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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采茶煮酒     拾星txt下载     拾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可愿帮王爷杀一人!

    枫卿童安静的坐在厅里喝着茶,主座上是那个大黑炭。

    柳山凌罕见的在枫卿童面前板起了脸之前虽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终归是没失了待客之道,此刻可真的就散出那一身属于顶尖高手的气场压力了。

    枫卿童喝完了茶,砸吧砸吧嘴巴终于斜眼看了柳山凌一眼,言语之间并不客气:“之前看你在这世上算得上大宗师,待人接物也没什么越界的地方,对你还算有些敬意。不过看今天的架势,大当家终于还是准备以势压人了?”

    柳山凌的气势并未动摇,将手中的茶杯盖子盖好,言语间也比平时直白露骨的多:“如果你的实力再差一点,你就走不出这万军山,更别提活着回北疆。”

    “哦?看来这些年你们确实杀了不少过路人?”枫卿童语气变冷,心中已有杀意。

    柳山凌像是没注意到这一点,接着说道:“东苍重臣都知道镇北王只剩下万军山一个关口,就都以为王爷现在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了。而这,也是我们想要的。万军山后面究竟有什么,我们不是很希望有人窥探,尤其不希望像你这样的人有机会去窥探。”

    柳山凌将杯子压在桌上,目光凌厉。

    枫卿童冷哼一声,心中疑惑镇北王是谁?哦,对了,应该就是白老三他们抓住他的时候提到过的那个,是这万军山真正的主人没错了。

    “那个,问你两个事啊柳黑脸。”

    柳山凌一愣,目光更冷了一些。

    枫卿童毫不在意,继续他要提的问题:“第一个,你知道一个叫亦清风的人吗?”

    柳山凌心中微微讶异,但并未作声。

    枫卿童见他不做声,便直接又抛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千夜皇室是不是都死绝了?”

    柳山凌不为所动:“在此之前,我也问你两个问题。”

    枫卿童点点头:“二换二。”

    “第一,你真的有适合千陌修行的功法吗?”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枫卿童既然敢在自己的地盘收自己胜似亲子的风千陌为徒,定然是有什么办法让风千陌走的更远的。但柳山凌看了这家伙吊儿郎当,连自己处境都搞不清楚的样子之后,突然有些没底气了,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先入为主了。

    枫卿童斜瞥了一眼他只是行事比较看心情,又不是傻,收徒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且柳山凌这不信任的态度也是不能更明显了。于是他只回了两个字:“废话。”

    柳山凌本想着,如果这枫卿童敢说没有,就必须让他见识点颜色了。但得到这样肯定的回答,好像也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这小子会不会说人话!

    “第二个问题,”柳山凌压下心头的怒气,试探性的问道“如果镇北王请你做门客,会不会考虑留下?”

    枫卿童想都没想,干脆就答应了:“可以啊,反正还有四件事

    没做。”那把符剑在柳山凌提出问题时便闪烁了一下,枫卿童便顺势答应了。

    柳山凌瞠目结舌,枫卿童面无表情。

    其实这么答应真的太草率了,连枫卿童自己都这么觉得只是这符剑好死不死地闪了一下,就令人有些无奈了。但很明显,只是做门客是算不上一件完整的事的。

    枫卿童现在虽然依旧按着符剑的意思在行动,但他不再似刚出山时那样胸有成竹了。北疆之中,已入泥沼,符剑之上添了一道裂纹,还怎么算得不沾因果?更何况,自己的心中真的就没有执念吗?当年如同煌煌大日,令金局势危如累卵的千夜皇朝,真的是因为自己在几年内分崩离析?枫氏真的尽灭只余他枫卿童一人?他记忆中,战火之中失散的姐姐现在还在世吗?现在何处?

    于是枫卿童知道,师尊指的那条路,自己根本走不下去。也是因为那个执念,枫卿童觉得风千陌与自己过于相似,才想在风千陌找到妹妹的路上帮他一把。

    既无可避,那便入世!入的干脆利落些,快意自由些不曾入世,何谈出世超脱?

    符剑轻颤,但裂纹最后竟不曾扩大。

    枫卿童思忖,前朝事,往往是这种手上沾染了无数枫氏皇族之血的高位之人,知道得更多,那么自己入镇北王府,说不得便是一箭双雕,既在五件事范畴之内,又能了解前朝覆灭的更多秘事。

    不过枫卿童答应的这么干脆,倒是柳山凌需要疑神疑鬼了。本以为这看起来胸无城府,人畜无害的后辈只是个出来历练的后起之秀,性子散漫桀骜,断不会接受邀请,现在看这情形,莫不是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枫卿童懒得管大黑脸在那胡思乱想些什么,强行将话题拉回到自己的问题:

    “第一,你认不认识亦清风;第二,千夜皇室是否尽灭,无一活口?”

    柳山凌看着神色没什么变化的少年,第一次心中有些敬畏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决定是不需要理由的,除了情爱和疯子;更没有人刻意拿自己的人生做赌注,净去做些博人眼球,让人意外的事,这种人活不好也活不久。所以,枫卿童的决定,一定有自己的考量,或者身后有什么阴谋。

    这些事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态度神色始终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伪装者。

    虽然面前这少年不知跟脚,但柳山凌是个讲信义的人,且这些事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他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亦清风应该是十五年前那个亦清风?我还能记得,是因为司徒国师对他青眼相加,将他带走了。也是从那天起,进入万军山的人只剩两种选择入镇北王麾下或者远边遣散,万军山再也不提供从北疆到东苍的通道。”

    “这么说之前还有更多选择?”枫卿童立马就听出了言外之意,随口追问了一句。

    柳山凌瞥了一眼枫卿童若他真是国师的人,这些事会不清楚?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掩饰得太好?

    “十八年前,从万军山涌入的难民开始急剧减少。后来三年中,万军山涌入的难民还是会入东苍户籍,被送到东苍各处府邸当下人,总有个吃穿不愁。十五年前国师借口王爷还在克扣难民,积蓄兵力,前来监察。此事完全不顾王爷的颜面,导致朝廷和镇北一脉已经有些撕破脸皮了。虽然皇上就此事严厉斥责了国师,但万军山所属还是决定从此封锁,不做南北沟通之地。亦清风也是十五年前恰巧被国师看到,便直接带走了。”

    枫卿童揉了揉眉头:“官场之中,还真是乌七八糟让人头疼啊!不再经手人口流动,是避嫌?十八年前难民急剧减少是什么导致的,你们也心知肚明?”

    柳山凌默不作声万军山截杀北疆难民的流言就是他们散布的,说到底,其实还是“避嫌”二字。

    枫卿童冷笑一声:“你们东苍这皇帝,也不怎么样嘛。”

    话音刚落,厅中杀机顿起。枫卿童自知言语有些过于不敬了,虽不至于专门道歉,但还是收敛了些,没有针锋相对。

    柳山凌冷哼一声,定了定心神,还是耐住了性子:“至于你说的枫氏皇族……”

    说至此处,柳山凌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吧。”

    “二十一年前,我们东苍就打到了千夜国都。皇宫一战,先皇险胜,众将当时本来都以为大局已定,直到那晚皇宫灵光冲霄,才知道从未谋面的千夜皇帝何等强大。枫姓不愧是武学天下第一姓,但也到此为止了。”

    “后来呢?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枫卿童声音有些冷意。

    柳山凌站起身来,侧身按住枫卿童要端起的茶杯:

    “我很好奇,你姓的是‘风’,还是‘枫’?”

    枫卿童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当然是枫啦!”

    本来就一个音,这么回答你柳山凌还真能分得出来不成?

    柳山凌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手松开了茶杯,枫卿童也没再去碰。柳目光深沉,像是又看到了那个鲜血和辉煌并存的时代,声音微微颤抖的说出了十二个字,便向门外走去:

    “皇战之后,五年围剿,枫氏尽灭。”

    枫卿童闻言,不由自主还是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口茶,生生借仰头将直接奔涌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内心只剩悲怆。

    ……

    厅外,柳山凌已经渐渐走远,在快出大门时一个黑衣人在其耳边说了些什么。柳山凌嘴角一翘,暗道终于来了。

    恰巧此时枫卿童在后面追过来询问镇北王看不看得上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柳山凌回身打量了身后这位这白衣少年一眼,双目更加有神,朗声道:

    “风卿童,那人来了,可愿帮王爷杀一人!”

第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不愿意!”枫卿童想都没想,立马否决。小剑又没闪,他发什么疯要去卖命?

    而且自己现在连那王爷的面都没见过,就帮他杀人?假如那王爷穷凶极恶,自己杀了好人,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柳山凌其实也是等得太久了,刚刚正好是豪气冲天的时候,才有那么一句,被拒绝之后也没有如何生气,只是嘱咐枫卿童这几天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走,事情结束就会带他去见王爷。枫卿童乐的自在,便安心回到住处,继续加强那个控制权已经在他手里的禁锢阵法。

    柳山凌快步走开,在和枫卿童分道扬镳后开始询问来人相关情况。黑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但语气十分沉重:

    “三当家已经被困住了,回来报信的青衣十三血卫之一,身中剧毒,现在昏迷不醒;二当家现在应该在跟来人对峙。”

    柳山凌脚步一滞,而后直接纵身远去:“黑衣所属,全部随我出发!山寨军士尽快赶到!”事态比柳山凌想的要严重,这国师之子,实力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他们大费周章,两位当家的硬是变成哨兵,要截杀的,正是当朝国师之子!

    柳山凌飞速前掠进入前山地段,感知过后,便直接奔赴灵力最浓郁的地带修士之战,其实就是不同灵力的交锋。

    赶路途中,柳山凌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三弟血卫已散,宕天刀最强阵法等于被破,三弟甚至可能已经负伤;虽说毒物难伤二弟,但玉昆仑的近战能力几乎没有,只要三弟被彻底打倒,那么二人败局便定了。

    “大当家小心!”

    柳山凌同时心生感应,脚下发力,将一条已有杯口粗细,正急速攻来的青色毒蛇一脚踏死。只见那毒蛇双目猩红,死后竟瞬间化为粉尘,飘向空中。

    “捂住口鼻!”柳山凌大喝,同时灵力外散,直接将身后众人全部护在其中。一行人稍稍停步,脸色更加阴沉。

    “青衣应该是吸入了粉尘。”为首黑衣人有些怒意,这种阴险的手段,与当今国师如出一辙。自以为避过毒蛇便可无事,放松警惕后便极易吸入粉尘,而吸入粉尘的毒性,显然并不弱于被毒蛇咬上一口。

    “山中的蛇被操控了,而且毒性远胜从前。”柳山凌望向灵力汇聚的方向:“现在没时间研究了,你们提防毒蛇,我先走一步!”柳山凌言毕,在树梢几个跳跃,便不见踪影。余下众人显然也训练有素,散落之间相互照应,同样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进发。

    这就是修士和普通人的差异,军士之流显然已经无法及时加入更远处的战斗了,尤其在有这些毒蛇阻挠的情况下。

    ……

    “我很惊讶,万军山不愧是镇北王最后的关口。”司徒久让啧啧称奇,但显然,他依旧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眼前,白令君身上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紫色,昆仑公子韩语立在其身后,面色凝重。玉昆仑散发着清冷的白光,压制了周遭的毒气,甚至连那些魔化的毒蛇也不敢踏入这一方天地,但白令君身上的毒,他却无法破掉。不远处,众青衣已经无法动弹,而十三白衣也只是环在两人身边,不敢随意攻伐。

    “你的扇子,真的很有意思。我的情报里几乎没有你出手的信息,没想到,竟然正好克制我的毒。”司徒久让打量着韩语立手中的羽扇,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欲。

    “很可惜,流萤蛊毒不是凡毒,到此结束了!”言毕,司徒久让幻化成一股紫烟,而后那紫烟竟变幻出数个人影,从各个方向攻向两人,前面的几个白衣人出剑斩去几个人影,但那人影又在他们身后重新幻化,依旧扑向最中间的两人。

    白令君强提一口气,顿时他身旁风刃四散,将众人护在当中,虚影刹那间被全部逼散。远处,司徒久让如同一片羽毛,轻飘飘的从虚空处飘然而出,脸上依旧满是轻松写意。

    韩语立轻叹口气,藏在袖中的毒针注定无功了。一股白色的灵力缓缓送到已经满脸发紫的白令君身上,稍稍缓和他刚刚波动的灵力,压住更加扩散的毒气。

    “这是毒阵,你们都或多或少中了毒,看不清他的位置了。是我学艺不精,没能护你们周全。”韩语立盯着不远处那个紫衣年轻人,心中暗暗思量着对策。现在的情形,已经不能更坏了,他现在是唯一没中毒的人,是众人的眼睛,却恰恰是战斗技巧最差的一个。

    司徒久让拿手中的折扇拍拍掌心,韩语立没有中毒,骗他近身的招数还算入得了眼。同时,这也更坚定了他要拿到那把扇子的决心他司徒久让绝对不允许有克制他的器物在别人手中!

    “白令君啊,你这一口一个二哥的叫着,可貌似人家并没有把你看做兄弟啊。刚刚挡我那一下之后,毒素扩散,你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可就减了一半了。”在杀人之前瓦解人心,

    总是很有意思的。

    白令君闻言,嗤笑一声:“下三滥手段,跟你那混蛋老爹真是一个德性。真不知道你是你老爹跟哪个野女人在金那边留下的情种,看样子是要邪上加邪,一代比一代恶心了。”

    司徒久让一开始遇到宕天刀传人这张臭嘴时,确实气的不轻,但现在看着白令君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内心中反而有种看跳梁小丑的意思:

    “不愿面对,所以转移话题来骂我?哎,好歹当年也是军中翘楚,宕天刀正统传人,结果因为一个女人,硬是落到这般田地。说是三当家,其实就是个跑腿的,还是没地位。你说你师父当年要是知道你会喜欢上那种贱货,下山几年就败在她的烂石榴裙下,会不会根本就不传宕天刀给你,啊?”

    那个“烂”字,被司徒久让狠狠的加强了咬字。

    “嘿,真是个贱女人嘞,这话你倒也没说错,我要是遇到她,也得……”

    韩语立轻轻摁住白令君的肩头:“别说那些没用的,好好压着你的毒。”

    白令君知道自己还是中了激将法,终归还是加快了毒素在身体里扩散的速度。恰在此时,一席黑袍终于落在了场中。

    “司徒公子,久等了。”

    “大哥!干他娘的!”

    韩语立摇了摇头,耐心帮着压住毒素。

    既然正主来了,司徒久让也就不再去看那个中毒已深的家伙,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严肃凛然的男人。

    “嗯,你也久等了。”

    之所以没有快速拿下那两人,一是怕鱼死网破,二是他要保持全盛的精力来干掉他此行真正的目标万军山之主,镇北王暗地里真正的头号供奉,柳山凌。

    “你父亲的野心真的很大。”本来柳山凌以为二人已经凶多吉少,毕竟在青衣血卫都中毒,连白令君都失去战力的情况下,只要司徒久让付出一些代价,并不是不能成功的杀掉两人。

    一旦万军山死去两位当家的,镇北王的势力就会受到一定的打击,国师也可以成功立威,在声势上压倒镇北王,稳固在朝中的地位,彻底打消一些朝中大臣对镇北王的惧意。

    而司徒久让没有这么做,甚至刻意等到他柳山凌入场,显然,他们的野心,就在自己这镇北辖境第一供奉的头上了。不过这样更好,如果韩语立和白令君死了,他就真的没有补救的余地了。

    看了一眼身后中毒已深,一根紧绷的弦松下来后终于昏过去的白令君,柳山凌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气。而后,是最精纯的杀意!

    手中一杆短棍两边延伸,枪头铿锵有声安装在一头,柳山凌长枪一横:“请赐教!”

    司徒久让收起脸上的轻慢神色,嘴角一勾:“大当家别看我是后辈就大意啊,我总觉得,我可以杀你呢!”

