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场行尸
南瞻部洲,中原南部。
此时正值秋日,天气萧瑟微寒。
一场惨烈的战争刚刚过去,一方惨胜,一方惨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大周将士们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他们神情麻木,相互搀扶着的回营歇息。
战场上,黑色的泥土被翻出,枯黄的野草被践踏,尸骨遍野,血流成河。营寨中,残余的箭塔已经塌了大半,残余的燃烧着火焰,浓浓黑烟升上天空。
营寨的墙上包括内外两边,无数的箭矢扎进土里,插在墙上。
营寨的大门洞开,碎片满地,无数将士的尸体堆积在这里,无数残缺的兵器乱七八糟的摆放着,或者插在尸体和土地上,组成一幅残酷的画卷。
可以想象,着门口经历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这些尸骸一路向里延伸,直到那些营帐,才被分散,变得稀薄。
辅兵们衣甲不全,紧拽着长枪,在尸堆中挑挑拣拣。回收衣甲兵器,检查尸体。
这些尸体的方法处理很简单,扒下衣甲,回收兵器。
发现其中有活的,如果伤势过重,他们就会补上一枪。如果伤势不重,就会看敌我双方,看对方官职等级,视情况而定。
辅兵多是老弱,他们拽着长枪的手臂直打颤。
这不是冷的,而是害怕。
他们怕的不是尸骸,而是妖怪。
上万人的战场,就十分容易诞生和引来妖怪。
每一次打扫上万人的战场,死个几十个上百人根本就不稀奇。
而这等数十万的战场中,会出现多少妖怪,可想而知,会死多少人,更可想而知。
事实上,数十万的战场,根本很难打扫干净。也是因此,御驾亲征的大周国君下达的指令就是打扫战场边缘,尽量回收战争器具,尽量拖回尸体就地焚烧。
一队御林军骑着马,来回巡逻。
他们既是监督,也是保护。
突然,尸骸飞起。
一个年迈的辅兵惊叫着,被一具丈高的尸体扑倒在地。
尸体疯狂的咬掉了他脖子上的大块肉,扯开了他的胸膛。
周围的辅兵惊恐的大叫,挥舞着长枪,刺入尸体体内,脓血顺着枪杆流出。
尸体张开大嘴,露出了满是肉沫的口腔。
一声咆哮,将几个辅兵震傻,随手抓起一具尸体,就甩了出去,将两个辅兵摔倒在地。随后另一只手抓着插在肚子上的长枪一搂,枪杆弯曲,剩下的辅兵通通被抛上了天空。
那一队御林军发现不对,策马扬鞭冲了过来。
当头几个御林军官抛出套索,套住了这具高大尸体的脖子,然后和这具尸体擦身而过。
套索的另一头拴在马上,没跑几步,绳索绷直,战马嘶鸣,扬蹄而起。
一声巨响,尸体被拉倒在地。
这一队御林军的队正冲出,如一汪秋水的长刀闪过。
尸体的肚皮出现一条血线,血线大张,里面的内脏伴随着脓血喷涌而出。
就像是漏气的气球,尸体迅速干瘪下去。
而这时回过头检查,辅兵已经有三人死去。
一个被咬死,而且还剖开了胸膛。
一个被尸体砸到,肋骨断裂,刺穿了心脏。
一个被一声咆哮,肝胆俱裂。
这一切,还是这一队御林军来的够及时的缘故。
接下来的时间,不断有妖怪和军队发生冲突。
这样的冲突,一直到了傍晚,在夕阳的余光中,铜锣敲响,辅兵撤退。
一群骑兵冲了出来,用火箭在战场中射了一轮之后,才宣告结束。
今夜,这支军队会休息一夜,到了明日早上,他们就会离开。
而这处战场,将会成为一处死地,直到持续百年之后,尸体尽数化为白骨,横行的妖怪大半散去,才会重新有人烟。
夜晚,黑风怒号。
战场之上,妖气冲天,形成乌云,遮蔽星月。
一直烧到夜晚的火焰猎猎作响,暗淡的火光外面,黑影浮动。
一只带着血污的手臂,从一处营帐旁边的尸堆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一柄长刀,五指用力,血污之下,裸露出来的皮肤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寒风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
轰!
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洗刷了满地的血污,冲掉了零星的火焰。
第二日,天气放晴。
战场中,地面泥泞不堪。
一片水洼前,他盘膝而坐,看着水洼中自己的倒影。
他身长八尺,身形高大,猿臂蜂腰,有着一副好身板。满头杂乱黑色长发,一张苍白的脸刀劈斧砍,硬如磐石,倒也算是样貌堂堂了。
可惜,笔直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狭长的双目,双目似闭非闭,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让他的样貌打了折扣。
身上穿着一身破碎的鱼鳞甲,腰间挎着一口腰刀,缠着一个牛皮飞刀袋,装的是系着红绿绸子的柳叶刀,不过如今,柳叶刀已尽数用光,导致整个牛皮飞刀袋空空如也。
那他旁边插在地上的那一口长刀,是一口有点类似于御林军大刀样式的长刀,属于仪刀的变种。
整把刀长六尺五,重达六斤有余,立起来,能直戳下巴。
刀柄长一尺五,黑绳缠绕,一端有环首,铁环上缠着黑色绸带,还缠了一个铃铛,铃铛上书二字鬼哭!!!
而刀柄的另一端,这是一个黄铜椭圆片构成的护手,上面的纹理精雕细琢,仿佛某种神秘的文字。
无论是刀柄还是护手,都和仪刀一般二,真正不同的在于刀刃。
刀刃整体长达五尺,百炼钢打制。有一尺铜护刃稳固刀身,同时便于出鞘把握。
然后,雪白平滑如镜的刀身从铜护刃中吐出,与仪刀的直刃彻底不同,而是带上了一抹弧度,整个刀身狭长,仿佛田间禾苗。
这把刀的样式,被称之为西北禁军大刀,原主人爱刀,又称鬼哭,简称长刀。
“所以,我以后就叫鬼哭了。”看着铃铛上的二字,他这样说。
他本来是有名字的,叫罗凯,可惜自从他逃出地狱,就不能用了。
这具身体也有名字,叫杨安,可惜,也不能用了。
不然,用久了,他也就成了杨安了。
而且,杨安已死,现在存留于世的,是一具被恶鬼占据的尸骸,是妖,是尸妖。
现在,鬼哭既是刀,又是铃铛,也是妖。
叮叮叮叮……
有风,鬼哭不响。
无风,鬼哭自动。
铃铛声打破了鬼哭的沉思,他站了起来,拔出了长刀,环目四顾。
左侧远处,一个非人怪物正在翻动着尸骸。
这是一个人形狼头的怪物,别误会,他并非狼人,而是狼妖。
狼妖抬起头来,也看到了鬼哭。
四目相对,一双狭长的双目透着贪婪,一双惨白的双眸透着疯狂。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铃铛声停止了。
鬼哭裂嘴一笑,转身,右手食指与大拇指相扣,紧贴椭圆护手而握,左手小指弯曲,紧贴环首而握,双臂自然垂下,刀尖倾斜朝天。
鬼哭不会刀法,但这具身体会,而且很强,不然不会是大宋国君身边的带刀侍卫。
大宋,本是南瞻部洲第一大国,位于大河南岸,霸占中原、巴蜀以及江南。
后来,战争开启。挤在大河北岸的大周与大秦突然越过大河,分东西两路几乎同时发动袭击,接着,国都被破,一路溃败。
这一次,大周军队攻破营寨,国君落荒而逃,这具身体独自断后,力战,力竭倒地,留下尸体成堆。
杨安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在他弥留之际,罗凯趁虚而入,这才有了后来的鬼哭。然后,得到了一些零星的记忆。
其中就包括刀法,包括如何战斗,包括一些散碎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份来历。
第二章 村庄乱兵
狼妖吐出舌头,喷吐热气,抓起巨大的狼牙棒,缓缓的朝这边走来。
风起,两妖相近,不过两步。
狼妖停了下来,看着鬼哭身边成堆的尸体,狼牙棒一指,黑色的妖气破体而出:“他们,我的,你,滚!!!”
他感觉到了鬼哭很危险,于是决定外交。
鬼哭不会吃尸体,如果没有狼妖,他自然会走。但是有了狼妖,他却决定留下来。
他的身上,被打上了地狱的烙印。这具身体被摧毁之后,他就会被强行拉回地狱。
他不想回地狱,也不想遭受那种绝望的折磨,他情愿灵魂消散,可惜,只要地狱烙印存在,他就做不到。
因此,只有一个办法,磨掉地狱的烙印,功德!
杀了这个狼妖,他就会获得功德。
狼妖察觉到了危险,浑身毛发直竖,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下一刻,微风迎面吹来,狼妖眯了一下眼睛。
就是这一下,鬼哭瞬间接近狼妖,一刀劈出。
狼妖后退,一缕毛发随风飘扬。
他的手臂,鲜血渗出,裂开了一条血口。
一刀过后,鬼哭拖刀急退。
狼牙棒横扫,带起风声,吹的鬼哭乱发狂舞。
鬼哭猛的停住后退的步伐,突兀的向前一步,又是一刀。
狼腰左腿中刀,血液喷溅。连忙抡起狼牙棒,鬼哭滑步向前,两妖面对面,几乎紧贴在一起。
鬼哭在狼妖耳边低喃:“你闻到了吗!”
狼妖一愣:“什么?”
两妖擦身而过,狼牙棒轮空,砸在地面,泥土翻滚。
笔直的血箭从狼妖的腰侧冲出,他松开了手,狼牙棒落地,一同落地的,还有带着大片暗红血液的内脏。
哗啦!!!
