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觅长生
深宫之中,在那朱红高墙,琉璃绿瓦之间,一位稚童在小院子里安静站着,抬头凝视那一成不变的四角的天空。
除了风声和叶落的声音,稚童呆立良久,才终于听到其他的声音:
“小皇子,你昨日要看的书,奴婢给你找到了。”那招呼他的声音很清脆,小皇子抬起头,院门处一名女子亭亭玉立,应当是笑魇如花的模样。可惜,任凭小皇子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那个服侍他多年的丫鬟的脸。
这么些年,所有一切如在云雾,他只知自己是个落魄失意的皇子,自幼年起便如软禁一般囚于这一方天地之中。似乎他的所有记忆,都是从这一座死气沉沉的院落之中开始,他生来便是属于这里。
不过一切似乎也没那么糟,他在这里虽然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珍贵的配饰,没有有趣的玩物,永远是一袭白衫的代罪之身,但红烛总能找到他想看的书。书中自有万物生灵,书中自现世间百态,稚童便在这一座小小院落慢慢成长,从孩提长成少年,少年续起一头长发,便又慢慢长成青年。
一切都安好地随波逐流,这一方院落,便稳稳当当超脱于整个尘世。只是无数个入睡之后的夜晚,每当他在梦中想起未曾见过的父母,还是会有些感伤。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幼年起便只配被束缚在这一方小小院落之中?
听红烛讲,自己的母亲依旧是当朝皇后,父亲被盛誉为千夜皇朝万古明君,那么自己究竟为何生来便获了罪?
他不恨自己的父母,或许他们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只是他还是有些委屈,委屈得一次次于夜深人静时,从沾湿的枕头上哭醒。
及冠那一年,不知自己生日,只是按着年份计算自己年纪的年轻人盼了一年,日日只在院门处坐在门槛上读书。从晨鸡报晓到日落西斜,始终没有人来。
那一年后,年轻人面对始终看不清脸庞的红烛反而多了些笑容。他从最开始笑得让人心疼,慢慢练习着,一年两年过去,便真的好像天真无邪了。年轻人自己都不太清楚,他这样是为了骗那个始终无法真的升起亲近之意的丫头,还是为了骗一骗自己。
又是一年年过去了……
这一日清晨,年轻人在石桌旁饮茶,他笑着望向那一袭红衫,将最大的秘密也当作笑话说给了红烛:
“红烛姐姐,过来坐,与你讲个笑话。”
红烛停下打扫院落,原地站着,应当又是笑容灿烂。她微微偏头,依旧如同初见时那样古灵精怪,这么多年似乎从未变过:“小皇子你说吧,红烛听着。”
枫卿童将茶水一饮而尽,睁大双眼,望着红烛那模糊不清的脸:“这么多年,虽说读了很多书,学了许多东西,却总觉得脑海中被人蒙了层纱,不曾真的好好想想,我的一切生活都像是被安排好一样随波逐流。”
“小皇子在说什么,红烛听不明白。”红烛语气疑惑,她说听不明白,不是作伪。
“没事,你继续听着就好。每日夜晚,都有一位白发神仙出现在我梦里,教我术法武艺,教我清静无为,教我飞升之道。明明是梦里,偏偏那时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活着,才有些想起什么东西的迹象。但每当次日清晨,便又将一切都忘了,如此往返,已是二十一年。”
年轻人再一次望向那湛蓝无暇的天空:“阴晴雨雪,天空似乎每天一样,但其实又每天不同。”
红烛也随着年轻人的目光,抬头望向天空,她的目光似乎有些痴了。
年轻人握紧茶杯,眼眸深邃:“红烛,我终于能确定了,我终于能确定了……”
他微闭双眼:“昨晚的夜空,与四年前我及冠时,除夕那日的夜晚,是一样的。一模一样,不
光星辰排布,连那只夜间的飞鸟飞过的轨迹也一样……可如今,明明只是夏天,星辰排布怎么会一样,飞鸟如何会重现……”
那年轻人站起身:“思维混沌了这么久,昨晚做梦时有了一线清明,我看到的不是深宫高墙,不是金碧辉煌,也不是这里的冷落静谧,是那连天的战火和一张张凶恶的脸庞,在那战火之中,只有一个女孩牵着我的手,我唤她作姐姐,她护着我直到衣衫尽红……我感受到,她还活着,她还活着,那才是我真正的记忆……”
背过身,轻轻将茶杯放下,年轻人负手站定:“师尊,我醒了,放我出去吧。”
年轻人话音一落,周围一切如背阳的长年积雪遇到最炽烈的阳光,缓缓消融落幕,露出青山绿水,林间草房。
红烛不知所措,保持着惊愕的面容同样缓缓消融,最后剩下一张红色剪纸。年轻人握紧了拳,没有回头去看那少女。
一位白发仙人凌空虚立,轻轻握住那张剪纸,收入袖中。
“镜花水月,化生为人。”
“你醒来比我想象的要早……不看一眼她的模样?虽然于这个丫鬟来说,只是她的残念和记忆陪了你二十一年,不算真的是她,但也算是她。”
“不看了,无灵之物,如机器一般……”
年轻人面色纠结,沉默良久,终归没忍住:“战火之中,红烛最后,死得可干脆?”
既然这个丫鬟只剩残念,必当是死了,年轻人只希望,她死得痛快一些……
那老仙人有些无奈:“第一关,你就不曾过了。我日日戒你不得有凡念,当铁石心肠只有大悲悯,全都忘了?”
年轻人摇摇头:“不曾忘了,只是觉得这件事该做,成仙之前也要先为人。”
“别人说这话都无半点错处,偏偏你不同。”老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没有做人的机会。”
“山间修道寡欲二十一年,我希望你生来只剩大悲悯,不得有任何凡尘挂念,这是你唯一有未来的路,明白吗?”老仙人不似“梦中”那般眉目可亲,此时神色严肃。
年轻人不说话,转头面向那位其实已经教导他二十一年的师尊,心情渐渐平复,深深作揖:
“修道悠悠二十一载,皆为南柯一梦;弟子生平,求师尊解惑。”
老仙人将一柄俊秀长剑抛向年轻人,那雪白剑鞘上有着流云花纹,品相极好。年轻人接下长剑,微微出鞘,便有剑气纵横,冰凉入骨。
老仙人在前方凌空虚踱,年轻人便手握长剑跟在师尊后面。
“如你所见,你这些年的经历,耗了光阴,却只是在幻境中跋涉。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武道登高,博览群书,连莽金皇朝的阵法修行也不曾落下。这些年,你只是在走另一种可能,另一种当年你父皇母后没有去选的可能。”
年轻人眉头一跳,没有作声。
老仙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但也只是继续缓缓前行。
“你是千夜皇朝的皇子不错,可惜,你是帝王家最忌讳的孤煞星命。孤煞者,为大灾大祸之兆,历年孤煞现世,必将有血雨腥风,而孤煞星命降生于帝王之家,你是第一个。”
“从皇后怀上你之后,你的星命所属便暴露,朝堂文武皆要杀你,你父皇一人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也生生将你护下,直至你降生。后来朝堂崩坏,千夜覆灭,你父皇最后托我将你带走。于是二十一年来,你便在这山上。”
老仙人说得简省,年轻人再问,也只说详情不清楚;但年轻人知道,千夜皇朝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倾颓,与自己有着不可推脱的关系。
“覆灭千夜皇朝的是千夜皇朝自己的边将家族王氏,并不
是对峙千年的莽金皇朝。如今王姓为皇姓的东苍皇朝基本取代了千夜皇朝,在二者之间,原属千夜皇朝的北疆割裂出去,成为隔离两大皇朝的缓冲之地。”
年轻人抬头:“师尊为何与我讲这些?”
老仙人轻轻下落,第一次脚踩土地,缓缓踱步到年轻人身后:
“你为孤煞星命,滞留凡间只会害人害己,唯一的活路,便是打通一条我只走了一半的路,飞升超脱,再无挂碍。我要你去千夜皇朝旧属版图,为天下苍生做五件事,还清二十一年前那场战火留下的亏欠。”
“在这之间,不得有人情冷暖,时刻铭记你特殊的命运,莫与天斗,还清亏欠即返程来此,我助你飞升。在完成五件事之前,或是身陷世俗泥沼不得自拔,你便都不必再回来,你寻不到我。至于你始终记得的姐姐……莫去寻她。”
“除了我早年的佩剑落云之外,我再予你一柄由千夜虎符铸成的符剑,它虽不能杀敌,却能告诉你,何事可做,何事不可做。不过它终归是死物,山下诸事,最后皆要看你自己的决断……”
老仙人话语不停,嘱托不断。虽然真正见面只是今日,但其实是他封存了年轻人的记忆,看着年轻人一点点长大。此时,老仙人也只是一个看着家中后生远离家乡,来此送别的长辈,鞋袜之上,沾上尘土。
年轻人默不作声,他与老仙人并不是只有师徒之名,这么多年,确确实实是师父在一次次教导着他。
听着老人的话语,年轻人轻声打断道:
“师父,我该上路了。”
那老人便停下手中动作,重新凌空而起,只是鞋袜之上的尘土并未拂去:
“千夜皇姓为枫,若不嫌弃,此后,你便唤作卿童吧。”
枫卿童点点头,深作一揖,转身下山而去。
一朝梦醒,恍若隔世,入山出山,如在一朝之间。那位皇朝遗孤,今日已是腰佩长剑,白衣飘飘,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了。
背上头发看似如往日一般随意披散,其实中间以一枚碧玉环拢起一束黑发。枫卿童摸了摸那玉环,普通材质,也没什么神异之处,但因为这一枚普通玉环,心中便多了许多暖意。
东苍皇朝……枫卿童深呼吸一口气,权且将国仇家恨尽数放下,将身上背负的、包括红烛在内的无数性命记挂在心里,只去完成亏欠下的五件事。
仙人抚我顶,结发觅长生。
……
山巅之上,道号落云的的老仙人望着那年轻人背负世上最可怖的星命远去,默不作声。另一边上山的石阶之上,一位黑衣中年人不请自来。他面若刀削斧砍,棱角分明,望一眼便似有一副肃杀之气。
老道人缓缓转身,打了个稽首。那面容硬朗的中年人朗声大笑,抱拳道:
“一介武夫,见过同道前辈。”这世上,还能被他称作同道的,只有面前这老者一人了。
可老道人却微微摇头:“不是同道。”
那中年人也不恼,回击道:“也是,我可不会为了一个年轻人自降道行……”
如此,那中年人言语之间也不再忌讳,开门见山道:“老帝师,我寻你很多年了,今日终于因为那小子,我才得了你的一缕气机寻到此处,怕是不能无功而返。”
老道人点头微笑:“老朽身体残破,自然不是国主的对手,但真就这样将我打杀了,似乎对国主也没有太大益处。不如……国主静下心,与老朽下一局棋?”
大袖一抚,棋盘棋子便显现在那石桌之上。
那国主一语拆穿:“想借与我争道之事光明正大关切世俗尘世?也罢,大道争先,我执黑。”
“贫道执白。”
第一章 亦家有剑世无双
北疆,王氏南下夺江山时,被割裂出去以迟缓莽金铁骑南下步伐的广袤地界。如同一枚弃子,在多年战乱之中,只剩重重荒山险崖。如今夹在两大皇朝之间,疆界之内流寇横行,各自称王称霸,为祸一方,却始终无人管制。纵眼天下,北疆成了最水深火热之地。
同样有弃子身份的,是当年此处声誉遍及天下的铸器世家亦氏。二十多年前的混战,令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昏沉的火光将年轻人苍白的面色映成红色,他**着上身,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锤,一锤又一锤的轰击着面前黑色的铁块。
汗水已经将他健硕的身体彻底打湿,他的手臂控制不住得有些颤抖,但他的神色仍然坚定,锤法更是精密如初。那一锤又一锤准确无误的敲击,将本来巨大的铁块不断轰砸精炼,最终化为拇指大的铁精。
长出一口气,将巨大的铁锤放在一边,亦南星蹲坐在铸造台旁边,静静的望着那一丁点的铁精,有些心酸。落魄和荣光,在大势之中,都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哪怕是再如何庞大的一个世家,依旧如同狂风巨浪中的舟子,何去何从由不得自己。
早些年间,铸造中那一次次的挥锤,还能让他短暂的忘掉亦氏的困境,全身心沉浸在这唯一的快乐之中;但自从真的成为亦氏的掌舵人,他就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了。他很累。
白天无休止的工作后,再在这漫长的深夜里,在这逼仄的地穴中,压榨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每天可怜兮兮的攒下一丁点铁精。
狼狈,落魄,这些词语,都已经不足以形容曾经贵为铸造界魁首的亦氏,今日所过的生活了。
头顶上响起脚步声,亦南星终于站起身,披上破旧的布衣来到地穴口,打开了门。
门外是他宗族中的叔叔,亦尘云。深夜之中,也只有他们叔侄二人才会偷偷来到这座隔音最好的铸造所,攒下亦氏未来的丁点希望。
“铁精呢?”
亦南星拿出那块已经变作银白色的闪亮铁精,神色有些掩不住的疲惫。遮住健硕的身材后,更显疲态。
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虽然疲惫,但眼神安静的吓人:
“这一年的铁精,够造一把剑了吗?”
亦尘云接过那一小块铁精,望着这个刚刚及冠就担负起整个亦氏未来的侄子,眼神复杂。将铁精放进衣服里,他抬起头,遥望那一片黑暗的北方,道:
“再等一日。”
亦南星深吸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亦氏曾是千夜皇朝铸器界的权威,但在面对来自北方的叛乱时,南方的千夜皇朝根本无暇顾及太过靠北的亦氏;亦氏也不能苛求什么,因为千夜最终,
甚至连国都都没能守下。
每当想到这里,亦南星总是心情复杂他不怪千夜皇室,因为据说十八年前的那一战,千夜皇室一个都不曾留存下来。相比较而言,北方的亦氏还有些星星之火,好得多了。
现在亦氏夹在南方新兴的东苍皇朝和北方一直强大的金皇朝之间,被北疆的悍匪偷偷困在这弹丸之地,得不到一点额外的资源,其实也是好事终归不用被更强大的势力觊觎。
亦南星突然为自己的想法一滞:好事?好事?!
每日被人当猪狗般驱使,为一群土匪铸器,是好事?每日被逼着交出亦氏九铸之法,不交出去便永远被困在这里,看着无数亦氏族人活活病死,交出去便全部没有活路,是好事?每日吃不饱饭,苟且在那人的阴影之下,是好事?
亦南星心一横,望向自己身边的叔叔:“叔叔,我不想再等了!今晚,我就要补齐最后一把剑!”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对封锁亦氏的匪徒王嗔生了惧意?亦南星发现,被奴役漫长时光后,人会开始麻木,开始退缩,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亦南星望向亦尘云:“这样拖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已经十九把伪神兵了,加上今天这把,就是二十把!”
亦尘云神色微变,而后苦笑:“事到临头,总会踌躇,怕犯什么错。叔叔老了,心志也熬没了,将亦氏的船舵交到你手里,终归是没错的。”
说做便做,二人将这一年来攒下的铁精全部找出,重新来到铸造地穴。亦南星眼中升腾起冰色的火焰每一年,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那样为自己姓亦感到骄傲!
“准备好了吗?”亦尘云望着亦南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亦南星没有说话,双眼闭合,调息一阵后,豁然睁眼,他的身上升腾起一股冰蓝色的灵力:“来了!”
大锤在亦南星手中像是没有了重量,亦南星的每次挥锤,只有更快、更准、更狠!那一锤又一锤的轰击,将锤下的铁精彻底降服,火星飞舞之中,一把神兵越来越明亮!
火舌燎人,亦南星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那股炽热,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柄锤和锤下即将降生的神兵利器。当亦南星挥锤的速度达到顶峰之际,亦南星爆喝一声,将全部的灵力倾注到那一锤之下,一声巨响,那巨锤瞬间裂成碎片,长剑的剑光照亮了整个地穴。
亦氏九炼!