    言毕,司徒久让化作几缕紫烟,飘散在空中,像是融入了这片天地。

    柳山凌长枪翻舞,最后一枪矗立身前,周遭瞬间紫烟尽散,那一席黑袍在场中宛若万法不侵!

    “大哥,场中毒物我来压胜,尽快拿下这人。”昆仑扇发出白蒙蒙的微光,但却让整片山地蒙上一层荧光。

    司徒久让突然凌空现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鬼头长杖,直直向场中柳山凌压去,柳山凌挺枪迎敌,枪杖相击,顿时灵气翻涌。司徒久让一击不得又消失在迷烟之中。

    柳山凌向韩语立投去询问的目光,韩语立解释道:“以身化毒,不是普通障眼法迷阵。”

    柳山凌看着中毒愈深的白令君,眉头紧锁:“我护住你们,你们先走。”

    言毕,虚空中传出司徒久让的笑声:“大当家,这是不是就太看不起晚辈了?”

    柳山凌应声而动,一枪挺出如长龙出海,瞬间这片山地全部笼罩在金色的枪影之中,草木横飞,地上全是残痕。司徒久让被逼出身形,柳山凌瞬间跟上,一枪横扫,势大力沉。

    司徒久让慌乱间拿长杖接了这一式,瞬间被扫进山林,显然正面抗衡他绝不是对手。

    柳山凌可不会再给他机会隐入虚空,跟进山林又是一枪刺出,万千枪影散落,硬是将司徒久让刚刚飞进的那片山林轰成了平地!

    “你们先走,我殿后。”柳山凌环顾四周,那司徒家的狼崽子又不知隐匿到了哪里。那一枪肯定伤到了他,但还不至于直接要他的命。

    韩语立闻言,便带着身边的亲卫护送中毒的众人离去。刚刚没走出多远,柳山凌和司徒久让所处的山林中全部涌现出紫色迷烟,将一大片山林全部笼罩在内。

    迷烟中传出柳山凌的声音:“走!”

    韩语立一咬牙,带着众人离开。同时,那些变异的毒蛇竟全部涌向那片山林。

    迷烟中,司徒久让的笑声又从四面八方响起:“大当家,

    刚刚那一声,学的可还像?”

    柳山凌面色不改:“刚刚那一枪不疼?还敢出声?”

    司徒久让被讽刺后反而猖狂大笑:“大当家若真能再伤到我,还会废话?刚刚那几枪,可没有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啊!”

    “柳山凌!你太托大了,没有那把扇子压胜,你以为你还能无视我的蛊毒?”

    柳山凌打量四周,虽然毒气现在依旧无法近身,但却是他消耗灵力的结果,不比刚刚几乎毫发无损:“符阵法。你从金来,我该想到你会这些的。”

    “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就足够耗死你了。”司徒久让的语气,又恢复了面对韩、白二人时的自信。

    “可笑,我的灵力还不至于……”柳山凌突然脸色一变,定睛一看,长枪上竟已经缭绕上几缕黑烟,手上更是有了一个淡淡的骷髅印记。

    “柳将军可是忘了,家父最善诅咒之法?也对,毕竟当了国师,这柄鬼神杖在他手里成了行路的普通手杖,不比当年了。现在知道,为何父亲那批最精锐的死士会在我入境之前反复去镇北王府飞蛾扑火吧?我手上是货真价实,曾经炼化过无数阴魂的神器鬼神杖,而你手上的,却不是真正的盘龙枪!”

    “你们连这种情报都能得到……”

    “你和父亲牵涉不深,用计刺激你移交盘龙枪给镇北王,而后算上一卦稍加确定你兵器的去向,这些对于一个辅佐先皇灭掉千夜的占星师来说,并不难。”司徒久让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到柳山凌无力应战了。

    柳山凌将仿制的盘龙枪放在一边,运转灵气想要去除诅咒,如果司徒久让敢在这时候出来干扰,那就是全力一枪以定胜负的时候。

    司徒久让依旧不急,他就看着柳山凌盘坐疗伤,也看着不远处通过吞噬其他毒蛇越来越庞大的两条巨蟒,面带微笑。

    “来了哦,大当家的!”

    两条巨蟒双目猩红,突然从迷雾中窜出,从两侧向柳山凌急速掠去。

    柳山凌双目睁开,正是两条巨蟒的血盆大口,无奈只得挺枪而战。可两条毒蟒并不恋战,一击不得又重新钻回远处的迷雾。

    “你这时间掐的很好啊。”正是柳山凌快要去除诅咒的前一刻,正好令他前功尽弃,还白白浪费了去除诅咒的灵力。

    “我们这些小孩打架就这风格嘛,锱铢必较。”司徒久让就期待这种以下伐上的感觉!如果提着柳山凌的脑袋回皇宫,那么,自己就是东苍最新的座上宾!甚至直接成为东苍武道最巅峰的几人之一!父亲还说不要招惹这柳山凌,遇上就跑,看来父亲是真的老了啊,有些过于谨慎了......

    就在司徒久让有些自得的时候,柳山凌的声音缓缓响起,沉稳宏大:

    “柳某武道之名,看来全在那盘龙枪上了,甚至连国师也这么觉得啊……当年相遇,是柳某自以为是了,还以为给人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呢。”

    言毕,柳山凌身上升腾起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势,司徒久让马上警觉

    危险的气息!

    司徒久让不是占星师,无法趋吉避凶,但毕竟有一个身为当朝唯一占星师的父亲,他预感危险的能力也不会差。

    “双蛇出笼!”

    只见那两条巨蟒从迷雾中冲出,盘绕着向柳山凌急速靠近,最后竟是直接化成了一条紫色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向柳山凌咬去!

    “盘龙,可不止是枪名啊。”当年他柳山凌能从国师眼皮子底下带走风千陌,可不全是委曲求全的结果!曾带给东苍国师的那股危险的气息,更做不得假。那日没有挥出的一拳,今日就当是还上!

    柳山凌手上有淡淡的绿色荧光,周身的树林竟在他握拳的一刹那都变暗了一些,整个树林中运动的一切更是迟滞起来。他闭上眼睛静待那条毒蟒袭来,当那条毒蟒到他面前之时,柳山凌双目圆睁,大喝一声:“破!”应声拳出!

    一拳盘龙,仿若真有龙啸,宛若一条山林巨龙从拳中来,拳意直接将那头毒蟒从头击穿,更是将毒蛇后的山林击出一条长道,连周遭紫色的浓雾都在这一拳之下淡化了不少。

    “符之术果然难缠啊。”柳山凌收拳静立,“你潜形匿迹的本领很强,混进万军山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布置了这么些东西,不简单。虽然我找不到你,但这样的拳意我还勉强能挥上两拳,还要继续耗下去吗?”

    暗地中,司徒久让吐出一口鲜血,刚要再放狠话,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什么不简单啊,一点符之术配上自己在毒阵上的造诣搞出这么个邪门歪道,而且看样子还没来得及完全成形,阵眼这么快就被我找到了。”

    话音刚落,司徒久让就感应到自己符阵法的阵眼被人踩了一脚,而后,迷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淡化……

第十七章 不行我上

    枫卿童灵力满运,一脚踩在阵眼上,顿时周遭灵气翻涌,烟雾自散。

    虽然看不起这歪门邪道的阵法,但对于刚刚那一拳,枫卿童估量着,如果是自己正面遭遇,也得玩完。

    看来身边的小鼻头果然是一直在瞎操心。

    司徒久让见势不妙,便随着烟雾淡化离开。他一句话没留下,却将那一跺脚便破了他的毒阵的白衣年轻人的样子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之中。

    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对最后坏事的那个印象深刻,就像司徒久让,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其实全是柳山凌造成的,和后来的枫卿童完全没关系……

    柳山凌收了仿制盘龙枪,拍了拍率先跑到自己身边的风千陌,看着远处悠哉向自己走来的枫卿童:“喂,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来这边不久我们就过来了,不是我要跟踪你,我主要是要保护我徒弟。”

    风千陌点点头,向柳山凌解释:“是我想过来看看,然后师父说可以保护我,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柳山凌瞥了一眼枫卿童,语气并不是很好:“所以还是你打包票怂恿的?”

    白衣年轻人无奈的耸耸肩,狠狠瞪了一眼风千陌,而后抱怨道:“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我找到阵眼破了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知道在那迷烟里找阵眼,护着个小的,还不能被发觉有多费神吗?真是狗咬吕洞宾!”

    “多谢,不过卿童公子为什么这么帮着万军山?”毕竟走了几十年江湖,柳山凌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平白无故的善意。

    “我不是即将成为你们王爷手下的供奉吗?还在万军山蹭吃蹭喝了几个月,总要拿点诚意嘛!”枫卿童大大咧咧,眼神真诚。

    柳山凌也无法反驳,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毕竟是事实,而且还是他主动邀请枫卿童加入镇北王麾下。若再继续深问,就有些太不留颜面了,于是只得作罢。

    柳山凌转移了话题:“那个司徒久让,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他对你的怨气,可是不小,隔着毒烟我都能感受到那一身杀气。”

    枫卿童当然也感受到了,但现在自己不是有靠山了嘛,还怕他一个小崽子?

    “是啊,为了柳大当家的,我可是把脑袋悬裤腰带上了,以后镇北王爷和你,可就得好好保护我了。如果我死了,传出去谁还敢跟着你们卖命?”枫卿童跟在开始返回的柳山凌身后,双手虚枕在后脑勺上,死皮赖脸的顺杆爬。

    柳山凌也只是提醒一下,至于枫卿童寻求保护的话,他也就当是听了个玩笑。

    第一次碰面,柳山凌为了立威,已经用了一些盘龙拳的奥义了,可依旧被这白衣年轻人正面吃下。须知道,盘龙拳所引灵力,已经不只是自身灵力,更带动了天地之间的灵力,是真正的携有天威的杀招!这个寻求保护的年轻人,灵力之深厚,恐怕并不在他这镇北王第一供奉之下。

    几人沉默走了一段路,出乎意料的是柳山凌先开了口,他真的看不清枫卿童的来历,总觉得有些不安:“可以知道你的剑叫什么名字吗?”

    剑被扣在他那里,但他怎么看都是一柄普通的长剑,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比寻常宝剑锋利一点。可如果

    真的就这么一个优点,显然是配不上眼前的他的。难道只是暂时代替佩剑,还未取名的凡品?

    “落云。”

    柳山凌脚步一停,回头问道:“那把剑就是你的佩剑?”

    枫卿童反而被问得一头雾水:“对啊。剑客一生只能为一把剑起名,那把剑就是他一生唯一的佩剑,除非剑彻底毁掉或者师徒传承才另说,这是我师父教我的。”枫卿童一顿,大吃一惊:“你们东苍的剑客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万物有灵的,对剑不诚是剑客大忌啊!”

    柳山凌摇摇头,这些他当然知道:“我知道这些,我就是想说,你的剑,是不是有点普通了?连附灵都做不到,怎么伤人?”

    “普通?”枫卿童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你竟然说落云普通?”枫卿童笑弯了腰,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你觉得它普通就普通吧话说,我都是镇北王的人了,你是不是应该把剑还我了?”

    柳山凌脸更黑了些难道真是他柳山凌看走眼了?还是这小子在故意耍自己?

    “见过王爷再说吧。”

    枫卿童像是能看穿人心:“你啊,眼光确实不行,不像我有一双慧眼。你那盘龙枪,一拿出来我就知道是仿制品,还有司徒久让的鬼神杖,虽然做了些伪装,但他都放你面前了你后来竟然还是中招,真的是活该。”枫卿童洋洋自得,可劲数落柳山凌。

    风千陌看着柳山凌越来越黑的脸,赶紧拉了拉自己这比小孩子还顽劣的师傅的袖子。

    枫卿童对着风千陌笑笑,终于住嘴了。

    因为他现在更加确定,这家伙确实不好惹:

    盘龙枪,名列兵器百谱第八位!

    而黑脸吃下的那一记诅咒,则来自兵器百谱第十位的鬼神杖......

    真正的神仙打架了。

    更可怕的是,身为盘龙枪主人的柳山凌,竟然是凭借拳法逼退了同为神器的鬼神杖……

    盘龙枪在神器之中本应该是至刚至强的代表,但在刚刚的观战中,枫卿童也看出了柳山凌的属性木。

    木属性并不是盘龙枪最适合的属性,但柳山凌踏出了另一条道路能借天地灵力的武道功法,不登顶才怪了!

    那一拳,融合了山林之中丰富的木属灵力,比自己遭受的一拳要更加强势,这种可以带动天地之间灵力的拳法,天下要多出几个,武林都要大乱。

    更进一步,如果柳山凌在使用真正的神器盘龙枪的时候,也可以引动天地之间的灵气……

    师傅说过,遇到兵器百谱前五十的兵器都要小心再小心,果然是有道理的。武道登顶,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压箱底的本领......

    “大当家,他应该真的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白令君的毒,好像并不简单。”枫卿童打破了沉默。

    柳山凌诧异的看了一眼枫卿童,枫卿童不明所以,而后有些愠色:

    “黑脸,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你故意放慢步子,身形全是漏洞,就是想看看那小子够不够胆再给你来一下,我会连这都看不出来?”

    柳山凌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内心真的不愿承认自己

    能被这个愣头小子看穿,毕竟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城府的角色。

    “走!”柳山凌只会比枫卿童更在意白令君的伤势,既然司徒久让不再出现,那他也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于是柳山凌率先腾空而起,直奔万军山内,后面众人也都紧随其后。

    期间遇上支援的其他军士,也就一起重新回了“营地”。

    山林内,一双邪异凛然的紫眸中满是杀气的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他几次要出手,但还是忍住了。可就这样回去,不就承认了父亲的话自己挑战柳山凌就是以卵击石?

    这么多年在金隐姓埋名,结果还是没办法真正一鸣惊人吗?司徒久让深呼吸一口气,还是让自己不踏进那个明显的陷阱。这次虽然只干掉了那个宕天刀传人,但还是完成了父亲本来的任务。以后,自己会从这里,带走更多的性命……

    白令君的房间内,众人围在周围,白令君双目紧闭,面露紫气。唯一坐在床边看病的韩语立面色沉凝,割开了白令君的几处脉搏,放出的全是运转灵气逼出的黑色血液。

    终于,满头大汗的韩语立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语气之间有些愧意:“只是用昆仑扇配合祛血疗法镇住了蛊毒流窜,但蛊毒不同于凡毒,会主动扩散,这样下去,三弟还是会死。”

    柳山凌脸色更是难看:“已经没救了吗?”这个一山之主,声音有些颤抖。

    整个房间都沉默了,小鼻头甚至都要哭出来了。

    看着徒弟难受,枫卿童无奈叹口气,摸了摸风千陌的头。

    “那个,只是防止毒素扩散是吗?”

    韩语立一惊:“卿童公子有办法?”

    枫卿童叹口气:“本来是我行走江湖的不传之秘,但现在不说出来,让我看着他死,也不太好。白令君比黑脸还是可爱一点的。”

    柳山凌这时候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只是深深做了一揖:“如果卿童公子今日能救三弟,我柳山凌保证卿童公子若有危险,柳山凌愿意以我之命,换卿童公子之命!”

    韩语立在边上补充:“卿童公子若担心秘密外传,我和大哥可以起誓。或者,您如果有把握,可以直接亲手救三弟……”

    “哎呦,算了,我直说吧。我不懂医术,只是知道一个秘法,主治还是二当家来吧。”

    “自断神阙脉,灵力在短时间内会减少一半,与之对应的,所有毒素在体内都会停止流转,二当家可以试试。不过这样好像也是只能吊住三当家的命,后面怎么把蛊毒除掉,我就没办法了。”

    韩立语深作一揖,声音颤抖:“如果卿童公子此法有效,那么我的昆仑扇就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三弟还有一线希望,韩某在此谢过公子!”