狼妖跪倒在地,绝望的想要把内脏捡回来。
鬼哭背对狼妖,距离两步站定。
他像是对狼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死亡的气息。”
铃铛欢快的响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鬼哭大步而去,没有回头。
他很自信,他的刀上有着妖气。
狼妖可以利用妖气加快自身的恢复,而他的妖气又在不断破坏着狼妖的躯壳。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
狼妖,死定了。
他昂首挺胸,托着长刀,对着朝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里对于妖怪来说是个好地方,但他还是要离开这里。
他要早点完成这具身体的执念,然后多做好事,多攒功德,接着愉快的度过一生,直到人生尽头,然后烟消云散。
他的前方,游荡的尸妖,偷尸体的黄鼠狼精,前来吸纳尸气的白骨妖,通通自觉的退到两边,埋头俯首,迎送鬼哭。
看到鬼哭走远了,群妖松了一口气。
妖,异于人类,而且时常有传言,某妖吃人。
但是,实际上很多妖的武力值都是比不上人的,他们最多利用法术,去哄骗,去恐吓。
能够比绝大多数人强的妖,都被称之为大妖,或者妖王,或者大仙。
那头狼妖,就是一只大妖,在他们之中,非常罕见。
没办法,现在这里时间还不够,还没能诞生或者吸引足够强力的妖怪。
所以,他们这些小妖怪在这里,趁这机会能多吃尽量多吃一些。
鬼哭能够杀死一只大妖,是他们惹不起的。
忽然,松了一口气的群妖们身体猛然僵硬,只见刚才离开的鬼哭又去而复返。
不过,鬼哭没理会他们,而是低头寻找着。
“啊!找到了。”鬼哭开心的捡起刀鞘,将那把和他同名的长刀归于刀鞘。
然后,大步离开。
一群小妖们,你瞅我瞅你,又同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扒拉起尸体来。
尸体是个好东西,那些盔甲兵器,同样是好东西,不趁这点时间好好捞一笔,日后就要吃土了。
……
树叶枯黄,欲落不落。
鸟雀南飞,远处烟雾飘起。
也不知晓,是炊烟,还是战火。
鬼哭扛着刀,沿着小路行走,两旁皆是高耸的树木。
风吹过,脚下,枯黄的树叶滚动。
一片落叶飞来,粘在了他杂乱的发丝上。
鬼哭拈起树叶,随手甩掉,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风中,传来了哭喊的声音。
看来,那不是炊烟了。
鬼哭叹了一口气,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边走去,正好,他饿了,想必,那边会有食物吧。
穿过树林,一条小溪拦在面前。
小溪对面,是一片狼藉的农田。穿过农田,是十几间草屋构成了一个村庄。村庄中,烈火熊熊,黑烟四起,哭喊声愈加清晰。
小溪不宽,成妖后,鬼哭力量非人,轻易的就跳过了小溪。
他的步伐加快,慢慢的,就变成了慢跑。
伴随着一点点的接近,他的速度也开始变快,越来越快。
渐渐的,奔跑带起的风吹着他的乱发,田坎两旁,枯黄的小草被风吹得低伏在地。
刷!
长刀出鞘,刀鞘落地。
似乎,感受到了鬼哭的心情,铃铛声响的急促。
“叮铃铃铃铃……”
一名溃兵呵呵怪笑着,接住了叔叔踢来的头颅,将这颗头颅插在长枪上。
他本来只是一名大宋新兵,被他叔叔带在身边。
然后,大周与大秦突然同时越过大河,对大宋发动袭击。
战争,就这么突然开始了。
战场的厮杀把他吓坏了,他和叔叔一同逃出了战场,和一些溃兵们聚集在一起,逃到了这里。
然后,毫无理由的一场杀戮开始。
看着这些村民哭喊着倒在自己的枪下,他的心兴奋起来,冲掉了他心中的恐惧。
突然,他听到了铃铛声响起,然后看到他同伴惊讶的看向自己身后。
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
“敌袭!”同伴高亢的声音炸响,他看到一道黑影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银线般的刀芒绽放,附着着妖气的长刀锋利无比。
溃兵的脖子,连皮带骨被一刀两断。
喷泉般的血液冲天而起,斗大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脚边。
一同被砍断的,还有他持着长枪。
儿臂粗的枪杆被一刀砍断,断面整齐光滑,上面的纹理清晰可见。
被他插在枪尖上的头颅落了下来,和那个溃兵的头颅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
这名溃兵的同伴及时发现鬼哭,因此反应过来,抓着长枪朝着鬼哭一枪扎去。
兵是老兵,技法娴熟。
枪是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这一枪,枪尖微微一转,发黑的红缨,转如伞开,寒光一闪,就已经奔到胸前。
然而,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力量、反应、眼力、技巧,老兵全盘处于下风。
一声异响,刀枪相触。
枪尖偏转,被刀压下,原本刺向胸膛的枪尖擦着盔甲而过,在甲片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然后刀身贴着枪杆,一刀削掉老兵的指头。
老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长刀就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刀尖从他的后背透出。
而他身上的皮甲,一点防御的作用都没起到。
刀刃向上一挑,一路往上,势如破竹,胸前肋骨被一划而开,一条红线直接蔓延穿过喉咙,到下颚。
两刀,两人。
第三章 杀人如麻
村子中,其他的溃兵抓着刀枪弓箭赶了过来。
“是带刀侍卫。”惊恐的叫声响起:“杀了他,不然回到军营,我们都得死。”
咻咻!!
两支箭飞来。
一支箭射偏了,而另一支箭,被鬼哭轻松一晃躲开。
在他前方,有六个人。
两个拿弓箭的,四个拿长枪的。
但是剩下的敌人,有七个。
还有一个游弋在外,对房屋遮住,鬼哭只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他没有逃跑,想必是在寻找时机。
刚好,送马的来了。
鬼哭舔了舔嘴唇,冲着前方六个溃兵大喊:“一个。”
“什么?”
溃兵还没反应过来,鬼哭突然加速。
人影一闪,溃兵慌忙举枪。
咔嚓!
当中的两杆枪被一刀砍断,鬼哭顺势挤了进来。
剩下的两杆枪擦着他的鱼鳞甲,带着一溜火星滑到了两旁。
电光火石间,鬼哭一刀刺中一人脖子,手中略感一阻,心想应该是刀尖碰到了骨头,便立刻抽身后退。
四杆长枪慌乱的挥舞着,在鬼哭面前划过,没有对鬼哭造成半点威胁。
长枪本没这么容易被砍断,就说枪尖,锋刃之下,还有很长一节的套管,保护着枪杆。
而且枪杆也非常坚韧,一般情况下,砍个两三下也别想砍断。
但是,鬼哭用的长刀太长,而且锋利,本身力气又大,刀法又足够高超。
直接绕过了枪尖的保护,仗着力气,顺着枪杆,这是一刀,居然就砍断了两杆枪。
这才有机会挤进去,杀伤一人。
鬼哭嘿嘿笑着,单手拎着长刀,在这几个溃兵的攻击范围之外游走。
狭长的双目中眼珠转动,恶毒的打量着这些溃兵的脖子。
刀尖划着地面,拖出一条条凌乱的图形,发出毒蛇吐信般的“沙沙”声。
断裂的长枪落地,刚才被鬼窟击中脖子的溃兵后知后觉,捂着脖子满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指缝中涌出,他的脸色泛白,吐着血沫,身体抽搐,眼看已经活不成了。
剩下的溃兵们上下牙齿磕碰,满脸惊恐的看着鬼哭,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双手紧攥的兵器,指节发白。
抓的弓箭的溃兵心中惊惧,满眼警惕的看着鬼哭,一脸诚恳的说:“大人,兄弟们只是想求条活路,您饶我们兄弟一命,我们兄弟把所有收集的钱财都让给您,怎么样?”
“不怎么样。”鬼哭冷笑。
无论是罗凯,还是杨安,他们的血都是冷的。
罗凯以往或许还是个心软的,但是当他在地狱走了一遭之后,心就不软了。
至于尸体什么的,恶鬼他都见得不少,还怕尸体么。
而杨安,杀人无算,大体上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心硬得跟铁一样。
如果是无害的村民,双方没有瓜葛,鬼哭还能维持表面的温和。
可是面前的这些家伙,身上纠缠的怨灵可不少。
杀了他们,怨灵解脱,为村民报仇。
村民会感激他,怨灵也会感激他,他就会得功德。
因此,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大人,刀剑无眼,你一定要我们兄弟的命,我们兄弟肯定会拼命,到时候,不一定杀的死大人,但大人您也不一定会有多好受。”拿弓箭的溃兵恶狠狠的道。
而这时候,那个长枪被砍断的溃兵也终于从恐惧中挣脱,趁机扔掉了枪,拔出了刀。
鬼哭大笑:“哈哈哈哈,你们的脑袋可是我的‘军功’,怎么可能放过你们。”
“大人,我们可都是宋人。”
“嘿嘿嘿嘿,只带个头回去,谁又知道。”鬼哭继续冷笑。
拿弓箭的溃兵心头一寒,咬牙:“杀!”
两支箭飞出,如此近的距离,两支箭都异常的准,瞄准的正是鬼哭的胸膛。
与此同时,两杆枪同时挺进,刺杀而来。
“两个!”鬼哭高喊一声,一侧身,刀一横。
躲开一支箭,磕开一支箭。
后退半步,避开刺杀而来的两杆长枪。
一刀斩落,两杆长枪断为两截。
两个拿枪的溃兵挺着断开的长枪冲了上来,顶住了鬼哭的胸膛。
两个拿弓的扔掉了弓,拔出刀来,从两边围来。
剩下的那个溃兵猫腰一滚,一刀砍向鬼哭的双腿。
一刀劈落,两杆只剩枪杆的长枪再次断开。
这一刀余势不止,一刀劈断的身下猫着腰的那个溃兵的脑袋上,连着头盔一同劈开。
血液溅射而出,喷了两个拿枪的溃兵一脸。
鬼哭得身体向左一晃,对着左边丢弓换刀的溃兵一声冷笑:“三个。”
这个溃兵瞳孔一缩,猛的劈出手中的刀。
一长一断两刀相错,然而,长刀更快,一刀砍进了他的肩膀,沿着肩膀斜劈而下,一直到胸膛。
佩刀落地,几乎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跪在了地上。
血液喷出,仿佛炸开的血雾。
鬼哭猛的扭过头来,原本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狭长双眼瞬间瞪得滚圆,露出了比寻常人小上一圈的瞳孔,和占据眼睛大半布满血丝的眼白。
配合的那被血液染红的脸,只是一瞪,右侧持刀的溃兵就浑身僵硬,双腿用胶水粘在地上一样,抬不起来。
身后,马蹄声传来。
一名穿着皮甲,手持马刀骑士飞驰而来。
他的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手臂向下斜伸,弯弯的马刀迎风而来。
只要到时候他轻轻的一推,借着马力,就能将鬼哭的脑袋完完整整的砍下来。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鬼哭嘿嘿一笑:“四个!”
马很快,风驰电掣一般。
当鬼哭转过身来之时,他们之间相距就已经不到五步了。
五步,一瞬。
一人一马,相错而过。
一蓬鲜血,在中间炸开。
战马扬蹄飞驰,只是,马背上的骑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刻,这位骑士正躺在地上,双目茫然看天,身下形成一片血泊。
鬼哭艺高人胆大,转身闪过战马的正面就是一刺。
刀长,如长枪般刺出,轻而易举的将骑士刺于马下。
做完这一切,鬼哭才慢悠悠的转身,甩掉刀身血迹,躺在肩头,打量猎物一般打量的剩余目若呆鸡三人:“五个!”