亦尘云浑身颤抖,热泪盈眶,完全不在意那把毁坏的铁锤会暴露一切,因为明天,亦氏会豁出一切!谁还记得啊,谁还记得当年在千夜境内无人不知的一句童谣
亦家有剑,世无双。
亦氏深谙锻造之法,从低到高分九
锻,九炼,九铸,分别对应灵器,法器,神器。出自亦氏之手的灵器、法器皆为上品;亦氏最辉煌时,天下成名神器,半数出自亦氏之手。至于九炼而出的伪神兵,则属亦氏独创;王氏南下,劫掠亦氏消耗性的伪神兵无数,在与千夜皇朝交战时发挥了几乎决定性的作用......
当晚,身为亦氏族主的亦南星暗中将每家的亦氏青壮集结在一起。当明晃晃二十把伪神器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位年轻族主何时竟得到这么多神兵。这批伪神器上的杀伐之气已经透出,充溢在整个房间。
“明日,王嗔身死之日。”亦南星眼神冰冷,抽出一把长剑,一剑划破手掌,率先用亦氏祖脉鲜血破了神兵禁制,一时间剑光大作,那把剑嗜血一般,微微染成红色,更加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神兵是亦氏最后的荣光,也是最后的希望。灵力薄弱又如何,难道你们想要祖祖孙孙困在这里,直到亦氏彻底绝灭?”亦尘云两鬓已有些斑白,他言语平静,却深深震撼着房间中的每一个人。言语之间,一把伪神兵便在他手上开了禁制。
“杀了王嗔!”一名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如怒狮低吼。他胡子拉碴,衣衫邋遢。行尸走肉一般的他此时双眼通红,一把抓起一柄大刀,直接握住了刀锋,顿时鲜血直流,浸染了整个明晃晃的刀身,杀气四溢。他曾有个妻子,两口子在压迫之下其实也能勉强糊口,妻子是他最后坚守的寄托。可有一天,他的妻子忽然在亦氏村落之中消失了,他不顾村里人的阻拦,疯了一般直接冲向王嗔的营寨,回来时断了一条腿,也没了所有的精气神。没有人问他在营寨之中看到了什么,大家平日里都心照不宣地照拂着汉子。但今日此时,他绝对是最想杀了王嗔的那个人。
亦南星拍了拍汉子的肩膀,接着扫视众人。与亦南星一起长大的两个年轻人顿时会意,他们早早就被拉入亦氏“长老堂”,也早就知晓伪神兵的存在。此时二人当然当仁不让,一人抽出一把伪神兵,一个一言不发,一个则列出了众人在王嗔的压迫之下受到的无数屈辱。
众人陷入沉默,只是这沉默中,孕育着一股力量。
“杀了王嗔!”
“杀了王嗔!”
这一次,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一时间热血激荡,众人终于认可了亦南星疯狂的决定。亦南星对着那最先开口的中年人点点头,而后手持长剑,在众人之前缓步出门望向北方,目光深邃。
他的身后,是近二十年积累的刀剑交错。
不远处一座房顶上,前几日借宿于此的一道白衣抱剑而立,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的腰上挂着一柄金色小符剑,微微闪烁着金色的微光。
第二章 惊变
晌午已过,太阳已经下了山,天边只剩下一丝微光,昏沉的暮光中,亦南星和被他召集起来的近二十个亦氏青壮,一同趴在一个土坡后面,屏气凝神。
他们前方不远处是一座高高的城头,在荒凉的北疆高傲的矗立。
这些面黄肌瘦的汉子面色沉凝,手中是闪着寒光的伪神兵,全都随时准备把命豁出去。就是这样一群亡命之徒,为首的亦南星却有些格格不入。他面色苍白,身形修长,此刻反倒更像是个纤弱的读书人。
“成败在此一举,”昏暗的天色下已看不清他的脸,让年纪轻轻的他也蒙上一层神秘和沧桑的感觉,“直取中门,进去后按计划快速行动,分三路赶向王嗔住所,先杀了王嗔的立即发信号灯,行动完成后仍按三路从叔叔安排的退路撤离,明白了吗?”亦南星低沉的声音让气氛更显肃杀,众人点点头,手不自觉更握紧了些,而亦南星更是手心微微出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寨门的小护卫。只要影子把护卫解决......
“南星!出来吧!”一个浑厚的声音如闷雷般在城楼上炸响,众人都是心中一紧王嗔!
为什么会暴露?他们明明是昨夜才做的决定!
“这样杀气腾腾的,本王可不是很喜欢!”王嗔的声音,此刻在众人耳中格外刺耳,仿佛他们的谋划都是一个笑话。
下一刻城楼上出现小影的身影她不知何时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已被扣在王三霸的身边。亦南星随时准备挥下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难看起来小影是他们亦氏中少数有灵力的人,自带的暗属性已经让她多次完成了潜入,这次被派去解决门口的护卫怎么会被发现?
亦南星大脑飞速运转,难道有叛徒?强行让自己的脸色恢复风轻云淡的样子,亦南星缓缓起身,那一身灰褐色粗布衣服掩不住他身上的书卷气,更掩不住他身上天生的一股凛然寒意。
“王爷,别来无恙。”大大方方站在寨上弓箭的寒光之下,亦南星向着王嗔微微躬身。王嗔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对亦南星这不以为然的姿态冷哼一声,也不做声,就用他那如鹰隼般阴沉锐利的眼神盯着亦南星。
“王爷,为何事抓了小影?”亦南星依旧淡淡的问着,就像这谋杀的活动不是他策划的一般。
王嗔终于是忍不住了:“亦南星,别装傻了!你们谋划的事我都知道了,就凭你们这些连刀都不会握的家伙也想杀我!我王嗔在北疆争霸二十几年,还能阴沟里翻了船?!叫土坡后面你的人全都出来,不然我就放箭了!”
亦南星心中冷笑一声,北疆未乱时四处流窜的一个落草强盗,也好意思用“争霸”二字。不过是靠着阴险狠毒,趁着这乱世,才混出今天这副让人作呕的嘴脸。脸上依旧挂着冰冷的神色,亦南星缓缓开口:“王爷定是听了哪个小人的谗言,误会了我亦氏兄弟今日来的意思。王爷,那小人可曾告诉您,我们手中握着一批上好的刀剑?”
其实是不是出了叛徒,一试便知。昨夜才公开计划,交代清楚各色事务后,今天傍晚便到了寨门之下,王三霸恰好守株待兔,真有这么巧?
“为了杀我,偷偷克扣下精铁铸造而成的利器,你这不打自招是想让我罚你罚得轻些?”
果然是有人泄露消息......
“滑天下之大稽!”亦南星不退反进:“王爷,我今日就让您看看,我带来的上品刀剑是不是克扣下点精铁就能打造出来的!”说着,亦南星挥了挥左手,只竖了一个食指;右手背在身后却是五指张开摇了摇,随即右手又变作手刀状狠狠向下切了一下。
这些在外人眼中不明所以的手势,亦南星的身后自然有人能够看懂。
果然,队中亦尘云立即会意:
“你们几个拿着全部刀剑出去待在南星后面,注意避过弓箭射程。出去后表情全都愤懑一点,别多说话。还有,谁不遵守命令做出不正常的反应,不管暴不暴露,先把他干掉再说!最后一条其他人同样适用,去!”
亦尘云知道,亦南星肯定是要祸水东引,颠倒黑白了,他的任务就是恐吓住那个叛徒让他不敢冒头戳穿。边上的都不是傻子,大家经过亦尘云的说明,也渐渐明白一定是内部出了奸细,一个个都屏气凝神,不断紧张的环顾着周围。
亦南星见身后几人已经站好,每个人都背了许多兵器。他点了点头,继续转向王三霸说到:“王爷,我们若是来杀您得,应该不会每人拿上这么多兵器吧?”说着,亦南星随手拎了一把上好宝刀向着寨门走去现在绝对要转移王嗔的注意力,只要土坡之后的人还没暴露,就有斡旋的余地。
“王爷,我一个人上去,给
您看看这刀的成色。”
土坡之后,亦尘云拔出仅剩的神弩,环顾周围一旦周遭有探子,必须无声无息除掉!这神弩,也是对那个叛徒的威慑。只是今日此局,怎么走似乎都是死路......
城楼之上,王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寨门放了下来。亦南星神完气足的缓步进了寨子,登上前门楼,将刀双手奉给王嗔,刀锋朝向了自己。
王嗔拿了刀,眼睛一亮,顿时心情喜悦,情不自禁挥舞两下。他朝着旁边一声招呼:“刘崇喜,把我的佩刀拿来!”
亦南星看了看被驱使的那个中年人一身黑色长袍,面沉如水但出奇的让人感受不到恶意。他静静的把王嗔的佩刀递上,又缓缓退到后面,动作利落,一语不发,面色平静。亦南星知道,这个刘崇喜便是王嗔的最大的谋士。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刘崇喜也是他未来最大的敌人……
亦南星把目光收回,看着王嗔试刀土黄色灵力运转,两把宝刀都附上了神光,但新刀因为开了禁制却未认主,颜色要淡些。
两刀相击,“叮”得一声脆响,两把刀都被崩出一个豁口。王嗔看到这个结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整个人都兴奋了。他的宝刀是法器品质,跟着他已经有了些年份,是全寨最好的刀,如果下面那二十多柄刀剑全在这个层次,那……
亦南星在王嗔要伸出手来拎他领口前率先开口:“王爷,这是我们用点剩下的精铁就能打造成的吗?”王嗔正要回应,他的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沙哑虚弱,却能让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
“如果亦氏九铸之法没有失传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亦南星眼皮跳了跳,而后缓缓转向声音的来源刘崇喜。
“亦氏九铸之法在二十年前就失传了。”亦南星平静道,但此刻他的心中却是掀起了万丈波澜!
这亦氏九铸,连亦氏族人都大多以为失传了他隐隐感觉,刘崇喜绝不是无的放矢,这个人也绝不简单……
王嗔瞪了瞪刘崇喜,对于他打断自己说话显得十分不满,甚至丝毫都不在亦南星一个外人面前隐藏。
亦南星眯了眯眼,心中会意二人关系并不是水泼不进,于是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克扣精铁铸成,你们的刀剑从何而来?”王嗔质问道。
亦南星早有准备,娓娓道来:“一个月前我们发现了一个古亦氏的小藏兵所,这批神器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年份了。刘士确实有眼光,这刀剑,的确是用已失传的亦氏九铸之法铸造而成。而对于刘士的疑问,就算我们还掌握着亦氏九铸,以这批刀剑的数量,靠克扣也要打造积累二十年以上,那时亦某怕是还挥不动铁锤。”
亦氏世代善铸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更是唯一能铸造出神器的家族。但后来诸多变故,逐渐衰落,族中引以为傲的九铸之法也不再可见。现在的亦姓人,都称铸法还未失传时的祖先为“古亦氏”。亦南星和亦尘云是如今唯二懂得九铸之法的亦姓人,亦南星更是已经熟练掌握了九炼的层次,但这些,是如今亦氏最大的秘密。
“我们发现这一批先人的宝藏后,反而陷入了巨大的惶恐。王爷您应该知道,这周围不止您这一方诸侯,虽然我们在您的辖区,但也不能保证是否有其他歹人见财生贪念,让亦村变成是非之地。所以我们选择了保密,精心准备后想用最隐秘的方式将刀剑送给您。”
说是“诸侯”,其实就是几股强大流寇,各自圈了地盘。
王嗔将信将疑:“那你们为何不派人向我禀告,我亲自去取。”
亦南星佯装惨笑:“这个时候,谁还信得过谁啊。万一派来的人像这次的小人一样把我们说成反贼,引您过来屠尽亦氏,然后他独占功劳,我们又能如何?”
“你这是在说我嗜杀无道?”王嗔看着亦南星,目光不善,冷笑连连。
“我只是在慨叹亦氏的内乱衰亡……”亦南星静静地说着,神色平静。
“那这个女人你怎么说?”王嗔把影子推了出来,她被绑得紧紧的,连嘴都被塞得严严实实。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眼里噙着泪,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亦南星如同胸口挨了一记闷锤。强行压下心头升起的怒火,亦南星面色冷如寒霜,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起。
“还请王爷海涵,我们不知道行情,所以想让小影摸进城里看看,谈价钱时心里有个数。”
王嗔睁大双眼,蓦然间哈哈大笑:“南星,你是第一次跟我打交道?你们还想和我讲条件不成?”
“王爷,我们的生活确实难以为继了……”
王嗔摇摇头,只当
听了个笑话:“你们亦氏,是我珍藏的物品,物品没权利谈条件,懂吗?今天心情好才再与你解释一遍,以后别犯傻,后果很严重的。”拍拍亦南星的脸,王嗔走向影子,一把将影子的脸抬起:“是个水灵姑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王爷,影子没偷什么东西吧?”不用王嗔说完,亦南星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立马打断了王嗔的话头。
王嗔疑惑的看着亦南星:“偷东西?”
亦南星面对关乎影子安危的事,还是有些慌了神,一咬牙,强行解释道:“小影怀了我的孩子,村里没有足够的粮食,我怕她一糊涂干出什么傻事,偷了寨里什么东西呢。”
王嗔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冷哼一声:“什么?怀孕啦?”
亦南星点点头:“村里人都知道,我那夜醉了酒,宿在小影那,小影已与我订婚了。”说着,亦南星望了望影子,眼中罕见的有一抹柔情表露,不知是真是假。
影子自然是听到了,她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僵在那里,片刻后缓过来眼泪却流的更快了,但从眼睛看却又像是在笑,对着亦南星一个人。
亦南星也被眼前这娇小的女孩梨花带雨的样子惊艳到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对小影谈不谈的上喜欢。
哪个男人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做最危险的事情,甚至让她去做前锋?自己,只是在利用小影吧?看着她,亦南星第一次无法直视一个人,却还是强撑着对她点了点头,想让她镇定下来。
父仇未报,亦氏未兴,村人还全部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亦南星不知道的是,他甚至都谈不上喜欢他自己……
亦南星这样的说辞虽然事出突然,但其实也有些把握。他知道王嗔虽残暴无道,贪婪善妒,却极好面子,总是想摆脱自己流寇的本质,做一个真的土皇帝。这种强抢民妻,甚至强抢一个怀着孩子的母亲的事,他不可能在明面上做,这样说,最起码能暂时保住影子。而且亦南星身份特殊,王嗔要想不让亦氏彻底涣散,留下获得亦氏九铸的丁点希望,他就不能真的杀了亦南星。这漫长时光里,双方在熬,熬对方露出马脚,熬对方出现差错。
“你媳妇都怀孕了你还让她来打探消息,简直是禽兽,滚,都滚!”王嗔终于不耐烦,挥了挥手,边上的人终于开始给小影松绑。
“那这批刀剑的报酬……”
“兵器留下,人滚,听不懂?”
“可是……”
“老子的兄弟因为你这破事多干了多少活?你还想要报酬?我们没找你们麻烦就不错了!”
亦南星对此有所预料,他自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报酬那根本不可能,他只是在继续转移王嗔的注意力。只是那个叛徒如果不揪出来,这次王嗔信了他亦南星,下次就会信那个叛徒。
只是,那批从亦南星父辈就开始积攒的兵器,这次便真的没有了......
近二十年了!亦氏衰落后,竟已被这个混蛋压迫了近二十年!
他亦南星毁了亦氏最后的希望......
亦南星深吸口气来日方长,这次留下了亦氏的人,将来就还会有亦氏的器!只要有顶级的材料,能铸造出真正的神器,他日定手刃王嗔!
掩藏心情,亦南星依旧表现的很顺从:“那叨扰王爷了,麻烦各位兄弟。”他扶着小影,向着众人点了点头,“亦某告辞。”
“先等等吧,南星小兄弟。不如在王爷寨中住一段时间如何?”刘崇喜沙哑的声音不适时的响起,再怎么不惹人讨厌现在也阻止不了亦南星对他的厌恶了。亦南星看了看小影,作出为难的样子。而王嗔也皱了皱眉。
刘崇喜在王嗔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转向亦南星:“小影姑娘让你的村人送回去就好,不用担心。怎么,不给王爷一个面子?”