    众人开始忙碌,枫卿童和风千陌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星夜浪漫,但整个万军山都在一股凝重的氛围之中。枫卿童倚在窗边,整个人融入到夜色之中。

    莫名其妙加入了万军山,彻底和那个什么鬼国师的势力撕破脸,还真是成了一团浆糊。

    出世,出世,现在出个鬼的世!

    鬼使神差的,枫卿童恨恨的冒出一句:“小鼻头,不行明天我救你三当家的!”

第十八章 我辈亦是凡尘人

    翌日,枫卿童刚刚睁开双眼,风千陌就从外面大喊大叫的闯了进来:

    “师父师父,三当家醒了!三当家醒了!”

    原来昨夜枫卿童睡后,风千陌又回到了白令君的房间,和万军山另外两位当家的守了一整夜。

    枫卿童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越看越有眼缘的小家伙的头,起身披了长袍,微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二人来到白令君房间,他气色已经好转,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见师徒二人进入房间,白令君就要下床,枫卿童赶紧迎上去将他扶住,笑道:

    “三当家可别拜我,都是你二哥的功劳。卿童只求三当家别记恨那一剑之仇就好。”

    显然,事情原委,两位当家的已经告诉白令君了。

    那面目因为一条可怖刀疤略有狰狞的汉子,没有执意下床,罕见的带了些羞赧神色:

    “卿童公子说笑了,是白某学艺不精。”

    枫卿童笑笑,不以为意,转头望向韩语立:“白令君情况怎么样?”

    韩语立因为连夜救治白令君,脸色略微苍白,但反而更有君子如玉的风韵,联系上他昨夜的妙手回春,更有医者仁心的高人风范了,但枫卿童可从不认为,手持天下第一毒器的当世“昆仑公子”会真的只是位“医者”。

    “已无大碍了,这次幸好有卿童公子的秘法了,同三弟一样,语立也是学艺不精了。”说到这里,这位破解了必死之毒的温润公子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枫卿童点点头,脸色平静。

    其实修行之人除毒,一般都是靠灵气将身体中的毒素逼出去,但往往真正给修士造成威胁的毒素又有一定的附着性,最强的毒素甚至就是一种灵力。所以最原始的祛除毒素的方法,就是祛毒灵力和毒素附着性之间的较量。

    枫卿童昨晚敢有自己出手的说法,其实是对自己灵力的一种自信,但没有什么医术基础的人给别人强行祛毒,结果如何,就很难说了,双方都可能有不可知的危险。现在既然白令君好了,那么也就不需要枫卿童再冒险了。

    倒不是说他枫卿童舍不得这一身灵力,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让他舒心许多。

    “卿童公子,白某还有一事请教。”

    “灵力折半是暂时的,本来这秘法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恢复,但你这身受重伤的样子,可能需要一年左右吧。”不用想,大家都是武夫,灵力折半绝对是他要问的重中之重了,枫卿童也心知肚明。

    白令君点点头,再次拱手致谢,他白令君不是什么都挂在嘴边的人,但这条命,他白令君欠下了。

    一旁柳山凌脸色终于不向过去两天那么黑了,爽朗笑道:

    “少侠,接剑!”

    落云入手,一股温凉从手心沁入,枫卿童轻轻擦拭了那颗镶在剑柄上的碧色翡翠,望向柳山凌。

    柳山凌笑意犹在,但言语郑重却是半分不假:“卿童公子,镇北王有请!”

    这时门外风大,恰好将房门吹开,吹得枫卿童有些惘然。

    转眼已是夏末了啊。

    春风得意入凡尘,原来我辈亦是凡尘人。

    一席凉风撩起少年发梢,枫卿童转身向外,神色迷惘背影却坚强:

    “走吧!”

第十九章 镇北堡

    一青衣宗师,一白衣少年,急速向万军山后的关隘掠去。

    大事已毕,柳山凌心态也轻松了许多,便存了玩心想考一考这位仅用了几个月就让整个万军山都服气的少年人。于是他几次加速,但枫卿童好像全都没有丝毫压力,这让这位大当家的有些受挫,便一直默不作声。

    枫卿童自然也察觉到了,但没怎么在意。

    当初小鼻头需要更快的磨刀石,其实就说明了,小鼻头的速度与柳山凌已经相差不多了。跟自己徒弟差不多的水平,还想在速度上考校自己这个做师傅的?

    真搞不懂这大黑脸脑子里怎么想的。

    两人沉默着赶路,枫卿童却一直在打量着这万军山背后守护的重地。

    符阵法密布,层次参差不齐,但也颇有些乱中有序的味道。

    应该是万军山四位老头子,和一个未知的,眼光更高远些的阵法师一起布置的。

    这种符阵法,就算枫卿童破解,恐怕也要很长时日,期间触发一些脉络之外的零散符阵法也可能不好避免。

    旁枝末节的阵法一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胜在能够有提醒作用。而对于能人辈出的东苍来说,起到提醒作用就够了,因为一旦被发现,迎接不速之客的,绝对是最可怕的围剿。这一点上,和极致追求阵法杀伤力的金皇朝有些不同。

    不过看到这里的阵法水平,枫卿童就有些疑问了:

    “黑脸,为何万军山内的阵法符和这后方的差距这么大,甚至能让司徒久让安心布置了个半吊子毒阵?”

    柳山凌此刻也没有了那么强的防备,便也一一为枫卿童解释:

    “这些阵法,是四位长老和上师共同布置的。上师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便优先布置了更重要的后方区域。

    不过这个原因其实也不是主要原因,就算只凭四位长老,万军山的符水平也绝不会仅仅是那个样子。这些刻意为之的漏洞,双方心知肚明,因为这是一场搏杀,双方都想遭遇一战,都存必杀之心。”

    柳山凌言尽于此,枫卿童也能大致梳理出头绪。

    一面引蛇出洞,一面将计就计。结果两败俱伤,万军山甚至险些折损一位当家的。

    枫卿童猜测,可能司徒久让的阵法造诣和神器鬼神杖,柳山凌的一拳盘龙,韩语立的玉虚昆仑扇,都是变数。至于这些后面,涉及到的双方谍报,乃至一朝国师和最大亲王之间的党争博弈,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枫卿

    童也不在意,更不会去多嘴。

    远方,一座宏伟巨城忽然映入眼帘,连枫卿童都瞳孔一缩!那乌黑的巨城直入云霄,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更升腾起滔天的战意!

    “那,那是……”枫卿童驻足,眺望着远方的巨城。哪怕相距甚远,这巨城仍旧有着惊人的压迫感,在这巨城面前,他竟感觉自己那么渺小。

    柳山凌也停在身后,狂风忽起,青衣猎猎,这位武道几乎登顶一整个新兴皇朝的大宗师,此刻眼中只有仰慕和骄傲。沉默良久,柳山凌眼中的光芒收敛,静静道:

    “这就是王爷雄踞一方的资本,也是王爷雄踞一方的无奈。”

    枫卿童良久才从那震撼中恢复过来,他突然有些明白,修行天赋第一的枫氏,当年为何会走向败北。个人力量的强大,终归抵不过这么多精兵强将的围猎。

    后来枫卿童才知道,那样的城堡,叫做练兵堡。而那座藏不住的巨大堡垒,甚至直接以王号镇北为名。

    二人继续赶路,枫卿童也发现了,柳山凌带他走的多是深谷和悬崖峭壁这样的小路。见过了那藏不住的巨大堡垒后,枫卿童自然不会还傻乎乎以为这是一种考校。在这镇北疆域,那样战意昂然的战堡的数量,只会比他想象的更多,走这样遮掩视线的道路,可能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见到镇北王真正的底蕴。

    柳山凌也发觉到,枫卿童已经觉察到他的用意,不过他柳山凌从来也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

    “其实有些事直接告诉卿童公子也无妨,但毕竟身为人臣,不好擅作主张,希望卿童公子不要为柳某画蛇添足之举而心生芥蒂。”

    “嗯,不会的。”

    虽然枫卿童对朝堂党争,帝王心性之类的东西并不上心,但毕竟在山上看了不少杂书,有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他还是明白的。

    那东苍皇帝要治罪镇北王,一座参天巨堡就够了。但他不敢治罪,因为无人能参透镇北王麾下究竟还有多大的力量,东苍更不是毫无外患的安稳情形偌大的北疆可还是悬而未决的局面。

    二人起起落落,山涧崖壁之间,如有两只飞鸟追逐。两位武道天人也行了将近两日才终于远远见到了真正的城镇。

    当然,二人赶路期间枫卿童也发现诸多暗哨,但大概是因为有黑脸这位首席供奉带路,枫卿童压根就没见到那些人的面。可以说是一路畅行了。

    来到护城大楼下,这就是进入镇北王所属疆域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同样,大当家的黑脸和那同样黑乎乎的腰牌在此处依旧十分好使,二人才总算踏入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与北疆不同,这里格外繁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百姓脸上丝毫没有枫卿童初入北疆时见到的那种暮气。道路两旁的普通房屋大多低矮规整,更远处有酒楼林立,茶楼点缀,街上小贩小摊更是如同撒豆成兵,各类小物件琳琅满目。

    但最吸引枫卿童的,还是那些低矮房屋中点缀的不俗的灵力波动。这些没有刻意掩饰的灵力波动,在枫卿童的眼中,就如同夜空中点缀的萤火一般,分外显眼了。因为已经知道镇北王真正的秘密就在城楼之外,所以其中原委也就不言而喻了。至于这城镇中不时行过的巡逻队伍,因为不知道正常城镇的配备规模,枫卿童也就没怎么上心。

    “柳老大,我们不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怎么说都连着赶路两天一夜了,这又到了傍晚的。你不累,我可是累了。”

    柳山凌看着终于有些稚气的枫卿童,不知为何,反而更舒心一些,笑道:“冲着卿童公子这声老大,怎么也得给找家最好的客栈!走着!”

    二人到了街上,便安心走路。说是到了傍晚,其实天还很亮,两人走走停停,等到了客栈,就真的是傍晚了。

    这一路走的如此波折,主要是枫卿童的孩子气完全展露出来了。柳山凌倒也不恼,可能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岁数没白活,这位少侠还是有些嫩,反而一路也挺开心。

    如果让东苍朝堂知道,一位少年人能让镇北王麾下首席供奉亲自陪着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要充当苦力帮忙拎着,期间还会被吆五喝六,黑脸黑脸的喊着,怕是下巴都要惊到地上。

    等到回到客栈,已是夜色深深了。柳山凌帮忙提着一个大包裹,多是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小挂饰,枫卿童则满手都是糖葫芦、糖人一类的吃食。二人这副模样,真真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带了个英武扈从。

    客栈依旧是柳山凌安排一切,枫卿童只负责找对房间,钻进去就要捂头大睡,身后柳山凌无奈的抓住这家伙的手腕:

    “这东西放哪?”

    枫卿童不耐烦的挣开,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声音瓮瓮的:“随便呗!”

    柳山凌把东西放好,负手站在床边:“不聊点啥?你可要见王爷了。”

    枫卿童无奈钻出头来,睁大双眼,一脸懵懂:

    “啊,要聊点啥……”

    也不知是回答,还是反问。

第二十章 一件事

    柳山凌揉揉眉头,有些无奈:

    “算了,王爷不是个在意表面礼仪的人……”瞟了瞟那今天玩疯了的少年,没好气道:“你也不是。”

    “进王府还是尽量别那么轻慢了,最重要的,别恼了大小姐,她这丫头,脾气坏得很。”虽然明知道枫卿童不会真听进去,但柳山凌还是忍不住多嘴。

    “啊,啊,好的好的。”果然,还是漫不经心的应答着,枫卿童是真的想要睡觉了。

    柳山凌静静退出去,带上了门。

    此刻,如果有占星师在此处,就会看到,完全放松的枫卿童灵气四散,融入虚空。而这座客栈上空,气运凝绕,如有卧龙……

    第二天一早,黑脸的敲门声就将枫卿童吵醒了。枫卿童虽然依旧睡眼惺忪,但也从来不是刻意赖床的性子,便悠悠的起了床。

    洗漱已毕,早饭吃完,二人又踏上路途。因为是走在大街上,二人便保持步行,期间枫卿童又不免东看看,西摸摸,更是时不时问东问西。就是柳山凌都有些沉不住气,遭不住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话痨枫卿童。

    才一个上午,柳山凌已经口干舌燥,满腹怨气,要不是枫卿童识相的狗腿起来,柳大哥、柳大哥的叫着,柳山凌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直接大巴掌呼过去让枫卿童闭嘴。

    枫卿童表面笑嘻嘻,憨憨傻傻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内心也是嗤之以鼻还是大宗师呢,气度连小薇一个姑娘家的都不如。当然,他刻意摆出这副无辜模样,也有故意烦扰柳山凌的意思。

    终于到了镇北王府,柳山凌长出一口气,如同失眠之人终于一掌拍死吵了大半个夜晚的蚊子般如释重负。枫卿童则终于正经起来,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座并不显得多么雄伟的王府。

    此刻已是中午,阳光有些耀眼,整个王府被石墙环绕,在阳光下依旧沉稳古朴,不发一言,但没有人认为它此刻正在沉寂。标准的朱色大门,唯一夺目的恐怕就是门上的鎏金含环小狮,虽然门檐遮挡了阳光,但那两只小狮依旧如同有神。

    门口的两只看似普通的石狮,实则有镇压一切的气韵。在枫卿童的眼中,他们可不是什么装饰物,而是整个王府的阵眼。敢将阵眼放在府邸之外,不是庸才,就是天才。这座府邸,凭现在的枫卿童,绝对不敢硬闯。

    呼了口气,倒是枫卿童先发言了:“走吧,不过我倒更想先见见你们上师。”

    柳山凌显然也十分尊重这位阵法上师,打趣道:“还是先见王爷吧!上师听说你在万军山的一手阵法易主,可是想要把你这小怪物研究个透彻,你见了他,怕是几个月都见不了王爷了。”

    枫卿童也并不讨厌这种性子的老头子,毕竟万军山就遇到四个,自己可是被他们当成宝贝供着的。

    “哈哈,这些老头,怪可爱的。走了走了,带路吧,我可不想死在阵法里。”

    二人一路通行,枫卿童也真的见识了这王爷的“芳华内敛”。

    乖乖,完全是别有洞天!

    王府虽然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外面乍一看也极为普通,但纵深极深,

    占地极广,中间园林密布,楼宇参差,格外有诗意。当然,阵法之类,想必也不会少了,这里的阵法,绝对能和金正统的大杀伤阵法有一拼。不过枫卿童还是忍不住腹中牢骚:

    这是一个多年征战,镇守边疆的大王爷该有的府邸?不应该是铁血无情,严整有序的规制?哪那么多花花绿绿?简直比柳山凌的万军山府邸还要雅致,或者说……还带点脂粉气?

    这王爷的性子也大致看得出了,从练兵堡到府邸建造风格,事事隐藏极深,想必是个城府深沉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枫卿童倒并不害怕,就是又累又无味。想着这些,枫卿童的脚步都疲软了些。

    “柳大哥,我现在说不做供奉了,你会不会要杀我?”

    柳山凌一愣,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卿童公子已经见了镇北疆域最大的秘密,现在说这种话,柳某有些失望。”

    枫卿童试探道:“镇北堡?”

    柳山凌没有正面回答,但言语间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收编一般人物,如果经过那片区域,都是要蒙蔽感知的,而后会在特定区域考察最起码两年。”

    “行吧行吧,这都给我供奉待遇了,我上,我上。”枫卿童苦笑不得,这黑脸,脸黑起来真是一瞬间的事情。

    二人沉默无言,终于到了所谓的会客厅。

    厅外,一块匾额高悬,上面三个大字金光熠熠忠义堂。匾额之下,一个身穿一袭蟒龙王服的魁梧男子已经在门前等候。他算不上英俊,更谈不上神武,和蔼的面色甚至让他与市井老叟几乎一般无二,那神态与高大的身材和衣上狰狞的蟒龙完全不符。

    但随着慢慢走近,细看之下,一切却又融洽起来,所有气质之间的矛盾都归于虚无,连那衣上的蟒龙都温顺起来。

    “远道而来辛苦了,卿童公子。”倒是这位身份尊贵的王爷先打了招呼,神色和蔼,真的让人想不出,面前这位是位脚下踩着尸山血海,在整个朝堂都有巨大阴影的实权王者。

    枫卿童站定,轻轻作揖:“王爷客气了。”

    “已是午时了,本王让人准备了酒食,咱们直接去内厅聊聊吧。本王对你这小少侠,可是久仰大名啊!”