剩下的三人听闻此话,这才惊醒,惊恐的大叫转身就跑。
但是,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过鬼哭。
鬼哭轻易的追上去,一人一刀,就地砍杀。
余火烈烈,黑烟滚滚。
残尸遍地,血腥冲天。
村中一片寂静,一阵风吹来,田野中的庄稼起起伏伏。
“嘎哒嘎哒”的马蹄声中,冲出去的战马又跑了回来,低着头,用鼻子嗅着骑士的尸体。
战马骨架高大,是匹好马,但是却不够膘肥体壮,看起来最近吃的不怎么好。
几只乌鸦落在屋檐上,警惕的看着村中的鬼哭。
鬼哭坐在了一间残破草屋的门槛上,身后,木头上的火焰发出猎猎声响。他抓起一把茅草,细细的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直到长长的刀身光洁如新。
第四章 地狱曙光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不顾老人的阻拦冲了出来,举着柴刀疯一般的劈砍着地上的尸体,直到力气用尽,这才坐倒在地,抱着另一具无头的尸体痛哭出声。
悲泣的声音感染的村庄,抽泣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鬼哭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光可鉴人的刀身,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寻回了刀鞘,挂在了腰间。
又走到战马边,牵着战马的缰绳。战马无比温驯,任由鬼哭牵着,到了村边,被拴在木桩上。
然后,鬼哭又走到了村中,弯下腰,拽着尸体拖到了村中的打谷场中。
躲起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和鬼哭一起,将尸体收集起来。
而那几间残破的草屋,也被村民们拆了,和尸体放在了一起。
最后,一把火全烧了。
村民和溃兵的骨灰交织在了一起,在风中起舞。
(尸妖,又称之为僵尸,因为他们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平民家庭流行火葬,尤其是当战乱又或者瘟疫的时候,更是强制火葬)
村民们围成一团,肃穆庄重,偶尔有抽泣声传出。
鬼哭感觉自己袖子被人拽了拽,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矮小的女人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大人,吃饭了。”
鬼哭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饿了。
现在,更饿了。
听到有饭吃,他自然不会客气。
僵尸饿了吸血,鬼哭是僵尸,却又不是僵尸,他半活半死,只能算半个僵尸,能吸血,也能吃寻常人吃的饭。
吃的是牛肉,大块大块的牛肉炖的酥烂,香气浓郁,入口即化,是难得的美味。
旁边还有一大碗米酒,香甜可口。
这并非村民大方,而是他们村中唯一的一头老黄牛,已经被那群溃兵给杀了。
鬼哭来到之时,牛肉已经被放在锅中用用火炖着了。然而,牛肉虽香,鬼哭想到村中惨状,真有些难以下咽。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流着口水看着鬼哭,被女人拖着。
鬼哭招了招手,女人看向了鬼哭。
“让他们过来吧!”鬼哭说道。
女人犹豫了一下,松开手,两小孩跑到了鬼哭身边。
鬼哭抱起他们,放到了两个膝盖上,给两个小孩一人一块牛肉。
小孩吃得开心,鬼哭也开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女人松了一口气,走到了灶台边,拿起了碗,默默的吃着。
而女人的公公和她的男人,也没有上桌,就坐在门槛边,呼噜噜的吃着。
酒足饭饱,鬼哭扛着刀走出了门。
门外,村民静静地立着。
看到鬼哭出来,跪了一地。
“多谢大人主持公道,多谢大人主持公道!!!”须发苍白的老人满脸是泪,高举双手,五体投地。
鬼哭叹了一口气,扶起老人,边走边低声嘱咐:“那些兵器我就不带走了,现在到处兵荒马乱,你们拿着这些兵器,日夜操练,争取有些自保能力……”
说着,他走到了村口。
战马正低着头,吃的草料,想必是这些村民喂的。而在马背上,还多了一个包裹,和一葫芦酒。
这些村民,还真是有心了。
“就这样了,保重。”鬼哭一拱手,将长刀置于马背,翻身上马。
须发皆白的老人抓住了缰绳:“大人,您就不能留下来吗?”
两个小孩跑了上来:“叔叔,留下吧!”
这老头,看自己怜惜小孩,就来这招,还真是狡猾。
不过,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兵祸横行,他自然希望有个武力强横之人留在村中。
“老丈,我有要事。”鬼哭坚定的摇头。
老人拉着小孩,退后一步,失落的一拱手:“大人保重,这一路,一帆风顺。”
村民们一同一拱手:“大人保重。”
“就此告辞。”
鬼哭调转马头,沿着田坎远去。村民们静静地立在村口,看着鬼哭消失在茫茫树林之中。
良久,这才散去。
追逐着心中的执念,鬼哭一路向南。一直走到了夕阳西下之时,在一片小树林边,他发现了军队的踪迹。
地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和深深的车辙印,远方,一片片炊烟缭绕,南飞的鸟雀都绕开了道路。
腥风扑鼻,肃杀之气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得到。
不再前行,鬼哭牵着马儿钻进树林之中。取下包裹、葫芦、长刀、马鞍,拔出腰间佩刀,砍断树枝,搭成帐篷。
至于马儿,也没拴着,任由它低头吃草。
鬼哭身上携带着两把刀,一把长刀,用于杀敌,一把佩刀,用于防身和生存。
长刀不必多说,又长又窄,坚固锋利,刀身平滑如镜,光可鉴人。
至于佩刀,是把短刀。
刀柄不长,足够一手而握。刀身漆黑如炭,并不反光,又宽又厚,和前臂相当,整体笔直,适合劈砍,分量却不轻,整体下来,也只比长刀轻一点。
不过以鬼哭的力量,却又算不得多重。
用这把短刀,那些枝桠一刀下去,便能砍断。
做完这一切,鬼哭这才打开包裹。包裹中,是一只烤熟的牛腿,削上一片,就可以充当晚餐了。
夜幕降临,鬼哭将马儿拴到了身边。
然后,也不生火,扫出一片空地,就这么席地而坐(跪坐),将长刀放于腿上,轻轻的抚摸。
他这是在准备观想,观想,是每一只妖的本能。
而今夜,将会是他的第一次。度过了今夜,他才是一只真正的妖。
淡淡的妖气蔓延,马儿受惊,嘶鸣着扯着缰绳歪着脑袋想要逃走。地上的毒虫鼠蚁,纷纷远离。
树林之中,远方的瘴气被牵引过来,吸入了鬼哭的口鼻之中。
白日,消耗的妖气,一点一点的补充了回来。
风起了,树木晃动,扭曲,化作无数厉鬼,张牙五爪的围了过来,遮蔽了星月之光。
他们贪婪的注视着鬼哭,就连夜幕下的虫鸣声,也变成了在鬼哭耳边的窃窃私语。
地面的影子,化为了无数利爪,拖拽着鬼哭,想要将他拖拽下去。
四周的环境,飞速变化。
风,成了锋利的刀子,割着他的每一寸皮肉。
大地变为了沼泽,让他不由自主的往下坠落,坠落,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无数的恶鬼环绕着他,在哭泣,在哀嚎,在咒骂,他们既羡慕又怨毒的看着鬼哭,扭曲着身体,企图再次将鬼哭拉回他们之中。
猛然间,一道破晓之光从东方射来。
穿透重重迷雾,击碎无数鬼影,照射在了鬼哭身上。
剧烈的铃声响起,鬼哭猛然醒来。
天,亮了。
第五章 入海疑云
鬼哭身上一片湿润,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露水。
他哈哈一笑,眼中愈加坚定。
来自东方的破晓之光吗?这就是我的能力,或者说,神通!
站了起来,拍拍尘土,松开了马儿的缰绳。马儿更加温驯了,低下头来,拱了拱鬼哭的肩膀。
鬼哭拍拍马头,拍掉了它鬃毛上的露水和枯叶,又将马鞍行李放于它背上,牵着马儿,走出了树林。
昨天,驻扎在前方的军队已经离开,在一览无余的平地上留下了大量存在过的痕迹。
一道黑影闪过,鬼哭不以为意。军队存在的地方,总有妖怪相随。
他们就如同食腐的乌鸦,跟在猛兽后面,企图吃上一些残羹剩饭。
牵着马儿,慢悠悠的离开了这里,到了一处高坡上,抬起手来,努力的睁大了几乎眯成一条细缝的双眼,向远处观望。
然后,他看到了一处小战场。
牵着马儿,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到了现场。
几个不知名的身材矮小的妖怪正围着一匹死马,看到了鬼哭,嚎叫一声钻入了森林。
马儿扯着缰绳,不安的踱着步子,企图离开。
鬼哭安抚了一下它,环顾四周,里面的马蹄印凌乱而清晰。
几具尸体摆在路旁,一些箭矢插在地面或者路旁的树上。
看起来,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追逐战。
因为太过仓促,导致没人打扫战场。
几堆新鲜的白骨安安静静的躺着,有马的,也有人的。
在追逐战中,他们死了。
然后妖怪来了,扒掉了他们的盔甲衣物兵器,吃掉了他们身上的肉。
如果鬼哭来得再晚一些,恐怕他们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会被一些喜欢收藏骨头的妖怪带走。
忽然,鬼哭嗅到了活人的气息。
他牵着马,钻入了路边树林,踩着枯叶,遁寻着气息,摸了上去。
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些痕迹。
整齐被削断的树枝,微不可察的脚印,被刮落的衣物纤维,还有一些血迹。
鬼哭可以想象的到,当时他受了伤,落下了马,又或者干脆马都死了。
总之,他失去了马,危急时刻,他逃入路边的树林,拔出刀,劈开前方的枝叶,一路疯狂逃窜。
在茫茫的树林之中,一棵古树之下,鬼哭看到那个活人的身影。
他瘫坐在古树下,背靠着凸出地面的树根,有些神志不清,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刀,避开那些缓缓靠近的妖怪。
这些妖怪一共有七个,应该是山灵精怪之类,外表类似于十二三岁的小孩,又有野兽的特征,长着尾巴,披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衣物,领头的一个还抓着一把被斩断的长枪,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很难看。
他们并不强大,甚至还害怕野兽,不过蛊惑人心的能力和逃命的能力却有不凡。
此刻,为首的正得意洋洋的挥舞着长枪,指挥着其他小妖怪不断骚扰着那个人,让他体力消耗加速,让他不断流血。
忽然,他如兔子般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声音。
回过头,就看到牵着马朝这边走来的鬼哭。
一声惊叫声中,他一头扎进了地面,半个身体都埋了进去。
枯叶爆炸般的纷纷飞起,泥土翻滚,很快在外晃动的双脚也钻进了地里,同时翻滚的泥土也掩盖了他钻出来的那个洞。
这种逃跑的本事,鬼哭自愧不如。
其他六个小妖怪听到声音,扭头一看,顿时尖叫着屁滚尿流的逃远了。
他们没有头领那种本事,但身手不慢,有的如猴子一般窜上了树,在树上穿梭,飞快消失。
有的四肢着地,就像老鼠一样爬得飞快,很快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鬼哭牵着马走了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受伤之人。
看他的盔甲,他的武器,他的样貌,鬼哭大致已经判断出他的身份。
中原人,大宋国麾下将士,看他身上兵甲精良,长得魁梧高大,应该隶属于禁军。
“救我。”他虚弱的说,眼中充满了对活的渴望。
鬼哭半跪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他中了两箭,一箭射中臂膀,一箭射中后背。但这两箭,都不致命,致命的伤势在腹部。他的肚皮被划破,根据那缺一大块的甲片,以及肚皮上的划痕。
鬼哭看着伤势,想象着当时的画面。
他中了两箭,被射下马来。
后方,敌人追上,一枪刺出。
他还算冷静,转身御敌。
一刀挑开刺来的长枪,奈何以步对骑,气力不足,没能完全挑开。
结果,本来应该贯穿一枪的腹部只是划破了他的肚皮。
他当时没死,翻滚着滚到了路边,爬起来钻进了树林,用刀开路,一路逃到了这里。
伤势很糟糕,他的肠子被挑破了,里面的粪水污染的伤口,九成,是活不成了。
“兄弟,你伤得很严重,我救不好你。”
“救我,救我……”他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抓着鬼哭的衣角。
“你告诉我,大军到哪儿了,我带你过去,那里有军医。”
听到鬼哭这么说,他连忙扒着鬼哭的衣角,用力的喊道:“入海,入海……”
“好,我知道了。”鬼哭轻声说:“睡吧,先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他开心的笑了,身体一放松,就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手也滑落了下去,急促起伏的胸膛最终也平静了下去。
鬼哭一探手,呼吸没了。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鬼哭沉思:入海,入海,什么意思?是进入海,从海上走,还是一个地名?
