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老皇爷喋血狱中,众龙虎齐至龙阙
盛夏之时,一袭雪发拜访亦府。有个姑娘在暗处默默看着他,他心有所感,却没有说破。二人心照不宣,一个只是看着,一个只字不提。
与亦南星计较完毕,枫卿童便接着往北而去。
亦苦枳那一锤之威终究会过去,枫永江部下士气也修整完毕,北方战火已经重新烈烈燃烧起来。亦南星兵法全部学自枫永江,经验更是远远比不上昔年的篁竹王。亦氏在战场中处处被掣肘,处处兵败,依旧在不断向南回缩。但也是拜枫永江兵法所赐,当年枫永江就是在王氏南下,敌强我弱之下死守,寸步不让。这兵法的精髓,恰好是在防御一方,亦南星虽被压制,倒也未如何大负。
枫卿童一路北上,途径了几处鲜血浸染的战场,一看就是厮杀极其惨烈的战役。其中有几处甚至依旧没有归属,双方依旧在不断在那一块土地上流血牺牲。枫卿童没有出手,只是默默经过,没有停留。
一直穿行到北疆北部,“千夜”都城,也叫龙阙的一处城郭,枫卿童才终于到了终点。
没有尝试自己去找枫永江,枫卿童直接命人去禀报枫永江,有故人来找。而后,便在城门之外的荒丘上枯坐等待,也不在意会不会有人来围杀。
傍晚时,枫永江着一身黑色长衫,独自赴约。枫卿童环视周围,枫永江确实一个人也没有带,这对一向谨慎的枫永江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枫卿童站起身,目视着枫永江一步步走近,刚要弯腰作揖,枫永江率先单膝跪地,抱拳拱手:
“篁竹王,千夜统兵大元帅枫永江,拜见大皇子!”
枫卿童楞在原地,长叹口气,将枫永江扶起,一时无言。
两人都负手看着那一轮渐渐隐没的太阳,北疆荒凉的原野上看不到多少绿色,风沙障目,让那轮巨日都模糊起来。
“你是叫……卿童?”
枫永江声音还是如同当年那样带点沙哑,但温和得让人生不出一丝敌意。
枫卿童点了点头。
枫永江仔细端详了枫卿童:
“是了,如今我才看出端倪,怎么当年没有看出你的星命?能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事情吗?”
枫卿童便将自己由老帝师带走,以老帝师的灵力蒙蔽天机行走天下,后来各处游历的事情尽皆说了。
枫永江听了,沉默良久,轻声道:
“孩子,苦了你了。”
枫卿童摇摇头,望着那轮西沉的红日,如今已是满天霞光。枫卿童道:
“叔叔,放手吧,没有人能把沉下去的太阳再拉回来,千夜亡了就是亡了,您该走出来了……”
枫永江听了枫卿童的话,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还是沧桑了几分,在夕阳下,如同一个普通的迟暮老人束手而立,轻轻啊了一声。他望着已经长大的侄子,重新带上了笑容:
“长大了,是很好的。”
枫卿童看着枫永江,自己的亲叔叔,也有些心酸:
“叔叔,跟我走吧。”
枫永江摇摇头: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会给你一个好答案,只是把这封信传到亦南星手里……”
而后,枫永江直接转身离去,轻声念道:
“帝王家中三二事,天下匹夫啜黄泉。谁的命就不是命呢?我枫永江一生在造杀孽,最后,总要为我的将士们,再做一些事情……少死几个,便少死几个吧……”
微微停下步子,望向荒丘之上目送他离开的白发男子,枫永江摆了摆手:
“南边的事情,就交给你啦!”
枫卿童眼角有些酸涩,将腰深深弯下,作揖之后长久不起:
“但请皇叔放心。”
枫永江点点头,仰头大笑而去如果北涯还活着,应该也有这样高了吧?
“晚霞少年行千里,老骥从此不归家!”
