是刘四通却没有那么做,反而迎着说话的方向过去了。我站在门口时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
一只手的刘四通还是蛮勇猛的,至少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南军士兵都被他放翻了。
“你傻啊,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跑啊!”
我只能背着一个死人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跑了两步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罗世成。这下不用跑了,我自己一个人都没戏,更别说还背着一个了。你知道背着死人的感觉么?估计没度过医学院没有解剖过尸体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当真是“死沉死沉”的,你一不用力他就往下出溜。不过我还是死命抓着王省的胳膊,不让他从我背上掉下去。
“牟武,可是让我好找啊。”
其实我觉得让这种人物记住我的名字,还是满激动的。这就是我多年来积攒的**丝范儿的真实写照。
“朱棣马上就要包围济南城了,你还有空找我?”我说,现在反抗是没有意义了,“铁大人现在肯定在北城门上,你不在左右护着,万一下面强弓shè出夺命箭。没了铁大人,济南城受不住半个月。”
我的意思就是现在抵抗朱棣部队要紧,像我这种没啥要紧的,还是放了吧,不痛不痒的。
“若不是铁大人让我来找你,我宁愿你饿死在大牢里。”
“啥?”早不来叫我么,晚上还派人来清理大牢。万一把我杀了,那铁铉不就找不到我了。
“我那来得及饿死啊,”我冷笑,“昨晚上你们不是已经把大牢里的人都杀了么。”
“我们为什么要杀牢里的人?”罗世成也是一头雾水。
难道我的推测都错了?并不是铁铉他们这些“高层”要求的杀人灭口?
可他们明明有监牢的钥匙,而且手上的刀也都是部队里的。如果铁铉都不知情,那会是谁要杀我们呢?可能,这次杀人灭口针对的不过是我们三个人而已,结果死掉的都是些倒霉鬼。
“呜……呜……”一阵号角的声音。
那得多大的号角,才能将声音传遍整个济南城。明朝初期军队就已经开始使用铜角了,几十根三丈长的铜角,一同吹起来,恐怕还是有这种气势的。朱棣在炫耀军力,也是在跃跃yù试,毕竟张玉在前面一路过关斩将,他在后面也没有什么硬仗好打。
“这么快!”没想到济南城已经被朱棣围起来了。
“他们两个要跟我一起走!”我见刘四通已经被捆了起来,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第二十七章 开打!济南保卫战!
我算是明白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靠的就是人多了。要说张玉的先锋军有七万已经够多了,那朱棣的十几万人,就应该算是人海了。
我站在济南城的北城墙上,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人海,还有战旗在风中的猎响都让我有些头晕。我相信铁铉也没有见识过如此的阵仗,看他起伏的胸膛便知道了。
朱棣肯定不希望花费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将济南城打下来。兵不血刃最好了。不过济南城他是志在必得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先是城下的北军,派出一个将领来喊话。喊的内容大致就是他燕王朱棣是要到南京勤王的,靖难么。然后需要从济南借道,让守城的将领开门。这就像个过场一样,有点类似于北军派人进城打探。说不定昨晚上就已经有人到济南城中打探过了。当然他们不可能从侧门出去了。张玉占领济南以后,就将侧门石闸的机关捣毁了,闸门便如何也打不开了。
城楼上的人自然不会理他。这些朱允炆的死忠,怎么能容忍一个叛徒大摇大摆的走进济南城。想进济南城,除非踩着我们的尸体。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因为是上午,风和rì丽的,朱棣不会马上就进攻,还有人困马乏么。攻城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先安营扎寨。我们在城楼顶上看他们生火造饭也没啥意思,还是先下去商议退敌之策。楼顶上的风不比楼下,还是挺硬的。
城楼底下有个前线指挥所,现在还没有到在这里办公的地步,所以还要跟着一干当官的回知府衙门。自从铁铉占领了济南城以后,我还真是跟zhèng fǔ机关有缘,两次进了知府大牢,其他时间大都在知府衙门。
在路上我一直想着,到底是谁要在朱棣进攻济南城之前将大牢里的人赶尽杀绝。如果单单是针对我们三个的,又是有什么目的呢?会不会是谷柳先,他见铁铉对我还是挺看重的,怕我们揭穿他的画皮,要来个死无对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最后简直就肯定是他了,用个成语来形容就是“疑邻盗斧”。
反正朱棣的进攻不是我需要担心的,因为历史不会因为我的出现改变,或者说我进入的历史还真是历史。
在城墙上我没有看见谷柳先,不知道他是因为心虚还是被派到别的地方守城了。这种无耻下流有怪异癖好的人就不该留他。有机会一定要把他除掉,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牟武,你可有什么好的对策?”在知府衙门门口的时候,铁铉便问我。
这有什么好对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当然我不能这么说。
“铁大人,朱棣白rì里自然不会攻城,今夜他会让先头军佯攻北门。自然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阵势。”我说的头头是道,“前锋军多骑兵,攻城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我们准备的箭矢流石充足,无需惧他。要紧的还是稳定城中百姓的情绪,当然,军士们的气势也是要鼓舞的。”
“这怎么个鼓舞法?”