“刘士既已开口,那我留下便是。”刘崇喜处处强调王嗔的存在感,表示自己无心相争,亦南星就偏偏不如他的意,只说自己是按刘崇喜的意思留下。
果然,王嗔瞥了眼刘崇喜,面有不喜,但还是沉住了气:“那就这样了!南星,叫你的人回去乖乖给我打铁铸剑,其他的事你就听刘崇喜的。崇喜,这事你全权负责,其他事暂时就不要管了!”王嗔都不看刘崇喜一眼,便自顾自走了哼,借机架空你军师之职,谅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刘崇喜对着王嗔走远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用他那沙哑却总是不惹人厌的声音招呼着亦南星:“走吧,南星。去寨子玩玩,夜晚请你喝茶。”
谁都没注意到,一道白色身影不知何时,跟着一起入了城内......
第三章 谋士无双
跟着刘崇喜随便转了转,所见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赌博,喝酒,吃肉,这些倒也是外面见不到的“盛况”亦村里每天只有不间断的打铁声,人人连饱饭都没有一顿。
亦南星已经不会再为这些生气了,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年他就看透了很多东西有些事,不是因为你的心情就能改变的。
灯火通明中,刘崇喜看到的都只是一张宠辱不惊、冷如寒霜的脸。不过他也不恼不躁,静静的带着亦南星转了一圈,终于来到茶楼坐下。
“不简单啊,年纪轻轻的,脸上就看不出一丝感情。”刘崇喜抿了口茶,连他那沙哑的声音仿佛都在茶水的浸润下更好听了些。
“过奖了。”亦南星也抿了一口茶水,并不多说,言多必失。
“知道我在王爷那里说了什么吗?这可关乎你的生死的。”刘崇喜还是淡淡的说着,外面灯火的橘黄色光芒映在他的脸上,竟也与身上的黑衣蛮搭的。
亦南星静静的看着这片土地,每个人修行之人都有对应的灵力属性,他本以为刘崇喜应该是和小影一样的暗属性,但在灯光下,暗属性的人在他的眼睛里应该是会蒙上一层淡黑色光晕的……
“刘士会告诉我吗?”亦南星面瘫的表情纹丝不动。
“很佩服你今天的三寸不烂之舌,圆得很好。”
“南星只是实话实说,不想村人被小人诬陷而遭杀身之祸。”
“我记得你的村人曾和寨里的人冲突,也是被你凭一张嘴给救下了?”刘崇喜仿佛听不到亦南星的话,面带笑意,自顾自的继续跳转着话题。
“刘士想说什么?今天留下南星不是为了这些琐事吧?”亦南星已经知道最起码这次刺杀是瞒不过面前这个人了,但显然刘崇喜却没有直接告诉王嗔,结合刘崇喜现在处处被针对的处境,他必然是有事要找自己。
亦南星心中的那一线希望,就是王嗔和刘崇喜之间的矛盾。
“首先,你在你们亦氏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亦氏也依旧还是一股绳,你们之间可能有胆小的背叛者,但不可能出现像你说的那种心机重重,设计谋害你们的人,派几个人来说明情况都不敢,太过牵强了。其次,土坡后面究竟藏了多少人,我们并没有去调查,在王爷下城楼,门哨恢复正常后你们完全可以撤走。”
“口说无凭吧。”亦南星又抿了口茶。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这次能活下去,都是面前这位留了一手。
“王嗔没你想的那么傻,他派过去摸情况的人被我的人顶替了,土坡之后才没起冲突。而且他放心地信了你的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在边上没作声,所以,你懂了吗?”
亦南星转了转茶杯,没有说话。王嗔对这个军师的依赖其实很深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军师没觉得有问题,那可能是真的没问题,便松了警惕,加上新得神器的喜悦,最终信了亦南星的一番诡辩。但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亦南星的说辞拙劣得完全登不上台面。
“明人不说暗话,把你亦氏的九铸之法交给我,我替你杀掉你想杀的人。”平平淡淡的口气,却压抑的亦南星不能呼吸,在面前这个人面前,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一丝秘密。
当然,从亦氏之中出了个叛徒起,他就已经处处被动了。
刘崇喜接着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失传,我研究过,二十多年前亦氏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乱,那场所谓的大迁徙是你们亦氏自己搞出来的。宝物自讳,你爷爷那一辈嗅到了千夜皇朝将有的腥风血雨,怕失去千夜的庇护后变成被哄抢的对象才出此下策对吧?只是亦氏没想到,北方的莽金皇朝爪子伸得那么快,窃走了你们藏下的护族宗器,而失去原来矿石资源的你们真的日渐衰败,沦落成今天的样子。
这二十年你们都生活在王嗔的阴影之下,不可能无动于衷吧?那批刀剑
,就是二十年来用剩下的精铁以亦氏九铸之法铸造成的?这个积攒的过程,并不是一代人完成的,才让你有自己未出生的托辞。”
亦南星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刘崇喜真的太可怕了,北疆竟然还有这样得人物......不过有些事情依旧是只属于亦氏的秘密:宝物自讳是没错,但当年亦氏其实是自分两脉,亦南星的爷爷身为族长,成了明面上衰败的一脉;另一脉,却在世人不知道的地方积蓄力量,等到战乱平息再接引族人,护族宗器当然依旧在暗脉手上。不过能看破第一层,就已经足够威胁亦氏的明脉了。
“上天给了亦氏顶级的铸器天赋,却也夺走了亦氏全部的修炼天赋。亦氏一族几乎全是无属性和最弱的力属性,就算出了像你和你妻子这样的异类,一个冰属性,一个暗属性,却因为族中根本就没有修行资源和功法,依旧成不了强者。因为没有自保之力,一代辉煌的亦氏,终归要走向末路,除非”
刘崇喜终于又抿了一口茶,“像以前一样重新依附于强者。”
“亦氏,不会再依附于任何人,一朝侍千夜,终身千夜臣。”
“果然啊,就连与千夜一样强大的势力也无法吸引你吗?亦氏现在混在这些渣滓里面都出不了头,比之当年宛若云泥,成天跟这些最下层的人勾心斗角,你不累吗?”
亦南星心中一惊刘崇喜果然来头不小!
和千夜相提并论,一是覆灭千夜的东苍皇朝,一是曾与千夜对峙,现在继续与东苍对峙的莽金皇朝。现在的北疆本是千夜的领土,但东苍新立,已无力再一举吞下北疆,而北方的莽金虽对北疆十分垂涎,却也不敢在东苍眼皮子底下染指北疆。
北疆现在无人管制的局面说到底其实是双方默认的状态,但不代表,私下的工作他们会少做……
“刘士的想象力真是丰富,亦氏九铸已经失传,不然何以会杀不掉一个王嗔。”双方既已挑明,亦南星也不再用那个令人作呕的“王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上好的资源,也做不出什么精品。王嗔虽无谋略,但一身蛮力连我都忌惮几分,想用精铁杀了他,就算有亦氏九铸也不行。”
亦南星冷笑一声,若能近身,四柄刀剑足矣!
“除非”刘崇喜故意一顿,玩味的笑了笑“血铸之法。”他等的就是亦南星那一抹不屑的冷笑,现在,他无比确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掌握着亦氏九铸。
亦南星已经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情了,但刘崇喜在城楼之上就发现,当情况关系到他内心最在乎的人或事时,这个少年人,还是太年轻了无论是对那个影子,还是对亦氏的骄傲亦氏九铸之法。
亦南星也立刻反应到自己露了破绽,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你背后是莽金还是东苍?我想你来这北疆的目的志不在小吧。亦氏虽衰,见识底蕴却还在,你若不是处境堪忧,不会兵行险招,更该徐徐图之,将王嗔吞掉。”
刘崇喜喝了口茶,不做声。
“寨中人都对你敬爱有加,这应该是你苦心经营才得到的一个“神机军师”的形象?在跟周围流寇的斗争中,王三霸没有一次吃亏,却始终无法一家独大。你就是要让他始终离不开你,最后终归是要将他吞掉的。”寨中人对刘崇喜的态度亦南星都看在眼里,结合刘崇喜透露的身份,得出这样的结论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王嗔要对你下手了?而你一个人偏偏不是他的对手?哦,对了,因为你是无属性。你最强的,只是你的头脑。”反将一军,亦南星从来不是被动防守的人。而关于无属性的判断,亦南星完全是凭着自己的眼睛和心里的感觉,毕竟暗属性是他最熟悉的属性之一,眼前这个人绝不是暗属性。
刘崇喜瞳孔微微收缩凭肉眼看出他是修行资质最差的无属性,自己的暗属性伪装可是连王嗔
都无法看穿。
“小看你了”刘崇喜知道,这一回合算是自己落了下风了“你是当谋士的好材料,可是你这罕见的冰属性体质,在亦氏也算是少见的修行奇才吧?你的未来还真是让我好奇呢。”
“刘士是第二个跟我谈未来的人。”第一个是同他一起带队的中年人,也是他的叔叔,他的爷爷和双亲却是没来得及跟他谈他的未来……
“我敢谈你的未来是因为:孤煞星运,从不早夭。”
“你是占星师!”这次亦南星更是直接豁然站了起来!
占星师,天下总数不会出五,每一个都能提前洞彻风云,观人星运。而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五分之一!他说,自己是
孤煞星运?
“告诉你也无妨,若不是孤煞之星必不得善终,我倒是很想和你在这北疆做些事情出来。你很有天赋。”
孤煞星运?怪不得,父母在自己出生不久就染病,因为无药可医而亡,连炼器宗师爷爷都在不久后……
平复了下心情,亦南星目光重新坚定起来从今以后,自己都只是一个人了,就算下场如何惨烈,他亦南星也不在乎!孤煞,那便搅动这寰宇!只要还亦氏一个辉煌,自己下场如何,何惧?
“谈交易吧,我要亦氏九铸之法,你给我你的血,以及运转血铸之法的方法,我去替你杀了王嗔。”
“凭你的无属性?”
“无属性只是修行慢,而不是不能修行,我与王嗔境界相差并不多,差的只是属性。”
“就算我不杀王嗔,你也要杀他吧?你现在成了瓮中之鳖,再不动手,处境只会越发危险。”
“但我现在还是有办法轻易灭了亦氏。”
亦南星皱了皱眉,又转了转茶杯。
“王嗔身后也是有大势力的,北疆的很多事情,要比你现在看到的深远,不然我不会急着吞掉他。合作吧,不然亦氏的秘密,迟早也会暴露,亦氏九铸你们还是守不住。”
“情报交换。”
“他的背后是东苍。若你再不决断,等东苍从国内腾出手来,就不是交易那么简单了。”
“果然啊……北疆真是是非之地。我只想告诉你,亦氏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亦氏九铸的事,而知道的没一个是软骨头。”
刘崇喜想起一句好笑的俗语,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矮子里面拔将军啊?亦氏里面还有个硬乎点的核心?那你便是门主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亦氏的建制竟然依旧还在。”
亦南星不置可否,接着道:“我可以给你亦氏九锻的部分,完整的九铸之法却是不可能的。而你也应该再拿一些东西出来吧。”其实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九锻才是亦氏最大的价值。在亦氏还隶属于千夜的时候,用的更多的也只是九锻做出制式的灵器,质与量兼而有之。九铸之法只用来铸造绝世神兵,九炼则对高端战力益处更大。
“九锻对我来说已经够了。那么,冰舞九天的修行功法和纵横之术的权谋之术,你选一个吧,文还是武?”
“千夜以武立国,枫氏血脉为修行第一血脉,最后不还是分崩离析,为外敌所乘。我选纵横之术。”
其实在亦南星心里,冰舞九天更让他心动这是前千夜皇朝皇室中冰属性的顶级功法,不知刘崇喜从哪里得到的。但亦氏只有一个绝顶高手并不能决定什么。亦氏要在北疆不依附别人而重新立足,必须有人可以运筹帷幄,让亦氏所有人都可以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刘崇喜眼皮跳了跳,沉默良久道:“回我的住所,留下血就可以去休息了。”
两人都不是什么战力强大的修士,二人一前一后从灯火走向昏暗,心中不知怎地不约而同浮现出四个字:
谋士无双……
他们这样相信着,未来也会这样去向世人证明。
第四章 给我个面子?
天明,亦南星被绑着慢慢的行走在无人的路上。
“我说,你真的不想要冰舞九天?修至大成的话一只手就能捏死王三霸,还何须像你现在这样费尽心思。”刘崇喜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意态轻松闲适,有些开玩笑似的说着。
“所以啊,倒是刘士,干嘛不一起给我,非要我二选一。”亦南星跟着附和,看似是在开玩笑,其实他的心里远没有刘崇喜那么放松……
“诺,给你。”
接着,亦南星就感觉自己的手里多了本书。
亦南星一怔,刘崇喜这突然的举动倒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里面有什么深意?难道只是个玩笑?可怎么看眼前这个大叔都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主啊……
“倒是很想看到冰舞九天再现的那一天,不过”刘崇喜紧了紧亦南星身上的绳子,“别瞎练啊,我可没好心到给你真本。”
“……”亦南星此刻真的完全看不懂刘崇喜要做什么,这位北疆之内最聪明的人之一确实不可以常理揣度。
两人一路再无他话,不一会儿便到了王嗔那可称“金碧辉煌”的住处,那状似宫殿的建筑其实早已僭越,不过在无主的北疆,似乎又谈不上僭越一词。
“他起来了没有?”还是亦南星古井不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看着一路上都没几个人活动,以这一寨人的惰性,王嗔白天黑夜的睡亦南星都不会惊讶。
“修行之人,本就不需要多少睡眠。何况昨天夜晚听我给他说了亦氏九铸的事情,足够让他兴奋得一晚上不睡了。我们进去吧。”
宫殿守卫见到刘崇喜自然不会阻拦,二人步入朝堂一般的正厅,王嗔果然已经高坐在大厅之上,颇有些王侯皇族的味道。看到亦南星进来,他更是眼睛发光,立刻便屏退了身边的人。
亦南星也不说话,笔直往王嗔走去,冰冷的脸上隐隐有不甘,步子缓慢沉重。
王嗔看到亦南星一反往常的表情,更对军师昨晚的消息深信不疑今天,或许就是他王嗔在北疆真正称王称帝的起始!只要有了亦氏九铸,他便可以召集最优秀的铸器师,为他的兵马打造最强的神器,一统北疆,最后与东苍、莽金三足而立!
他在亦氏这里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光,这么多年来,亦氏以九铸之法失传为由,打造的都只是上等的普通兵器,唯一称得上神器的就是上次得来的那批刀剑,可这远远不够啊!只要自己有了九铸之法,就再也不用守着这堆茅坑里的石头了;不,到时候他便要碾碎这些石头以泄心头之愤,亦氏九铸只能握在北疆新皇王嗔一个人的手里!
王嗔脸上那狂热的表情已经让他的脸渐渐扭曲,现在是亦南星一步步的走向他,而在他的眼里,那是整个天下!
亦南星当然知道王嗔在幻想些什么,没有冷笑,没有嘲讽,依旧是那副仿佛已经凝固的表情因为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比面瘫更简单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没必要对一个死人做出太多表情!
绳落,匕起!
血红的匕首却散发出森然的寒气,那抹血红的刀光瞬息间便向王嗔的脸上划去。王嗔大惊失色,但完全出于本能,他的身体周围立刻升腾起一圈橙黄色的灵力,在刀光将要划到他脸上的前一刻护住了他。
一声脆响,土黄色的光罩上竟然结
起一层淡淡的冰花但也仅仅如此了。实力差距过大,终归是连伤都不曾伤到王嗔。亦南星看了眼王嗔周身的灵力那是亦氏永远无法触及的东西吧?叹了口气,亦南星身形爆退。
而反应过来的王嗔则像是被触怒的狮子,咆哮着一拳向亦南星轰去。
窒息!亦南星此刻只有这一个感受,哪怕那股拳劲只是在酝酿,他就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蝼蚁,望见苍穹……
拳劲未发,一股深深的危机感便让王嗔如冷水淋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的拳劲立马偏向自己的右侧,再无保留的一拳轰出。
他的右边,正是他昔日仰仗,今日提防的神机军师刘崇喜。而此刻的刘崇喜,已经完全变成一名急若奔雷的杀手,哪还有平日里的如深潭般的平静神色。他手中的那柄宝剑,正是昨天那批兵器里他分得的一柄。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他的灵力已经附在了剑上,而王嗔得到的刀却还在温养,此刻也就是比凡兵好上一点。这当然就是亦南星的功劳了不知正确认主方法的人只能傻傻去温养一个月以上,而刘崇喜在亦南星的帮助下却只需要一个夜晚就足以与神剑建立联系。
一声巨响,两人皆是身形爆退,王三霸的手上已经留下一道剑伤,虽然不深,但也足以说明谁占了上风了。
目光阴毒起来,王嗔冷笑连连:“刘崇喜,你果然有反心啊!想不到把实力也藏得这么深!”