鬼哭估计,是一个地名的几率大一些。
因为,即便大宋有海师,从海上走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海上,妖怪更多,蛟龙鲲鹏这一类庞然大物就不说了,光是那些虾妖蟹妖就能让人烦死,一个不注意,他们就能把船底凿穿。
在海上,可不是人的天下。
据鬼哭了解,以大宋国君的德性,从海上走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所以,应该是一个地名了,不过这个入海到底在哪里鬼哭却搞不清楚。
看来,要想办法找个人问个路了。
……
第六章 河中水鬼
呱呱……
凄厉的叫声,在风中响起。
乌鸦立在枝头,冷漠的看着下方的人群,扭过头,梳理这漆黑的羽毛。
这是一群难民,共一百多人,携老扶幼,身上衣着破烂,满脸麻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向前方缓缓而行。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两国交战,战场就如一个巨大的辐射源,将兵灾**向四周辐射。
于是,秩序破坏,溃兵四起,盗贼横行。
面对盗匪,那些大型村庄依靠锄头镰刀以及保家的勇气,还有一丝抵抗能力。然而面对那些凶神恶煞,拿着制式兵器的溃兵,他们就显得无助了。
更要命的是,大周的军队追着大宋的军队一路跨过黄河,从洛阳一路打到了大江北部流域,途中还渡过了淮河。
大宋的军队被打得崩溃,大周的军队也几乎到了极限,两方军队都开始缺粮,于是,更加惨烈的状况出现了。
军队四处征粮,这危害,比盗匪溃兵还要大。直接导致,不只村庄,就连县城也遭了殃。
粮价飞涨,富户还能依靠钱财和家丁抵抗一二,然而,更多的平民百姓呢,对于这种情况,他们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于是家破人亡,远走他乡的难民到处都是。
人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因此,这群绝望的难民一部分化身为强盗,导致更多的难民出现。
这一群人,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是没办法成为强盗了,因为他们之间没有青壮,老的老小的小,只能依靠草根树皮为食,在夜晚,聚在一起围着篝火瑟瑟发抖,惊恐地听着四周古怪的嚎叫。
往往,一夜过去,丢那么一两个人,都不奇怪。
那一两个人,便是在夜晚一个不留神,被妖怪拖走了。
砰!
一个老人倒地,周围的两个人蹲了下来,查看老人的情况。
然后,摇头叹息。
其余的人静静地矗立着,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神情麻木,已然习惯。
耽搁片刻,这群难民又开始上路。而老人,他的衣服已被扒光,就这么丢在了路边。
乌鸦欢快的跳下了树枝,嘎嘎叫着,啄食着尸体。
不过没等他们享受多久,一群小妖踩着枯叶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将老人的尸体拖下了树林的更深处。
叮铃铃铃铃……
悠扬的铃铛声响起,小妖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扔下尸体,一溜烟跑远了。
乌鸦也飞上了树梢,静静的观察。
远处,铃铛声的来源,伴随着懒洋洋的马蹄声,他们出现了。
是一个人,以及一匹骨架高大的瘦马。
人扛着刀,牵着马。
马低着头,无精打采。
而那铃铛声,正是从拴在刀柄环手上的铃铛传来的。
铃铛声停了,鬼哭透过一棵棵大树间的缝隙,看到了两条枯瘦如柴的腿。
他松开了缰绳,走了上去。
马儿哒哒哒的走到了路边,低头啃食着枯黄的草叶。
绕过了树木,鬼哭便看到了老人的全尸。
他趴在地上,背后的皮肉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的红肉与干枯的血迹。
一只红着眼睛的乌鸦可能是并未察觉鬼哭的到来,也可能是胆子肥了,它没有像同伴那样飞到树上暗中观察,而是继续的留在了尸体上,跳跃着,啄食着尸体。
这只乌鸦很不正常,它比别的乌鸦块头更大,它的喙子出乎意料的锋利。
只是一啄,便扯下一块皮肉,锋利的像匕首。
鬼哭拔出短刀,就是一掷。
短刀疾如闪电,一刀砍断了乌鸦的头,然后插进了地面,刀身被地面吞没,只余下颤抖的刀柄。
无头的乌鸦兀自跳跃两下,然后从老人的尸体上滚落下来,倒在地上两脚抽搐。
妖化!
也不知道这乌鸦吃了什么脏东西,都快变成妖兽了。
鬼哭看着尸体的伤口,判断出这个老人没死多久。
又根据周围的痕迹,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他捡起了断头的乌鸦尸体,这玩意对于普通人来说有毒,但他吃得,还可以当作一顿饭。
站起来,快步走到路边,牵着马儿,加快了步伐,沿着这条被人践踏出来的路,快速前行。
铃铛声又一次悠扬的响起,渐渐的远去。
老人的尸体周围,又开始热闹起来。
乌鸦呱呱叫着啄食的尸体,一群模样难看的小妖又一次从树林中出现,驱赶着乌鸦,扯着尸体往树林深处拖去。
小溪边,难民们面带惊恐的注视着沸腾的小溪,就在刚才,他们打算涉水渡过小溪。
小溪并不深,只是没过腰间。而且这里是中原南方,靠近大江,水网密布,会水的人不少。
因此,按照常理来说,这并不危险。然而,一个人刚下去,就摔倒在地,被莫名的东西拖进了水中。
难民们惊恐的离开了小溪,看着溪中挣扎的那人。
他双手乱舞,偶尔探出头来。
然后,消失在变得浑浊的小溪中。
溪中有鬼,名曰水鬼。
然而,只有在地狱的鬼才是合理存在的,才能被称之为鬼。
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那些游荡在房间的鬼就被称之为妖了。
想要游离在凡间,就必要有依托。
而这一类水鬼,就是依托在自己尸体之内,在河中游荡,将那些无辜之人溺死在河中。
吞噬他们的恐惧,补充自身灵魂。吞噬他们的尸体,保持自身尸体的存在。
也是因此,水鬼属于僵尸一类的妖。
渐渐的,水又恢复了澄明。一眼望去,一片碧波荡漾,深不见底。
什么鱼虾游荡,水草飘舞,通通不见。水静静地流淌着,却仿佛死去了一般,一股淡淡的腐臭,冲进鼻腔。
而那个被拖入溪中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更重要的是,在刚才,他们看这水,感觉不过腰深,不过丈宽。
而现在看,分明已经超过八尺了。
寒气顿生!
刚才,分明有东西迷糊了他们的视觉。
这哪里是什么小溪,分明就是一条河啊。
而现在,看四周。
一些残缺的尸体扑倒在地上,看衣着,他们分明就是大宋的将士。
他们被包围了,被逼迫的跳进河中,相互纠缠,被活活淹死。
而没被淹死的,却遭到了大周将士的屠杀,他们的尸体就摆在了岸上。
这里,分明就是一处战场。
尽管战场规模不大,但依旧让难民胆寒。
按常理说,这样的战场,大周的将士应该将其打扫干净才对。
可是偏偏,却无人打扫。
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没时间,而另一种,是发生了变故,这变故,和妖有关。
现在,已经证明了,就是后面的那一种。
突然,一个老妪惊叫起来,她颤抖的指着天边。
原来,不知何时,悬在头顶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边,眼看,已经落下一半,阴影蔓延,逐渐笼罩大地。
此刻,已到黄昏。
距离天黑,不远了。
第七章 死水河边
“跑!”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一群人,就朝着战场外面跑去。
然而,不知不觉中站了一天的他们哪里还跑得动。才走了两步,就纷纷倒在了地上,一脸虚脱。剩下的能跑得动的,也不跑了。
因为周围,那些本该死去的大宋将士,纷纷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拿着兵器,将他们包围。
绝望,涌上心头。
“死水河,这里是死水河!”坐在地上的老头仰天悲呼,道出了令人绝望的真相。
死水河,别说下河了,就算乘着小舟,也不敢往这里过。
而现在,这么多的人死在了这里,更增添了死水河的凶厉。
河中,一个个苍白的脑袋浮上了水面。他们定定的看着岸上绝望的人们,默默的等待。
怪不得,怪不得一群人会被迷惑了半天。
原来,水中不止一个水鬼,而是一大群。
他们一同发力,这群心力交瘁的难民自然是低档不住的。
死而复生的僵尸们呆呆的站在那里,武器平端着,逼迫着难民,让他们一点点的靠近了河中。
恍惚中,一个男孩似乎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
然后,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西方,太阳之中,出现了一名骑士。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其势快如闪电。
那名骑士手持长刀,靠近了这群僵尸外围之后,也不弯腰,只是长刀微微向前一递,雪白的刀光闪过。
刷!
三颗头颅飞起,三具尸体倒地。
死而复生的僵尸,再一次死去。
这名骑士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剃刀,将僵尸的外围削掉了一片。
这名骑士,自然就是鬼哭了。
冲锋过后,他一挽缰绳,调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再一次发动了冲锋。
僵尸们迟钝的身体转的过来,还未等他们抬起武器,鬼哭已经冲到了其中。
两个僵尸被战马撞翻,鬼窟挥刀左劈右砍,只是刹那,又冲了出去,留下了两个慢吞吞艰难爬起来的僵尸,和四具被砍掉头颅重新死去尸体。
看到有人相救,难民们振奋了起来。
五个难民甚至抓起地上的兵器,冲上去和僵尸拼杀。
然后,他们发现,这群僵尸除了硬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动作迟钝,力量一般。
只是一交手,三个僵尸就被挑翻在地,虽然没死,但爬起来也要费一些时间。
这些僵尸,只是徒有其表,其实力,甚至还不如他们一干老弱。
只是,那浓郁的妖气,那可怖的面容,令人心生恐惧,使他们放弃了反抗。
不过,鬼哭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而五个老迈的难民一回合挑翻三个僵尸,直接戳破了僵尸的可怖面容,一下子让一群难民们明白了,这群僵尸并不可怕,他们甚至就连站立,都不稳。
“杀出去!”