    枫卿童笑笑,既不当真,也不否认。

    说真的毫无芥蒂,那也不可能面前这位,严格来说可是他的灭族仇人之一。或者说,整个东苍的王侯将相,全是他的仇人。他能安静的跟着柳山凌一路到此处,一是因为他被师父救下来的时候还小,此后一直在群山之间修炼,对父母印象其实不深,灭族之仇也是将要下山的时候才被告知;二是因为他此次下山是为了弥补那场战乱之中千夜百姓的损失,也就是完成所谓的五件事,并不是为复仇而来。

    但是,人非草木。

    自从枫卿童自行入世,放弃一开始既定的、山下人从未听过的“清因果,享长生”之路后,他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而已,喜怒哀乐,无从控制。见到仇人,也会分外眼红。

    所以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在于这段时间对镇北一脉的了解。

    总是刻意针对柳山凌,真的仅仅因为他实力高,让自己吃了瘪?枫卿童承认一开始是的,但后来知道那“罪”字的成因是为枫氏残余皇族求情后,对柳山凌的感情,就复杂的多了。而这镇北王,手上的枫氏血液自然也不会少,但那场战乱中,他更重要的功绩却是抵御金。虽然金最终止步北疆,看似二者没有真正交战,但庞大的金为何会陷在北疆?不言而喻。而金,可是和千夜对峙了近千年的死对头。

    综合这些原因,枫卿童在这位亲王面前,还能保持理智,但如果面前是那个在千夜已败之际,还一手组织了专门清剿行动的国师,枫卿童不确定自己的落云会不会摊上第一条人命。

    一行人来到内厅,这一路,已经没有了杀机四伏的感觉。不过弯弯绕绕的,枫卿童觉得自己如果没人带着,可能会直接迷路。

    一座精致小楼,门一开,桌上已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吃食。镇北王直接屏退了周边侍奉的人,三人落座。得知枫卿童并不饮酒,镇北王便只是招呼着枫卿童吃菜。

    枫卿童第一次面对满桌珍馐美味却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嗯嗯啊啊的应着。

    柳山凌也早就觉察了枫卿童的异样,便替王爷开了口毕竟有些事,王爷说了,可能就不好回旋,自己说了则无妨。

    “卿童公子,其实镇北王府能人不少,很多事情都有人各司其职。王爷这次直接见你,其实是想让你去保护着点小姐,你看,可不可行?”

    其实小姐旁边已经有一位供奉了,甚至实力还在暗中保护王爷的供奉的实力之上,所以柳山凌其实觉得如果枫卿童信得过,更应该放在王爷身边。但镇北王只有一个独女,真真是被宠上了天,从整个王府的规制就可见一斑,他一个家臣也不好说什么。他更怕枫卿童心高气傲,一见只是保护个小女子,还得和别人配合,不愿服从安排。

    果然,枫卿童并没有同意,但原因却并不是什么心高气傲。放下碗筷,叹口气还是打算把心里话说出来:

    “王爷,今天见你,我直接将话说开吧。我并不是个受拘束的人,一时冲动答应当什么供奉,仅仅是觉得当朝国师有些恶心。”言语之间,虚实结合。当时一口答应,自然有些这个意味,但更多的还是自身原因符剑亮了,他也想要了解前朝灭亡的秘史。现在看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王府过于压抑,镇北王的心机之深厚想必也在他的想象之外;最重要的,王府的布置让他从进入王府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没办法硬闯出去,在这里呆久了,如果露出马脚,说不定会死在这里。

    自己之前随意答应有些自大了,所以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而且我曾答应北疆故人,要去东苍寻一个人,可能并不能在这里久留。但我也知道,我看了一些不该看的……这供奉之位,能否给我留着,王爷且信我一次?”

    饭桌上陷入沉默,柳山凌脸色严肃起来,镇北王则小饮了一口酒,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枫卿童突然想起什么,道:“或者,我为王爷做一件事,且放我南下?”

第二十一章 魂引钉

    镇北王摇摇头:“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若卿童公子真愿意做本王麾下供奉,会只为本王做一件事?”

    柳山凌心中一紧,望向枫卿童。

    枫卿童亦是心中叹息自己忘了,供奉可是臣于人下。在柳山凌身边平等相处太久,忘了所谓的帝王心性了。不过也好,干脆直接撇出去:

    “王爷,是卿童言语失当了。但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卿童如无根浮萍,无心之语都处处冒犯,可能确实不适合这供奉之位……”

    “若公子真无心于此,自然是天大地大,任君歌行,本王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这本是一场洗尘宴,公子且尽兴,不要再想那些烦心事!公子既然不喝酒,那就多吃菜嘛,别负了本王一番心意,可好?”话锋一转,镇北王又好似退步,这一退一进让枫卿童都有些使不上劲的感觉。

    一场宴席散后,三人各自回房,既不能说不欢而散,更算不得兴尽而返。明明并不寡淡,结局却索然。

    至于晚饭,枫卿童只是被告知王爷还有公事,饭菜最后直接被送到了枫卿童房中。

    转眼夜已深沉,枫卿童倚在窗边,手中攥着黑白两枚棋子,静静想着要去哪里。

    本来打算直接在王府了解前朝往事,看能不能找到要找的故人,但自从踏入王府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自己的城府还远远不够,直接问这些很可能会出事情乃至暴露身份,后患无穷。

    所以现在,先去将答应师傅的五件事完成,顺便历练江湖,增长些见识,绝不要再犯被迷药迷昏的痴蠢错误了。然后还要去朝中打探亦清风的下落,这件事,或许要等黑脸心情好些的时候再去探探口风了,如果真是被国师带走,那就要和那老家伙真正交手了。

    国师的城府,只能比镇北王更深,心肠也只能更恶毒无疑了。至于风千陌,等南下诸事完成再想办法看他,功法已留给他了,能走到何处,最起码五年后枫卿童才会再有机会检验。

    反正那孩子在万军山安全的很,师徒见面之处,或许在更南端。

    枫卿童叹了口气,望着天上明月高悬,星

    辰稀疏,与那天草坪上看到的漫天繁星相比只能说各有千秋。不知道那个傻姑娘,是不是也同我一样,在安静的望着这片辽阔的夜空,想着有的没的梦想与将来呢?

    低头望着月光照亮的洁白的手,里面空空如也,枫卿童此刻最大的遗憾就是离开北疆时,还想着不留牵挂,没能向她要件什么小物件带在身边,现在想她的时候真的是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月柔如水,那一瞬间,他忽的感觉什么都不怕了,也什么都不愿去多想。

    因为她,他心中忽地开阔起来她的盖世英雄,何处去不得?

    说不定,终有一天,他会放下成仙路,放下前生恩仇因果,放下纷扰江湖,踏出另一条路,回去娶她……

    月不醉人人自醉,窗外风吹叶簌,枫卿童倚在窗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几乎要就这样睡过去……

    “夜袭!”

    一声突兀的喊叫从不知何处响起,瞬间打破了整个镇北王府的寂静!

    枫卿童立即睁开双眼,一个纵身从窗户翻出,越上自己房间的屋顶。

    只见前一刻还安安静静的镇北王府此刻立即陷入了混乱,各处房间本已熄灭的灯光又重新明亮起来。最引人注目的是,暗处的护卫正全向着某间房间涌去,身处房顶的枫卿童自然是尽收眼底。

    “不会吧,这样的王府也有人进的来?看来来者棘手的很啊。”枫卿童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偷偷跟着其中一个队伍一同往那间房间涌去。

    忽的,一个黑影从那间房间窜出,接着那间房间就传出一声怒吼,正是柳山凌的声音:“给我杀了那刺客!”

    枫卿童干脆直接现身,也不管那队护府修士诧异的目光,几个闪身先行越到那座屋顶,白衣长剑,月光挥洒:

    “柳大哥,怎么说?”

    房屋内,柳山凌显然已经怒火攻心,喉结滚动,挤出一个字:“杀!”

    枫卿童在屋顶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但显然,值得镇北王府首席供奉如此悲愤的人,只有一个。

    镇北王想必出了事。

    虽然心中疑问

    万千,但枫卿童愿意相信,柳山凌此时的心情不是作伪。

    “如果追上,我会带他回来。”好歹现在还挂着个供奉的名字,枫卿童不至于袖手旁观,但这额外的保证,就是对柳山凌那份交情换来的了。

    一跃身,向着那黑影逃走的方向追去,同时更是将感知提到极致。不过来人显然极其善于隐藏自己,这也稍稍解释了,来人是凭借什么潜入如此戒备森严的镇北王府。

    感觉到有些暗属性灵力在不远处忽明忽暗,枫卿童便又向前追了一些。可追着追着,那缕灵力又溃散掉,转而在另一个方向出现。如此反复几次,枫卿童也有些不耐烦了,便直接在原地站定:

    “暗属性出神入化,潜行一途登峰造极,按岁数大概我应称您为前辈,如果叫亏了,是卿童孤陋寡闻。”

    枫卿童声音提高了些,朗声道:“前辈!可是效力于当朝司徒国师?此行不仅要取镇北王性命,想必对我这条小命也有些兴趣?”

    他已经感觉到,刺客将他单独引开,很可能别有用心。

    周遭寂静无声,只有蝉鸣阵阵。

    枫卿童只得再次开口,无奈道:

    “已无追兵,此地也寂静,我既已主动入瓮,前辈却不收网?”

    又是良久无声,枫卿童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不已。又待片刻,正欲转身离去,余光却瞥见左右在月光照耀下有几点阴影。

    枫卿童顿时汗毛倒竖,一个闪身跳离原地,更是直接出剑,几道阔大剑光斩向暗中某处。

    枫卿童冷汗淋漓,如果不是今天月光分外明亮,自己说不定真的要中了阴招!双唇紧闭,连牙根都被咬紧,枫卿童睁大双目,死死盯着自己斩向的方向。果然,枫卿童在来人出招后捕捉到的那丝波动,正是他的所在之处,虽然剑光被化解,但那人终于露出身形。

    来人是一位身披黑袍的干瘦老者,身边虚空中,一点一点的阴影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射出,悄无声息取走人的性命。

    枫卿童瞳孔微缩,心里有些打鼓:

    兵器百谱第三十七位魂引钉。

第二十二章 落幕

    虽然兵器百谱能大致说明江湖中最顶尖的那批人的实力,但师傅上山之时已是二十一年年前,这二十多年中,山下更是王朝更迭,世事变幻。一些兵器可能早就易主,没有易主的,持兵人的实力也是进展不一。

    要知道,在千夜、东苍这片江湖,永远是人高于器,同样的兵器,在不同的人手中,威力完全不同。

    拿柳山凌的盘龙枪来说,枫卿童恰巧曾了解到,上一任盘龙枪之主属性为金,主锐意攻伐,极强极刚;而柳山凌却是木属性,拳意绵长,想必手握真正的神器盘龙枪时同样主浩荡厚重。这就很显然,盘龙枪曾易主一次。

    此刻面对面前这老头,枫卿童敢肯定,这就是魂引钉一直以来的主人,因为二者之契合,已经是如臂指使。那么这么多年,他在暗杀一道,想必只会更加炉火纯青!

    其实想到这些只在一念之间,下一刻,枫卿童已经直接携剑欺身向前先发制人!

    落云之上,灵气盎然,几道剑光先行,枫卿童在后如一缕白光,眨眼之间已到老人面前,剑出重影,瞬成剑阵,像有无数个枫卿童全部刺向一点。

    那开路剑光早已诡异消失在老人面前,老人面带微笑,纹丝不动,枫卿童竟是直接一剑穿过。果然,身后那人的老人模样,竟是个虚影,在枫卿童穿过后就烟消云散。

    枫卿童刺了个空,堪堪稳住身形,身后又是一股凉意,于是只好拔剑,直接旋转身子,一道硕大剑光直接横空而过,将隐藏在虚空中的几枚魂引钉全部抹除。

    这时,藏在暗处的刺客终于开了口,但也只是啧啧的惊叹。

    枫卿童其实知道,老家伙不是在惊叹他多强,而是这招数有多蠢。枫卿童走的,就是最直接的一力降十会的路子,管你来的是什么,直接用剑气尽数扫掉,剑气甚至大到能挡住枫卿童的整个后背。但枫卿童也无所谓,自己最不缺的,就是灵力!

    “老家伙,在暗处怪声怪调的,今天本少侠让你看场烟火,送你开花!”枫卿童最烦的就是这种不跟你正面交手的“下三滥”手段,你不出来,便逼你出来!

    话音已毕,枫卿童深吸一口气,直接腾空而起,剑御周围,一柄落云流光溢彩。大喝一声:“吃我百剑!”那落云剑竟仿佛瞬间多了九柄,十剑环绕,全部向着四周,凌空胡乱劈砍。顿时这片天地便只见剑气一道一道,道道粗如白练,四处征伐。以枫卿童为中心,周围瞬间几乎无一块土地完好。

    “观法自宕天刀风刃奥义,老头子,可还敢再吃我接下来这一剑!”

    落云入手,枫卿童持剑倒立,直接往脚下那片唯一平整的土地刺去,朗月之下,如一道华光,笔直扎入土地!

    “观自,盘……”不等枫卿童声音传出,已经是一声轰然炸裂,那片唯一完好的土地终于也遭了毒手,被生生轰炸出一个大坑。

    尘埃在月光照耀下有些明显,枫卿童持剑而立,却纤尘不染,只是此刻,他的心中却如蒙尘,更是眉头紧皱。

    没刺中!

    不远处,那老人自己主动现身,身上有几处无伤大雅的伤痕,还是那副笑脸,安静的很,但此刻再看,已经没有了人的意味。

    “风刃神似,盘龙形似,但风刃观的是八重境界,却只神似白老三七层时的气韵,盘龙更是直接没有带动天地灵气,徒具其表,成了小道。”

    “你是镇北王府的人?”宕天刀九层聚风刃,天下共知,但七层便聚风刃,可就堪称神迹了,这老人却显然十分了解。

    老人神色终于第一次有了变化,一愣之后开怀大笑:“你这少年郎,傻也有傻的好处,如果我是司徒一脉的人,凭他们对镇北王府的了解,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吧?不过让你瞎猫撞着了死耗子,我是镇北王

    府第三供奉不错,但今后,就是司徒一脉的人了。”

    枫卿童皱了眉头镇北王府的叛主之人正好被自己撞到?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硬抗了你的风刃,偏偏不去你脚下留的那个‘疏漏’之地,在你落地之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其实就是你的死期了。”

    “你不是觉得我很傻吗?那个疏漏,假如不是我故意留下,你岂不是白白受伤,还错失了杀我的大好机会?”

    老头摇摇头:“看来柳山凌描述你确实准确外若朴石,里有乾坤,白玉未露,如琢如磨。”

    顿了顿,像是教诲弟子的先生般,老头又多了一句:“出门在外,要懂谨慎,更要懂得揣摩敌人。一个选择,最坏也只是受伤,另一个选择,最坏却可能丧命,如果你是我,选哪个?”

    枫卿童叹口气:“技不如人,不过你为何不杀我?”

    “树挪死,人挪活的。我寿元无多,国师精异术,减些功力能让我多活数十年,你则是我想带走的人。别人看不出,我却能看到,你能够继承我的衣钵。”

    “我不是很在乎你这伎俩,学了也用不惯。”枫卿童言语无忌,直接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老人也不恼,笑呵呵道:“学了最起码以后不会再中招嘛!”