“这个铁大人最拿手了,何必询问在下。”我卖个关子,打算告辞就走。我还急着去看看刘四通的情况呢。
“王省王教谕是跟你们在一起的?”铁铉提起了王省,肯定是罗世成跟他说了。
“王大人已经自刎身亡了。”
我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自杀,反正我是没有那么大胆量的。要知道,在脖子上割一刀都疼的要死,更别说要割到能死人的程度。不过可能只要一闭眼一用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忍一忍也就有了,谁知道呢。
“这个我已经听说了。”铁铉神sè黯淡,这绝不是装的,“他与我同朝为官,在济南府跟我共事也两年有余。他是一个非常有气节的君子。”
“如今的天下,本末倒置,混乱不堪,助纣为虐多,能洁身自好的不多了,王教谕算一个。”
“铁大人更是不易了,不单单有气节,还有气魄。”这我是说实话,“一个文臣,却能坚守一座城池。”
“我想去看看他,这战乱方兴未艾,想要厚葬于他也不现实。”
“那就用火葬吧。”我随口来了一句。
“什么?”铁铉听了一惊。
“我乱说的,铁大人不要当真。”
“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铁铉思索了一下,还是妥协了。
“王大人是万万做不出那种残害孩童的事情的……”我最后给王省辩解一下,其实还是我自己。
“这我自然知道。”
王省就这么死了,自杀。我是被带到了知府衙门,才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一惊没有血流出来,苍白的有些触目惊心。尸体是在第二天火化的,之前铁铉还做了简短的演说,赞扬了一番王省的不屈气节。最后都尘归尘土归土了,这说不定还是他最好的归宿。
刘四通被安排在老早准备好的“战地医院”养伤。这个地方第一个患者居然是北军的将领,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讽刺。这里很多南军士兵把守,也是防止他再出什么情况。
“昨晚上想要杀我们的会不会是谷柳先的人?”现在我真的感觉他跟我是一伙儿的了,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可能就是早上他那句“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跑啊!”,让我好生感慨感动。
“你寻思着还有别人?”刘四通坐在简易床上反问我。
“那个……有可能是铁铉下令杀人灭口,毕竟大牢里都是私通北军的重犯,早就该被杀的。”
“那他就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杀我们。”
“这又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
“他们准备怎么处理王省的尸体?”
“铁铉说明天火葬。”
“哦……”刘四通沉思了一下,“你当真要帮铁铉跟燕王作对?”