一大一小,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这一别,便是一辈子。
……
半个月后,北疆伪千夜枫永江嫡系全数向南压进,火速行军,像是要毕其功于一役。莽金监军于是也紧随其后,两股势力,以七三分。
那一天,枫永江嫡系全都临阵倒戈,一个夜晚全部系上了冰蓝色环臂,亦南星挥军北上,一战功成,莽金监军几乎全军覆灭,北疆尘埃落定。
枫永江曾经拒绝了枫卿童带他走,因为如果他直接离开,北边必然大乱,莽金监军与自己的嫡系始终形影不离,最后必将先有一战。最后亦南星依旧可以取得北疆的控制权,但跟着自己的那些嫡系,必将损失惨重。
但如果是在正面战场,亦氏与自己的嫡系合力,莽金监军就再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
这一战,枫永江让自己的嫡系少死了数万人。
亦南星一鼓作气,令亦檩为将军,刘吃鬼为先锋,亦氏军队挥师北上,势要平定北疆。亦氏军队融入了枫永江的嫡系,又不再有人能够在兵法上与亦南星抗衡,莽金再分派军队入疆,皆是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而此时,枫永江已经被掳进莽金,收在了莽金的监牢之中。
战场之上,向来是死兵士不死主帅,几万人马,在双方都有数十万军
队的情况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一个主帅的性命,换了不知何处的几万兵士的性命,值得吗?
枫永江觉得,值得的。
缓缓闭上眼睛,药力在体内慢慢发作,脑海之中越来越沉重他累了,他要睡了……
……
此时,枫卿童正策马扬鞭,与能腾出身的最强几人连夜向南而去。
枫卿童身后几骑,是秋水派掌门邱萤道长,持天下第一器千尘杖的亦南星,四大宗师之一的柳山凌,四人基本就是镇北辖境及北疆最强的战力。外加一个枫卿童不愿说出身份的人隐在暗处,众人见枫卿童不说,也就都没有再问。
与此同时,王山雨带着穹光剑主雷正则,尚清剑主苏尚清,曾多次掩面进入皇宫,传出“杀虬斩龙”谶语的征武大将军司徒朗炎,外加一个南海钓鱼翁,同样向国都龙阙而来!
司徒虬夜观天象,天下武道气运竟全部向国都龙阙汹涌而来。
于是,那一晚,整个龙阙都城都陷入了一种肃杀的紧张气氛之中。
来自南北各地,全部自断仙道的七大琉羽境高手,外加可越境而战的亦南星各自现身,环立于国师府四周。
枫卿童一声高喊:
“诸位,卿童罪人,天下武道毁于我一人,今日战毕,不醉不归!”
众人都应和一声,枫卿童望向那王府,冷声喊道:
“司徒老怪,出来受死!”
府中,渐渐也放出同样浑厚澎湃的灵力压制,隐隐竟与枫卿童八人抗衡!
半神境司徒虬,琉羽境司徒久让,琉羽境刘山泉,琉羽境伊思,北方边将琉羽境青雏,北方边将琉羽境崇山,北方边将琉羽境陈诺,国师府大刺客琉羽境公岁明。
八人对八人!
司徒久让持一柄鬼神杖,此时连同他自己都像是一个恶魂:
“枫卿童!你毁我长生,你毁我长生!该死,该死!”
司徒朗炎拦住如同疯狗一般扑向枫卿童的司徒久让,有些心痛厉声喝道:
“三弟!醒醒!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弃暗从明!”
府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杀了这个逆子。”
司徒久让眼中的邪芒更胜,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尖声怒吼:
“都是你们!都是拜你们所赐!去死!都去死!”
一瞬间,司徒久让就与司徒朗炎战在一处。明明是兄弟二人,武道路子却截然相反,一个刚正浑厚,一个邪意凛然。
雷正则浑身紫电萦绕,与昔日不同,如今的他戾气更胜,杀机毕现。这位江湖气最浓,杀伐气也最盛的雷家子嗣冷声道:
“一人一个,杀了就是了。”
苏尚清刚要说话,雷正则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老家伙既然都默认留给卿童,那看起来最强,藏得最深的那个老刺客,就交给我。”
根本不屑与苏尚清多说话,雷正则直接持巨剑蛮横冲向那老刺客,一柄巨剑气势迸发,瞬间镇压了这整片天地,硬是打出了一人战所有的气势。
苏尚清叹口气,于是也持剑迎上,一面与刘山泉战做一处,一面隐隐护住雷正则。
“诸位小心,贫道看这些人,灵力大涨都有诡异。”
邱萤出声提醒,众人也都注意到,这些人除了老刺客是破入琉羽,其他都是一夜之间强行跻身琉羽境,如今眼中都闪起暗芒,甚至不像是人类了。
“管这小赤佬那么多,砍掉脑袋,终归是要死的嘛!”