“被当做暗属性评判这么多年,想不弱都难。”
“你不是暗属性?”
迎接王嗔的是又一抹惊天的剑气一旦开始行动,就没多少时间留给刘崇喜了,不久之后便会有王嗔的手下赶过来。
王嗔也不再多言,怒吼一声,挥拳而上。
一边灵巧多变,一边刚猛蛮横,刘崇喜一直避免着和王嗔直接碰撞,因为他知道,一旦被王嗔轰上一拳,他就基本没有再战之力了王嗔恐怕是他见过的最恐怖的力属性强者了,他甚至想修行界将力属性与无属性并列最弱是不是根本就是个错误?
看上去王嗔是伤痕累累,但仔细看就知道,王嗔越打越精神,而刘崇喜已经后继乏力了。
是时候出手了!
亦南星在边上干趴着也不是真的就在那看戏,就在王嗔下一次落脚的地方,他已经尽全力凝结了最坚硬的一层薄冰。看似是一层薄冰,却真的是耗尽亦南星的心力太脆弱的话,根本经不住王嗔普通的一踏;而如果太厚,立马就会引起王嗔的警觉。
就在王嗔踏上那薄冰的一瞬,一道散着寒气的鲜血向着刘崇喜的方向喷涌而去正是亦南星自伤手腕喷出的亦氏祖脉之血。刘崇喜的剑挥过那道鲜血,气息竟一下子暴涨三倍!而这一刻也正是王嗔脚下一滑,防护不稳之时。
只见又一道鲜血飞溅,王嗔竟被刘崇喜生生劈飞出去!
而接下来就是刘崇喜不管不顾的爆发了,他那飞扬的剑影已经因为狂暴而显得杂乱,剑剑见血,凶戾异常,若不是那张沉静如水的脸,亦南星简直感觉面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局势简直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一旦被刘崇喜抓住机会,整个厅堂里只剩下剑影重重,王嗔再没有机会反击,只能防御,防御,一直到死……
他甚至因为全力防御,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
出。
亦南星静静的看着跪倒在地上,再没有气息的王嗔,仿佛一切还是一场梦就这样,结束了?亦氏二十年的阴影,原来这么不堪一击?
但容不得亦南星多想,下一刻,一道森冷的气机锁定了亦南星。亦南星平静的抬头,眼前是一把已经残损的宝剑。
“到你了。”刘崇喜本就沙哑的声音因为一场大战的缘故更加沧桑,甚至听起来像是带着哭腔。
“你要杀我?我以为我们以后还能有合作。”
“本不想在你身上浪费一卦,但昨晚看到你的血,你的极致之冰让我很不安。一种强大属性只会让我惊叹,让我不安的,只能是人。”刘崇喜手中的宝剑仍在飞快消融,但他还是迟迟未动。
“卦象呢?”
“没有卦象。”
占星师卜卦有几种情况是无法占卜的与己交涉过甚者不可测,天机所系者不可测,灵力越界近神者不可测。身为占星师的刘崇喜不可能与孤煞星运的人为伍,那么,无论是哪一条,对刘崇喜都不是好消息。
“可是你说,孤煞之星,从不早夭呢。”
一股极寒突然从刘崇喜的四肢百骸急袭向心脏,他整个人的表面甚至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无属性的人,最怕的,应该就是最高品质的属性吧。我的血也不是白撒的。”亦南星面色冰冷,不怒自威。
“哦,是那时候啊。”刘崇喜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可是为什么只有这点程度?”
亦南星轻叹口气:“本来是准备要挟你扶助亦氏,顺利接手王嗔的寨子的,自然不可能下死手。”
“借我的威望把我放在明面上当傀儡?有趣”刘崇喜甚至没有怎么动,身上的薄冰便已经变作蒸汽散掉了“可是太高估自己了吧?你就算全力以赴也只能给我造成一丁点的麻烦,你我实力相差太远了,我一根手指就能杀了你。”
“善待亦氏吧。”亦南星静静站着是啊,从出生开始就在井底的青蛙,要用什么去衡量外面世界力量的大小?之前以为有四把神兵近身便可取王嗔的性命,也是亦氏盲目的骄傲吧?何况,只是伪神兵。
“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亦氏覆灭。从今天起,我便是亦氏新的门主。”刘崇喜话音刚落,却进来了不速之客。
“喂,这位阿叔,那个人我认识,给个面子放了他怎么样?”一个似乎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外面叫着,也不管他这一声叫唤会吓死多少人。
刘崇喜本来在等着王嗔的手下人进来,再在他们面前杀了“凶手”亦南星,顺利夺下王嗔的基业,可这一声叫嚷却是完全出乎预料了。
正震惊间,一个白衣年轻人已经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亦南星瞳孔微缩,顿一下后眼神惊喜:“卿童,你可算来了!”可心里却是:这个白痴是来送死的吗?!
“哇!南星,我就说你聪明,原来你早就看出我的功力独步天下的吗?”白衣年轻人点指着亦南星哈哈大笑着靠近二人。
刘崇喜皱了皱眉:这小子没有一点灵力波动,这么冒冒失失的,难道是个傻子?不过亦南星的表现也是可疑,莫非真是什么高手?
那步步逼近,大声叫嚷的年轻人却没给他更多的时间思考:“这位阿叔,给我个面子如何?啊啊啊?给我个面子?”
第五章 接手
枫卿童一个月之前到了亦南星的家里,当时他整个人都快饿晕了,到了亦南星家里像饿狼一般吃了南星家里近三天的存粮。看着枫卿童那修长俊朗的样子,亦南星只能说人不可貌相吧……
枫卿童吃完后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之后便陷入了沉思,盯着亦南星思忖半晌才下定决心:“嗯,我与你有缘,那么,第一件事的机会就给你吧!”
“什么第一件事?”其实亦南星对这个不知来历的白衣少年并不反感,甚至总感觉与这个人很有缘分明明在亦村被严密监视的情况下枫卿童能混进来很是可疑,亦南星却完全生不出戒备。甚至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明明这家伙吃了家里三天的存粮啊!难道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可爱?
“你不必了解那么多,只当有仙人下凡为你做一件事就行了。当然,也不必有亏欠感,原则上来说,这是我先欠下你们亦氏的债。”
亦南星只觉得这个不知姓氏,唤作卿童的年轻人脑子有些不正常,便也不争论,难得地起了玩心:“这么说,你是神仙?”
枫卿童揉揉下巴,思忖片刻:“快了。”
亦南星手扶额头,龇牙咧嘴半天才恢复那一脸冰冷:“好好吃好好睡,脑子养好了就离开亦村,既然你有什么办法能混进来,应该就有办法再出去。总之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人说你欠亦氏的。”
“后山那个崖是挺好走的。”
亦南星感觉自己有些忍不了了:“我也算一只脚踏进修行,算是入品境修士了。而你,一点灵力都没有,还过后山?那崖上处处是当年混战中残留的阵法,诡异难测,王嗔从那走估计都够呛,能别在我面前说大话了吗?”
枫卿童鄙夷的看了一眼亦南星:“听说过返璞归真吗?说吧,要我做什么,一件事,可大可小,不要多了。”
“那我要你帮我吞下王嗔的基业,你行吗?”
“好的。”枫卿童转身离开,留下亦南星目结舌。
然后,枫卿童就赖在了亦南星家里,每天都对各种东西问东问西,对生活表现出无限的热爱……
你见过对着一个风箱啧啧称奇问这是什么兵器的人吗?你见过连澡盆都没用过反而一直抱怨它小的人吗?你见过一整天呆在铁匠边上看打铁还啧啧称奇的人吗?你见过……
亦南星见过。
还好,在家里小薇总是很耐心的为枫卿童介绍各种东西,不然亦南星不确定是不是会在打铁的时候顺便给枫卿童一锤子。
小薇全名亦采薇,是南星死去的大伯的女儿,亦南星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是个温婉识大体的女孩子,和南星一样都有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耐心只不过一个是对敌人,一个是对亲人。
反正就是和那个叫卿童的完全不同就是了……
……
“这把剑都坏成这样了,还能杀什么人。你走吧大叔,总感觉我揍你的话不好。”亦南星眼前一花,那柄残剑已经到了一尺外枫卿童的手里他甚至没有看到枫卿童动过!
刘崇喜整个人都呆滞在那里了!他有一种整个人都坏掉的感觉……这年轻人什么来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妖孽吗?一个亦南星智谋已不在自己之下,差的只是见识和经验,现在又来一个功力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卿童”?这北疆,何时这么卧虎藏龙了!
刘崇喜被夺了残剑,神色不变,微微作揖:“敢问这位卿童公子,师承何处?”
枫卿童笑了笑:“不可说。阿叔快走吧。”
刘崇喜知道眼前这少年绝对不是常人,更不像表面那么痴傻,点头致意转身便从侧厅退走,没有半分犹疑。
“你……真的是个高手?”亦南星看着眼前这个顽童般的年轻人,世界观一点点崩塌因为此时枫卿童已经双手负后,衣衫飘飘,摆了个骚包的高人形象,默送刘崇喜离开。
枫卿童转过头对亦南星微笑道:“我说的话,半个字不曾骗你。接下来看你谋划,我只当兵器。至于这兵器的杀力如何......
在北疆境内,你只管往最高处估量就好。”
“你……?”
“此间事了我便走了,还有四件事我必须也在千夜境内完成,这是我欠千夜的。”
“千夜?你和千夜有什么关系吗?”亦南星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如果都是千夜旧臣,或许自己和卿童就是一路人!
“哦......我师父和千夜有些渊源吧……”枫卿童转过身去,手中的剑已经化为飞灰,“现在,应该是为东苍的百姓做些事吧……”枫卿童顿了顿,“说你的事吧,别再打听我的事了。”
“从这里进东苍,是一场赌博,你知道吗?”
“这几天听说了,难不住我。”枫卿童转过身自信笑笑,但可能是面容长得慢了,怎么看都露出一股可爱的气质。“倒是南星你,如何谋划可要想清楚,别错过这天赐良机。”
亦南星点点头,他也没打算再多说枫卿童功力比他高的多,而且这一个月的接触里,如果连那些疯话都是真的,他就更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对枫卿童指指点点了。
“如果可以,希望卿童你能帮我吞下王嗔的人马,让亦氏可以立足。”
“嗯,卿童领命。”
亦南星不理会枫卿童的打趣:“不过......我倒是更想知道卿童为什么不把刘崇喜留下?”他静静的看着枫卿童,倒不是他在逼问什么,而是觉得枫卿童应该看得出刘崇喜迟早会伤害亦氏,为什么枫卿童没有出手呢?
“他比你想象中强一点,打一个王嗔其实是绰绰有余的,把自己弄得狼狈点是待会儿给寨里人看的。我要拿下他其实会有点麻烦。”
亦南星揉了揉眉头,自己还是又矮了刘崇喜一头他根本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亦氏九锻,装出不敌的样子“公平交易”,才能让亦南星松口,吞并王嗔保全自己则是顺手为之。主客颠倒,反而令亦南星如他的手中羔羊,任其摆布。若是没有枫卿童,或者枫卿童实力低上一些,亦南星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死在这里,然后亦氏全部人马也将全数归于刘崇喜手下......
亦南星完全震惊于刘崇喜城府之深,布局之广时,枫卿童则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句:“而且总感觉他是我亲戚什么的。”
亦南星有些脊背发凉……
出了大殿,亦南星才发现守门的几个大汉已经消失了,用脚想也知道是枫卿童的杰作,大厅周围是一些复杂的符咒,应该是隔绝灵力波动的效果,这也是王三霸的手下迟迟没有赶来的原因。
亦南星隐隐猜到,或许从一开始枫卿童就已经跟着自己了,甚至从头到尾自己的安全始终在枫卿童的掌握之中。而这个寨子的人,没有一个能发现枫卿童的。更可怕的是枫卿童同时掌握着运灵修行之法和符咒之法两个修行派系,程度还都不低!
北疆多妖孽啊......
两人先回了亦村,临走前,在枫卿童的威慑下,醒转的看门大汉光荣担负了公布“真相”的使命:刘崇喜谋反杀了王嗔,自己也受重伤逃走,并且掳走了亦南星。这也是非常容易被接受的版本当事人就三个,寨里谁都不会去相信,王嗔能死在亦南星手里。
于是当晚,寨中大乱,枫卿童华丽出手迅速用实力“说服”了亦南星甄别出来的小头领他们都是平时没有那么穷凶极恶,还存有良知的一批人。而剩下的都是无可救药的混蛋,亦南星也没打算留下他们,就没有麻烦枫卿童出手了。
深夜之时,一场对垒在寨里无可避免的发生了。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寨中能有多少良善之辈?亦南星借卿童召集起来的人只有寨中人数的八分之一。
本来有些忧心忡忡的亦南星却被接下来的两军对垒惊的一语不发整个过程简直简单得让亦南星像吞了块石头一样憋得慌枫卿童大大方方站在阵前,撑了个懒腰,然后肆无忌惮的放出了自己的灵力波动。
那是亦南星毕生难忘的场景一个人的灵力竟然可以强大到让对面上千修者喘不过气!当卿童在阵前释放自己的灵力后,对面所有修
者都面色惨白,也正因为他们是修者,他们才更能感受到萤火与皓月般的差距!而己方的人则像是看到神明降世一般,连心怀鬼胎的人心中也只剩下了两个字:必胜!
这就是力量啊!
亦南星心中惴惴,摸了摸怀中的冰舞九天,自己,选错了吗?
结果自不必多说只用了一夜晚亦氏便完成了对寨子的整理和接手,亦南星也“逃出刘崇喜的魔爪”再次露面。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批判王嗔这么多年的罪行,并对归附于亦氏的人马许以重利,更晓以利害,说明此刻寨中不宜再动乱,不然一定会被其他流寇趁机吞掉。当然,更是暗示了那位“神明”是自己亦氏的人。
至于村子里出的那个叛徒,亦南星只是在所有人面前敲打了一下,并没有深究。
……
“卿童,我觉得当时应该让你帮我一统北疆的。”亦南星又忙了一天后难得露出笑脸对枫卿童说道。
“我可不是天下无敌的,东苍和莽金能人还是有的,他们不会放任我一个破局之人在北疆无法无天的。”枫卿童正喝着茶,又吞了一口“这茶是真难喝,比山上的差远了。”
“我知道。”亦南星直接拿起茶壶灌了一小口,深邃的眼睛望着街道上的铁匠铺那里现在是一家亦姓人家:“卿童,你说亦氏最终还是会沦为别人的附庸,始终像无根之萍一样随波逐流吗?”
枫卿童听了这话便沉下心认真思忖起来:“亦氏为什么只铸别人的器呢?”
“亦氏之人基本都是凡人,没有灵力,自己使用不了真的神器。即便是我和小影这样的特例,在亦氏不擅修行的大环境下,也不会有多大成就。当然,说到底,就是天赋问题。亦氏历史上最杰出的一任家主,也仅仅止步龙跃巅峰。”
入品,窥星,龙跃,神起,化生。修行五境,亦氏子弟大部分一个都碰不到,现在族中最强的亦南星,也才摸到入品境而已。而为祸一方的王嗔,则是实打实的龙跃境。
“嗯。”枫卿童捧起茶杯磕了磕牙:“那个阿叔给你的《冰舞九天》是真本,加上你的顶级冰属性,其实未来成就不会低。相信我的眼光,你的资质不差。小影的话,我可以给她一本暗属性的功法,但别怪我说话直她应该不会有太大成就。总结起来要我说的话,亦氏的出路,在于为自己铸器吧?”
“冰舞九天是真的?”为亦氏自己铸器的想法亦南星早就有了,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冰舞九天是真本?!诶?等等……卿童什么时候拿去看的冰舞九天?亦南星反应过来扶了扶额好吧,这家伙确实不应该存在在北疆,简直无解啊!