    下一刻,枫卿童便四肢冰凉,竟是不知何时,四点如同蠕虫般的黑影竟钻入了他的身体。

    这老人竟是想活捉自己?

    枫卿童定了定神,无奈道:“讨厌的很,所以说,我用不惯嘛。”

    言毕,枫卿童体内灵力暴涨,在月光之下,少年人发丝飞舞,竟生生将那些阴影直接逼出!

    老人此刻真正有些讶异了,这灵力的深厚程度也太可怕了!刚刚那些招数,无一不是极耗灵力的路子,这家伙果然是个怪胎!

    “本事不到,难成使命咯!老啦,老啦……”老人连连摇头,知道是无法制住枫卿童了。

    枫卿童虽然有些失落几乎被人直接杀掉,但既然局势反转的时刻要来了,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有的:“老头!刚刚没杀我是你最大的错误!今天你走不了了!还有什么话可说?”

    随着枫卿童灵力逸出,周遭剑气削砍的剑痕,竟也流淌起同样的灵力,整片土地的剑痕在月光下莹莹发光,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符阵法!原来,枫卿童刻意散出灵力,在用纵横的剑气逼迫老者现身时,同样做了后手。

    这回是老人有些无奈了:“是老夫疏忽了,忘了谍报上你在万军山的‘丰功伟绩’了;可卿童公子,你不想快些找到亦清风吗?而且如果我死在这,清风公子若正好在国师手下,那到时候他的安危,可就不好保证了。”

    枫卿童微微一愣,但下一刻,他的目光更加阴沉:“你是第一个敢胁迫我的人……”枫卿童早就开始缓缓扬起的右手此时紧紧一握,像是号令了这片土地,瞬间剑气纵横,以枫卿童为圆心,仿佛形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立身中间的枫卿童更是气质一变,眼中杀意极精极纯。身在阵中的老供奉本就承受着莫大的压力,感到这种杀意更是心中一寒,竟像老小孩一般大喊道:

    “不玩了不玩了!你小子在万军山都没展示什么杀气,怎的到了我这老头子这里,连尊老的品格都没了?”

    几道阵法中形成的剑气已经趋近老人真身,其实这些并不能伤他,但只要他分心抵御,枫卿童随后的全力一剑就是必杀!虽然听了老人这莫名其妙的话,但枫卿童却依旧没有改变初衷,一身剑气已经凝聚,落云长剑更是嗡嗡作响,就差长剑横空,人头落地。

    不料,老人干脆没去抵挡那剑阵的剑气,直接大喊道:“老家伙,还不出来救我?”

    一道高大身影应声现身,挡在此刻老

    人面前,同样使一柄长剑,剑运太极,顿时竟是剑气全消。

    “老高,玩过了。”来人身形挺拔,同样一席黑衣,却纹有白金云图,将瘦小的黑衣老人完全护在了身后。此刻他面色严肃,沉声对身后老人道:“大势已成,他这一剑已收不住了,助我受这一剑!”

    黑袍老人也没了玩笑心思,他虽然不是剑客,但同样称得上武道宗师,能感受到那白衣少年越来越锋芒毕露的气质,更能感受到那份巨大的压力。

    “尽数给你!”黑衣老人运转灵力,一掌贴上高大老人的后背,那执剑老人顿时衣袖鼓起,竟真的将灵力全数纳入,以剑作笔,两人身前画成一个巨大的阴阳图。

    枫卿童早就听不到二人言语,甚至都没怎么在意后来的老人,剑运星辰,剑光如虹,无声之间乍起惊雷,竟是一剑腾空,直直刺入阴阳图中!

    光芒大作,灵气四散;光暗交织间,让这里使人如在梦境之中,一切都如虚妄幻影,仿佛就要全部消散……

    良久,终于恢复平静,枫卿童立身于侧,白衣长剑。

    两老人静立对面,衣衫微皱。

    还是黑袍人先行开口,长叹一口气,道:“今日之事,是我高山袅玩心太重,做过了火,险些无法收场,在此,向卿童公子道歉!”说罢,这显然比枫卿童年长得多的老人,竟是一揖到底,做了个枫卿童绝对受不起的大礼。

    枫卿童侧身让开,都到此时此刻,枫卿童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考验自己的闹剧镇北王,也真是有心了。不过也好,终于能打消镇北王的疑虑,且向南去了。就算此事确实惹人厌恶,枫卿童其实也无话可说,他必须承认,这是一位被排挤的实权亲王该有的谨慎。

    虽然心中对镇北一脉生出更大的芥蒂,但他枫卿童却也不至于刻意无视自己发觉到的善意,于是也向着二位老者做了一揖:“不知二位前辈姓名,二位前辈好意,枫卿童铭记于心。”

    当时情势,气机牵引,二人必须要接枫卿童一剑无疑,但二人集两位大宗师的全部灵力,以阴阳图之法顺势将剑意全数接下化解,却是为了不反震枫卿童,免得损他功力。现在的枫卿童,一人直面两大宗师,依旧是痴人说梦。

    两位老者这样倾力运转两人灵力,虽然对二人可能没什么伤害,但却会让他们当时的处境更加危险。二人又年老体衰,一段时间的修养是必不可少了。

    两位老人神色泰然,后来的执剑老人叹一声:“后生可畏啊!”而后便自报名号:

    “镇北王府二供奉,王爷贴身护卫,刘长青。”

    那黑袍老人也郑重报上姓名:

    “镇北王府三供奉,小姐贴身护卫,高山袅。”

    这时,柳山凌终于从远处现身,显然脸色不太自然。

    枫卿童转过身去,望着刚刚赶来的柳山凌,冷漠道:“演技不错啊。”

    这个计划本来漏洞百出镇北王府阵法未觉,就有人闯入?王府一有人入侵便混乱异常,简直像是毫无戒备!王爷房间还真就恰好在自己房间不远处?来人若真是刺客,还将战场留在镇北王府,不急着逃走?二人对峙那么久,依旧没有人驰援?

    ……如此种种,疑问丛生。

    但因为相信柳山凌的人品,枫卿童追了,很认真的留下诺言,很认真的去实现。

    但是柳山凌竟然真的是在演戏,一切真的就是场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闹剧!而且枫卿童不确定,如果自己败于黑衣老者,是不是还要受一场严刑逼供,验验他枫卿童的骨头够不够硬那魂引钉一旦真的入体,绝不是四肢冰凉那么简单……

    枫卿童此刻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只是内心有些冷了:果然,自己还需要多走些江湖……

第二十三章 大小姐

    几日后一个深夜。

    已经半熟不生的高山袅陪在枫卿童边上,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老人带了两壶酒,但得知枫卿童不饮酒后大为失望,在他眼中,少年最是春风得意时,怎么能没有美酒相伴?不饮酒,如何生出敢上青天捞明月的少年气魄?何况还是枫卿童这样的天纵之资,不喝酒,真的是可惜了。

    不过枫卿童不为所动,老人也无可奈何,只得一人饮两壶。

    月光沉沉,黑袍老人怡然自得,白衣年轻人安静适意。

    那天众人都无声散去。柳山凌什么都没解释,默默扶走了耗损更严重的刘长青;枫卿童没有多看一眼,直接转身便走;高山袅更是直接隐入黑暗之中。

    但那天后半夜,高山袅到枫卿童房间,二人在屋顶聊了许久,多是老人说,枫卿童默默听着。

    原来柳山凌真的被蒙在了鼓里,那一声怒吼也不是作伪。

    枫卿童想了想,镇北王之所以宁肯瞒着柳山凌,不惜让这首席供奉与他镇北王自己生出嫌隙,也要保存柳山凌与他枫卿童之间的那小小的香火情,就是为了保证这一场考验结束后,他枫卿童绝对不会与镇北一脉产生不可挽回的决裂。

    这种决定,既是对柳山凌的衷心有着绝对信任,也是对枫卿童的性格把握得极为精确柳山凌极富正气,枫卿童则重情义。镇北王这样一位征战四方的武将尚有如此算计,不知深居朝中的那位国师,又会是怎样的城府……

    那夜之后,高山袅便夜夜来找枫卿童说些有的没的。一开始枫卿童自然是不愿理睬,但架不住一位武道宗师拉下脸来死缠烂打,加上高山袅又是江湖前辈,便心软下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枫卿童对柳山凌的态度有了好转。

    心没寒,一切就好说一些了。

    一老一少聊了几晚,还算投缘,主要是高山袅舍得豁出面子,又解了枫卿童心结。枫卿童也慢慢发现了这老头洒脱率性的可爱性子。

    前几天,高山袅更是直接做主,将枫卿童的住处换掉,令枫卿童与他一起,守着这个王府之中与镇北王同等重要的另一个主子。

    至于理由,高山袅说他与刘长青为了正好接下那道剑光,可是损耗不小,二人又不像枫卿童那样年纪轻轻,所以还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如果这段时间有人刺杀小姐,他高山袅就怕有心无力。枫卿童当然知道二人恢复没那么慢,但也没有拒绝。

    枫卿童转头,望着不远处那座最高的楼阁,而后收回目光,问道:

    “高前辈,你家小姐叫

    什么?”枫卿童可不想像个下人一样小姐小姐的叫,还是知道名字好些。

    “王云”高山袅没什么避讳,接着补充道:“今年腊月便及笄,要有个封号了。”而后老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笑着骄傲道:

    “我们家小姐可比你聪明多了,也看得上老夫这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深得我心啊!”

    心结已解,这些天下来,枫卿童与高山袅也混的熟了,便也顺着老人的话头闲聊下去:

    “怎么,这小姑娘还认了你个为老不尊的做师傅不成?”

    “师傅不敢当,但算半个授业先生吧!小姐未来的成就,只在我之上!我一定要看着将来某一天,小姐把长青和那个闷货首席都揍得找不着北,哈哈哈哈!”

    枫卿童也被老头的好心情感染,便也有些淡淡的笑意。

    柳山凌盘龙枪八;

    刘长青太极剑二十八;

    高山袅魂引钉三十七;

    其实枫卿童知道,在生死之战中,高山袅的危险性虽然可能还是比不上柳山凌,但却绝对在刘长青之上。但这些话,其实也不必说出来,倒是其他的问题更值得拿出来聊聊:

    “高前辈和柳大当家的关系不太好?”

    高山袅微微吃惊:“连你这外人也看得出?”

    枫卿童笑而不语,指了指远处镇北王所住的房间。

    高山袅恍然,饮了口酒,点点头道:“嗯,确实是很明显了。”语气并没什么压力,依旧是当做谈资来解释,云淡风轻的像不是自己的事:

    “那黑脸和我啊,互相看不顺眼。我觉得他过于执拗,不知变通,说难听点就是没悟性,笨的很;他则觉得我亦正亦邪,难以捉摸,更对我早年做杀手时,多次因为更高的价格反杀雇主这些事念念不忘。本就相看两厌,后来我又在王爷一次受伤时不听调遣,死守小姐身边,便彻底决裂了。这次我假意造反,他可能是整个镇北王府最容易相信的一个人。”又小酌一口酒,老人依旧是微醺的状态,看来是真的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那前辈为何与长青前辈这么合得来?”从剑术灵力就可以看得出,刘长青必然也是一身浩然气的人物。

    高山袅却直接连连摇头:“长青和小柳不一样的,太极一道,讲求负阴抱阳,阴阳相济,一味刚直的话,长青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长青懂变通,更是有大智慧的人,可能就是所谓的‘光风霁月’?不仅是我,全府上下都分外尊敬他的。老夫直言一句,公子莫怪……”老人转

    头望了望枫卿童,枫卿童点点头,静候下文。

    “就算是卿童公子你,也可以从长青身上,学到很多。”

    枫卿童哑然失笑:“前辈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这样的话都要得到我的同意才说,是太高看卿童,还是太小看了卿童啊?”

    高山袅听罢,也是大笑不已,狠狠灌了一口酒,畅快不已。

    其实高山袅内心之中并不像表面那样洒脱他至今记得枫卿童最后面对他时那极精极纯的杀气。做得善人,也当得杀神,他隐隐感觉到,枫卿童和刘长青有些相似的地方。二人有些地方又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就说不上来了。

    聊了些有的没的,高山袅终于说了今天真正要说的事情:

    “卿童公子,镇北王已带着长青和小柳去朝廷办些事情了,明天有时间的话能去见见上师吗?他老人家可是很想见你,只是最近咱们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多,就给耽搁了。”

    高山袅没有说透对于在阵法一途上一骑绝尘的年老上师,就算是镇北王都十分敬重。万军山四个老头子,也都是上师的挂名弟子而已。镇北王不愿上师承担一丝风险,所以在完成对枫卿童的测试之前,一直没有安排二人见面,这才耽搁了这么久。

    “嗯,好的。”虽然对那位未谋面的上师依旧没有恶感,但经历了这么多,终归是没有开始时的那些期待了。

    “你叽叽喳喳在屋顶上说些什么呢?我忍你很久了!”那座最高的楼宇小窗忽然打开,一个粉雕玉琢的丫头探出脑袋,远远的冲着二人或者说只是冲着枫卿童一声娇呵。

    两人都愣住了,枫卿童更是不明所以,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于是用手指指向自己鼻子,疑惑道:

    “我?”

    “就是你!这是在我镇北王府,你别太放肆!不然……”

    明明更多时候是高老头找他聊天,这姑娘就是来找自己茬的吧?因为觉得好笑,不等那丫头说完,枫卿童抢先打断她那股气势:“不然怎样?”

    小丫头一愣,有些涨红了脸:“不然,不然我让爹爹把你拉去喂狗!”

    “嗯?”枫卿童站起身,作势就要飞身直接从那窗口进去,小丫头顿时慌了神,赶紧又把窗户重新关上。关上后还不放心,偷偷在窗缝瞄了一眼,确定那白衣男子没有真的飞过来,才瘫软在地上,拍着小胸脯呼呼喘气。虽然有些胆战心惊,但还是心中恨恨,嘴上不饶人:

    “坏蛋!打伤了师父和刘伯伯还那么嚣张,迟早抓你去喂狗!”

第二十四章 红衣红伞白玉道

    镇北王,柳山凌,刘长青,皆不在府中,上师又从不过问府中杂事,于是三供奉高山袅这段时间就成了各色事务的话事人。

    当然,还有个小丫头,若是她有什么意见,不论对错,干瘦老头总是笑眯眯的全部满足,镇北王府头号狗腿无疑了。

    小丫头也很尊敬高老头这半个师傅,但对枫卿童,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高山袅主持王府这段时间,作为每天都被这干瘦老头称兄道弟的存在,枫卿童在王府之中总算是何处都可去了,比在万军山中要自在百倍。甚至平日见到府中下人,他们眼中还带着些莫名的敬意。

    高山袅已跟府中众人交代过,从今往后,枫卿童便是府中的第四供奉,只是这些,没有跟枫卿童提起过。

    于是枫卿童就成了最特殊的“供奉”,不单单因为年纪轻轻,更因为他既享受着该有的权限和尊敬,又没有该有的任务。

    不过说没有任务也不太对……现在的枫卿童,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树荫下的琉璃瓦上,守着和伴读们一起念书的一个红袍小丫头。高山袅忙于府中杂事,守着这小丫头的工作,便由他来担任了。不得不说,柳山凌那黑脸,还真有一语成谶的本领……兜了一大圈,最后枫卿童莫名其妙还是成了个记名供奉护在王府小姐身边。

    每待先生准许休息的时候,红袍小丫头总是会跑到窗边,看着那卧躺在树荫之下悠哉看书的白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他大声喊叫:

    “风卿童!你怎么还在这碍眼!”

    每当此时,那白衣男子就会饶有兴趣的坐起来,也不说话,只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当做回应。

    如此一来,小丫头更是气愤,嗓门越发大些:“别装作听不到!你给我滚远点啊!”