也只有钓鱼翁辈分最高,能与邱萤说笑,其他人都只是答一声知道。
两位江湖前辈相视一笑,也各自加入这场混战。
邱萤战伊思,老渔翁战青雏,柳山凌战崇山,亦南星战陈诺。
枫卿童依旧没有出手,冷冷与终于从房间中走出的国师对峙。
国师依旧闲庭信步,慢慢地踱着,环顾四周,没有做声。
除了司徒朗炎与司徒久让僵持住外,其他地方国师一方全是被压着打。尤其老钓翁与雷正则两处。老钓翁是快摸到半神境的人,跻身了琉羽伪境;雷正则则全靠蛮横霸道的路数,又有苏尚清分出余力照应,老刺客被克制得只能东躲西藏,说成一面倒地被按在地上锤也不为过。
枫卿童嗤笑一声,道:
“如何,老怪物?一人窃取天下国运,与天下为敌,最后终归自讨苦吃!”
司徒虬平静看了枫卿童一眼:
“报仇就是报仇,说些有的没的,老夫不乐得听。而且你应当知道,其他地方如何,都不重要,都是琉羽新境,短时间谁也杀不了谁,僵持而已。最后起决定作用的,就你我二人这一处而已。而此处分出胜负……”
司徒虬浑浊的双目中忽的闪出精光,身影一闪而逝,竟是身形比声音更快,一把抓住枫卿童的脖子!
“只需一息!”
枫卿童被骤然卡住脖子,就要一击毙命,枫卿童眼中暗芒闪动,重新变成了当日在皇宫中的状态,以天下无人能比的灵力厚度,硬生生在手中凝聚出一把不输任何神器的暗黑灵力长剑,一把从自己面前
削过。
国师只好收手往后退去,枫卿童也赶忙拉开身位,大口喘息起来。他的脖子上,已经留了五个鲜明的血洞。
“卿童,你拖住他就是,我们处理完便来救你!”
雷正则一声呼喊,那老刺客眼神阴沉,冷笑道:
“雷盟主未免也太托大……”
说完,那刺客隐入虚空,刹那出现在分了神的雷正则背后,一剑猛刺。苏尚清夺身挡下这一剑,肩头划出一个伤口,苏、雷二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苏尚清一剑将肩头削去一块血肉,冷声道:
“别掉以轻心!”
枫卿童看了一眼雷、苏耳热,道:
“老怪物说的没错,你们一时都不好取别人性命的。我相信诸位,但请诸位也信一信在下。”
而后,枫卿童专注盯着司徒虬,嘴角勾起,眼中也闪出妖异的黑芒: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这邪魔外道的半神境强些,还是我这自己一步步破开的伪境强些!”
“诸位,今日与孤煞星命并肩作战,可是脑子都被驴踢了?”
说完,众人都畅快大笑。
亦南星高声道:
“双煞星,怎么不能负负得正,物极必反?”
枫卿童闻言哈哈大笑,道:
“正是此理!”
一柄实质灵剑黝黑得要将夜空中仅剩的的星光都全部吸进去,瞬间也让人看不真切长短。枫卿童持剑迎面而上,正面硬撼半神境国师!
看不出剑的长短,司徒虬匆忙后退。
谁知那剑竟早已变长不知多少倍,从司徒虬脸面处划过,险些将司徒虬一分为二!
司徒虬脸色阴沉,怒目而视。又欺身而上,与枫卿童战至一处。
眼看周边战场自己的人全都逐渐落入下风,自己身上也不短添加了新的伤口,司徒虬越来越羞恼他可是真正的半神境!怎么会和这些凡人纠缠在一起!伪境,伪境而已!
枫卿童同样满身伤痕,比司徒虬更加狼狈,显然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擦去嘴角的鲜血,枫卿童冷笑:“如何,老怪物?今日是不是你的死期!”
老国师哈哈大笑:
“我的死期?”
“都是废物!”
伸手一招,司徒久让手中的鬼神杖重新回到了司徒虬手中:
“既然都是废物,那就全都为我所用!”
枫卿童目光一凝,大喊一声:
“不好!都退开!”