“不是我要帮铁铉,是老天要帮他。”
当天晚上朱棣果然发动了一番进攻。登城的云梯,还有攻门的巨木车,攻的有模有样。我站在城墙上却看得真切,虽然是猛攻,却没有章法,登城的和攻门的没有相互配合,而且负责掩护的也跟不上。
守城的南军只要用弓箭就能打退他们的进攻。到后面,弓箭手甚至开始追shè那些还冲在半路的北军士兵,还有已经溃逃的散兵。
“省着箭矢!”我不得不提醒他们。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要打两个多月持久战的概念。
终于尝到指挥千军万马的美好滋味了。我本想从弓箭手手里拿过一柄强弓shè上一箭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情,太容易搞砸了。还是不要得瑟的好。
忙活到大半夜,朱棣的攻城部队留下几百具尸体退到了箭矢攻不到的地方。我也很激动,这种没有什么危险的战斗,打起来就是让人觉得热血沸腾。要是两军交锋刀刀见肉了,我估计就吓得跑不动了。
我倒是没有见到朱棣,主要是我也不认识他。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在梯子上爬的人就不错了。攻城这种事情他不会放任自己的手下随意发挥吧。或者他是要吃一次亏才能真的认真起来。
朱棣是认真起来了。晚上的失利,让他白rì里更加疯狂。有了他的坐镇指挥,至少逃兵没有了。士兵的疯狂就是陆续有人爬上城楼,真正意义上开始了短兵相接。铁铉原本想要留在城墙上的,但是被罗世成给硬拉了下去。
本来我也可以走的,但是我脑子一热,决定留下来体验一番。我提着刀在城墙上穿梭着,看到哪里打得火热便往哪里跑。可是就是插不进去,人家都打得如胶似漆,根本就轮不到我。我只能往另一个地方跑。
其实战争到了这种地步,焦灼状态的厮杀根本就不需要指挥。所有的打斗都是为了生存,我找不到人互砍,就只好去招呼那些还在云梯上,没爬上来的北军士兵。感觉就像是蚂蚁窝里爬出来的蚂蚁,络绎不绝的。堵了这头起了那头。
电视剧里演的一个守城的士兵把云梯给整个推出去,上面的攻城士兵掉了一地。这种事情都是扯淡,我开始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推一推的。且不说正在爬梯子的士兵用刀砍你,就算是没人砍,那几个人的重量也不是你说推就推得动的。
朱棣连着攻城五天,都是无功而返。总共死伤了得有两千人。我在这五天里,杀了四个人。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有的人作战勇猛,能杀十来个人。像我属于投机取巧的,捡了四个便宜。
我一直没有意识到,我现在谈起杀人来就跟谈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直到遇到那个女人。
第 二十八章 牟文?张乐乐?
朱棣死也没有想到,济南城在张玉打下来一次以后,居然会变得这么难啃。他硬攻了十来次都没有效果,只能改变策略。硬的不行来软的。
那要多大的臂力,拉开比制式弓箭shè程远一倍的硬弓。shè向城楼的箭并不是为了杀人用,而是将“宣传单”送到城里。那一天朱棣的北军总共往城楼上shè了一千多支箭,其中七八百支箭shè上了城楼。
箭头上都绑着纸条。劝降用的,小小的一片纸上,非常通俗简洁的写明白了厉害关系。有保证,有后果,软硬兼施。
“牟武先生,朱棣这一招该怎么破?”
铁铉在城楼上拿了劝降书,问我如何应对。
“铁大人无需畏惧,朱棣这只是缓兵之计。”我信口胡邹,“这千来张劝降书,尚不足以动摇我守城大军的军心。我们可以依样画葫芦,把劝他老老实实做王爷的书信shè给他就好。”
“你的想法跟另一位先生不谋而合啊!”铁铉显得很开心。
“谁?”我关心的却是他说的“另一位先生”。
“哦,忘了介绍给你了,是太常寺的少卿牟文。今rì便让你们见上一面,有你们两个在,济南城或许真的能守上一守。”
看来铁铉一开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守住济南城。甚至到现在他也是没有多大信心的。而我内心的激动是没有人能了解的,因为我终于从铁铉的嘴里听到了“牟文”这个名字。我之所以留在济南城里,绝对不是为了罗世成,而是为了牟文。
张玉的部队离开后,有一天晚上,曹玉娘到了我屋里。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就连放在床边的两个烛台都显得暧昧。
“玉娘,你有什么事么?”
她原本打算留下来照顾我的,但是薛仁不许。我猜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看她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可没想到他把我堵在床边,一句话不说便开始自己脱衣服。明朝的服装没有现在这么复杂,三下两下,还没等我阻止,她就脱光了。
“玉娘,你要做什么?”