    枫卿童则直接传音入耳,说的话只有小丫头一人能听到:“不想看我就别到窗户前面,我还不想伺候你这小屁孩呢。”言语毫不客气,可明明还是和颜悦色的模样。

    小丫头这时就会直接涨红了脸,被气得浑身颤抖,冲着那不识相的家伙怒吼:“我今年就及笄了!不是小屁孩……”

    再要争辩什么,身后就会传来一个温醇嗓音,令王府之中无法无天的小红袍都要猛地一激灵,再不敢放肆。话语不需太多:

    “云,回来。”

    小丫头再想与枫卿童骂上三百回合

    ,也半点不敢违抗身后教书先生的意思,只得糯糯的答应一声,不情不愿缓缓回身。

    王漱云知道,先生最不喜她大声喧哗,沉不住气,可她面对枫卿童时,不知为何就是一肚子火气。哪怕明知道枫卿童在故意激她大喊大叫,依旧会忍不住中计。

    幸好先生是个没有武道功底的人,于是转身之前小丫头还能偷偷留下一句狠话。她对着枫卿童小声道:“迟早抓你喂狗!”

    枫卿童武道功底深厚,哪怕隔得比较远,仍是能够听到的。但他却刻意没有去听明知道是骂自己的坏话,干嘛要听?

    甚至在小丫头转身之前,他还刻意做了将手放在耳边努力倾听的动作,而后更是满脸无辜,张大嘴型尽量让小丫头看得清。

    王云再不学无术,毕竟师从化生境大师高山袅,底子在那摆着,视力极好,看到远处的枫卿童说的正是:我,听,不,见,啊。

    于是瞬间又是满腹怒火,但也只得一跺脚,闷闷转身去读书了。她此刻只恨为何师傅不教她聚音成线,这样她就不仅上课能随便说话,更能骂死外面那个烦人的狗皮膏药!

    教书先生则在王云回身后,静静来到窗前关窗户。

    这教书先生姓陈名景行,取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全府上下唯一敢在大小姐手上下板子的人。镇北王虽心疼女儿,但王云每次挨打,他也只是好言安慰,从不质问陈景行女儿为何挨打,更不会对这位面容古板的先生有任何怪罪。

    而一味护着自己徒弟的高老头,更是一切都听从这位陈先生的安排,该教什么,不教什么,全是这位陈先生说了算。

    枫卿童不知道,对于自己的那场考验,真正的布局人,也是这位表面上平平淡淡的夫子先生。

    陈景行,这是一个在王府背面,说话分量还要高出镇北王的人。

    当然,在枫卿童眼里,陈景行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但枫卿童向来十分尊重这些教人道理的老夫子,正要行一个书生礼,那位陈先生却已经关了窗户,枫卿童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继续在树荫下躺着看书,静候小丫头下课。

    ……

    正午,阳光照耀,红袍小丫头默默走在路上。毕竟是修行人,她其实并不十分怕热,但却不喜欢阳光晒黑了她的皮肤。走了良久,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不平,冲着虚空大吼道:“给

    我出来打伞啊!你会不会做事?”

    无声。

    小丫头更加气愤,干脆在原地站着不再走了。

    不远处屋檐上,枫卿童自己打着高山袅给自己的大红油伞,无奈叹口气:“怕了你了,我现身可不许再骂我!”

    小丫头依旧不说话。

    枫卿童只得现身,乖乖给红袍小丫头打上伞。

    说是小丫头,其实也只是比枫卿童矮了一个头。

    二人静静走在宽敞似官道的专门道路上,这是一条小丫头特意叫人打造的白玉长路,从来不许外人踏足,枫卿童这段时间有幸日日要走上几次。

    此刻阳光明媚,如果从上空俯瞰,白玉长道上,一点朱红色缓缓移动,格外显眼,这是二人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一次和谐相处。

    红衣红伞白玉道,撑伞常是少年郎。

    枫卿童其实有些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安静下来还是挺好看的。微风轻拂的时候,身边还会传来淡淡的香味。枫卿童余光看着闷着头走路的红袍小姑娘,让二人肩膀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两拳。

    枫卿童望着渐渐不是那么灼热的太阳已是夏末了……

    终于到了和上师约好,一同吃饭的地方,枫卿童长出一口气。跟这丫头在一起,不吵架比吵架还难受。更出乎意料的,王云在枫卿童收伞时,竟给枫卿童施了个万福,糯糯道:

    “谢谢卿童大哥了。”

    枫卿童吓了一大跳,顿时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晒傻了?生病了?”

    王云强忍怒火,只是安静的笑笑,便先行进了大厅。

    王漱云渐渐有些想明白了,枫卿童压根就不在乎她的态度,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那么,自己一定要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可以成为他的朋友的,这样说不定他对自己的言辞会小心一些?

    只有有资格让他重视起来,才能报了那晚这白衣男子毁她道心的仇!

    王云进门后有些自得于自己的心计陈老师如果知道,绝对不会再说自己没脑子了!

    总感觉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枫卿童缓了一会儿,身上的不适消除后,才迈步走进大厅。一看,高山袅已经和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落座了,下手位置坐着红衣小丫头。

    枫卿童毕恭毕敬行礼:“还劳烦上师在此等着卿童,罪过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件事

    上师已有耄耋,作为一个修为并不精深的修士,是真正意义上的晚年了。但只要一谈起他专精的阵法一途,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高山袅招呼着枫卿童坐下后,正要互相介绍,年迈的上师就已经直奔主题了:

    “你就是风卿童小少侠?”

    枫卿童也就大大方方答应:“回上师,正是。”

    上师微微皱眉,高山袅赶紧向着枫卿童解释道:“卿童公子,上师耳朵不是很好,和他说话直接传音入耳吧。”

    枫卿童了然,便重新用传音入耳之法介绍了自己一遍。上师这回听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老了老了,耳朵不好了,要你们多将就我这老头子了。”

    德高望重的上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话,枫卿童内心也跟着轻松了很多果然,和这些一心扑在阵法上的老头子打交道,总是要高兴些。

    枫卿童心中一动,瞥了眼身边的小丫头,只给她一人传音道:“你这么多年没学传音术,岂不是没办法和上师说话?”

    小红袍将门口的想法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完全没收住情绪,狠狠白了一眼枫卿童,像是看一个白痴。而后便直接亲身示范,对着上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忽然加大声音,大喊道:

    “秦爷爷!秦爷爷!我要吃那个!”

    枫卿童顿感耳膜撕裂,大脑甚至有片刻的嗡嗡作响。因为实在是没有来得及反应,加上他又离小红袍最近,算是结结实实吃下了这一记突袭。

    这种音量,上师也果然听到,立马满脸笑意:“好,好,爷爷就给你夹!”

    秦姓上师早年丧偶,自己本身并无后人,从来都格外喜欢这个宝贝小“孙女”。起身给小红袍夹了菜,不过夹完以后,老人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云儿今天怎么这么大嗓门,差点吓到爷爷。”

    枫卿童沉默无言,转身冷漠的看着王云,眼神似刀似剑;王云诡计告破,眼见情况又有些不太受控,尴尬笑笑:

    “哈,看吧,秦爷爷是耳朵不好,又,又没聋。”于是乖乖低头扒饭,不再插话。

    高山袅装作没看到二人的争吵,安静吃菜。他知道,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徒弟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枫卿童那晚大战,王云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不远处观战,想必是见到了那直冲云霄的剑光。而后来,柳山凌知道真相赶到现场时,王云又让他把自己带近了些。

    应该是在那时候,她感觉到了枫卿童身上依旧没有散尽的可怖杀气。这白衣男子一来便几乎粉碎了小姑娘从小就树立起的武道信念府中的三位供奉原来有敌。那天夜晚,作为旁观者的她并不清楚双方交战的各种细节,只看到了枫卿童以一剑战两人。这让王云面对枫卿童时,不自觉就会畏手畏脚。

    高山袅捻捻胡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自己小徒弟心中形成什么心结?要不找个时间,让卿童小公子再输给自己一场?

    上师则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了,那场“考验”他更是完全不知情,于是打趣道:“怎么,我们家小云也有害怕的人?”

    王云一听,立马反驳道:“才不是!”

    枫卿童当然也不会真的为王云的小把戏生气,他吓吓小姑娘纯粹是觉得有趣。这时候当然要抓住机会挖苦一下:

    “上师,您可小看您这小孙女了,她哪有怕的人啊?恨不得拉我去喂狗呢!镇北王府最大的大人物,就是她了。”

    王云白了枫卿童一眼,小声道:“再说再说,拉你去喂……”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王云干脆一声不发了。

    上师哈哈大笑,有时候当久了所谓“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反而更喜欢和这

    些朝气蓬勃的孩子待在一起。桌上的气氛也更融洽起来。

    言归正传,上师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最想问的一些东西:“卿童小公子,老朽想了很久,还是不清楚你在万军山怎么做到让符阵法易主的呢?小魁他们几个,阵法符的水准还是有的,所画阵法质量也不算差了......当然,卿童公子不一定要回答,如果是什么不传之密,老朽也不强求。”

    “那......上师恕我我不能回答吧!”

    上师显然没料到这小公子这么直接,一时间反而有些愣神。

    枫卿童解释道:“上师,魁老爷他们几个其实也问了我这个问题,但这当中涉及到我的功法和一些其他的秘密,真的不便透露。不过我小时候读了不少符阵法的残本,有很多很有意思,有价值的阵法构图,可以和上师讲讲的。”这些也是枫卿童一直以来跟万军山四个怪老头在讲的。

    上师点点头,补充道:“那也不错,小魁他们说受益不少。我也看了一些,确实很独特。不过我已经不是在意这些小东西的年纪了,这些启发思维,扩展见识的内容,我见了不少了,对我帮助已经不大,毕竟我的年纪也不是白活的嘛。”

    而后上师话锋再一转:“不过如果能像卿童公子一样,这么年轻就接触到这么多这样的‘怪东西’,老头子说不定能走的更远呢。”老人转头望着枫卿童,越看越喜欢:“说不定,你走的要比我这老头子,远得多啊!”

    枫卿童赶紧摇头自己在符阵法一途,更多的是兴趣而已。

    不过上师既然不想听自己在万军山讲的那一套,枫卿童也就不太好办了:“上师,说实话,除了那些古怪的玩意儿,恐怕我在阵法一途,也没什么能入您老法眼的了。”

    上师摇摇头,道:“我只是想听听你对阵法最简单的理解。”

    枫卿童想了想,酝酿许久,放下筷子郑重道:“阵法一途,是借天地之力;而修行一路,则是依靠自己身体的力量,像柳大当家那样的人,终归是少数。

    阵法不够灵活,主防守,但防守的方式,又是攻伐。各类阵法数量,更是远远多于功法。

    符阵法起于金,而金早年无法被灭亡的原因,全在符阵法,一旦阵法主先手,几乎可立于不败之地;但金多年来无法南下,同样因为阵法,过分依赖阵法,金修行功法极少,个体战斗力不强,一旦失去先手,就会被个体更加灵活强大的东苍击败。

    早年间其实金占优势,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依靠蚕食之法不断扩大领土,一旦布下阵法,便很难再被夺回去,但因为千夜皇朝枫姓一脉过分强势,反而被破了很多城池;而现在,东苍已经慢慢有人修行符阵法一途,一旦涌现大批破阵师,金危矣。”

    枫卿童顿了顿,一时不知怎么继续。上师笑道:“其实只是想让你说说对阵法的理解,怎么还牵扯到两国情势了。”

    枫卿童有些歉意的笑笑:“卿童所知,全从书本来,让上师见笑了。”

    上师其实也没有真觉得就扯远了,有些事,只有既了解符阵法,又了解传统修行功法的人,才能看的稍微清楚一些,当然,占星师另说。

    “既然你说到这,我也把我这老头子的想法说一说。你也看出将来的形势有可能并不利于金,那金的当权皇族,会没有觉察吗?显然不会。东苍希望培养出破阵师,但却苦于没有相应的积累;金个人实力不强,则是受制于功法、修行环境和种族本身平凡的修行资质……”上师说到这里,脸色已经严肃起来,“可如果金能够将阵法加之于个人呢?”

    枫卿童立马摇摇头:“我在古书上看过,金以前好像有过这类尝试,但阵法是借天地之力,与个人灵力相悖,加之

    于自身之上只会爆体而亡;如果直接加诸于没有灵力的凡人身上,脆弱的体质更是无法承载那种压力,结局同样悲惨。”

    上师点点头:“但金一直没有放弃这个计划,如果金真的能够做到,那么将来的发展,两国之间的形势就更加扑朔迷离了。如果金不能掌握,他们则绝不可能再等东苍继续发展下去了,这样的话”上师此刻眼光已经锐利起来:

    “二十年内,双方必有一战。”

    桌上,高山袅已经彻底震惊了。他没有想到,两人关于两种修行体系的简单探讨能上升到两国发展形势,更没想到上师会有这样惊天的言论!

    二十年内,必有一战!

    而且很显然,这不是上师暂时的想法,而是作为整个东苍数一数二的阵法师,酝酿了无数年的潜心推演。

    枫卿童也有些震惊,但想一想又皱了眉:“应该不会?这二十年,东苍只要不衰败,金大概不是对手?”光是看万军山三位供奉的实力,枫卿童就已经能想见东苍皇朝的实力了。

    上师叹口气,站起身来,高山袅忙将上师扶住,而后上师便要离席:

    “老朽吃不了多少,先行一步。”枫卿童要起身相送,上师摆摆手让他继续坐着就好,枫卿童仍是坚持上前,在另一边扶着老人。

    上师也没有拒绝,在门口望向南方,驻足良久,道:“这东苍,风云变幻,谁说得清啊……”

    枫卿童没有作声,东苍朝中事,就不是他能插嘴的了。

    上师转过身,望到小红袍也跑了出来,因为上师两边都有人扶着的缘故,只是在后面跟着。于是老人笑着招呼小丫头过来,高山袅和枫卿童也自觉让开,令小红袍一人在老人身边。

    老人没来由自言自语道:“老了啊,如果再年轻些,不在王府,我倒想多教出些破阵师来。”

    一朝为人臣,终生不言弃。上师在王府中度过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想要去做,却由不得自己。

    老人走出院子前,又回望了一眼那白衣少年:“或许,你能帮我在东苍种下些种子?”

    枫卿童刚要回答,老人却转身了,他不想在少年身上平白加了担子,但刚刚实在是有感而发,此刻幽幽道:“只是说一说,老头子自己的抱怨罢了,罢了。”

    一切,随缘吧。

    小红袍扶着老人走出很远,老人又自言自语道:“多一个两个也好?”

    院门口,目视二人远去的枫卿童默默记下这件事。

    东苍其实已经开始重视符阵法的修行体系,但好的阵法师多半年迈,且各为其主,所以阵法这种十分需要相关典籍和前辈指导的修行体系在东苍依旧十分难以发展,专门为应对金而生的破阵师,数量增长更是缓慢。

    若东苍边疆告破,原属千夜,现属东苍的百姓必然生灵涂炭,枫卿童并不想看到这些发生。将来如果有机缘,枫卿童会将自己学到的符阵法之术在东苍传授。

    枫卿童摸了摸那把虎符小剑,那小剑竟第一次滚烫起来。这第二件事终于露出水面,正主是枫卿童怎么也想不到的,仅有一面之缘的老上师。只是教书育人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

    枫卿童边上,高山袅叹口气:“我这老匹夫,还是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说罢,递给枫卿童一个白金条纹的锦囊,道:“长青给你的,不知道是什么,应该对你有用。”

    枫卿童点点头,就要直接在高山袅面前打开,黑袍老人却直接转身走了。

    枫卿童摇摇头这瘦老头,还说柳山凌死脑筋,自己不也挺较真的。

    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极其规整的行书:

    有阴阳割裂之势,忌一意孤行。

第二十六章 带着红袍去江湖

    静静在王府“陪读”,不知不觉,入秋便深了。

    除了不时戏弄一下小红袍,当然也有更重要的事。就像高老头说的,哪怕看不上他的暗杀之道,总要熟悉一些。

    枫卿童当然不可能直接去了解别人的功法根本,只要高山袅在他老人家空闲的时间里,随机来刺杀他几次。

    于是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枫卿童受到了两次完全没有预料的刺杀,结果令枫卿童有些难受皆败。也就是说,高山袅如果真的执意要杀他,只要占了暗处先手,枫卿童在明处,枫卿童已经死了两次。

    当然,二人都压制了灵力,不然得闹出天大的动静。

    至于白天,因为上师分外看重枫卿童的缘故,上师书房的书籍任他参悟。而枫卿童的阵法之术起源自古书中乱七八糟的阵法图,虽然品质极高,却不成体系,有点歪门邪道的味道,大多靠自己奇思妙想。上师的阵法之术,走的则是最正统的路子,对枫卿童的阵法一途,颇有裨益。

    王宅大院书塾里有个小红袍,心不在焉念经书,树荫下有个少年郎,怡然自得观阵图。

    有时候,枫卿童也在想,一直呆在这里看个院子,似乎也挺好?