此时众人都战到了关键时刻,哪还有多余的心神反应?一时之间,整片天地被黑雾笼罩,国师一边众人身后全都出现了暗暗的黑线,将众人牵连。
“都回来吧!”
黑雾凝成黑色的毒蛇,在天空之中四处流窜,司徒久让等人大声呼喊,痛哭异常,竟在几个刹那全部变成了黑色的干尸,灵魂全部变成恶鬼飞向司徒虬!
而后,鬼神杖中不断走出其他的冤魂,有像任骧,但又融合了其他面目的人,也有有几分像高山袅的人,更有像司徒芳的人……数不胜数硬生生堆砌出来的强大恶魂不断走出,将众人围困其中。
“杀出去!”
雷正则浑身紫电爆裂,冲杀起来。然而那些冤魂一碰就碎,又瞬间凝聚,对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枫卿童就要翻身去救,可国师幻化出一只巨手将枫卿童直接禁锢。
“嘿嘿嘿,小家伙,你的对手是我啊!”
枫卿童面色扭曲,那巨手一点点压缩,要将他彻底碾碎。
嘴角疯狂向外渗出鲜血,黑雾之中,众人也全都伤痕累累,负隅顽抗。
“你终于,动用国运了吗?”
这巨手,分明就是国师动用国运凝聚而成。
“南星,王燧!”
枫卿童一声怒吼,一直隐藏实力的亦南星终于彻底爆发,一时间将他周围几个冤魂都全部冻住。
“去!”
千尘杖破空而去,在龙阙上空飞快旋转起来,明明是盛夏,,龙阙上空竟然飘起了小雪。
皇宫之中,王燧戴着一只由千夜龙印凤玺熔铸而成的金缕镶玉的手套,周身龙气环绕,似有龙吟!
“在此一举!”
天空之中,一道冰蓝色冷光打在皇宫之中,照耀在那兵器榜排名第二位,承载东苍国运的捉云手套之上。
“镇!”
刹那之间,那巨手猛地停滞,司徒虬身形为之一滞。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枫卿童眼神深邃,最后叫出了那个名字:
“枫,千,陌!”
一道青色冷光从天际划过,在苍渺的天空之中,就像是一根长长的青色针线,瞬间刺透了司徒虬的胸口。
黑雾崩散,所有人全都伤痕累累坠向地面。
他们望着天空之中站立的三人,中间是满脸惊诧,看着自己胸口那个透亮血洞的司徒虬,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站在两侧。
两人皆是白发胜雪。
枫卿童手中灵力长剑一点点消散。
枫千陌则收剑在侧,那是一柄桃木长剑。
后记 风平浪静
“大娘,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啦?枫卿童最后到底成仙没有?那些宗师高手都没机会成仙了吗?还有一直在下棋的那两个人呢?这时候究竟算谁赢了啊?还有还有,枫千陌最后找到他妹妹了吗?还有还有……”
一身粗布的姑娘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道:
“你呀,总是那么多问题,次次听故事都要给你打断个百八十遍的。那我一个个回答你的问题啦,最后啊,枫卿童没有成仙,而是归隐了。那些宗师高手在平定国都之后全都到北边战场去了,莽金见大势已去,也都撤军了。北疆,也重新回到了东苍的归属之下。王燧去当了和尚,王山雨登基称帝,监国几年后就将皇位传给了胡小初。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皇帝成了胡姓。至于枫千陌啊,他还在幽兰谷找他的妹妹,那里瘴气丛生,每次没办法行走太远,他就一次次进去又出来,你现在去那里,还能远远看到他的小木屋呢。”
孩子听了故事,一时之间长吁短叹,小小的脑袋里竟然装了不少愁思。
“所以,现在的皇帝是叫胡小初吗?”
“对,但可不能向外乱说哦!皇帝的名讳,可不能乱提的!”
“那,我们北疆怎么分成一块块的啦?”