他们大声吼着,纷纷抓起地上的兵器,如一股洪流,朝着外面冲杀。
僵尸看似坚固的防线,一冲就破。鬼哭又一次调转马头,发动冲锋。里外接应,难民们很快就冲出了重围。
哭泣声传来,一个小孩摔了一跤,被留在了僵尸群中。
他瘦弱矮小的母亲大叫一声,抓着刀打算冲进去,却被人们抓着胳膊,拖了回去。
僵尸们慢慢的靠近,小孩的哭泣声让人不忍卒视。
他的母亲跪倒在地,哭泣着求着身边的人,救救她的孩子。
然而,看到的却是躲闪的面容。
毕竟,被包围的时候,他们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凭着一口血勇之气冲了出来,体力消耗殆尽,再也无力再战,只想快一点离开。
孩子的母亲,绝望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僵尸逐渐靠近,消失在视野之中。
就在此刻,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战鼓在耳边响起。
鬼哭骑着战马,直插成堆的僵尸。
轰!
几个僵尸被撞飞了出去,鬼哭连连挥刀,一片肢体横飞中,硬是杀了进去。
然后,一个利索的弯腰,一般就抄起了被吓得腿软的小孩,又调转马头,劈波斩浪一般重新杀了出来。
母子重逢,爆发出刺耳的哭嚎。
母亲带着孩子,跪倒在鬼哭面前,连连磕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鬼哭有些不自在,他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形。
扭过头看了一眼缓缓靠近的僵尸,又看了看天气,鬼哭道:“好了,快走吧,快天黑了。”
众人一听,心头一惊,连忙互相搀扶拉扯,蹒跚着跟着鬼哭朝远处走去。
夜晚,林中的枯枝黄叶被众人收集起来,在一片平地之中,一处小溪边,几堆篝火升起。
因为白天的事情让人们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他们尽量距离小溪远了一些。
鬼哭独自一人进入了林中深处,当他回来时,马背上多了一只死去的野狼。
野狼被分成十多块,加入了几口大锅,混合着众人收集起来的草根野菜之中,加入了溪中舀起的清水,咕噜噜的煮成了汤。
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拿起了珍贵的盐巴,一口锅中放上了一点,完成了肉汤熬成。
汤带苦味,略有肉香,算不上有多好喝,对于近百人来说,也算不上有多少。
一众难民却喝得津津有味,干枯苍白的脸上,多了几抹红晕,麻木的眼眸中多了几丝希望,不由得看向了小溪中那个正在照顾战马的人影。
他们并不认识鬼哭身上的衣甲,但却看得出鬼哭是个“大官”,很可能是个将军。
对于他们来说,鬼哭很奇怪。
鬼哭没有他们印象中那种大官的嚣张跋扈,贪生怕死,也没有印象中的将军那样凶神恶煞,视人命为草芥。
反倒有点像戏文中的那样,是个大好官。
“大人,吃点吧!”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端着一碗汤,送到了鬼哭面前。
“多谢老丈。”鬼哭接过了碗,一口闷干,然后还给了老人,继续从溪中舀起水,为战马洗刷身体。
马儿似乎很喜欢这种活动,老老实实的站着,不过不断的抖动鬃毛,将水珠甩了鬼哭一脸。
也亏得鬼哭脱去了衣甲,光着精悍的上身,不然,怎么将衣服弄干都是个大问题。
给马儿洗了个澡,又给自己洗了个澡后,鬼哭牵着马,到了几个篝火组成的圈中,找到了这次人群中威望颇高的老人,张老汉。
第八章 问道入海
刚才,也是他给鬼哭送来肉汤。
“今日之事,多谢大人,否则,万事休矣!”张老汉叹息。
原本有百多人,结果就是白天一事,只剩下了近百人,一成多的人,没能冲出来。
“此事休提。”鬼哭摆了摆手,然后询问:“我想问老丈,您是否知道入海怎么走。”
“是入海县?”张老汉询问。
“正是。”鬼哭心道:原来是个县。
“这个老汉倒是知道。”张老汉也不推脱,直接就说了出来:“从这里一路往南,然后沿江而下,遇到一个县城,就是入海,说起来,我们也正要去呢?”
听到张老汉的话,鬼哭有些奇怪:“你们去入海作甚?”
“渡江,渡江之后,就安全啦!”
鬼哭表情严肃了起来:“是谁告诉你们的?”
“县令大人。”张老汉道。
鬼哭破口大骂:“胡扯!”
张老汉被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的道:“大人何出此言,老汉做错了么?”
看到把张老汉吓到了,周围的人也露出了畏惧的表情,鬼哭搓了搓脸颊:“莫怕,我不是在说你们,而是在骂那个县令。”
“县令大人怎么了?”
“县令这个黑心眼的在害你等。”鬼哭深吸了一口气道:“战争一路从北打到南,现在,入海附近已经成了一片大战场,战场之中,你们过去,能有什么好。他让你们渡江,那是在让你们找死。”
张老汉听闻此言,顿时如遭雷击,周围的难民也是一片哗然。
那个县令算不上好,但也是一带父母官。
并且他长得肥肥胖胖,时常笑眯眯的,看起来和蔼可亲。
而鬼哭,面容冷峻,双目狭长微微上翘,仿佛一只毒蛇,一看不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他们更愿意相信鬼哭的话,只是因为鬼哭的行动,没了鬼哭,他们恐怕就葬身于死水河中了。
也正是因此,他们无比慌乱。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一想到自己这等人为避兵祸,背井离乡,一路到此,遭受如此苦难,到头来却是个骗局,张老汉不由得心酸,同时也手足无措,泪流满面的询问鬼哭:“大人,我等该何办?”
“北上。”鬼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越往北就越安全,对了,你们是哪里人?”
“烟雨县人。”张老汉抹了抹泪,开口道。
“烟雨县。”对于这个地方,鬼哭倒是有点印象,因为他们路过过烟雨县。
“这样,你们回家。”鬼哭在地上画了一个图,让人们围过来,对他们指点:“但不能原路返回,而是要绕一个圈,在这里,风火原千万不能去,这里是战场,如今鬼魅横行,要去这里……”
一番指点后,鬼哭又道:“如今战争快结束了,如果遇到大周的军队,莫要害怕,可以上前寻求帮助,他们就算不会帮你们,也不会驱赶你们,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会遇到顺路的。”
大宋国君是个什么德行,鬼哭再清楚不过了。
他善于逃跑,大周的人是抓不住他的,一旦等到他过江,一切都将成为定局,一路打来,大周也到了极限了,而且他们大多是北方人,南方水军强盛,大周是过不了江的,而且,他们还要防御西方的大秦,因此必定结束战争,休养生息。
在这个时候,人口就尤为重要。
那个黑心眼的县令之所以指使这帮难民往南走,为的就是给大周添堵。
为了所谓的大局,让这些百姓横穿战场,心黑到了极点。
“大人不与我们同行?”张老汉有些焦急的问。
“我是蜀人。”鬼哭摇头解释。
大宋的军队,水军大多来源于大江两岸,而陆军精锐,大多来源于巴蜀。
也正是一群来自于巴蜀的精锐步兵,面对成功渡过黄河的大周骑兵,大宋才坚持到了现在,并且让大周骑兵受创不轻。
鬼哭是蜀人,自然而然,就是大宋军人。
因此,他不可能北上。
张老汉无言,他不可能让鬼哭北上送死。
“我的亲人,跟军队在一起。”
这一下,进一步堵死了张老汉的话。
“敢问大人,您的姓名?”最终,张老汉问出了这么一句。
“鬼哭。”鬼哭道。
这明显是一个化名,张老汉没再问了,只是暗自决定,为鬼哭修建长生祠。
这一夜,没能进行修行,不过鬼哭心情愉悦。
这功德,涨得有点快。
第二日,黎明,天正黑。
鬼哭往篝火里添了几把柴,留下了装着牛肉的包裹,牵着马,悄然离开。
……
入海县城外,铁蹄纵横,营帐密布。
大周将士,白衣黑甲,星罗棋布,锦旗林立,迎风招展,烟尘腾起,一声声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声中,箭矢如雨,一块块巨石被投石机抛起,砸入了县城之中。
入海县城内,一片混乱。
人们哭喊着,朝城南涌去,大船小船,冲破箭雨的封锁,渡江而去。
城墙之上,赤衣黑甲的将士面露疯狂,依靠着墙垛,躲避头顶的巨石与箭矢,准备着最后一搏。
就在城楼之中,一抹明黄色的人影时隐时现。
不知为何,大宋国君一改往日的狼狈逃窜,鼓起勇气,留了下来,决心奋力一搏。
加之重金悬赏,这才使得士气高涨,将士们有了一拼的勇气。
入海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由于依靠大江,土地肥沃,交通便捷,十分富饶,因此,城墙高大坚固,一时间还能支撑。
因此,单靠投石机,一时间是不可能摧毁城墙的。
而偏偏,留给大周的时间并不多。
作为背靠大江,有5000户的大县,入海县大多数人家都是靠江吃饭,因此船只众多,运力十足,加之调集了周围所有的船只。
只要给他们一段时间,来回几趟,就能将挤在县城里的近十万人全部运光。
所以,别无二法,强攻。
勇猛的大周将士在重赏之下,疯狂的冲过了护城河,架起云梯,举着盾牌,就往上面爬去。
然后,或者金汁从头浇下,或者头大的石头被扔了下来,又或者叉子叉起云梯,用力推出。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不断有人从云梯上面落下。
也有的,干脆连人带梯一同被叉了下去。
喊杀震天,战鼓雷鸣。
一名大周悍将叼着尖刀,举着盾牌拍开滚石,两三下爬上了城墙,一跃而起,连人带盾撞进了人堆,刀光闪过,肢体横飞,他怒吼的杀散了面前的杂兵,在城头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是很快,一群精锐将士就涌了上来,当头的一个手持陌刀,只是一刀,就劈碎了大周悍将的盾牌。
尖刀对陌刀,短兵对长兵,人少对人多,即便大周悍将怒吼连连,奋勇厮杀,但依旧抵挡不住,陷入了颓势,不甘心的退下了城墙。
第九章 无裤道人
城墙之上,陷于胶着。
大周大军之中,身材魁梧的大周国君马去病带着麾下一众大将来到阵前,于土坡之上眺望战场。
看了一会儿,起了兴趣,他问身边之人:“你说,赵飞燕为何如此反常?”
赵飞燕,并不是指某个美女,而是他对大宋国君的称呼。
当然,大宋**肯定不叫赵飞燕,名为文德,只是因为,这货实在是太能跑了。
一路从北跑到南,每次眼看都能捉到他的,他却偏偏能够神乎其神的逃出生天。
洛阳城如此,商丘如此,寿春城外还是如此。
可却偏偏,到了这入海县,却一反常态,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反而坐镇于城楼中,安定军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
大周国君马去病身边的是御林军统领,同时也是皇亲国戚,算起来,算是大周国君的表哥了。
他姓马名飞字仲羽,他长得人高马大,体型壮硕,再加上宽鼻阔口国字脸,时常挂着一幅憨厚的笑容,看起来憨态可掬,似乎一个十足的傻大个。
然而实际上,他可不傻,也不粗枝大叶,相反十分细心。
正是因此,他才成了御林军统领,时刻呆在大周国君马去病身边,护卫左右。
听到国君马去病的问题,马仲羽微微一愣,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憨笑:“陛下,俺也不清楚,俺猜,可能是他脑抽了吧!”