这事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主动投怀送抱的,电视剧里有的是。我不知道她曹玉娘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间要委身与我。照理说,这种时候我不应该做柳下惠的,但是不明不白的便宜不能沾。
“你嫌弃我?”
我真没想到明朝的女子会这么直接,难道她们不学习三从四德么?朱熹程颐的思想到明朝也没断啊。
最后我也没有对曹玉娘做出那种事情,即便是她主动自愿的。其实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我身上的伤口还在疼。还不适应那么剧烈的运动。别把我想的那么玩世不恭,或者没羞没臊。我只能用这种嬉皮笑脸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说,她只希望朱棣占领南京的时候我能保全她的爹爹。也就是曹俊仁。我保护的了么?就算我在一路征战南京期间没死没伤,还平步青云也不见得能显赫到可以左右朱棣的决定啊。南京那么多官儿,朱棣杀得完么?当然,若杀三品以上的,还是轮得到曹俊仁的。
我能指望的人不多,她说。她的意思是拿自己的身体来换自己父亲还有三个弟弟的平安是划算的。曹玉娘还有三个弟弟,那三个弟弟是跟她是同父异母,但是感情跟她很好。
我只能答应她,尽量帮她。如果有机会的话。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那晚她跟我说,她在济南城看见牟文了。
“牟文,牟武,难道你们两个是兄弟?”曹玉娘奇怪道。
“你说的太常寺的牟文真的在济南城?你在哪里见到的?”我抓住她的胳膊厉声问道。
我之所以愿意在这个野蛮的朝代循规蹈矩的活着,就是因为“牟文”这个名字。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我都激动不已。曹玉娘在某些方面把这当成了让我为她做事的筹码,从让我帮忙杀掉刘四通,到现在让我保护她的家人。那种被人抓着把柄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也是我现在恼火的一个原因。
曹玉娘有些被我过激的反应给吓到了。我估计她现在已经后悔跑过来投怀送抱了。
“我确定,你放手,弄疼我了。”
我本打算等薛仁的手下从冯府离开了我就让她带我去找牟文。可惜还没等到,铁铉的部队就冲进来占领了济南。这事情也就没有了下文。我最后没有离开济南城,一部分是为了救冯府的人,主要还是希望能在济南府找到牟文。
曹玉娘果然没有骗我,牟文就在济南城。我马上就能见到他,而且是铁铉引荐的。
可是史书上的记载,济南保卫战中并没有牟文这个人啊。跟着铁铉从城楼到城中,一路上我就在琢磨。不过话说回来,整个明朝初期靖难之役的历史里,也没有牟武这个名字啊。
不管了,该碰到的,总会碰到。
我第一眼见到牟文的时候,感觉这个人怎么跟我差别就那么大呢?我盯着他的脸,都有些看呆了,当然不是因为长得好看。以至于铁铉介绍完了,我差点走过去跟他握手。
“早听铁大人说牟武先生有经天纬地的奇才。今rì一见,果然气宇不凡。”牟文先客套的,“而且先生身穿军服,肯定在城楼上杀敌建功,这可是在下万分佩服的。”
他长得瘦高瘦高的,两侧的脸颊往下凹陷着,就像营养不良一般。偏偏他的骨架又很大,就显得更加瘦的怪异了。其他都还好,五官长得还算匀称,不能算美男子,也可以说长得不赖。
我照过镜子,知道自己长得跟眼前这个人天差地远。我比他矮一些,脸要圆一些,丰满一些。可能是因为当过兵的缘故,要比他壮实得多。
如果非要说孪生兄弟也有长得不像的。双胞胎在胚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可以分为同卵双生和异卵双生。顾名思义,同卵双生的,共用一个卵母细胞,长得肯定十分相像。而异卵双生就可以不像。可是也不能差这么大啊。我敢肯定这不会是我的哥哥,恐怕只是名字相同罢了。
“牟文先生过奖了。”我反应过来,他在恭维我,那我也要谦逊一下子。
“你们两个一个牟文一个牟武,当真是文武双全了。”铁铉在一旁也显得很兴奋。
“当真巧合的很,难不成你们二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这是内子。”牟文把那女子带到身边,向我介绍。
“见过铁大人,见过牟武先生。”牟文妻子给我俩道了个万福。
“张乐乐!”这眼前的女子不是张乐乐又是谁!