“嗯,真的。我也奇怪那个阿叔为什么给了真本,有机会我帮你问问他吧虽然大概率没机会,因为除了返程,我不走回头路。”枫卿童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南星,再待半个月我就走啦,有什么事求我的都尽快啊,都算在吞并一事之内。我先去四处转转,这王嗔的地盘,貌似可不止用来封锁你们亦氏的这一块地方啊!”枫卿童抹了抹嘴便从窗户飞跃而下,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亦南星也没动,静静的把那本泛黄的《冰舞九天》掏出来,怔怔的出神……
半个月里,枫卿童只知道自己打了不少架,亦南星用他这把兵器是越用越趁手,完全不带客气的。不过枫卿童倒也不是很在乎,一是打的对手都太弱了,偶尔多玩会儿也是发现了不错的苗子帮着亦南星敲打敲打。二是天天能吃到亦采薇的饭菜!
一开始没什么食材的时候,亦采薇的厨艺已经让枫卿童惊为天人了,现在有了食材,亦采薇的饭菜更是让枫卿童有些乐不思蜀了。
转眼间,已是半月了。对枫卿童来说,除了帮着亦南星收了个比亦南星自己还强的小徒弟,让枫卿童耻笑羞辱了亦南星好几天之外,还算平平淡淡。
但对亦南星来说,这半个月,他已经以极强的手腕几乎尽数接收了王嗔的一切地盘。枫卿童的表现,除了给了他深深的震撼之外,也让他下定决心决定了自己最终要走的路。
第六章 少年已知愁滋味
“那个,明天我就要走啦。”夜晚,大家忙碌一天后正在院子里乘凉,枫卿童冷不丁来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
亦南星脸色冰冷,依旧面瘫,但看向枫卿童的眼神显然有了变化终于,还是要走了吗。
枫卿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我当兵器使上瘾了是吧!于是毫不客气的给了个白眼。
小影在枫卿童面前还是有些胆小,她年纪最小,所有情感连枫卿童这种在幻境里泡了二十一年的初醒之人都能一眼看破,于是这段时间被枫卿童嘲笑调侃最多。看着小影也投来不舍的目光,枫卿童抓住亦南星发呆的片刻对着二人挤眉弄眼,小影顺着枫卿童的眼神偷偷瞟了一眼亦南星,又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正要得意,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枫卿童整个人一激灵:
“我去做饭。”
亦采薇从没有那么冰冷,简直冷的像她哥哥了。
做饭的时候,亦采薇静静的一语不发。她有些心乱如麻,此刻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为自己刚刚那个冷冰冰的模样懊恼不已。她是最早相信枫卿童说的话的人,不是说她最单纯,最容易被说服,她只是觉得,那样的白衣年轻人确实不该留在一处。她不是相信一切,她只是相信,他会走。
亦南星看了看忙碌着的亦采薇,又看了看院子里没心没肺逗着新捡来的小狗的枫卿童,把手中的柴火塞进炉灶里,拍了拍衣衫站了起来。一只脚就要迈出去,想了想又收回脚蹲了下来继续看着灶里的火。
这算怎么回事!
早些天亦南星其实就感觉不对了小薇对枫卿童已经有些过于上心的苗头。今天枫卿童就要离开,这份挂念更是直接写在了小薇脸上。亦南星要是再看不出来,就真的和逗狗的那位一个水平了。
枫卿童不笨,但毕竟前二十多年都生活在山上不曾入世,男女之事又是个当局者迷的东西,此刻一窍不通的模样也是情理之中。哪怕明知不应该怪枫卿童,但亦南星心里还是有些憋闷枫卿童不会属于这里,他也不会为小薇做任何的停留,小薇的喜欢注定没有结果。
“小薇。”亦南星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妹妹她长得和南星并不像,但一双深邃的眸子却和南星如出一辙,一头乌黑的长发顺肩披落,整个人安静得像一株水莲。
“嗯?”亦采薇望向亦南星,“怎么了?”
“好好和枫卿童道别,道别后就忘了他吧,你留不住他。”长痛不如短痛,亦南星低头添火,也不敢抬头。
亦采薇眼神一黯,没有应声。前后总
共只是一个多月而已,为什么自己就会喜欢上那个家伙啊?
只是一个每天跟自己问东问西的痴货啊,只是一个每天守在自己的厨房门口一嘴口水的呆子啊,只是一个在自己安静的望着星空会陪着自己一起犯傻的二货啊可是,他问东问西的时候也会打趣说出“小薇又漂亮又温柔,唯一的缺点就是没遇上个好哥”;可是,他不会生火,却会在门口默默用灵力除去烟尘;可是,在望着星空迷茫无助时,他会告诉自己:“你哥哥很优秀,你的未来很美好”这样振奋人心的话呢……
可是,今天他也懂得刻意保持距离呢……
亦采薇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一滴滴的坠落,她惊慌失措,赶忙抹掉:“哎呀,辣到眼睛了。”
亦南星叹了口气案板上切的分明是萝卜。
站起身拍了拍采薇的肩头,想了想,亦南星还是出去,蹲在了枫卿童的旁边。
“既然你注定要走,何必让小薇动心呢?”亦南星声音冰冷,冷到刺骨的那种。
枫卿童轻轻拍了拍那只小狗,让它自己去一边玩。二人站起身,枫卿童没了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反而透出一丝落寞,叹了口气:“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你知道作为哥哥,看着小薇那个样子,我多想捏碎你吗?”亦南星要比枫卿童高出半个头,平静的声音却藏着波涛汹涌的情感。
“对不起。”枫卿童眼神黯然,他腰上的虎符小剑裂开一道小缝。
“够了,哥。卿童一开始就没承诺什么.....我,我也没说喜欢他啊,你这样你妹妹还嫁不嫁人了?”小薇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净,声音一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嘴角挂着微笑,那个微笑像一记重锤,忽然间让枫卿童的大脑都一片空白。
定了定神,枫卿童故作轻松:“嗯,一个月而已嘛,说不定就几年时间,连我是谁小薇都记不起来了,是吧?”
“当然!”不同于面对亦南星时的沉默,小薇想都没想便给出了回复,她笑容灿烂,像是没有一丝悲伤的味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武艺术法高就不是那个傻子了?除了傻,还真没什么特点让我记住你。”
怎么会没有悲伤的味道啊?亦南星心疼的看了看小薇只是让枫卿童放心的走吧?
“你们相信星运吗?”枫卿童移过目光不去看那个让他揪心的微笑,静静的站着,院子里的一阵微风,扬起了三个人的衣衫。
亦南星一怔,星运?自己是……孤煞星运?为什么枫卿童会突然说起这个?
“南星,你也是孤煞星运吧?”枫卿童静静的看着南星,微笑道。
“也?!”亦南星也皱起了眉头枫卿童也是孤煞星运?
“一世本来只能有一个孤煞星运,而我,是早于你的那个孤煞星运。我本该死于一次大劫,所以你承接了我的星运,应该是在你出生后几年之内。”
亦南星面色更加难看:没错,爷爷和父母都是在自己出生过后几年,没什么征兆先后离世,一切不幸,也是从那里开始的……
“然而现在,我因为偷换天机的原因活了下来,所以现在我们二人都为孤煞,但会有一人历尽艰辛,遍尝悲苦。我们各占二分之一的可能性,若都和小薇牵涉过深,她必死无疑。”
亦采薇整个人已经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星运,我不信。”亦南星平静道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以后谁敢动他身边的人,他便让对方万劫不复。若星运所归,那他便同这天斗!未来,亦氏的未来,小薇的未来,还有,那个在城楼上面临生死之际依旧因为他一句“我与她订婚了”而微笑的女孩的未来,他都要自己去守护!
枫卿童笑了笑他没看错。双孤煞其实并不存在二分之一之说,都是孤煞之命,好不到哪去。但其中一人会拥有一线转机,但那一线转机不适合枫卿童,因为,他已经没有那份勇气了,所以他放手了。
当看到亦南星时,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和南星在知道自己是孤煞星运时反而激生出的战意,都让枫卿童感觉到,自己的放手是对的。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主,枫卿童甚至怀疑亦南星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孤煞星运代表了什么......
枫卿童走的是另一条路他要做完五件事,完成最后的赊欠,从此超离这尘世,彻底摆脱星运。但这超离,却要在入世之后,所以,他不能和尘世有太多的瓜葛,不然,便跳不出去了。而他若跳不出去,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无论怎样,都不能有人和他在一起……
至于刘崇喜说的,孤煞星运,从不早夭,指的其实是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造成巨大的灾患动荡之前,背负孤煞星运的人不会就那么死了。自己似乎最为特殊,从还在母亲腹中时,就开始影响千夜皇朝的国祚。三岁那年,千夜皇朝便全部倾覆,短短四年而已。如果不是师尊,他枫卿童三岁便该去死了。
“你喜欢我吗?”小薇目光重新坚定起来,逼视着枫卿童突然问道。
枫卿童被杀得措手不及,有些局促,只得赶快转过身去,不看亦采薇的眼睛:“不喜欢。”
亦采薇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残留的眼泪,心情大好:“知道了,吃饭吧!做好了,有你最爱的,最土山菜饼。”
第七章 我们是不配拥有未来的人
“如果可以,卿童能在东苍帮我找一个人吗?”
“我一定尽力。”
“我有个亲生哥哥,名叫亦清风,十五年前溜了出去,他临走说要去东苍谋一条生路。但果然如传闻,过了万军山便再无消息。”
万军山,是北疆与东苍之间的山谷,东苍流放的旧臣,罪将都在这山谷之内。北疆有传言称,入万军山便只有死路一条,但也有传言称进了万军山会被带去东苍开始新的生活,只是再也不能再回来。两种传言,第一种更可信,但第二种还是吸引着一些水火之中的北疆平民拼死一搏……
“哥哥说他若无事,一定会回北疆;他若没有回来,我们就不要再去尝试了……”小薇说着,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大哥没死,希望卿童到了东苍能留意一下。”
小薇咬了咬嘴唇,眼睛有些红,眼泪却没有流下来:“无论生死,卿童回来的时候给我一个消息就好。”
同一个地方,是不能完成誓言两次的。而根据自己的原则,这件事枫卿童本来是不能再答应的答应的话,就是五件事之外的事,那便是和尘世多余的纠葛了。
但是,他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会留意,以后我会差人告诉你消息的。”枫卿童静静的咬了一口山菜饼这一口,索然无味。答应了,那么,此生便更不能再入北疆了。才出山一个月,在北疆的牵涉羁绊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那虎符小剑上的一道裂痕更深了一些。
……
远方云雾缭绕的一座山上,一位仙风道骨的鹤发老者正和另一位气质非凡的中年人下棋,这一刻,他将要压下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微微一顿,他还是把手中的白子缓缓的放了下去。那中年人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
一顿饭,从傍晚吃到漫天都是星辰,亦南星全程基本没有说话,而后来的小影也跟着沉默。一开始枫卿童和亦采薇还能有说有笑,但最后,餐桌上还是陷入了一片沉寂。大家都吃的很慢,包括平时如饿狼般的枫卿童也是。
“我吃完了。”到头来还是枫卿童率先打破了沉默。而后他便径自离开了院子,来到了经常和亦采薇一起看星星的那片草地上躺下,开始静静的看着漫天流转的星辰。枫卿童的眼眸,闪烁着旁人看不见的淡淡红光。
而不久,他的身边躺下了一个另一个少女,身上有着独特的淡淡的清香。
“还不回去洗碗?”枫卿童本来想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但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却怎么都不是那个味道。
“今天想看星星。”亦采薇轻轻地应着,深邃的眸子里也是漫天的星辰。
“嗯。”枫卿童轻声回了一声。
星星真美啊,可是,那么美的星星,却曾给了他那么沉重的伤痛……
……
“小影,我害怕了。”亦南星坐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辰。
“南星哥哥身边有小影,就什么都不用害怕。”小影信誓旦旦的说着,哪怕她不知道亦南星害怕的是什么,她依旧敢这么保证。小影简单纯粹的恰如她的年纪即使是在经历了那么多动乱,压迫,困苦之后。
可是,我就是害怕身边有你啊!他和亦采薇之间的纠葛已经没办法了,那是血缘决定的。所以,最起码,他一定要保证小影的绝对安全。亦南星知道,自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他已经失去了爷爷,失去了父母,他再也承受不起身边至亲之人的离开了。
“小影,一直以来我都在利用你,利用你对我的感情让你心甘情愿的为我出生入死,利用你作为亦氏
最强的战力之一维持我对亦氏的掌控,我只是把你当做了一个棋子而已,你明白吗?”本以为坦白后心里会舒畅许多,但为什么,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剧痛?甚至,在爷爷去世后就再不流泪的亦南星在说出这番话后眼睛也有些酸痛。
小影沉默了半晌。
“还真是让小影伤心啊。”小影低下了头:“可是,”小影已经有了些哭腔,猛地抬起头时眼泪已经糊满了她整个脸颊,但她却依旧强行让自己微笑起来:“小影很高兴自己有利用价值啊!只要能一直跟在南星哥哥身边,只要能偶尔听到‘和南星哥哥订婚了’这样的谎话,小影就会一直高兴下去。小影,是影子啊,是南星哥哥的影子,一辈子都不会走开的影子。”
“可如果有一天,亦南星注定会死,亦南星身边的人也注定都要死呢?”亦南星握紧了拳头,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一个人如果死了,他的影子还怎么生活在世上呢?”小影的泪水继续夸张的流个不停,却偏着头露出一个微笑。最起码,南星哥哥在乎她啊,那么,小影只要继续喜欢下去就好了。
“我是孤煞星运,很可能没有好下场的!我要你离开我,明白了吗?”亦南星周围的地面上已经铺上一层寒霜,桌上捏着的杯子有了丝丝裂纹他的声音,罕见的颤抖了。
“南星哥哥。”小影轻呼一声,擦了脸上的泪水灿烂的笑起来,突然一拥而上,长发飞扬间,一下子紧紧抱住了亦南星,嘴巴凑到亦南星耳边轻声道:“小影喜欢你,南星哥哥。”
心中仿佛有什么被击碎了,亦南星大脑一片空白。
“让小影,永远陪在南星哥哥身边吧!”
星光流转,夜空澄澈。
亦南星理了理小影的头发,终于重新镇定下来:“嗯。”
第八章 兵器百谱六十三位——宕天刀!
快要天亮的时候,枫卿童从坡上站起来,旁边亦采薇正轻轻的呼吸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枫卿童轻轻发力,几次轻点便回到院子,开了亦采薇房间的门,拿出一套衣衫回到小坡上给亦采薇盖上,而后便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孩。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正好微微照亮那张美丽的脸时,阳光下,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枫卿童安静的走着,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宝剑。暂住亦南星家里的时候他并没有拿上这柄剑,因为已经是亦氏家主的亦南星太识货,枫卿童不想一开始就被戒备起来。
由于没有急着赶路,中午时分他才走到万军山围绕着原王嗔领地的那几个小势力当然是困不住他的。
林间破碎的阳光稀稀疏疏的撒着,风挽起卿童眉前的一绺头发,他原地站定,缓缓闭上眼睛,听着树梢簌簌的声音由远而近。来了!
“不自量力”内心这样想着,嘴角也是微微一翘,下一刻刀光映在他的脸上,一柄雪亮的长刀呼啸而来。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睁开双眼,枫卿童仅仅将云落剑往耳边一挺,叮一声脆响,来人便如触电般飞快倒退。那人于远处持刀而立,面前这个少年的反应速度让他心惊。
“铁板啊,”那个满脸络腮胡,脸上还镶着一道可怕伤疤的土匪舔了舔嘴角“这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剑不错啊,我要了!”话音未落,他的长刀便已挥至枫卿童的反手处,快,准,狠!
枫卿童从离开北疆的那一刻就有种想揍人的冲动此刻,他感觉自己,非常想揍人!于是,手中云落剑一转,大喝一声,以剑为棍,呼啸着便朝反手处挥去。
“嘭!”刀剑相交却有着山脉碰撞般的气势,虽然两人都把力量克制在周身范围,一股气浪还是以两人为中心呼啸而去
,一时间树林里落叶纷飞。同时,那刀疤脸也应声飞了出去这硬碰硬的一“棍”直震得他气血翻涌,好不难受。
枫卿童也手臂微麻果然,力量型招式还是不适合自己啊。不过对面这刀疤脸要是知道了枫卿童这想法,非得气吐血不可他这刀就是主修力量和风双属性,被人一棍掀翻对方还不满意?无耻!