“脑抽了?”马去病不由得被这憨货逗乐了,洒然一笑:“或许吧,不过,孤总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恐怕赵飞燕也能跑掉。”
“怎么可能。”马仲羽看向城南,尽管距离这里很远,人就跟蚂蚁大小似的,可是船只还能看得清楚。
他分明看见,在箭雨的压制下,几十艘船被射翻之后,已经没了船只胆敢靠近,也没有船只再次冲出了。
于是,马仲羽连连摇头:“陛下错了,四面被围,赵飞燕即使真的长出了翅膀,也跑不掉的。”
马去病微微一笑:“不如,我们打个赌怎样?”
“好啊,如果我赢了,我要陛下的绝尘。”
绝尘,马去病的坐骑之一。
身为武将,马仲羽自然爱马,尤其是爱好马。
而绝尘,曾经可是野马之王。
因此,他早就对绝尘垂涎欲滴了。
“你这憨货,原来对孤的绝尘图谋不轨,好吧,就依你,如果赵飞燕被抓住了,绝尘就归你了。不过,如果赵飞燕跑掉了呢?”
“这个……陛下想要什么?”
“你把史记抄十遍吧!”
“不会吧!陛下,不要这么狠啊!”马仲羽心头一惊,连忙高呼。
“就这么定了。”马去病淡淡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赵飞燕可不会自己把自己绑着送过来。”
马仲羽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提着刀就是一抱拳:“陛下稍等,我这就去把赵飞燕抓来。”
然而,还没等马仲羽前往,一人就闯了过来,高呼着:“陛下,密探来报,宋国君已至姑苏。”
顿时,一君一臣呆立当场。
片刻,马去病仰天大笑:“赵飞燕啊赵飞燕,孤终究小看了你。”
而一旁,马仲羽搓着牙花子,满脸沮丧。
抄史记,十遍,整整十遍啊!!!
没过多久,入海县被拿下了。
宋国君在姑苏的消息传了出来,军中人心就有些不稳了。
跟着国君一路逃到这里,他们自然知道自家的皇帝是个什么德行,因此心中怀疑。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原来,一直待在城楼中的那个是个冒牌货。
这下,捶实了。
顿时,苦苦支撑的军队崩溃了。
然后,大周军队很顺利的就拿下了这座县城。
大江对岸,一名穿着满是补丁的青衫书生跟随着人群一路往南。
他心中彷徨不安,紧拽的手中之书。
作为一个只会读书的书生,自从姐姐去世以后,在宫中任职的姐夫就成了他的依靠。
后来,战争爆发。
姐夫上了战场,而他因为姐夫的缘故,跟随的军队乘着马车,一路从北跑到南。
然后,噩耗传来,姐夫战死。
接着,他的马车就没了,每日的供应也愈加减少。到了入海县,更是陷入了无人管理的境地。好在,他偷偷的藏了一些钱,勉强没被饿死。
后来,作为读书之人,他率先上了船,顶着箭雨逃到了大江南岸。而现在,他孤零零的一人,举目无亲,只得跟随着人流,卖得沉重的步伐,向南走去。
他心中很是害怕,肚子的饥饿,身体的疲惫,更是让他惊恐万分。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天色,渐渐昏暗。
书生跟随着人群停了下来,拾起树林中的枯枝,堆在了一起。
一团团篝火被点燃,他挤在人堆中,看着晃动的火苗,怔怔发神。
而就在此时,鬼哭终于潜入了入海县。
铃铛声响起,心头一阵悸动,冥冥之中,他感应到了,与他有着执念的那人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他闯入了一间无人的房间,褪去了一身醒目的大宋制式铠甲,找到了一身灰色粗布衣服换上,然后趁着县城中的混乱,到处游荡,寻找着那人的踪迹。
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士兵与趁乱而起的匪徒。
最终,鬼哭来到了城南港口。看着滔滔大江,陷入了沉思。
渡江去了吗?
希望,你不要死啊!
就在此时,铃铛响起。
“咦,僵尸?”
身后,破空声响起。
鬼哭左手握着长刀,右手摸向腰间。
拔刀,闪身,回头。
短刀出鞘!
“叮”的一声,刀剑相交,一声清脆交响,火花在刀口迸溅。
拿剑的,是一位道人。
道人一头长发有着几缕花白,胡乱的挽了一个发髻,看起来颇为杂乱。
他脸上也是乱须横生,不过双眸甚为明亮,也没有一丝皱纹,让人分不清他的年岁。
他穿了一身道袍,上面打满补丁,衣袖衣襟遍布油渍,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鸡肉香味,腰间别了个葫芦,一只手抓着剑,一只手拿着拂尘,脚下不穿鞋,也不穿裤子,只要一动,衣摆掀起,毛茸茸的腿毛就随风乱舞,看起来不甚雅观。
道人后退一步,这一步极其诡异,这个道人身体像是被拉长了一样,就撤出三步,又瞬间恢复原样,避开了鬼哭扬起的短刀。
短刀回鞘,鬼哭趁机拔出长刀,将刀鞘甩到一边。
“你是何人?”鬼哭看着那道人,双手握住了刀柄,摆好了架势。
道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鬼哭:“有神智,又是僵尸,又有人性,半活半死,半人半尸,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个人妖?”
鬼哭皱起眉头,狭长的双眸下,黑如墨的眼珠中泛着幽光,他嘿嘿冷笑道:“你知道吗?曾经我有个朋友,他也像你这样,如今坟头草已经比我的刀还长了。”
第十章 笑容诡异
“生气了?”
道人是笑非笑,又是一步跨出,瞬间到了鬼哭面前。
鬼哭脚下一滑,他的身体飘了起来,仿佛有一根绳子拉扯着他的身躯将他向后拉去,堪堪的避开一剑,跟着一刀劈下。
这一刀,极快。
然而,没中。
道人又用他那莫测的步伐撤出三步,不过这一次,他的袖口被砍掉一截,在空中缓缓飘落。
道人的额头,汗珠滚落。
口中连呼:“好险!好险!”
然后,看向了鬼哭:“飞仙步,蜀山派?”
鬼哭冷笑点头:“外门弟子,但是,离转正不远了。”
说罢,身体一沉,脚下一蹬,箭步向前,举刀便刺。
道人身形一晃,手中拂尘甩出,万千白丝绽放。
刀光一顿,白丝炸开。
道人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三步开外,胸前的衣服多了个小洞。
“哈哈哈哈……蜀山的兄弟,贫道清净道人,青云冠的,现在大周天师府挂职,刚才是个误会,是个误会,哈哈哈哈哈哈……”清净道人抓了抓他满是油光的头,尴尬的笑了起来。
蜀山派,可是个超级大派,号称人族三大圣地。
蜀山派的外门弟子,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因为,只要在巴蜀,习武之人有一半都算是外门弟子,学习着蜀山外传的武学。
而鬼哭,自幼的家传武学,就是来自于蜀山。
因此,蜀山外门弟子这个身份,在巴蜀早已烂大街了。但是,只要你有这个身份,倘若有一天,得道后,就有机会加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
(得道:指的是[人]成了妖,但是还有人性,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性格大变,如果非人,那就另算了)
这,可得罪不得。
毕竟,他那青云观,在蜀山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不值一提。
虽然自己还在大周天师府挂职,算得上一个坚强的后盾。
可是,大周天师府中,也同样有蜀山弟子任职,而且他们很多,地位可都比自己高。
一边干笑着,清净道人一边收起了长剑,将其背在背后,然后,行了一个道揖,连声道歉。
鬼哭哼了一声,也同样行了一个道揖:“蜀山鬼哭。”
然后,捡起地上的刀鞘,将长刀收了进去。
见鬼哭收刀,清净道人松了一口气:“鬼哭道友,嘿嘿嘿嘿,我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
“你为何用刀啊?”
蜀山派虽然不是蜀山剑派,但用剑是主流,用刀的,倒是很罕见,用这种双手长刀的,更是罕见。
鬼哭摇了摇头:“记不大清楚了。”
他是说的实话,杨安自幼练的就是剑,而且在当地一带,还以剑术高超示人,但是不知为何,改为用刀了。
改用剑为用刀的那一段时间,记忆太过混乱,让鬼哭也弄不清楚。
见鬼哭不愿意说,清净道人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毕竟,也没谁规定,蜀山外门弟子就一定要用剑,只是更流行罢了,他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鬼哭道友在找人?”
“是的。”
“是谁?或许贫道能帮忙。”
“不清楚。”鬼哭道:“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我只知道要找到他。”
作为过来人,清净道人倒是知道一些:“执念?”
“是的。”
“或许贫道可以帮忙,不过嘛……”
不能白帮,哪怕鬼哭现在是蜀山内门弟子,也不能白帮,这是规矩。
“他已经离开入海县了。”鬼哭说道。
“无妨。”清净道人自信的说:“贫道善占卜。”
他和鬼哭这个野路子不同,他没有鬼哭这样的运气,他得道(成妖)靠的是扎实的底子,靠的是青云观的传承。
作为一个道观,占卜这是基础的,而用占卜来找人,虽然无法指出具体位置,但大概的范围他还是能确定的。
而在那个范围内,那个人作为鬼哭的执念,想必已经在鬼哭的感应范围之内了。
鬼哭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清净道人微微一笑:“正是道友所擅长的,如今战乱,妖魔趁机而起,贫道想让道友帮助贫道肃清城内那些不守规矩的妖怪,作为报答,贫道能为道友占卜一次。”
鬼哭不吭声,片刻,清净道人又道:“如果他在河对面,我还帮你渡河如何。”
作为一个合格的得道的道士,作为青云观的观主,清净道人擅长的是占卜、医术,会一些法术,但是大多充当辅助之用,多用于逃跑,也会一些剑术,可是并不精通,因此并不擅长战斗。
从刚刚短短的交手看来,就可以得出结论,即便他对妖气的应用远远的超过了鬼哭,却也打不过鬼哭。
有了鬼哭这个帮手,他将会轻松很多。
鬼哭看着清净道人盈盈的笑脸,总有一拳怼上去的冲动。
“好,我答应了,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清净道人有些皱眉:“什么事。”
“别笑。”
“为何?”清净道人笑着问。
鬼哭用力的握了握拳,忍住冲动:“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你。”
清净道人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么暴力。”
“就是这样,保持住,别笑。”
清净道人:“……”
事实上,鬼哭也是在大哥笑二哥,他本人的面相也算不得多好,别人一看,就觉得此人面色不善。
好吧,开始正事。
城中一片混乱,兵匪横行。想要从中找出妖怪,可不容易。
不过清静道人方式就很简单了,他一挽袖子,手指一掐:“且容贫道掐指一算。”
双眸璀璨,衣抉飘飘。
如果不是迎风乱舞的腿毛,还很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架势。
片刻过后,他就带着鬼哭快步前行,离开了港口。
一边走,他还一边嘟囔:“李城隍那个倔驴,就是不肯降周,结果被封了,闹的贫道被拉了壮丁。”
他嘟囔的走了一路,又是抱怨这个县城的李城隍跟倔驴似的,一边又抱怨大周天师府不讲道理,硬是把他收编了,派他来做苦力。
这样抱怨了一路,他忽然猛的停了下来:“到了。”
前方,一处房门被破开。
一群人在那里双目通红的打的头破血流,几个人浑身是血的摆在地上,被人践踏,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住手!”清静道人举起令牌冲了过去,一声大喝:“天师府办事,闲杂人等走开。”
第十一章 一条黄狗
这一声暴喝,他用上了真气(妖气),顿时,这群人如遭当头棒喝,神志一清,惊恐的看着四周的情况,顿时大叫着一哄而散。
“叮铃铃铃铃……”
鬼哭扛着刀跟在清静道人的身后,当他靠近这个被破开的房门时,铃铛声忽然响起。
“别让他跑了!”清净道人忽然大喝,脚下一跺。身体飘然而至,半空中,他取出一把铜钱,一口气顺着窗户打了进去。
“噼噼啪啪”一阵乱响,窗户破碎,细碎的木屑和破碎的窗户纸飞的到处都是。
鬼哭快步闯进了屋子,一抬头,一只大黄狗惊叫着从楼上楼梯口窜了下来。
然后,和鬼哭四目相对。
大黄狗浑身毛发炸起,呲牙裂嘴一声咆哮:“汪!!!”