第二十九章 儒生暮闻
我没有喊出她的名字。因为这是在明朝,我不相信穿越这种事情真的跟文学作品一样普及了。而如果真有那么相像的人,也只有孪生姊妹了。
牟文的老婆叫夏如梅,当然不会叫张乐乐。她到前面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被牟文支开了。可能是发现我看他老婆的眼神不对,还愣瞅了那么长时间。
“牟文虽身值太常寺少卿,不过他在书画方面的造诣也是不弱,堪比道子献之。”铁铉赞赏牟文。
“铁大人过奖了,牟某何德何能敢与圣者相比。”
他铁铉确实是吹牛逼,画圣书圣啊,你想超越就能随便超越的?我心里不屑,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就是着急铁铉这家伙到了牟文家里也不直奔主题,难道是看上了他家娘子?
说起来,那个夏如梅,不仅仅名字前卫,长相也是符合现代人的眼光。干净明快,眉眼周正,头发适合扎个马尾巴。简直跟张乐乐别无二致。那张乐乐就是不失书卷气又青chūn大气的美女。总的来说,这个夏如梅看起来就不应该属于这个时代。
可惜了。
我在心里想着,被牟文的话给打断了。
“铁大人,我已经连夜誊抄了一百份的《周公辅成王论》,这也叫以其之道还施彼身。”他说着就领我们到他书房。效率挺高啊,昨天朱棣才把劝降信发过来,这边已经连夜将回信给写好了,而且还是批量的。
哎,太奢侈了,济南城已经水深火热了,这些酸儒居然还有书房用,会不会还有个书童专门磨墨啊。我收了心神跟着走进了那个还算挺宽敞的书房。
“牟大人贵为太常寺的少卿,该是京官,如何在这济南府有宅邸?”我心里老大不爽,就挑刺,“听大人口音也不是济南府人士。”
虽然明朝没有像现在一样寸土寸金,买套房子没有个三四百万拿不下来。这要换算过来,应该相当于在明朝用几万两白银买个三居室吧。就算明朝的时候人少地多,物价便宜,那这种装饰考究还带狗屁书房的宅子也要上万两吧,如果皇帝老儿不赏赐的话。
“这房子是老朽找来让牟文先生住的。”铁铉急忙解释。
得,这么大的一间宅子,倒是做出点贡献,看那沉甸甸一沓宣纸,用毛笔写一百遍《周公辅成王论》还真是不容易。
对于朱棣和铁铉飞箭传书的这则故事毕竟是野史演绎的而已,没想到还真有历史原型。话说回来,牟文的字写的还真不错。就在他俩讨论什么时候shè给朱棣比较好的时候,我无聊瞅了一下书房里挂着的牟文的作品。
说实话,我不是搞文艺的,那些字画我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毛笔字肯定写的比我好,我承认,有本事他跟我比圆珠笔。画画这种东西就是仁者见仁了,抽象派印象派啥的也不是谁都能欣赏。但估计谁都能画。
落款的地方我仔细看了两眼,什么“壬子年九月暮汶书于jīng舍”,还有一方朱红的印章,印着小篆。
这不扯淡了么,我赶紧又看看其他作品,落款都是一样,名字都是“暮汶”。
“你不是牟文?”
我说的声音有点大也有点急,把他俩都吓了一跳。
“我是暮汶啊。”
弄了半天“暮”不是那个“牟”,“汶”也不是那个“文”。他跟我压根就不能有半毛钱关系啊。那我辛辛苦苦留在济南城到底是为了啥?