刀疤脸稳住身形后已经满脸凝重,握住宝刀紧紧盯住枫卿童在最擅长的方面被人击败,必然不好受啊!
“喂,小刀疤,你刀里怎么不带杀气?要上就认真上啊!”枫卿童收起自己“挥棒”的动作,把剑抱在怀里伸了伸懒腰他的剑还一直未出鞘。
也幸好刀疤脸没带杀意,不然那一棍卿童就能给他一个重伤。
“小子,你……”刀疤脸就要破口大骂,枫卿童却正好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宕、天、刀。”摸了摸下巴,枫卿童微笑着看着刀疤脸。
刀疤脸怔了怔,目光更加戒备起来。
“力,风双属性功法,白氏单传。修至九层风刃护体,运刀迅疾霸烈,上宕苍穹。我说的,可都还对?”
此刀,在师父归隐后自排的兵器百谱上排第六十三位。
“功课很足嘛,小子。不过净会些纸面功夫,在我老白面前可不好使!”瞬间,刀疤脸从原地消失,一道身影已如疾风般从侧面极速攻来。
枫卿童不为所动,静静道:“跟我比速度?就算你修至九层也得跟在我后面吃灰尘,何况只是八层。”
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一刀劈开枫卿童留在原地的残影,下一刻,枫卿童已经出现在了刀疤脸的身后。而刀疤脸也没有慌张,一时间,风刃纷飞,将他的周身牢牢围住。枫卿童躲闪不及,一只手向前一伸,手中明暗闪
烁,将风刃消解大半极速后退,但衣衫还是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厉害!只是第八层就已经灵活掌握了风刃。”两人拉开距离重新对峙。
刀疤脸听了夸奖并没有得意眼前这少年只是交过一招就摸清了自己的境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少年,境界要远高于他。
“我要认真啦!”枫卿童眼里炯炯有神,拔剑出鞘,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冲到刀疤脸面前一剑劈下,剑气纵横。刀疤脸横刀挡下,但下一刻刀上一轻,枫卿童如同一条蛇一样抽身一扭,硬是止住剑势改为横拉。这一剑,必须有着超乎想象的强大灵力和坚韧的身体才能完成,不然要么脱手,要么自己被突然变向的灵力撕碎……刀疤脸暗叫不妙,脚下一蹬,碎石纷飞,掩护着他果断向后退去。枫卿童也不追赶,横拉一剑划完,便回身站定,剑尖笔直朝向刀疤脸。两人中间,是刀疤脸蹬出的一个大坑。
“到我了,再来!”刀疤脸被打出了火气,执刀正要向前再战,远处一声轻喝却突兀响起“退下吧,你已经输了。”
刀疤脸应声停下,下一刻,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手执羽扇,闲庭信步般从远处树林中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十三个素袍男子,皆戴着斗笠。
“二哥,你来了就好了,我就可以放心再去打过!”刀疤脸先是向着来人打了声招呼,接着就准备再去与枫卿童斗上一番。
“都说你已经输了。”男子轻声说着,但声音却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看看那位公子的剑。”
枫卿童的剑尖上,静静的躺着一滴血珠,刀疤脸摸了摸脖子,那里已经有一道小伤口,微小到让他感受不到疼痛……
枫卿童看着刀疤脸,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让刀疤脸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第九章 万军山
那刀疤脸脸上已是阵青阵白,看着枫卿童那得意的笑,更是怒目而视,却又说不出话来。
“公子贵姓?”
“免姓名卿童。”枫卿童微微还礼他感觉的出来,面前这些人,不是坏人。虽然传闻可怕,但枫卿童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从一开始,刀疤脸就只是试探而已。
微微一愣后,来人还是露出微笑“刚刚三弟多有得罪,还请卿童公子恕罪。”
枫卿童不做声,还是保持着距离静静站着,手中的剑已重新入鞘。
“公子不是我们等的人,刚刚的误会请不要放在心上,公子请回吧。”
“就这些?认错人了?”
“嗯。万军山,不可过。”
万军山是北疆与东苍相接的最近的一个入口,其他地方多是茂林,终日瘴气缭绕,极不好走。而枫卿童尤其讨厌终日见不到太阳的日子,常常辨不清方向的他绝不会去横穿茂林。再远些也还有些关口,但都有军队把守,甚至有的地方还专门布有符咒虽然东苍的符咒水平远远不及莽金,但颇有些聊胜于无的味道。这些地方枫卿童不是过不去,只是太远了,他没有要绕路的意思。
“通融一下嘛!就过去我一个人也不行?”枫卿童指了指自己的脸,摆出人畜无害的笑脸。
“若是凡人,倒也罢了,但能打败宕天刀传人的人,我们是万不敢放过去的。”那来人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手中羽扇轻抚,不急不躁。
“你们这里拦着我毫无意义啊,我从任何一个关口都能过去。”
“那便不是我等兄弟管得到的事了。”羽扇还是轻轻的扇着,来人一句也不肯
松口。
“你这扇子……”枫卿童看着那扇子慢慢的扇着,却出现了几层虚影。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卿童,转身欲走,一发力,一股眩晕的感觉一下席卷脑海,刚刚提聚的灵力瞬间溃散,枫卿童整个人捂着头摇晃起来。
“玉昆仑!”
那面如冠玉的男子一愣,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枫卿童,他的脸还是很快重新被那温和的笑占据“嗯,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记得我们韩家,不容易。”
……
韩家,用毒世家,千夜初年便颇有名声,后来族中出了一位天才少年,十五岁识遍群毒,二十岁便被内定为下一任家主。但三年后他却带着族中至宝“玉昆仑”突然消失,再出现时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昆仑公子”。纵横千夜江湖二十载无恶不作,掀起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最终被当朝千夜皇帝亲自带着韩家人捉拿到手。捉到那“昆仑公子”时,他正在一座老坟前喝酒,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却满头白发,宛若乡间老农。那墓碑上刻着:“吾妻苏梓茗之墓”。
原来,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他接触到了韩家最深的机密百毒之体。韩家收养了许多孤儿,从小便向他们灌输他们的生命属于韩家这样的观念。在每个孩子长到二十岁的时候,会被带到族中地下受百毒磨砺,来试验韩家百毒之体的猜想。百毒之体,受百毒不死便可激发身体最大的潜力,将韩家的用毒之术飞速修至大成。
而当“昆仑公子”踏入那间地下室时,他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他私下里偷偷喜欢着的苏姓女子被一老人用灵力一掌击入毒气,当那个女孩惨叫起来七窍流血的时候,“昆仑公子”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只
剩下那凄厉的惨叫直到他浑身是血抱着女孩来到了最终被抓的地方……
“昆仑公子”在那一刻,便疯了,为了他挚爱的苏姓女子,他用尽一生坏了韩家的名声,也毁了自己。成魔于心爱女子坟头处,也自决埋葬于红颜枯骨下。二十几年,是一个传说,也是一个禁忌。
此事过后,韩家逐渐隐世不出,至今已数百年再无消息,江湖也早就忘记了韩家的存在。
……
这是枫卿童闲来无事读的古史逸事,没想到今天韩氏族器玉昆仑就出现在他面前!当他开始眩晕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中毒了而能让他这种灵力强到没边的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联系那扇子的模样和不俗的灵力波动,他能想到的只有韩家的“玉昆仑”了。
玄玉昆仑扇,便是“玉昆仑”的全称了真正的神器,非亦氏之手的最顶尖神器!
屏住灵力,自成屏障护住心窍大脑,枫卿童凭着强横的灵力硬生生保持住了清醒。其实他是有办法立刻恢复逃走的,但那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况且他也想看看这万军山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竟然连韩家的人都敢收!
“小公子,委屈你了,有些事还是不能透露出去的。”那韩家人轻轻伏在枫卿童耳边说着,而后便让身后的人带着枫卿童往山中深处走去。
韩姓人是不知道枫卿童还醒着的枫卿童这样掌控灵力的能力和单论灵力的深厚程度,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做到。而他也正是确信枫卿童已经不省人事才多说了一句,枫卿童也就将计就计,看看什么事是不能透露出去的。
一切,都会在自己进了万军山后揭晓!
第十章 好强一座山
一路上听着姓白的刀疤脸叽叽喳喳碎嘴巴的抱怨,枫卿童也大体上了解了万军山的结构和他们要做的事。
万军山守将都听命于什么王爷镇守这万军山,算是东苍皇朝的一方边境。姓白的刀疤脸是三当家,手握天下第一毒器玉虚昆仑扇的韩氏后人则是二当家。
了解两人身份后,枫卿童真的万分惊讶了。一个边陲之地,出了一个兵器百谱第六十三位的高手还算比较正常的配置。更可怕的是,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的韩家后人也还只是二当家!枫卿童就算再没常识,也能感受到这个边陲之地蕴藏的力量太过反常了。
而这一切,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个必杀的人。从他们巡查的力度和互相之间支援的速度可以看出,两个算得上绝世高手的人是严阵以待的。甚至可以说,他们清楚的知道落单的他们完全不是对手,乃至会被秒杀……
枫卿童估量着以自己的实力从这样的困境中逃出去都得见不少血,来人得强到什么地步?再说北疆到东苍的路多了去了,他干嘛非要从这个龙潭虎穴过去?不过说起来,自己头好像也挺铁的……
枫卿童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姓韩的一见他就直接动用昆仑扇了自己在实力上和他们等的那个人简直不要太般配。如果当时自己对刀疤下杀手了,那么后来的姓韩的也绝对不会只用迷倒的手段!
越琢磨枫卿童越发感觉有意思了,也就本本分分的装着昏迷的样子,任刀疤脸将自己往深山中扛去。
此刻静下心来,枫卿童也有心思将感知放到更远,感应着周围的灵气波动。反正以他几乎绝对冠绝天下的灵力,永远只有他感知别人的份。睡的那二十一年,可是在一位半步仙人的结庐之地。
韩家后人在随行一段时间后便又离开了,他身边跟着一些灵力不算薄弱的护卫,但都分散在他周围刻意隐藏着。因为太远,枫卿童渐渐也感应不到了。而刀疤脸身边的护卫数量则是十三个,灵力都比较强,全部是风属性
,同样分散在周围刻意收敛着灵力波动。
刀疤脸在向韩家后人抱怨了好一阵后还不过瘾,又开始在枫卿童耳边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直吵得枫卿童心烦意乱。如果可以,枫卿童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让他闭嘴!
药力退散时,枫卿童已身处一间布置还算不错的房间之中,落云剑意料之中的不在身边。东苍边境也是会些符之术的,尤其是越靠近金皇朝的边疆,越是要懂得一些符之术。枫卿童用灵力感应着房间周围的符阵法,还算满意,没有传闻中那么辣眼睛。符阵法基本没有什么大的纰漏,就是级别低点。但一旦自己要逃,警示的信息必然会传给某个能制衡自己的人那里,应该就是那位大当家了。这万军山也算是挺重视自己了,不过……
枫卿童在指尖幻出两道剑气,轻轻在符之阵中划了几笔,皱眉思忖之后又补了几划,又查看几回,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安静打坐起来。如果有熟悉符之法的大师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在枫卿童的改造之后,整个符之阵聚集的灵气属性竟慢慢变化了起来……
……
北疆荒凉的黄沙荒漠上,一身异域打扮的俊俏公子坐在马上缓缓前行。前面,一位他雇来的小仆牵着马,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说着什么。那身着青袍紫纹的青年只是儒雅的笑着,并不作声。
“公子,前面就是王嗔的地盘了,虽然您跟我们主子交好,我却也不敢再随您往前了。那王嗔,可比咱主子要厉害得多了。”
牵马的小童见这青年不说话,就又兀自提醒了几句:“过了王嗔的地盘就快到万军山了,公子,还是建议您别过这山了,大家都传,过这山十死无生呢。”
那青年人遥遥望着小童指引的方向,良久,对着那小童点头一笑,扔了几两碎银子给那小童,便直接在漫天的黄沙中策马飞奔而去。
那小童望着那飞奔而去的背影,不由得感慨起来:“真是少年英雄啊!还长得如同仙人一般,不像主子那样五大三粗的!
”回想起那紫衣青年轻而易举杀掉了主子的一个大对头,小童更是心潮澎湃从此以后,自己的目标再也不是主子了,一定要成为像这位少年英雄一样的人物!
收起银子,小童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浮现起那公子的笑脸来,他仿佛看到,那公子的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紫光?头脑有些模糊起来,小童定了定神,满心感慨的继续返程,他不知道,他那拿过银子的手心已经完全变作黑色……
马上,那紫衣青年的神色,终于凛冽邪异起来。
进了王嗔的地盘,风气与整个北疆的混乱都截然不同,这倒让司徒久让有些讶异难道这王嗔与自己打听的传闻不符?
纵马直入王嗔视作禁脔的封锁之地,全程都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挡,司徒久让心中有数看来这地方应该是变天了。不过他毕竟身份不凡,知道王嗔身后最终站着的是谁,虽然这事与他关系不大,但他也有些好奇,是谁能让王嗔倒了台?
司徒久让笑起来格外好看,颇有几分谦逊有礼的世家子的意味。趁着在酒楼里休息,司徒久让也打听起这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小二见这公子出手阔气,也就乐于解释了:
“可不是嘛!咱这一片可算是换了天了。听说是王家祖上来人了,把那王嗔带走了,换了个青年人来治理这一块。咱也纳闷王家哪来的祖上啊,这王嗔从来都是没爹没妈的混账玩意儿啊,哪成想有这么一出!嘿,咱这些老百姓啊,也不在乎上面那些东西,反正王嗔那人,死了才好呢!咱这日子总算是能过了,现在可算是没人愿意豁出命去过那万军山咯。”
司徒久让点了点头,又给了那小二几锭去了毒的碎银子打发了他。他身上的东西都是带毒的,这次“好心”去了上面的毒,主要是这小二没那么讨厌,而且在这死人也麻烦。
司徒久让又喝了会酒,还是准备去见见那新的“王家人”。哼,王家如果真有换棋这样的动作,他司徒久让能不知道?这北疆,又冒出了个什么人物?
第十一章 国师之子
“师傅,有人求见,貌似不是凡人。”林山雨对盘坐在密室之中的一道修长背影说道。
“不见。”亦南星的发丝已经渐渐带上了冰蓝色,运行灵气之时更是带着森然寒气,以致整个密室的温度都极其冰凉。
林山雨揉了揉有些凉幽幽的鼻子,无奈道:“虽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一直闭门谢客,但这次应该是躲不过去了。那人修为极高,已经进了大堂了。”
亦南星睁开双眼,轻叹一句:“与卿童一个级别的破局之人吗?还是说.....”
他已经知道王嗔背后是东苍皇朝,虽然巧合的很,东苍皇姓就是王姓,但显然,土匪出身的北疆土著王嗔,绝不可能是东苍真正的心腹。王嗔就是在北疆自己起家的野路子,不可能在之前就与东苍皇姓有关系,应该是成了些气候之后被东苍王姓收买扶持。
而且很显然的是,王嗔为了防止东苍过分重视自己的地盘,刻意隐瞒了亦氏的存在,将亦氏放在自己地盘边缘的封锁之地,自己亲自看守。因为在亦南星收编其他地区的守军时,他们都并不知道亦氏的存在,这对亦氏也是一件好事。
这么些天亦南星一直在等,等他推测一定存在的,东苍留在王嗔背后的那个人,那个人,只会比王嗔更强。
枫卿童没走的时候,那人不敢冒头很正常。但枫卿童走后,哪怕亦南星刻意隐瞒枫卿童走了这个消息,那人也应该察觉了。想必,是今日此人?
起身换一身冰纹长袍,亦南星在林山雨的陪同下在大堂见到了那个不速之客。
司徒久让见到亦南星颇为惊讶世上竟还有气度如此非凡之人!虽然脸若寒霜,身形修长,但却难掩那一身锐气,整个人如同初露锋芒的一柄宝剑。
虽然自己确信能在一招之内拿下此人,但司徒久让此时却没有闹事的心思了。总觉此人很有意思,而且动了此人,因果颇多。再说了,王家的事,他管那么多干嘛?
微微作揖,司徒久让又恢复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亦南星此刻连瞳孔都有了些冰蓝色了,整个人的气质更是又沉稳了不少。还礼后,亦南星还是先开口了:“阁下不请自来,光临寒舍,不知如何称呼?”