    但终归还有些事,要再去安排……

    一直等不到高山袅的第三次刺杀,加上镇北王一行就要回来,王府也不再“缺人”,枫卿童决定离开了。

    这一日,枫卿童正式与高山袅说明,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小徒弟了。听说那小家伙已经被柳山凌隐瞒了身份,随意放进了一个叫什么听涛派的三流门派,从那开始“走江”,至于能不能

    “化龙”,就全看小鼻头自己的造化了。

    自己这个做师傅的,可生怕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在那受了欺负呢!可不得去看看。

    高山袅自然不好阻拦,但灵机一动,鬼魅的计划安排涌上心头,一脸笑意感慨道:“这弟子要成器,还是得亲身历练啊!你说哪有一直闷着头修炼就能修成个绝世高手的,是不是?”

    枫卿童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一直闷着头修炼啊。在山里半梦半醒闷了二十一年呢。”

    高山袅险些被呛得说不出话,只得强行解释道:“卿童少侠异于凡人,卓尔不凡!”

    “哈哈,谢啦!”枫卿童可不觉得自己受不起呢:“那老高,我明天早上就直接走了,就当跟你打过招呼了。”

    “等等!”见枫卿童就要离开,高山袅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叫住了他。

    枫卿童一脸疑惑,高山袅则一脸谄媚:

    “卿童少侠,你看你这小小年纪,就这么深谙为师之道,让我这老头子自愧不如啊!你看,是不是能也帮帮老夫?”

    枫卿童暗觉不妙,打个哈哈就要开溜。

    高山袅则直接幻化成黑影,生生挡在枫卿童面前:“卿童少侠!你看此时府中无人,你一走,谁来保护小姐?而且,你不是,那个,还没辞掉供奉之位嘛!”说到这里,还是有点心虚,高山袅索性换个话题:“我家小姐功力虽然入不了您法眼,但走走镇北辖境的小江湖,还是绰绰有余的!绝不给您添麻烦!您就带她开开眼界,啊?”

    枫卿童心中一叹,还是心太软,刚刚就应该直接运功,腾空就溜!

    “老高,怕了你这死缠烂打的功夫了。你先别用尊称,你这么大年纪,不是折我寿吗?”

    “好好,”高山袅赶忙答应:“那就是有的谈?”

    枫卿童无奈:“可以,不过你家小姐以前就没走过江湖?”

    高山袅摇摇头:“王爷看的紧啊!而且我们哪像你,这么大王府,各色事务多着呢!不是我们三个陪着,根本不让出去,我们三个又没有大段的空闲时间,哪能真的历练江湖?”

    枫卿童盯着高山袅,神色不善:“你不是专门陪着小红袍吗?”

    高山袅神色尴尬:“主要吧,我这老头子看不得小姐吃苦,出去了几次,差点灭了俩一流门派……”

    枫卿童白眼一翻,懒得跟这老头子瞎聊,直接转身就走:

    “明日卯时,过时不候。”

    次日,枫卿童慢悠悠到王府门口。石狮旁边,黑衣老人身边跟着一个红衣小丫头。

    王云正双眼冒火,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要不是师傅非要拉她起来,她才懒得过来去走什么江湖!

    她卯初便到了,这家伙却快到辰时才过来,偏偏你无话可说,因为人家到的时候确实还在卯时内。

    “嗯,不错,孺子可教。我们走吧!”枫卿童看着即将爆炸的小红袍,心情舒畅。

    高山袅无语的在身后看着两人远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朝阳下,一大一小同样朝气蓬勃,他们其实已经见识过巅顶的风景,其中一人更是本来就是大宗师的水准。这趟江湖,不知是不伦不类,还是异彩纷呈呢?

第二十七章 听涛阁

    风千陌在院子里扫着地,月光下,莫名有些想万军山里总是跟他开玩笑的兄弟姐妹们,更想几位当家的。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门派里的师兄弟们都已经休息,越扫下去,心情越是低落。

    毕竟也只是个刚刚离家的孩子。

    几日前。

    柳山凌连夜赶到万军山,带出风千陌,而后更是一言不发便带着风千陌前往更南方的疾风镇。

    风千陌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柳山凌心情不好,于是也没有多说。到了疾风镇,柳山凌才终于开口向风千陌解释此行的目的:

    “千陌,你在万军山该学的已经学了,希望你能在江湖里,自己慢慢成长。”

    风千陌其实已经料到自己会被带出来,毕竟自己的师傅已经是枫卿童了,自己没有理由继续呆在万军山:

    “嗯,知道了。谢谢万军山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千陌不会忘记的。”

    “嗯。”

    二人在夜色中沉默着登山,很快,一座并不多么高大的山门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古朴的山门之上,大笔书写着三个大字:听涛阁,字体平稳大气,看着朴实无华,但细看的话又有些淡泊隐世的神韵。

    “进去吧,带你去见听涛阁掌门。”顿了顿,柳山凌叹口气,道:“知道你一路陪着我不说话,是不想惹我生气,”柳山凌最后一次轻轻拍了拍风千陌的脑袋,而后蹲下身与风千陌对视,微笑道:“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星光映照在风千陌的眸中,他点了点头:“以后,千陌一定能为大当家做更多的事。”

    柳山凌展颜一笑,站起身道:“走吧,在门派内,记得用我告诉你的化名。”

    进了山门,虽然是深夜,但还是能看到守门的听涛阁弟子。通报之后,二人顺着台阶终于来到阁内,见到了听涛阁掌门。

    听涛阁掌门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他头发花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见到了柳山凌,老人开怀大笑,起身迎接二人。

    柳山凌也微微作揖,执晚辈礼。

    柳山凌道:“流川前辈,家中后生柳君行就交付前辈了。他资质驽钝,还望前辈多多照拂。”

    老人神色慈祥:“无妨无妨,我这一大把年纪,境界不还是没有,怎么好意思要求弟子如何如何?而且我看这孩子,比我幼时可要有灵性多了。”

    说罢,老人望向风千陌,问道:“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风千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灵力水平真的是很平庸了,但也只能如实上报:“回老爷爷,只是入品后期。”

    老人面色诧异,而后恍然,点点头道:“如果是从小开始修炼,确实算不得什么天才;但能在这个年纪摸到窥星境,还是来日可期的。”

    风千陌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真要按灵力来衡量,自己这辈子都得在入品巅峰呆着,运气好顶多捞到一个窥星入门。

    他也绝望过,自暴自弃过,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现在,他手中的功法更让他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情况。于是风千陌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只是微笑着,没有作声。

    如果亦南星在这里,可能会直接气死,有的人二十几岁到了入品就算族中天才,有的人出生就身负入品后期的灵力......当然,亦南星根本就没什么可以修行的功法也是一大原因。

    风千陌面前这老人,号流川道人,许多年前便独自一人在镇北王辖境内创立了听涛阁。而现在,听涛阁已经是疾风镇第一大门派,在整个镇北辖境,算是中游水平的门派。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就只能是“三流”门派了。

    作为一派的开山鼻祖,流川道人已是龙跃中期的高手。柳山凌十

    多年前初到镇北辖境时,在王府中与高山袅诸多摩擦,曾负气外出江湖,与老人一见如故,二人称得上忘年之交。当然,那时柳山凌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老人更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已经成了王府的首席供奉……

    柳山凌找到听涛阁,也不全是与流川道人熟识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柳山凌想要找到一个一身正气的人做风千陌的领路人。风千陌成不成“材”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能长歪了。

    流川道人,便是个极适合为人师长的长辈,智慧却不狡猾。

    柳山凌任由流川道人稍稍测试了风千陌的灵力,老人微微皱眉,感觉哪里不对,却终归不能看出个所以然。

    柳山凌拍了拍风千陌的后背:“以后,多听流川老前辈的教导。”而后,又转向老道人行了一礼:

    “前辈,还是按之前说的,这孩子就不能拜您为师了,听涛阁功法自然也不用传授。只拜托您让他多听、多见、多走,做一些基本的修行指导,柳某不胜感激!”

    流川道人点点头,也不在意风千陌能不能拜他为师。

    而后柳山凌告辞离去,老道人嘱托风千陌几句门派规矩,风千陌便正式成了听涛阁的一员。

    ……

    因为不是正式弟子,风千陌这些天多是做些杂务,门中弟子本就不多,倒也没什么骄横跋扈之辈。而风千陌入品巅峰的实力,与外门弟子相比还算不错,内门弟子中则有四人已是窥星中期,窥星境更不在少数。

    修行一途,往往越往上越困难,像听涛阁这样的门派,窥星境可能会茫茫多,但真正能进入龙跃境的可能只会是几人,乃至没有。

    而在门中极特殊的风千陌,并不会修行听涛阁功法。

    深夜中,扫完地后的寂寥时刻,少年总会拿着枯枝,按照白衣师傅给的剑谱,舞起剑来。

第二十八章 比武(一)

    听涛阁是疾风镇江湖的“执牛耳者”,加上山门中人又严于律己,有隐士侠客之风,所以在当地声望极高极好。山门收入主要来源于护镖,同时也会为官府外出办事,有些零零碎碎的收入。

    而在镇北辖境又有三十二镇,八大主城。疾风镇因为十分靠北,算得上孤僻偏远,在众镇之中属极小的一镇。

    听涛阁在镇北辖境的江湖之中,地位本该垫底,但因为与铁柳镇铁拳派、华光镇神剑宗常年交流切磋,互相扶持,隐隐成勾连之势,才占了个中流门派的名头。

    而三派交流的主要方式,就是一年一度的比武切磋。今年则正好轮到听涛阁承办此事,比武大会,就在听涛阁山门之外。

    风千陌是个闲不住的主,加上本就相当于听涛阁的帮工学徒,当然义不容辞的参与了

    擂台的搭建。

    “水音,你说那神剑宗,当真能飞剑取人项上人头?”风千陌一边帮忙干活,一边和新认识的外门弟子水音闲聊。

    水音也是个岁数不大的孩子,前几日才千辛万苦,刚刚入了入品境。他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风千陌已经到了入品巅峰一事,没有丝毫嫉妒,反而十分钦佩。

    此刻见自己终于有了可以说道的事,当然也乐的显摆显摆:

    “那还有假!我亲眼所见嘞!去年我跟着去神剑宗看了比武,其中有个女子剑仙,真真是神仙人物!人长得俊,剑术也那么好,我离着擂台老远,都能看到那剑光闪烁,好不潇洒!”

    风千陌默默思量:怎么没见到自己师傅飞个剑给自己瞧瞧?真要也能亮出这么一手,那他对那天下第一的说法,说不定就马马虎虎信了!

    枫卿童要知道自己徒弟就这点见识,估计要喷出一口老血……

    “真好,我也想成个潇洒的剑仙呢!”风千陌心生向往,摸了摸自己一直贴身收藏的一页剑术心法。

    水音哈哈大笑:“君行,咱们听涛阁可不教剑术嘞,你要成剑仙,怕是得转投神剑宗了,说不得还能把那位剑仙姐姐娶回家呢!”

    旁边一位年长一些的同门师兄正好在不远处忙碌,听到俩傻小子在那闲扯,笑骂道:

    “你们这俩娃子,倒是大逆不道,信不信我戒鞭伺候?”

    那同门师兄,不是别人,正是内门中,境界高达窥星中期的四人中的一位。性格沉稳,主门内戒律,但嘴皮子上却总是不着调,总喜欢跟门内弟子闲扯。

    水音虽然来门中也才一年多,但见到这位内门中的三师兄却一点都不见外,咧嘴笑道:“三师兄,你说啥时候我也能去内门混混啊?”

    事实上,听涛阁内门外门弟子在地位上没什么高低之分,这内门外门,纯粹为了因材施教才划分出来。由此可见流川道人为人。

    那三师兄半点不恼,故意嘲讽道:“你啊,早着呢!你这资质,怕是一把胡子了都得在外门待着,哪有你师兄当年的半点风采?想当年,我可是一年破三境,直逼窥星!”

    那三师兄正洋洋得意,一位面色略冷的女子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擂台边:

    “然后境界就卡了五年,半点不动。”

    三师兄面色一滞,看清来人,有些无奈:“大师姐,你别总拆我台啊!这小君行不还不知道嘛!”

    周边众人哈哈大笑,有胆子大的甚至发出一片嘘声,显然都习惯了这二人一个建台一个拆台的戏码。水音一个性格稍稍内向的孩子,此时却笑得尤其大声。

    而后,大师姐便领着三师兄回了内门比武之前,云起道人自然还要交代内门最强的四个人一些事情。

    风千陌和同门们继续忙着手中的

    事情,更加觉得阳光明媚,心情大好。

    转眼间,三日便过去了,比武大会也如期开始。

    不知为何,这几日送镖请求忽然变多,且都是难得一遇的大单子。听说是一个什么山庄要准备筹建,很多贵重物件需要押送,于是内门窥星境的弟子几乎全部出去送镖了。就是这样,窥星境弟子依旧供不应求。

    当然,要参加比武切磋的窥星境中期四人自然是要留下来。

    看那些师兄师姐离开时一个个都依依不舍,风千陌更加期待这一年一次的比武大会了。

    正午时分,明日高悬,神剑宗、铁拳派、听涛阁,三大门派,已经在巨大的擂台周围,分成三个阵营。

    至于之间接见,寒暄,交流之类的繁文缛节,自然不是风千陌管得着的。他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看飞剑!看飞剑!

    目光自然瞥向那一干剑客神剑宗中,无论男女,皆是白衫负剑,颇有剑仙风采;又看看铁拳门,则是满满的草莽气息了清一色肌肉外露,钢筋铁骨的彪形大汉。

    比武顺序是听涛阁先战铁拳派,再战神剑宗。

    按照规矩,这一年听涛阁为东道主,会接连接受两大门派的挑战。本来应当是分两日切磋,今年却有些意外两大门派门中都有急事,全都希望一天之内将比武大会完成好速速赶回去。这就意味着,听涛阁四人,面临的将是车轮战。

    流川道人向来不看重胜负,便应允了,还特意与内门四人道了歉,希望不要嫌累,这也是一种砥砺。

    四人当然不会怪罪自己的师傅,但习武之人,内心之中谁不想胜?所以今天要想大获全胜,他们不仅要干脆利落打败铁拳派,更要尽量保存体力为面对神剑宗再做准备。

    首先是铁拳门一壮汉登场,三师兄则手握拂尘,面色严肃踏上擂台。

    二人礼毕,三师兄率先出手,显然是要速战速决。拂尘一抹,一道水波状的绵软灵力直袭壮汉腰部。

    那水波看似缓慢,却瞬间就到了壮汉面前。壮汉一愣,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一拳轰开。

    但水属性本就至柔,听涛阁又深谙以柔克刚之道,壮汉依旧有些气血翻涌。

    三师兄趁机直接欺身上前,道袍飘飘,如同一只雪白的大鸟展翅。

    那壮汉顿生怒气你境界与我相同,何以敢以己之短,攻我之长?心中有怒,出拳便更加狠辣,竟是直接全力一拳袭向三师兄头部。

    台下,流川道人微微皱眉。

    三师兄心中惊诧,但并不慌乱,竟如水波般灵活,硬是躲过了那股气机锁定,双掌绕着那壮汉的手臂,反而轻轻给了那壮汉几掌,又如一只雪白大鸟,翩翩然退回原地。

    壮汉初时不觉得如何,但刚要追过去,经脉之中竟直接灵力相冲,一时寸步难进,面色赤红。

    三师兄洒然一笑,持拂尘行礼,道:“承让了!”