“牟武先生,怎么了?”铁铉手里还拿着暮汶辛苦写出来的宣纸。
“没什么,我当暮大人跟在下姓氏相同呢。”我也发现自己太激动了,赶紧握拳让自己冷静一下。不过脸上涨得通红,一时半会退不了。
“暮汶先生的姓氏在咱们济南府也是少见,可不是穆桂英的穆,”暮汶愣在那里老久没有说话,就铁铉在那里接茬,“若不是因为这个,还有你二人相貌相差实在太大,我还当你们二人是兄弟呢。”
“我也不姓穆桂英的穆!”说着我忍不住拿起毛笔蘸了墨在宣纸上把我的名字写上。好在我的名字里没有繁体字,不然我就丢人了。其实……我那一手毛笔字就够丢人的了。
我还当他是我孪生哥哥呢。想一想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当初也怪我,怎么就没有仔细问清楚到底是哪个姓呢。要说我这个“牟”就够少见了,居然还有人姓这个“暮”。这他妈能是姓氏么?我可没读过百家姓,真不知道还有这么扯淡的姓。
我跟那个暮汶对望了一眼,都尴尬的笑起来。这会儿我已经把他祖宗十几代都慰问了好几遍,反正他祖宗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最后决定今天下午,吃了午饭就把那些文章用飞箭shè给朱棣。
其实这件事情虽然当时解气了,但是要是往深了一想,必定激怒朱棣啊。那帮书生过瘾了,可不知道要有多少士兵要跟着遭殃。
“铁大人,还有牟武先生,我跟内子商议过了,今晚上在我家吃个便饭。”暮汶在城楼上对我跟铁铉说,“内子亲手做的几个小菜,希望二位能不吝品尝一下。”
“暮大人,您夫人怎么好自己下厨,这等事情不是下人做的么?哪好失了体统。”我这话说的有点重了,但是那家伙当着那么多将领和文官的面,就单单请我们两个,这不是挑起人民内部矛盾么。
“这个……毕竟山河破碎,哪还有什么纲常。”暮汶被我说的很尴尬,“内子xìng情冲淡,闲来无事喜好研究厨艺,也就随她去了。而且这兵荒马乱的,哪有那条件供养专门的厨子。”
“既然是尊夫人的手艺,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铁铉倒是答应的爽快。
小老儿果然是图人家老婆去的。我就说这古代人民乱七八糟的瞎搞。
晚宴总共四个人,菜么有鸡有鱼,口味也还不错。我见那夏如梅拿着筷子夹了几口,便在那里坐着看三个大老爷们吃。我现在跟他俩一块装文雅就没有意思了,索xìng放开了就跟在军队的时候那样大口吃菜大口咽饭。
饭桌上摆着一坛女儿红。这酒有说法的,古来江浙一带女子闺房床下都要埋上一坛黄酒。待女儿出嫁那rì起出,便叫做“女儿红”。若女子未待出阁便中途夭折,那拿出来的酒便叫做“花凋”。后来慢慢花凋改成了花雕。
古代的酒自然没有现在的酒那么烈,喝起来甜丝丝的。他们敬我酒我就不论多少一口喝下。
“牟武先生可是在军中任国职?”
铁铉和暮汶两个人书生意气,臭味相投,把酒言欢根本就忘了旁边的人。夏如梅突然开口跟我说话,倒是让一直在吃饭的我惊了一下。
“我机缘巧合投到了张玉的帐下,做小小的什长。”
“既然先生是北军,为何又在济南城抵抗燕王的部队?”
没想到这个妇道人家知道的还不少。话说她应该年纪还没有我大,因为环境和纲常让她活的过于压抑了。知书达理又怎么了,人家也可以的啊。
“受人所托,不忍济南城中百姓遭朱棣毒手。”我只能把自己的行为往高尚了说,不然一想起这个“暮汶”我就心里疙疙瘩瘩的。
“那如果开城向燕王献降,是不是能避免更大的伤亡呢?”
“妇人愚见!他朱棣谋逆犯上,我等忠烈之士怎可向他屈服。休要说那投降的蠢话。”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暮汶却在一旁训起他老婆了。
照例说,人家骂自己的老婆,那是他的权力。我管不着,不过这时我却很看不惯。这让我想起了张乐乐,她那个高富帅的“未婚夫”,到时候会不会新鲜劲过了也这么对她啊。
不对啊,我不该这么想啊,张乐乐跟我就有什么关系了?我怎么这么不淡定了,不就是没有找到牟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