司徒久让哈哈一笑,整个人人畜无害,哪还有在荒漠上给出毒银子后的凛冽神色:“在下司徒久让,与王嗔是旧识,来看看取代他的是什么英雄人物。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啊,王家上面当家的眼神越来越不好了?”
亦南星还没什么反应,林山雨听闻此言大喝一声“大胆!”,倒是先拔剑便要上前。亦南星心中诧异,忙将他拦下平时也没见这小子对自己多上心啊,暗地里叫自己这便宜师傅蠢蛋可没少传到自己耳朵里。
“山雨,你先下去,我和司徒先生谈谈。”
林山雨瞪了一眼司徒久让,愤愤离去了
。司徒久让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这执剑少年,还是笑而不语,顺着亦南星的手势终于落座。
“公子说自己是王嗔旧识,今日是要为他讨一个公道?”亦南星也随后落座,为司徒久让斟了一杯茶。
司徒久让盯着亦南星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忽然仰起头长叹一声:“没意思啊,没意思!还以为你应该是直来直去的真英雄,竟然说话也这般小心翼翼的!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亦南星瞳孔微缩,倒不是说他被这样说两句就生气了,而是他更确定了来人与王嗔背后的人有关系。从见到司徒久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此人极其危险。哪怕堂中全是枫卿童留下的符法阵,哪怕亦氏积累二十年的那批伪神兵半数装配在堂中最精锐的一批人手中,哪怕枫卿童还用剩下的伪神兵编排了几个剑阵,他依旧清楚的知道,若与眼前这人起了冲突,自己很难活下去。
呼出一口气,亦南星转了转水杯:“我觉得,我可以取代王嗔,成为棋子。”
司徒久让转过头,眼神中的玩味更甚:“哦?”
“阁下应该是东苍的贵人吧?王嗔一直以来都在您的监督之下行事,您只是不便露面?王南星可以成为新的王嗔,我断定我可以做得比他好。”
“凭什么呢?”司徒久让当然知道王嗔背后有东苍的一个大人物,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之所以诈一下面前这个不凡的青年人,纯粹是为了好玩罢了。他的战场,也不在北疆。他的父亲,对他有更重要的安排。
“凭我的练武天赋,凭我用远低于王嗔的实力杀掉了他。”亦南星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此时也有些高人风范了。
“嗯,极致之冰,顶级冰系功法,确实得天独厚。话说,你修练了多久了?”
亦南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面前这年轻人的神色,对自己拥有顶级功法被看穿也没有太多反应毕竟这么低的境界灵力却如此精纯,还是很容易推断这一点的。抿了口茶:“一年半。”
司徒久让点了点头,算是比较正常的速度吧。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指尖的淡紫色毒气终于停止了在桌上的蔓延。那毒气,离亦南星的杯子,只有一拳的距离了。
“好好守着这里吧,我不是王家的走狗,也不在杀了王嗔这事上为难你了。今天茶不错。我们,算是结了个善缘吧。”司徒久让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将杯子倒置对着亦南星微微一笑,放好杯子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亦南星起身,对着那背影举起了茶杯,看着那身影渐行渐远。身后,亦南星衣衫尽湿。
良久,亦南星才听到林山雨在边上喊着自己,终于回了神。
“师傅,你也太弱了,被这样一个货色吓成这样。”林山雨撇了撇嘴,他的年纪实际比亦南星还小上一点,但实力却远在亦南星之上,所以对
亦南星从来谈不上什么尊重。甚至拜师也是迫于某个人的淫威……
亦南星对林山雨的态度也早就习惯了,但是,不代表他会惯着!一巴掌糊在林山雨头上,疯狂的将他的头发揉成鸟窝这下,手总算是没抖了。
“你懂个屁!为师有三次差点凉了你知道吗?”亦南星在林山雨面前就没淡定过。
三次杀机,一是初见之前,司徒久让本意闹事;二是亦南星试探,佯装没猜到东苍在北疆还有棋子,试图与司徒久让在言语之间过上几招。而司徒久让实际是没把他亦南星放心上的,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和他过招,有些不悦,二起杀机;三是说起功法,亦南星实际修炼的时间不足两月,如果亦南星的天赋在司徒久让之上,亦南星今日必死。
林山雨顶着一头乱发无动于衷,甚至想挖个鼻屎:“哪有那么邪乎。那家伙灵力也就那样,之所以有那么强的压迫力嗯…..看他衣服里藏了不少瓶瓶罐罐,应该是用毒比较厉害。对付这种只会用毒的,只要我主持小师伯的符阵法,再加上堂里的剑阵死士,绝对能让他脱层皮……”
亦南星见这家伙又开始胡思乱想,将手放在小徒弟头上,语重心长的教导道:“芋头,第一点,卿童是师叔,别听他瞎教你;第二点,每次你大言不惭的挑战你师叔,你师叔都把灵力压到比你更低的境界,结果谁总是哭着去找小影姐姐和采薇姐姐的?第三点,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狂轰滥炸,”亦南星微微停顿,猛吸一口气,把平时的斯文都抛到身后去了,对着林山雨就是一顿吼:“像你说的那样,我还活不活了?活不活了?啊?”
林山雨本来想抱怨别叫他芋头来着,结果现在只剩下满脑子的轰鸣和回声……
其实亦南星和枫卿童并不是师兄弟,无论林山雨是喊枫卿童师叔还是师伯,都不合礼制。但二人也没怎么在意,反正枫卿童好像也不在意。
甩了甩脑袋,受不了亦南星瞎嚷嚷的林山雨还是正经了点:“师傅,那司徒久让是什么人啊?”
“本以为是王嗔身后东苍的某个大人物,现在我也摸不清了。”
林山雨捏着自己的小下巴陷入了沉思,忽然,他眼前一亮:“师傅,东苍国师,复姓司徒!”
“你想说什么?”
“国师之子!这么一说,看他那模样,像极了那老家伙!他肯定就是东苍放在北疆的大棋子!”
亦南星白了眼欢欣鼓舞的小芋头:“你见过东苍国师?而且,他虽然说结善缘,这副样子是结哪门子善缘?我看他就没怎么在乎北疆。”
“嘿嘿,我就随便说说,启发下师傅的思路。那老国师,我见过他的画像啦,真人哪是我能见到的,嘿嘿。”
亦南星没怎么理会这小家伙,转身向修行的密室走去。微微握拳实力,乱世之中,还是需要实力啊!
第十二章 柳山凌
转眼间,枫卿童在这被装饰得越来越精致的小小“牢房”里已经呆了大半个月了。期间一直研究“困住”自己的这个符阵法,倒也不算无趣。当然,不是说这个符阵法本身有多复杂,枫卿童主要是在研究改变其灵气属性和控制权后,怎样才能不被人发现。
枫卿童有些郁闷:说这万军山不重视自己吧,这种符水平在崇尚灵气修炼的东苍已经算是极高了;可要说重视自己,这几天除了过来送饭、搬物件的下人,根本就没什么狠人来见自己。甚至进来饬房间的下人直接就开了符,大摇大摆的留出条逃生之路。靠什么这么自信?就凭门口那打着盹,灵力都不入流的小子?
这一日,又白吃着万军山的饭菜,枫卿童终于装不了清高了。
“喂喂喂,门口那小子,进来吃个饭?”
那打着盹的傻小子猛地一惊醒,抬头一看,正是大当家说的那个“客人”在叫自己。指着自己带点麻点的鼻子,他试探性的问着:“公子,您在叫我?”
枫卿童看他那副傻样就很想笑,但还是故作严肃:“这里还有其他人?”说完,不动声色的又夹了一块米饭缓缓放入嘴里,目不斜视,一派高人风范。
“不不不,”麻鼻子小子连连摇头,“大当家说了,没有他的命令我不能进去,也不能让您出去的。”
枫卿童真的是被逗笑了:“不让我出去?哈哈哈,真不是我自大,要不是我这半个月觉得吃的还行,也没那么无聊,这万军山我都能出出进进几个来回了。”
可小鼻头下一句差点让枫卿童闪了腰
“可公子不是被二当家轻轻松松就拿下了吗?也没那么厉害吧…….”说着,小鼻头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来直去的让人心塞:
“而且大当家给我交代任务还感叹来着,这年头这种实力的人还能中迷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也是活久见了。玉昆仑的迷药特殊在入体即昏,但入体之前留些戒心还是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得,就这种江湖经验,再强的灵力在外面也活不了几天……”
枫卿童彻底石化……
“而且以公子这种能和三当家硬憾的灵力强度,中点迷药昏那么久,说实话,其实感觉挺丢人的。有意识之后运转灵力顶多一晚就能醒了,您愣是睡了一天一夜,哈哈……”
“我那不是!”枫卿童也是哑巴吃黄连啊!那不是高估了玉昆仑,想要装的像一点,顺便保存一下实力吗!
满头黑线的枫卿童筷子一拍,再也不想在这里受气了:“走了!”脚尖一点,起身直接从小鼻头身边掠
过。符之法如同无物,枫卿童的速度更是极快,转眼就要不知所踪。
小鼻头瞳孔微缩,大惊失色,脚底一蹬,慌慌张张的竟也以不慢于卿童的速度腾空而起!
“开什么玩笑!这种灵力有这样的速度!”枫卿童狠狠吃了一惊,但算是彻底被这小鼻头激出火气了!
灵力暴涨,枫卿童速度更提升一个档次。转头看看身后,那小鼻头一个踉跄,稳定身形后竟又与自己的速度不相上下!
正要再提升速度,但一想,自己如果要靠浑厚的灵力才能胜过这小鼻头,那才是真的辱了身份。枫卿童缓缓停下,落地站定,而后身边一阵轻风,小鼻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闪而过。
枫卿童静静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于这少年的绝世天赋不是说乱世才出英雄?东苍皇朝已经覆灭了千夜皇朝,与金对峙的大局已定,可自己这一路都见识了些什么奇才、怪才?甚至,这小鼻头的天赋可能还要胜过芋头……
不过,这万军山的大当家也是奇怪,让这样一个小子守着自己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报信?直接安几个暗哨随时发出信号弹不就好了?
“故弄玄虚,什么玩意儿?”枫卿童最仰仗的就是速度和灵力,这一次是毕生以来第一次在别人后面吃土,心情更是糟透。但把气撒在小鼻头一个小孩子身上显然不是大丈夫所为,于是他的矛头直指万军山的高位:“万军山掌权老头应该快过来了?就在这等着这老家伙来找我!”说罢,枫卿童气呼呼的原地坐下,直直瞪着小鼻头远去的方向。
周身之外,无形的灵力翻涌,枫卿童的灵力霸道外放,狠狠打量着周身的环境。
脚步声,终于感应到了脚步声,轻缓,但绝对沉稳。枫卿童转身,一身黑衣的一名中年人已经站定在身后不远处。枫卿童脸色铁青,犟了一会儿,终于俯身作揖:
“不知前辈,已来了多久?”
来人一身黑袍,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一张脸上有着上位者的霸气,却又带着几分俊朗,是那种一看便不是凡人的雄伟姿态。唯一的缺憾,就是他的左脸上方留了一道疤痕,是一个浅红色的“罪”字。
“一直在的。”来人淡淡的,依旧在打量着面前这不知来历的天纵少年。
这便是万军山大当家了,虽然心中已有些敬意,但枫卿童丝毫没有为自己刚刚的抱怨道歉的意思。他的双眼,反而分外明亮起来!
“不知大当家能否指点晚辈一二?”虽然以刚刚中年人在自己身后的时间,完全够杀他枫卿童十次,但枫卿童固执的认为,生死之战,自己绝对能感受到身后的
杀气。说是指点,枫卿童想的可是要赢回来!
那万军山大当家显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更没有浪费口舌的习惯。单手前伸,眼神郑重,声如洪钟的道出一个“请”字他能感觉到,面前这少年的灵力深厚程度,不弱于他!
枫卿童二话不说,运起全部灵力,只管一掌横推。这一掌,仿佛挟了排山倒海之威!
大当家微微屏息,也出掌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掌。
灵力崩散,远处池水微皱,枫卿童倒退三步,中年人却整整退出十步,靠住园林中一座小桥的桥栏才堪堪站定。
枫卿童收掌调息,虽然内心气血翻涌,却颇有扬眉吐气的意思,对着远处大当家点头致意,好不快活。大当家也在桥边微微点头,并不在意,转而周身蓄力,一身黑衣微微泛起褶皱,忽如下山猛虎挟拳而来。枫卿童只感觉满面都是罡风,压得自己完全无法呼吸!与这一拳相比,自己刚刚那一掌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了,哪有半点杀伤力!
再没办法装是高人了,枫卿童慌忙双手交叉来挡,直接被击退十步,双臂发麻,一口鲜血更是到了喉间被他生生咽下!
拳风遮目,加上眼前发黑,良久,枫卿童才看清那道挺立的黑影
一步未退!
枫卿童目瞪口呆!
中年人见枫卿童从那一拳缓了过来,缓缓开口,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在下万军山柳山凌,最近多有得罪,愿公子莫怪。要那小童守着公子,只是想让他的速度在压力之下再有精进,并不是想辱了公子。”
枫卿童也不是固执之人,虽然整个人还在震惊之中,刚刚那一拳,也不明真意,但他已经感觉到,那并不是全靠灵力的一拳,心思稍定。柳山凌的一番话听完,枫卿童也算了解那小童的天赋,不可能只有自己发现。以自己让他们三当家吃灰的速度,也确实很适合做那少年的磨刀石了。一直以来,之所以留条路让自己可以跑,大抵也是因为这个?
哎,有些生气啊!倒不是不肯做磨刀石,只是这万军山大当家哪来的信心一定有能力抓自己回去?要是自己的落云剑在手,哼!
潦草行了个礼,算是谢过柳山凌那把自己打醒的一拳,枫卿童转身便要回屋子自己没剑在手,确实打不过这万军山大当家。
柳山凌倒来示好了:“公子不必再回那间房子了,这几日就先在万军山做客吧!”
“不用啦!这的园子挺好看,我也住习惯了!”气呼呼的,枫卿童踩着符“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柳山凌目瞪口呆那个少年,又踩着符进去了?!
第十三章 吾名,枫卿童!
一次可以勉强说成是偶然,或者说是枫卿童速度太快。但第二次那少年直接踩进去,就是柳山凌这种外行人也知道不能自欺欺人了这少年,符之法绝对惊人!
那几天夜晚,几个老头绕着枫卿童的屋子转了无数个圈,让枫卿童没有睡好觉。
那几天之后,几个老头常常挤来这年轻人屋里低声下气献殷勤。
这里,忽然成了万军山的“学术圣地”。
于是,万军山曾经想用符困住这个年轻人成了万军山的一个玩笑。而且在某人的刻意宣扬下,想用符困住枫卿童的某黑脸的人生中,有了第二个污点第一个污点是他脸上的那个“罪”字。
搞学术的人一般对学术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就不怎么敏感了,面对他们十分喜爱的后辈枫卿童这种阵法天才的提问,几乎是有问必答,于是连柳山凌都没办法阻挡卿童对万军山了解速度了。
先是柳山凌左脸上方的那个“罪”字,是东苍皇朝的罪印,据说是因为柳山凌当年为千夜皇朝余党说过情才留下的。而这万军山,其实是个罪臣流放之地。三当家脸上的疤痕,其实原先也是个“罪”字,在他自己的宕天刀下才成了现在的疤痕。
据说三当家获罪还是因为一个女子,当时是仗着自己救了别人一命就想霸王硬上弓,结果被捉奸在床了。貌似那姑娘他没吃到,最后还成了他嫂子,这件事也一直是他被发配到这里后,手下人最喜闻乐见的笑料。说也奇怪,这汉子来万军山前不惜削面去“罪”,到了万军山后竟慢慢变得没皮没脸,是和手下人混的最近的一个当家的。
枫卿童初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真的是哭笑不得,真不知说这汉子什么好了。但后来仔细想想,又总感觉到几分悲哀,至于为何,枫卿童也说不清。但每当有一点同情的意思的时候,枫卿童脑海里总会想起他“名不副实”的名字,然后瞬间陷入一种难以阻挡的欢乐白令君,一个刀疤脸壮汉,竟然叫白令君……
其实要说枫卿童最在意的,还是那手持玉昆仑的新的“昆仑公子”。虽然单体作战,绝对是柳山凌最强;但若论恐怖程度和对江湖的动摇能力,在场众人无人能出手握玉昆仑的韩氏之右!