    如果刚刚他拍入那壮汉体内的水属性灵力再多一些,凭借水属性灵力的粘稠性,体内灵力相冲可就不是调息片刻就能解决的。所以,按照点到为止的切磋来说,他已经赢了。

    其实历年比武,向来如此,功法属性为至柔之水的听涛阁胜铁拳派一筹;而神剑宗因为持兵器中极能破障的长剑,又胜听涛阁一筹;铁拳派则由于修的是蛮不讲理,一力破万法的铁拳,常常出其不意能胜神剑宗。

    三师兄此刻静静等着对面认输,不料,那壮汉缓过来后,可能是因为三两招便被拿下,面子上过不去,竟是厚颜无耻的喊了句:“再来!”

    三师兄皱眉,看了看对面铁拳派掌门,那中年壮汉

    纹丝不动。

    三师兄叹口气,隐隐觉得这次比武总透着股诡异的气息,但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一切都有些反常,但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三派交好多年,也不好真撕破了面子,三师兄只好再陪这大汉打过:

    “请赐教。”

    再持拂尘,失了突然出手的先机,三师兄只得远远与那壮汉对峙。可那壮汉施展开拳脚后,全是不管不顾的打法,一拳又一拳,全然不顾损耗。

    三师兄节节败退,退到擂台边缘后,脚一崴,向台下跌去。

    那大汉面露喜色,赶忙运转灵力,急速跟上,就要一拳将对手击下擂台。

    三师兄嘴角翘起,脚下牢牢抵住擂台边缘,拂尘往外狂扫几下,竟横躺着沿着擂台边缘腾空“滚”向另一侧。

    擂台之上,风沙大作,壮汉暗道不妙,但也只能一拳轰出。三师兄则早已脱离原处,留了些气力从侧面一掌击在壮汉腰上,又舒展道袍,退回擂台中央。

    还未松口气,只听风沙之中又是一声怒吼:“再来!”

    一股拳罡应声向自己压来,三师兄皱了眉头,有些火气,但也只能回身再战。

    ……

    往后战况,无论听涛阁三师兄几次明显取胜,那大汉就是死皮赖脸待在台上不下去,连风千陌都有些怒意这是在为神剑宗消耗三师兄的灵力吗?可就一个切磋而已,有必要这么下作?

    本来小辈的事情流川道人不好多说,但此刻他也看不下去了,在场中咳嗽了一声。那铁拳门掌门面露愧意,终于将擂台上脸皮厚似城墙的门下弟子叫了下去。

    三师兄下场,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修道之人,出这么多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为了不伤人,又让人心服口服,三师兄的损耗,甚至比那大汉还要更大。

    周围许多外门弟子赶紧围上去,替三师兄按摩,运灵恢复他的体力。当然,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三师兄鸣不平,吵吵嚷嚷,气愤不已。三师兄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示意自己问题不大。

    水音和风千陌也围了上去,其中水音尤其忧愤,作为三师兄的小跟班,简直就要破口大骂。

    离开师弟们的簇拥,三师兄去往流川道人那里,他隐隐觉得这次比武并不平常,但想不通哪里不对。

    跟流川道人说完自己的想法,老道人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往年铁拳派并没有这般死皮赖脸,铁拳派掌门更是历来洒脱,这次非要让神剑宗赢下比武是为了什么?”

    二人都想不通,这次比武,就算神剑宗赢了,又能怎样?所以也只得继续旁观。

    休息期间,三师兄心中惴惴难安,干脆与流川道人一起,修书一封,要那些窥星境的师兄弟们完成任务后早些回来。

    后面,风千陌没见过的大师兄,以及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师姐都登上了擂台。

    二战全胜。

    但无一例外,全都重走了一遍三师兄的经历,损耗极大。

    而且二人实力本就不如三师兄,被刻意损耗的情况更容易被对方遮掩,流川道人也不好发作。

    台下众人则多是年轻的外门弟子,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就算门规极好,平日间都没什么脾气,此刻也忍不住要骂娘了!

    这种刻意消耗,真的是恶心到了他们。

    什么狗日的铁拳派?叫乌龟王八派算了!水音甚至直接向着那边吐了口水当然,他也不敢让那边的铁拳派掌门看到,只能恶心恶心铁拳派门下弟子而已。

    这时,听涛阁最后一位登场的内门弟子终于走上擂台,他微微行礼:

    “请赐教。”

第二十九章 比武(二)

    台上,一个瘦小的小道人手持拂尘静静站立,因为年幼,他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道童。他面色沉稳,神色微冷,立在擂台一面,远远望着对面的壮汉。

    那壮汉竟被这小孩子盯得有些心惊胆战。

    小道童是内门中最小的一个,与风千陌年岁相仿,而他已经是窥星境中期。

    这种天资,哪怕放眼整个镇北辖境,乃至整个东苍,都属上上成!

    比武一开始,那壮汉像是为自己壮胆,大喊一声,竟直接运转灵力,全力一拳向小道童轰去!

    风千陌心中一惊这一拳,真的不会打死人?

    那壮汉显然出了全力,众人都为门中这位并不常见到的小师弟捏了把汗,唯独内门中的另外三人神色平静。

    那小道童的道袍无风自动,全部鼓起,不知是他自己运转灵力所致,还是被对面那磅礴的拳意压迫所致。

    只见那小道童眼神忽的凌厉起来,轻喝一声:

    “滚!”

    竟直接同样一拳挥出!

    没有任何技巧,就是最简单的硬碰硬的野路子。

    那壮汉只感觉到擂台之上狂风忽起,对面道童那磅礴的灵力竟直接击垮那股拳意,接着势如破竹的打散了对面壮汉的护体罡气,直接将那壮汉击落擂台!

    一拳!一时间,台下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神剑宗、铁拳派中的两位掌门更是直接抑制不住的站起身来,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恐:

    “窥星后期!”

    修行越往后越难,高一境突破,往往需要付出低一境突破时十倍的努力,乃至更多,或者干脆一辈子就卡在那里了。

    那小道童多少岁?十五?十六?窥星后期?闻所未闻!

    对于他们这些小门小派,简直是鸡窝出凤凰了。

    那壮汉躺在擂台下,大口吐血,显然受伤不轻在绝对的力量压制时,技巧、属性,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小道童显然根本不打算给他多余的时间,干干净净,一拳了事。

    这名壮汉显然没有之前的铁拳派门人那么好运。

    铁拳门中,在短暂的震惊后,一些先反应过来的人已经开始谩骂:

    “只是切磋而已,至于吗?”

    “下手这么狠?你安得什么心?”

    “听涛阁不是以仁德、不争为信条吗?我看比谁都争强好胜!世风日下啊!”

    ……

    铁拳派掌门正要借机也说上几句,好掩盖他们之前的那些下作行为,但听涛阁那边,一道凌厉的目光刺来,让他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铁拳派众人过着嘴瘾,但看到掌门许久没有说话,终于悻悻然闭了嘴。

    流川道人不再在那些小人身上浪费表情,满脸欣慰的望着走下台的小道童:

    “水,做的很好。”

    那小道童面对流川道人时格外温顺,但神色冰冷好像真是天生的,扯了扯嘴角,就是大笑的意思了。

    流川道人点点头,但也面有忧色:“我这里,恐怕已经容不下你了,这次比武完成后,我会帮你找更适合、更强大的师门。”

    那小道童也点点头,从表情上依旧看不出悲喜,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流川道人笑骂:“你啊,真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小道童又勾勾嘴角,当是回应。

    而对于围上来的师兄弟们,他也一一点头致意,但表情始终不多。

    门中众人此刻都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对水格外热情,也不管是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了。

    就在一片吵吵嚷嚷中,三师兄重新登上了擂台,他的对面,是一位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

    “请赐教!”

    这一次,二人打的有来有回,三师兄半点不敢大意,不曾像之前那样直接欺身向前。

    神剑宗剑术本就有些克制自家功法,加上之前损耗确实有些大,他只能拉开距离,慢慢寻找机会。

    而那执剑男子显然也不急于一时,这样消耗下去,显然依旧对他有利。

    “不能再等下去了!”三师兄心中一横,找了个不是机会的机会,直接将全部灵力一掌击出,显然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执剑男子分明看的清楚,却也是慌乱不已的模样,生生吃完了这一掌。

    但同时,那剑客强提一口气,反身也狠狠给了三师兄一剑。

    剑光交错,那剑客显然是避开了三师兄的要害,一剑划开了他的大腿。顿时鲜血喷涌,三师兄腿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跌飞出去。那执剑男子受了一掌,同样口吐鲜血,受伤不轻,无法再战。

    平局。

    台下众人赶忙上台将三师兄扶下擂台,帮着止血疗伤。一些年幼些的外门女弟子,第一次见着这样血淋淋的场面,都快哭出来了。

    而三师兄的那些小师弟们,虽然也心疼三师兄的腿伤,但显然更热血一些,吵吵嚷嚷为自己的掌律师兄呐喊叫好:

    “三师兄太厉害了!车轮战还能打个平手!让那狗屁铁拳派傻眼去吧!”

    “就是就是,恶心死人了,那王八派诡计不还是落空了,哈哈哈……”

    三师兄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冷汗,但还是大大咧咧的笑着,和自己的小师弟们打着哈哈:“那是,也不看看你们三师兄是谁?道祖转世!”

    众人一番哄笑,只有一旁的大师姐一言不发,拿了绸巾轻轻擦掉三师兄额上的细汗。

    水和流川道人站在稍远处。

    望向自己的师尊,水满眼疑惑。

    “想问那男子分明能稳稳胜过他,为何还要两败俱伤?”

    水点点头。

    流川道人神色严肃:

    “神剑宗也还在消耗。”顿了顿,叹一口气:“希望我猜错了。毕竟这么多年交情,我对铁拳派掌门叶山又有救命之恩……”

    流川道人摇摇头:“为师还是很不安心,你再去修书一封,让你那些窥星境师兄弟快些回来。”

    这时,神剑宗那边,那位已经负了内伤的年轻剑仙,竟是托人递来一张纸条,点名要交给三师兄。三师兄神色一变,目光沉凝地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六个大字:

    “可有龙阳之好?”

    三师兄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赶紧将纸条撕了,当做无事发生难道自己的风采,都被不正确的人欣赏到了?

    三师兄自然也清楚自己那一掌分明没什么功成的希望,那么,那剑客和他两败俱伤,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输,二人都有台阶下?摇摇头,糟心得很。

    为了不让师尊担心,他还是把纸条内容跟流川道人说了,但流川道人脸上的愁容并没有减轻。

    一个时辰后,大师兄和大师姐也终于赛完,结果一胜一负。虽然都只是轻伤,但二人灵力耗损十分严重,短期内恐怕连个凡人都不如毕竟下台的时候手颤得拂尘都拿不住了。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到了最后一战。

    依旧脸色冰冷,小道童站在擂台一面。

    另一面,一名女子剑仙站在台上,不过她手中的长剑,却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请赐教!”

    水拂尘挥舞,顿时擂台之上如同波涛大作,灵力浩瀚如海一般向那女子涌去。

    台下,神剑宗掌门手上爆出青筋,眼神阴毒,死死的盯着场内果然是窥星后期!

    就在台下听涛阁众人以为胜券在握时,事情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只见那女子长剑附灵,

    竟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剑挥出,生生将那水那浩瀚的灵力分作两半!

    水眉头一皱这女子明明是窥星中期的修士,为何面对高一境的自己,如此轻松?

    台下,流川道人心中有些惊讶,但更多是怒意他知道问题所在了:

    那把剑是半神兵!

    据说当年东苍皇室起于北方,曾途径亦氏领地,将亦氏多年库藏尽数取走,亦氏两位掌门之中,还有一位跟随着王姓共同夺取了天下。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身为东苍子民不好多说,但谁都知道,当年亦氏之中,绝对有一番血雨腥风。

    当时亦氏两位掌门,是世上仅有的掌握着亦氏九铸的人。

    二人结局都不太好,亦氏那位出关的老祖死在了皇宫中,有传闻是内心愧对千夜皇朝而自刎,因为东苍没理由杀一个这么强大的铸器师。

    而亦氏留在北方的那位老祖,后来也在战乱中死去,二十年内,整个亦氏飞快消失在北疆境内。

    但亦氏存世的神兵和半神兵,却在东苍国库里藏了不少。

    如果能将世间最顶级的兵器排行的话,前百之内,亦氏铸造的神器绝对占半数以上。

    本是互相之间进行切磋,如果借用这种外力,根本就没什么意思了。流川道人刚要说话,结束今天这场不伦不类的比武。那神剑宗掌门却恰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眼神阴毒,心一横,手中瞬间捏出一个血红色的法决。

    随着法印已成,台上女子眼神忽然疯狂起来,竟不管不顾一剑挺来。水赶紧一掌推出,没下死手,但依靠窥星后期的灵力,依旧足以重伤那女子。

    谁知那长剑又是红光大作,竟是直接劈开了排山倒海的灵力,依旧直直刺向水心口。水脸色冷得能滴下水来:这一剑哪是切磋?分明是要他的命!自己的境界优势竟不复存在,甚至被对方直接碾压,全是因为她手中那把赤色长剑!

    说时迟那时快,流川道人一个纵身,直接将水护住。台下那神剑宗掌门自然提前看到了云起道人的动作,手中法决一动,那女子手中长剑在触到云起道人磅礴的灵力之前刚好收势。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血红长剑,竟被燃烧得短小了一些。

    谁都没有注意到神剑宗掌门那阴险的嘴脸,他刚刚是真的想直接要除掉这个天赋太过惊人的孩子!

    此时他开口说话,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模样:

    “菁儿,出剑怎如此无礼?”而后,不等他人说话,又话锋一转:

    “流川前辈,是我家弟子唐突了,但断然不会下杀手,不必如此吧?您看,这比武是不是还要打下去?”

    风千陌旁观了整场比武。因为来门派来得晚,很多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但师兄弟们对两个门派的态度变化,他这个外来者反而看的最清楚。明明应当是关系极好的三家门派,但今日,听涛阁弟子全被惹怒了。

    这场比武,处处透着诡异……

    风千陌经历过柳山凌于司徒久让的一战,作为听涛阁唯一见过神兵和诅咒的人,那女子突然发疯,他更是感觉到不对。之后神剑宗掌门手中暗暗捏出法决,他也有些察觉到了。

    阴险至极。

    早就积压了一肚子怒火,此时更是怒极!

    根本不等流川道人说话,风千陌豁的冲到了擂台之上:“我来替水师兄应战!”

    他是见过山巅风景的人,那些人的江湖,都没有这么肮脏!此刻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想挥出一剑,斩断一切!

    流川道人脸上诧异,神剑宗掌门亦是觉得有趣能有半神兵,自然是身后有更大的人物,他已经做好了与听涛阁决裂的准备!

    此时,他更要尽力了解听涛阁下一代中潜藏的危险,能除一个是一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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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星介绍:
背负着命运和枷锁,他从山间走来。一柄落云,领略这整个江湖的快意恩仇,风云激荡。
仙者永生,王朝千载,修者百年,恩怨纠葛,林林总总。
我有一剑做舟,湖海之中,一苇以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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