“是哥……嗯,是我跟你讲过的亦南星的提议啊,北疆太大了,如果交由亦氏一家控制,容易造成割据局面。包括镇北辖境,现在也都重新划分为郡县啦。我们现在,就住在原来万军山一带。”
一身粗布衣服,扎着一个简单麻花辫的姑娘挽了挽额前的长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时间不早啦,你父亲也快回来了,我要去做饭咯。”
小孩子显然还是不想罢休,嚷着道:“可是我还想知道……”
脸上有些病容,但依旧难掩其国色天姿的红衣姑娘走进房来,坐在小孩子身边,也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满面,道:
“说吧,还想知道什么?恰巧娘也知道这个故事。亏你大娘耐着心思给你讲了这么久,也不腻。”
刚刚扎起头发的蓝衣女子微微搀着红衣女子,轻声道:
“不是今天不太舒服吗?是吵到你了?
红衣女子展颜一笑:
“没有的事。今天他出了远门,还要麻烦你做饭了。”
小孩抢先打断道:
“大娘,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蓝衣女子笑道:
“山菜饼。”
小孩子一声欢呼:
“哦!吃山菜饼咯!大娘记得加肉!加多多的肉!”
“好的好的。”蓝衣女子宠溺地笑着,便出门去了。
“说吧,还想知道些什么?今天娘来跟你讲。”红衣女子干脆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孩子咕哝了一声“我都多大了”,但还是没有挣脱,想了想,问道:
“还想知道的……那个王漱云最后怎么样了啊?”
红衣女子一听,噗嗤一笑:
“你说她呀……她最后醒过来了,就是一天天的精神不太好。”
“娘,你说,我有一天能遇到那些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吗?”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穿着粗布衣服,小麦色皮肤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子走了进来。
小孩子从母亲身上跳下去,连忙跑出门迎接:
“爹!大娘说,今儿中午吃山菜饼嘞!”
看了看轮椅上的男子,小孩鄙视一眼:
“义父,你一个大户人家,怎么还三天两头往我们这里蹭饭啊?”
轮椅上的男子面目白净,如同谪仙人一般,听了孩子的话半点不计较,哈哈大笑:
“阿黎,怎么叫‘三天两头’?我怎么记得我是上个月来的?”
那小麦色皮肤的男子一张大手盖住还要分辩的阿黎的脑袋,笑嗔道:
“不许对你义父无礼。”
此时,两女子已经迎出门来,轮椅上的男子点头致意,两位女子也微微欠身。
“嫂夫人身体好些了吧?”
红衣女子不待男子回答,自己应道:
“能醒过来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没些精神,也就没些精神吧。”、
阿黎忽的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自己父亲。想了想,还是摇了摇
头枫卿童是大侠客,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娘肯定比那个王漱云好看,但自己父亲虽然长得不差吧,但一点都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头发也都是黑的,一点也不酷……而且父亲姓余,他也姓余,不姓枫。
那背着药娄的汉子还是按着阿黎的脑袋晃了晃:
“想什么呢?走了,吃饭去。”
众人在饭桌上吃饭,阿黎就看着父亲和义父推杯换盏,馋的不行。最终,汉子不顾两个妻子怒目而视,给阿黎到了一小口酒水,阿黎早已饥渴难耐,一口就给干了,惊得汉子睁大了眼睛。
不过阿黎没得意一会儿,就在饭桌上趴着睡着了。
韩试了试孩子的脉象:
“万毒之体,诸邪辟易,百毒不侵,结果还是被这酒水干到了。”
说罢,连连摇头,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想了想,韩轻声道:
“上次我与你说过,阿黎也可以开始修行了,我知道你不想他修行,但万毒之体须得相应的境界,不然……”
枫卿童点点头,他知道,当初韩不用那被封禁的秘法,阿黎甚至根本撑不到出生。所以他也不可能怪罪韩这个恩人。
“上次说,十五岁前,必须达到什么境界?”
韩摸了摸阿黎的脑袋,而后道:
“龙跃中期。”
枫卿童点点头,道:
“他今年年初满了七岁,窥星后期。”
韩咽了咽口水,摇摇头连连苦笑:
“我多虑了。”
枫卿童看着眼前的孩子,笑意温柔:
“因为,他姓枫啊。”
夜晚的时候,众人都在院子中赏星。曾经最讨厌夜空的少年如今已是置身事外的闲云野鹤,对星命运行也越来越不再上心。
韩笑了笑,叹道:
“其实什么占星师,都是看些表面罢了。最终天下如何走动,不还是看置身其中的我们如何选择?”
枫卿童抱着还有些迷糊的阿黎,眼中倒映着整片星海,绚烂而又深邃:
“啊,我很高兴,师父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