但恰恰对这新的“昆仑公子”,韩语立,连众位研究符的老家伙也只有一句:“一开始便在万军山了。”所知极为有限。
枫卿童也不便深问,毕竟自己是个外人。他问的问题,其实都只能算是逸闻趣事,甚至可以说,他依旧处在被半软禁的状态。对于他在假装昏迷时听到的万军山背后的那位“王爷”,或者万军山要截杀的那个人,他一字未提。因为他知道,他问的每个问题,最后都会在柳山凌面前一一再现。
他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不要了解太多真正关乎万军山内幕的东西,也别惹事,等着万军山自己的事情做完便重归自由;柳山凌也不为难他,甚至可以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让他在这里享受一定程度上的优待,最后安然重回北疆。这是两个人无声之中达成的默契,他们也都忍受着彼此,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谁碰了红线,两人真斗起来只会两败俱伤。
夜晚,枫卿童坐在桌边,正在教小鼻头下棋。灯火微黄,小鼻头抓耳挠腮,枫卿童慢敲棋子,双目无神。
在山上的时候,枫卿童经常于梦境之中与老仙人对弈?貌似从小到大,师父就没输过,枫卿童好胜的性格也被一点点磨为平和。早年间,师父能让他一直坚持下下去是因为每次棋局完成,师父总能给他一种“就差一点点就能赢”的感觉,无论枫卿童棋力如何飞速精进,下完棋都是这种感觉。
正怅然间,耳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卿童公子,我下好了
,在这里。”说着,小鼻头指着棋盘上的一枚黑子。枫卿童一看,倒抽一口凉气,不由得出声惊叹:
“下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说罢连连摆头,一把棋子兴致索然的撒回了棋盒。枫卿童感觉小鼻头这一步,完全就是脏了自己的眼睛贪图小利,堵住气眼,自断后路,昏聩至极。对这种教不会的笨徒弟,枫卿童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只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算了。挥了挥手,让小鼻头出去休息。
小鼻子低头搓了搓衣角,有些委屈。明明是枫卿童非拉他过来要教他下棋,本来他就还没怎么明白规则,枫卿童又落子如飞,当然便跟不上了。
虽然上次小鼻头在无心间把枫卿童损的够呛,但是小鼻头面对对于自己的批评时,却总是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枫卿童看到小鼻头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甚至憋得要流出眼泪来,顿时又自责了。尴尬的咳了咳:
“那个,你一个大男孩,哭个什么劲……”
小鼻头还沉浸在纠结中,既觉得卿童要求太高,又嫌弃自己太笨。
枫卿童只好开始安慰这较真的孩子,于他来说,简直是生平第一次因为无论怎么整芋头,那家伙都不会哭。
“小鼻头,是我错啦!你别哭啊,拿出你那天损我的口才好吗?我要求太高了,不好好教你就拉你下棋,还嫌弃你……”
小鼻头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叭叭叭的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头上揽,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还是感动。短短的时光里,他和卿童大哥真的算不上熟识。小鼻头也不是真傻,他知道,能跟三位当家的较量的人,一定是绝世高手了。枫卿童完全可以不必在意自己这样无关轻重的一个后辈的想法的。
小鼻头眼神清亮,望着枫卿童。
枫卿童见小鼻头终于是被哄好了,不觉松了口气。但他忽然想到,这小鼻头要是就“嗯”一下,把前面那些自责的场面话当了真,自己岂不是又要受内伤?枫卿童连连摆头:哎,罢了罢了,以后再也不惹这孩子就是了。
小鼻头还没开口,枫卿童又鬼使神差的多了句嘴:“小鼻头,不管你心里信不信我,我还是得说,你是我目前见过的,最有武道天分的一个人。”
当然,见过的人当中,肯定是不包括枫卿童自己的。不过这一句枫卿童没有说出口,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说了小鼻头也不信,最后受伤的还是他枫卿童自己。
多说这一句,既是想鼓励一下小鼻头,也是枫卿童有疑问的一点这种天赋,柳山凌为什么不大力栽培?现在这小鼻头也就只有速度惊人,灵力、武道都和同龄普通修士没什么太大区别,简直暴殄天物。
小鼻头眼神黯淡了一下,但下一瞬还是安静的解释着:“我是大当家当年被发配万军山时,从路边捡来的。大当家说我是天生灵体,顶级风属性。但是,我从小就没办法修炼的,灵气一生也只能保持在出生时的程度。所以,我只能依靠天赋将全部精力用在极致风属性的修炼上,才能在武道上走的远些。”
枫卿童咽了口唾沫,第一次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动摇。本以为自己的天赋可以冠绝天下年轻一代,可下山之后一路走来,枫卿童遇到的都是什么妖怪?亦南星、林山雨,和自己打了一架的柳山凌加上眼前这个最为恐怖的小鼻头……等等,貌似柳山凌太老了,不能算这一代……
一个孩童,就算是极其少见的天生灵体,孩童出生时脆弱的体质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而小鼻头这些年灵力不曾精进,也就是说,他出生时灵力便是此时的程度。这灵力对于在这个年纪时的枫卿童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在同龄人中应该
也算是中游程度了,放在一个孩童身上…….枫卿童已经能想象到,柳山凌救下小鼻头时,那襁褓中的孩子该是怎样的灵气四溢。
“能让我为你把把脉吗?小鼻头?”
小鼻头挠挠头,尴尬笑了笑:“不用啦。我的身体状况,我知道的。”
枫卿童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问了一个看起来很傻的问题:“你想要成为武功盖世的人吗?”这世上,哪有不想成为绝世高手的男孩子?可有时候,枫卿童自己都在想,如果自己没有习武天赋,是不是会更好一些。自己没有那么快醒过来,得知一切,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小鼻头眼神一亮:“想!”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很明显,已经知道修行之苦的小鼻头不是一时热血一个修行之人,灵力十多年不得寸进已经是巨大的打击,而小鼻头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天才变成蠢材的那一种,心中之苦,可想而知。加上柳山凌明显对小鼻头没什么苛求,小鼻头完全可以放弃修行安安静静当一个受大当家宠爱的小后辈。如果不是有什么执念,他不会抓着自己仅剩的极致属性不愿放手。
但这也让枫卿童更加好奇,这个简单干净的少年心中,究竟有着怎样强大的一个执念。
“为什么呢?”枫卿童手指拨弄着棋盒中的棋子,眼神晦暗不明。
小鼻头明显有些扭捏,不是很愿意开口。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在一个新来的“外人”面前多嘴,哪怕是心生好感的“外人”。
枫卿童拨弄着棋子沉默了很久,像是走神了。小鼻头喊了一声他才又回过神来,回过神后连连道歉,说自己刚刚没听到小鼻头的理由,能不能再说一遍。
小鼻头没有觉得好笑,因为刚刚,那个平时总是一身阳光味道的大哥哥在沉默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阴暗的色彩中。
小鼻头有点心疼,也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自己修行的目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当家在我懂事的时候就告诉我,当年和我一起被遗弃的,还有一个女孩。大当家告诉我,他确定她没死,我想去找她!”
“所以你也有个姐姐?”
小鼻头没怎么在意那个“也”字,只是摇摇头:“不知道她比我大还是比我小,也可能是妹妹。”
“嗯。”枫卿童本想起身,但又放弃了,还是静静坐着,整个人精气神不是很好,和谈话前的他像是两个人。
枫卿童感觉自己有些无力,但望着小鼻头有些紧张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眉间阴霾一扫而光,大笑一声拍了拍小鼻头的脑袋:“不用担心我,当世灵力第一人可不是吹的!”
小鼻头呵呵笑着,也不拆穿面前这大哥哥的玩笑话。
月光明朗,一间小屋内枫卿童声调突然升高:“小鼻头!你叫什么?”
小鼻头也被卿童这突然的高亢情绪感染了,跟着大喊一句:“我叫小鼻头!”
枫卿童一阵无语,瞪了一眼这傻小子:“我说真名!”
小鼻头心里一虚,挠挠头恰好看到大哥哥眉目间明明是在忍着笑的,又有了些气力,开心笑道:“我叫风千陌!”
清风醉人,枫卿童目光沉凝,徐徐起身,振衣而立:“我叫,枫卿童!”
枫姓,已亡皇朝千夜之王姓。
卿童,愿卿为童,岁岁无忧。
……
落云山上,棋盘边上,两人双双皱眉棋盘突然纷乱,如遮云雾,两人都有些看不出前路来了。白发老人和黑发中年人对视一眼,白发老人抚了抚长长的胡子,眉头缓缓舒展,望着远方,一声喟叹,有欣慰,有惘然。
……
第十四章 师徒
第二天,枫卿童多了个徒弟,叫风千陌,小名小鼻头。虽说小鼻头还没有同意,说是要问问大当家的,但在枫卿童心中,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这么好的师父,只要那柳山凌真是为小鼻头好,能不答应?
当然,在确定小鼻头姓的是“风”而不是“枫”后,枫卿童就干脆也姓“风”了。倒不是怕什么,他枫卿童既然敢出山,这世上就不会再怵什么,只是不想白白惹许多麻烦罢了。
他们此刻都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被后世称为统领江湖前后各五十年的师徒二人的名字,即将开始在整个东苍,乃至包括北疆、金这一整片大陆上,缓缓勾勒。
……
柳山凌站在大堂之中,面前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柳山凌神色复杂,风千陌眼神清澈。
柳山凌转过身,良久,才叹出口气:“千陌,不管怎样,谢谢你这些年不曾怪过大当家的当年救你,私心太多,十几年养育之恩,也全是水分!你若要走,我自不会拦你。”说到这里,柳山凌攥紧了拳头,内心如在油锅。
他并不想放走风千陌,但他也觉得自己不配对面前这个孩子指指点点。柳山凌救下风千陌这件事,起于私心,终于善心,其间隐秘,他并未跟风千陌说清楚。倒不是他柳山凌不敢认,只是时候未到,在风千陌足够强之前,这些事,他都不会说透。在风千陌懂事的时候,柳山凌就坦白了一件可能让风千陌怨恨一辈子的事风千陌灵脉尽损,注定了以后灵力不得寸进,这些,都起源于柳山凌当时的一个私心。如果没有柳山凌途径那个地方,风千陌今日一定依旧是震古烁今的绝世天才。
柳山凌当年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很平静,虽然有歉意,却也不多。他不在乎一个小孩子的怨恨,只求问心无愧。
但当时风千陌只说了一句话便令柳山凌哑口无言:“不管怎样,我的命是大当家救的啊。”
……
后面那些年里,上面对风千陌进行训练的命令,他全部放在一边,只是把应该告诉风千陌的一些事说了,便不再强求什么。但风千陌修行的执念,比他想的要深。所以柳山凌又陷入另一种自责中,自己告诉风千陌,说他还有个妹妹,让他心生执念,是不是也有私心?毕竟这些年,修行中该吃的苦,风千陌也没少吃半点。
柳山凌胡思乱想之际,风千陌挠挠头,傻傻问道:“卿童大哥不会一直留在万军山吗?”
柳山凌一愣,旋即大笑:“傻小子,卿童
公子是人中龙凤,是注定要去闯出一番天地的。我们最近这件事完成,就要放他去北疆了。”
“北疆?那我跟着卿童哥哥应该找不到妹妹吧?”柳山凌是东苍罪臣,当年遇到妹妹,肯定是在东苍境内了。
柳山凌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说道:“也不一定。当然,你妹妹肯定是在东苍无疑,我是说卿童公子不一定安心待在北疆。你也知道,这些年万军山不让北疆难民跨过一步,甚至散布万军山极度危险的消息,其实是为了阻止难民涌入,为王爷避嫌。现在敢冒险过万军山的,都是真正有些本领又有胆魄的人物,将这一年只有三两个的小人物收编在王爷麾下相比收编大批难民就无伤大雅了。万军山从不令人借路的铁律不能改,也不可能令人原路返回透露万军山不杀人的消息,卿童公子不像是会留在这里的人物,所以他注定过不了万军山,会被我们从其他边远处送进东苍,而后他何去何从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风千陌点点头,也不觉得无法理解。虽然他还小,但很多朝中事柳山凌从不回避他,甚至经常主动说给他听,所以东苍朝中的形势他大体是知道的。当朝文武之中,当属他们的镇北王爷和朝中的司徒国师权势最盛。二人一文一武,都在先皇建立东苍的征程中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当朝国师更是一位天下绝不出五的占星师。
东苍新立之时,王爷一人镇守北境,令金无人敢领兵南下,保证了千夜、东苍内部对峙之时没有外敌侵入。而国师则跟随先皇,用计将当时已成气候,给予东苍巨大压力的篁泽王之部彻底击溃,最终荡平了千夜。虽然这一过程中,北疆有很广袤的一部分入金境,但远没到东苍先皇的底线,王爷和国师都功不可没。
后来局势稳定,北疆大批难民即将进入东苍被收编,王爷一人将东苍版图边境北推了五百里,今日北疆之境才真正形成,而王爷实际掌控的土地也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虽然这是天大的功绩,却也引起了朝中的不安毕竟当年东苍皇族就是从北方发迹,进而谋取了本属于千夜的天下。更雪上加霜的是,先皇在千夜皇宫一战中几乎身死,匆匆将皇位传给当朝皇帝之后就不知所踪。为表忠心,王爷辖境大幅缩减,沟通北疆的关口只剩下万军山一处,对难民也从不收容,兵力只是略胜一般藩王。
风千陌想到这里,又有些气愤了:“我看朝里那些人,全都是猪头!我们王爷对东苍从来没有不轨的意图,倒是那国师,总给人阴沉沉的感觉
,哪像王爷那么光明磊落!”
柳山凌点点头,满脸嘲讽:“文官安生的在京城吃饱喝足之后,没事干不就开始猜忌武将嘛,也不想想,谁给他们挡住了金的豺狼虎豹。那大国师就扎根在京城,谁敢在皇上面前说他的坏话?也就是王爷的手够不着那些满嘴刀子的家伙,不然铁定给他们几个嘴巴子!”
“对对对,那个词叫什么来的,对!口蜜腹剑!”
柳山凌看着几乎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千陌,爽朗大笑:“在皇上面前,他们对咱王爷可是口剑腹剑。不过,迟早让他们自己扎死自己就是了!”
“对的,咱万军山不怵他们!”一“老”一少一谈到镇北王全都眉飞色舞,谈话也开始有些信马由缰的味道。不一会儿,两人彻底把等在院子外面眼巴巴要收徒的某位给忘了。
果不其然,枫卿童从来都不是个耐心的人。随着厅内两人交谈的时间一久,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喝问:“柳山凌!真不把我枫卿童当个人物了?再不出来那四个老头我就不教了!”
正巧,万军山算得上符大师的四人中,有一个正住在大厅不远处。而且正是符之术最炉火纯青,脾气最火爆的魁老爷。随着枫卿童这一声长啸,一个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从远处的房屋中清晰的传入柳山凌的耳中:“小柳!好好招待着卿童小公子!别断了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念想!”
言语之中似有些怒意,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其实这是魁老爷假装的。人老成精嘛,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卿童小公子就喜欢看小柳吃瘪。这万军山,能让柳山凌吃瘪的还真就正好是他们四个老头子,毕竟柳山凌十几年前来万军山的时候也就一个毛头小子。或许是因为这世上真的有人命格相冲吧,虽然柳山凌十分尊敬四位长者,但魁老却偏偏总是看柳山凌不顺眼,。所以,骂那黑脸,骂就骂了,还不是被老头子从小骂到大。
柳山凌揉了揉眉头,不管这一老一少发神经,最后郑重的问了风千陌:“千陌,决定好了?”
风千陌看着柳山凌眼中罕有的柔情,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柳山凌既欣慰又怅然,此去一别,千陌真的就进了江湖了,那座他已经很久没有行走的江湖。小家伙或许没什么想法,只是简单的想要变强,然后再去找到妹妹。但他知道当年的那场相遇纠缠太多的人了,他清楚,千陌要经历的,必然是无尽的艰难困苦。
所以,他要好好和外面那个急着收徒的心智不全的家伙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