“抓住那只狗妖,别杀他!”外面,清静道人的声音响起。
鬼哭一裂嘴,冲了上去。
大黄狗跳下楼梯,扭头就跑进了厨房。
鬼哭低头俯身,直接用肩头撞破了墙壁。
接着,长刀出鞘。
一道白色的刀光划过,准备从后门逃跑的大黄狗连忙刹住脚步,差点撞上了刀光,不过即便如此,头顶也秃了一片,大片黄毛飘舞。
顿时,这只大黄狗就被吓尿了,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
噔噔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跟着清净道人闯了进来,看到大黄狗,就曲起手指敲在了它的脑门上:“你这个孽畜,清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都跟你说过了不止一次,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指望着你犯错,好扒了你的皮,炖一锅狗肉!!!”
大黄狗低头呜咽,用力的摇着尾巴,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次不能容忍你了。”清净道人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它的后颈,将它提溜了起来:“你必须得跟我去道观。”
大黄狗惨叫起来,奋力的挣扎,不肯跟着清净道人离开。
第一,他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万一主人回家找不到他了怎么办?万一,那些家伙趁着没它看守,将这个家里的东西抢光了怎么办?
第二,他喜欢城中的繁华,喜欢这里的人气,吸收这里的人气,有助于他智慧的开发,而青云观,可在城外。
第三,也是更重要的,一旦他跟着清净道人去了道观,这家伙一定会逼着它读经书的。
他就是一条狗而已,读什么道经,学什么道。
然而,清净道人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提溜着大黄狗的后颈,让大黄狗根本挣脱不得。
出了门,清净道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一口气。”
这些家伙,也就是些混子,都是该死的东西。
但是,这些该死的东西他杀得,兵杀得,百姓杀得,就是这只狗妖杀不得。
狗妖的肉,极其鲜美,早就被一些贪吃的东西给盯上了,他们正等着一个理由呢?
不过,虽然还留有一口气,但离死也不远了,一旦死了,还是会算在大黄狗的头上。
虽然,他有能力去救这几个家伙,可是,需要消很大的力气,并且,也有一定几率救不活。
“鬼哭道友,能帮贫道杀了他们吗?”
“好!”鬼哭看了躺在地上的那几人一眼,杀了这几人并不增添罪恶,于是就答应了。
上前,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入海县是一个大县,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县城而已,对于那些大妖的吸引力不怎么高,而且正在打仗,是围城之战,妖怪很难混进来,因此,那些趁乱而起的,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小妖。
只是忙碌大半天之后,县城中的那些过线的妖怪就已经肃清了。
太阳西斜,城中成群结队的士兵来来往往,四处巡逻。
那些趁乱抢劫的匪徒们,逃了逃,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躲起来的也躲起来了,居民们都躲在房屋里,县城中陷入了一片安宁。
清净道人带着鬼哭和那条大黄狗凭借着令牌,一路走出了城门。
在城外,鬼哭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却没想到成功的找回了自己的马。
他在马的身上沾染了自己的血迹,这样,那些小妖,就不敢招惹这匹马了。
不过,他没拴缰绳,本以为这匹马会自己走掉的,却没想到,这匹马根本没走远,正在路边吃着草,只是一声呼喝,就自己过来了。
然后,两人一狗一马就到了青云观。
青云观听这名字,似乎很高大上的样子。
其实,实际上也就是在密林深处的一个残破的道观。
而且,道观很小,主体就是一个瓦房,里面中间面对正门摆了一个大鼎,上面香火寥寥可数,最里面就是一个泥塑的神像,看起来很丑,有些抽象,据说是太上道君。
除此之外,也就是一块石板铺成的平地作为的庭院,一口古井,以及几个茅草屋,几亩薄田。
当清净道人带着鬼哭沿着小路来到道观之时,太阳已经落山,星辰铺满大地。
此刻,道观之中,还亮着烛火。
一个长相可爱的小道士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看到清静道人之后连忙迎了上来:“师父,你回来了。”
接着又看向被清净道人皮的大黄狗,高兴的叫道:“阿黄,你来了。”
大黄狗“汪”了一声。
清净道人笑呵呵的向鬼哭介绍:“这是我的徒儿,白云子。”
因为是晚上,面容看的不大清楚,因此这个笑容并不讨厌。
接着,清净道人又向小道士介绍:“这是鬼哭道友。”
“见过鬼哭师叔。”
小道士就向鬼哭行了一礼,鬼哭连忙抱拳还礼。
整个青云观,也就这师徒二人。
几人进了一间茅草屋,借着灯光,小道士看到了清净道人毛茸茸的腿,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对清净道人喊道:“师父,你又不穿裤子!”
清净道人尴尬的哈哈大笑:“忘了,忘了嘛!”
晚饭,是豆腐和米饭。
不过因为只是准备了两个人的,所以不够。
小道士又连忙钻进厨房,加了两个菜,又弄了一笼米饭。
菜清淡了点,但是味道还算不错。
第十二章 往事已逝
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安身之处,稻草屋里,鬼哭推开窗户,盘坐在床上,任由星光洒满身躯,开始了观想。
一切,扭曲了起来。
黑雾,不知何时开始蔓延。
厉鬼嚎叫声,在黑雾之中响起。
鬼影绰绰,将他包围,无数尖利的爪呀,笼罩过来,拖拽着他,撕扯着他,将他往下拽去。
身下,不知何时已变成沼泽。
一路往下,往下。
就在鬼哭将要沉沦之际,一声雄鸡报晓让他的振聋发聩,瞬间清醒。
这时,只见一道破晓之光从东方而来,劈开了浓浓的黑雾,劈开了身下的沼泽,击碎了万千恶鬼。
鬼哭睁开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天亮了。
起身,穿衣穿鞋。
他走出了门,耳中鼾声传来,清净道人还呆在屋中睡觉,不过这声音还真是够大的。
院边,鬼哭的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鬼哭心头一紧,快步走到了院边,然后,松了一口气。
在一堆呱呱的叫声中,小道士带着大黄狗,赶着鸭子,将他们赶过田坎,赶到了溪中。
在溪边,他的马正在那里,吃着沾着露水的草。
直到小道士煮好了早饭,并且在他的催促下,清净道人才慢吞吞的起了床,并且在小道士一遍遍的嘱咐下,不情不愿的穿上了裤子。
早饭过后,清净道人沐浴更衣,终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和胡须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然后,他拜了太上道君,上了香,拿出了一个木箱,打开了锁,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里面的铜钱和龟壳。
几番占卜之后,他露出了疲态,告诉鬼哭,他的执念之人,还没死,正在前往杭州城的路上,但现在的状态也算不上多好。
……
秋雨细如丝,连绵不绝,水汽蒸腾,使得大江之上云雾环绕,仿佛仙境。
鬼哭牵着马,扛着刀,穿着从清净道人那边拿来的蓑衣斗笠,来到了江岸。
本来清净道人是打算和鬼哭一起来的,不过,一场卜算,耗尽了他的精力,使得他无法陪伴。
至于小道士,则是要照顾清净道人,也无法前来。
不过,好在清净道人已经处理了关于渡河的事宜。
鬼哭拿出临走前清净道人给他的酒葫芦,打开塞子,滴上一滴滴到了大江中,驻留片刻,忽有声音传入耳中:“小娃娃,可是鬼哭?”
瘦骨嶙峋的战马嘶鸣,奋力的拉扯着缰绳,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
鬼哭朗声道:“正是在下,可是龟丞相。”
“龟丞相可当不得,只是服侍了江龙王许久,当不得这个称呼,叫老夫老龟即可。”
话音刚落,一道玄黑出现在朦胧的江面。
它就仿佛一块比较平整的巨石,上面有着刀砍斧劈般的裂纹,加上些许青苔,看起来历史悠久。
忽然,一个蛇一样的头从巨石下面探出,和巨石的颜色一般无二。
他慢慢的靠近了江岸,缓缓的爬了上来,露出那柱子般的四条腿。
原来,这是一头宽达两丈的巨龟,这就是老龟。
鬼哭走上前去,将酒葫芦递上。
“清静小娃娃为什么没来?”
“他为我占卜了一次。”
“这娃子,明明那么好的天赋,却偏偏不用功,占卜一次就要躺几天。”老龟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几句,又关心的问道:“他没事吧?”
这老龟,给鬼哭的感觉倒不像是一只乌龟,反而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他微微一笑,安慰道:“无事,只是精力消耗太多,睡一觉,多吃点好的,就能补回来。”
“那就好。”老龟张开大口,一口将酒葫芦含在嘴中。
然后,他转过了身,巨大的尾巴垂了下来,扭过头,面目慈祥对鬼哭说道:“上来吧。”
鬼哭扯着马,走到了老龟的背上。
刚一上背,马儿就瘫软了下来。
“走喽。”老龟轻轻一声呼喝,缓缓的下了水,朝着江对面游去。
“此次,多谢老丈。”鬼哭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即便是地狱伴随着不知多少年的咒骂,也依旧没能改变他。
“不用谢,毕竟你是清静小娃娃的朋友。”
或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长时间没人交流,老龟絮絮叨叨的,一刻也没停下。
他为鬼哭讲述着江龙王如何令他头疼,讲述着他的救命恩人,也就是青云观的祖师。
那时候,中原还未三国分立,一个名为大唐的帝国霸占着整个中原。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青葱少年(龟壳是青色的),才刚刚300来岁,刚刚觉醒神志,成为妖类。
那时候,江龙王还是一条青鱼,被一个来自道教圣地东昆仑的少年带下了山,来到大江之畔,少年发誓欲要除掉江中恶龙,为他父母亲人报仇。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被恶龙追杀才300岁的少年龟。
少年救下了少年龟,两人成好友。
历经艰险,十年之后,少年除掉了恶龙,青鱼跃过龙门,长出了角,化为了龙。
少年重伤,根基受损,寿命也跟着受到了损伤。
他留在了大江之畔,收留了一个孤儿,修起了一座道观,名为青鱼冠,照顾着少年龟,以及刚刚化为龙的青鱼,培养着那个孤儿。
30年后,当初那个少年终于因为旧伤爆发,没能撑过去。
以他的功德,本可以成为城隍的。
可惜,他毫无此志,干脆使用功德令自己得以安息。
成龙的青鱼不愿归海,神志追着主人而去,成为了一头性格温顺的妖兽,后来因为长期护卫这一段大江,受人膜拜,成为了江龙王。
而那个青鱼观,也一代一代传了下来,随着大唐的分崩离析,战乱之中,牌匾破损,在当时青鱼观的继承人年仅十岁,在老龟的照料下得以长大。
成年之后,重新立起牌匾,却因为听岔了,青鱼观变成了青云观。
就这样,又一代接着一代传到了至今。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南岸。
鬼哭牵着浑身发软的马儿走上了岸,走了许久,马儿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
第十三章 黑店食人
四周一片昏暗,晃动的烛光下,是布满血迹的案台。
被大卸八块的尸体在伙计麻利的手脚下,被装入篮子里,朝着另一边搬了过去。
砰!
又是一个人被摆到了案台上,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伙计麻利的将他衣服扒去,摁住他的手脚,用铁环将它固定在了巨大的案台上。
一个浑身是膘的壮硕汉子走了过来,烛光下,他黝黑的皮肤发着亮光。
在掌心啐了一口唾沫,他一把拽起了卡在案台上的剁肉刀,高高的举起。
被扒光了衣服,固定在案台上的那人无力的挣扎起来。
壮硕汉子双目闪着红光,巨大的屠刀毫不犹豫的落了下去。
咚!
血液喷的老高,斗大的头颅从案台上滚落下来,刚好落在了下面的篮子里。
壮硕汉子毫不停歇,一口气举起屠刀连跺下去。
咚咚咚咚……!!!!
屠刀和案台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巨响。
地面震动,头顶天花板的木板缝隙中,尘土刷刷的往下掉。
角落里,笼子中的青衫书生躺在里面,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浑身发抖。
他还记得,那一日,一场连绵的细雨从天而降。
他和一群难民为了避雨,慌乱之中,走进了树林。
走着走着,起了大雾。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和五个难民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这家客栈来得突兀,就摆在大路边,而周围方圆十里,除了这家客栈就没别的建筑了。
浑身补丁的青衫书生和五个难民不疑有他,又或者顾不得其他了,只是向客栈的老板祈求避个雨,讨碗水喝。
老板一身是膘,膀大腰圆,皮肤黝黑,看起来凶神恶煞。
青衫书生一看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不过一想起姐夫那面貌,虽然他不大喜欢姐夫,却又不得不承认姐夫是个好人,所以觉得不能以貌取人。
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老板却出乎意料的和善,不但让一群难民进客栈避雨,还送上了汤水以及剩饭供他们填饱肚子。
青衫书生和难民们感恩戴德,由于腹中饥饿,也顾不得其他,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吃着,青衫书生顿时感觉浑身无力,眼皮直往下垂。
然后,在那个老板笑脸盈盈之中,倒在了桌上,汤水泼出,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
当青衫书生再次醒来,他已经被困在了一个笼子中。
接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长得凶神恶煞,却偏偏习惯性的带着一脸和善笑容的老板举起屠刀,将那个摆在案上,和自己一起逃难的难民肢解。
顿时,心脏砰砰直跳,青衫书生眼前一阵发黑。
这店,是黑店!
不仅是黑店,他们还吃人!
就这样的恐惧中,青衫书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肢解了两个人。
然后,那个强壮的伙计朝自己这边走来。
青衫书生浑身发冷,他不住的颤抖着,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勉强像条蠕虫一样动弹了两下。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伙计打开了笼子,那只大手朝着自己抓来。
“好了。”老板开口说道:“够了,吃完了再杀。”
“好咧!”伙计笑着关上了笼子,重新锁上。
两个伙计抬着一箩筐的肉出了门,老板吹灭了蜡烛,关上了门,这间屋子,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老板踩着楼梯到了上面。
逃过一劫的青衫书生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只感觉一阵发冷。
他卷曲着身体,在这黑暗中,无声的流泪。
他小时候,有父母照顾。
父母去世,有姐姐照顾。
姐姐离开了,又有姐夫照顾。
他敬重父母,敬重姐姐,却不大看得起姐夫。
首先是姐夫的面相不佳,一看就面相不善,像个坏人。
其次,他是中原人,生活在大宋首都洛阳,而姐夫是巴蜀人,是他们口中的南蛮子。
最后,他是个读书人,而姐夫只是个武夫,读书人天生就瞧不起武夫。
文官可以指着皇上的鼻子骂,可以喷皇上一脸唾沫星子。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更何况文官。
只要不叛国,再大的罪,最多也是官职被罢免而已。
而武官呢?
在文官面前天生就低了两级,一旦离开军营,又要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个差错,被言官揪住,犯上牢狱之灾。
因此,他和姐夫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互相敬重。
他没能力挣钱,得靠他姐夫的俸禄养活。
他觉得,有朝一日,自己榜上有名,报答了姐夫就是。
然而,突然的一场战争,打破了数十年的和平。
姐夫,他口中这个武夫,战死之后,生活一落千丈,他这才发觉,相比起武夫,自己这个书生是何等的无用。
而现在,他更是想念姐夫。
如果姐夫在这儿,以姐夫掌中之刀,直接就可以血洗了这家黑店,而他哪里还会被困在笼子中,像只猪猡一样,在担惊受怕中等待着宰杀。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迟了。
青衫书生呆呆的幻想着,而头顶,穿的凳子的摩擦声、脚步声、以及那些恶魔的欢笑声。
……
清晨,秋雨还在连绵的下。
路边客栈,一身膘的黑壮老板坐在门槛上,望着被笼罩了一层薄纱的道路,一口一个包子的吃着。
悠扬的铃铛声传入耳中,老板站了起来,对里面吼道:“吃快点,有客人来了。”
伙计几口喝掉了稀粥吃掉了包子,一个收拾碗筷,而另一个走到门边,移开了门板。
至于老板,到了厨房,忙碌起来。
账房慢吞吞的从楼上下来,抓了两个剩下的包子,到了桌子后面,一边吃着,一边打开抽屉,拿出账本。
等到,客栈收拾得差不多时,悠扬的铃铛声越来越响,一个穿着蓑衣、牵着瘦马的人出现在泥泞的道路尽头。
这人和别人不同,他腰间挎着一口刀,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刀扛在肩头。
他身后的马和寻常的马也是不同,虽然瘦,但比别的马高大许多,这是一头战马。
此人正是鬼哭,他一路来到了附近,然后遁寻着心中的感觉,沿着道路买到了这里。
客栈前,有一个青石砌成的小院,被雨水冲刷的干净。
上面摆放着两张桌子,用几根竹竿撑起了一个棚子,用来避雨。
鬼哭走到了院前,踢掉了草鞋上的泥,走上了院子。
第十四章 人肉包子
伙计顶着细雨迎了上来,满脸带笑:“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先来一笼包子,然后给我开间房,对了,给我的马喂点草料。”
说着,他把手中的缰绳给了伙计。
在外走了这么久,身体疲惫,他需要休息一下,更重要的是,他心跳越来越急促,总感觉执念之人就在附近。
伙计牵着马到了路边马厩,而鬼哭径直穿过院前的棚子,抖掉身上的雨水,走进屋中,一张桌前坐下,将手中长刀摆到了桌上,然后取下斗笠,放到长刀之上。
没过一会儿,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已经摆到了鬼哭面前。
鬼哭拿起包子,忽然,一组画面浮现在他心头。
同样是路边,不同的是并非树林而是竹林,但同样的客栈。
那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杨安才刚刚离家,随身带着一把铁剑。
他吃了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残渣中,一颗牙齿是如此显眼。
然后,他拿起铁剑,和这家黑店的伙计们杀成了一团。
这是,杨安的记忆,也是身体的警告,提醒着他,这里有问题。
鬼哭放下了包子,顿时,伙计的目光和账房的目光一同射了过来。
“伙计,再来一壶酒。”鬼哭喊道。
“好咧!”伙计转身去拿酒,鬼哭手指敲打桌面。
哒、哒、哒、哒……
脚下,传来响动。
声音很是微弱,但鬼哭五感敏锐,还是听到了一些。
他的鼻子抽了抽,血腥味有些浓烈,同样是来自下方,上过战场的他自然对这种味道熟悉,这可不像是兽血。
他努力的寻找着关于客栈的信息,叫他进来时,伙计没有问他的姓名、来历以及去处,这不正常。
即便战乱,可是又没打过江南,开店的,怎么也会问一下这些问题。
尤其是当他随身带刀的时候,更是应该问这种问题,因为,他很可能是流窜的江洋大盗,或者那些行走江湖的江湖中人。
这一类人,可是官府紧盯的。
想要把店开下去,即便店家再怎么怕,也得问一下问题,哪怕如何敷衍。
不止伙计身上有问题,账房身上同样有问题。
他蓄着长须,穿着长袍,拿着毛笔,似乎在账本上记着什么,每记一下,都要拿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看起来很有那么回事。
然而,那拿毛笔的姿势,很别扭,袖子上,也粘着墨迹,根本就不像是经常写字。
同时,无论是账房还是伙计,他们的虎口,都有老茧,看起来是时常拿刀握枪的。
更何况,这种荒郊野外,开客栈的多是黑店,独行的客人更要小心。
鬼哭估计,这家也不例外,并且还是刚开店的。
他掰开了包子,里面的肉被剁得稀碎,皮薄馅大,肉的分量有些足。
“先生。”鬼哭喊道。
账房抬起头来,问:“客官有什么事?”
“这笼包子,多少钱?”
“五文钱。”账房回答。
“没事了。”鬼哭道。
这问题,就更大了。
五文钱,一笼包子,便宜吗?
不算便宜,也不算贵。
然而,这荒郊野外的,就有些便宜了。
然后,这是肉包子,肉馅如此大,这就有点便宜的过分了。
再加上战乱,这样的一笼包子,卖出十文钱都算便宜,而偏偏是这个价格,真当肉不要钱啊!
厨房中,伙计低声问老板:“老大,那个汉子看起来有所怀疑了,要不要……”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客栈老板阴狠的看了一眼坐在桌上的鬼哭,看着他掰开肉包子却不吃,于是道:“这是个老江湖,看样子是个好手,如果他不管闲事的话,那就不要对他动手。”
言下之意,管闲事的话,就给他好看。
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老板拿起一壶酒塞到了伙计的怀里:“去把他那笼包子撤下来,顺带试探一下。”
终究,鬼哭那一身肉,让他有些馋了。
这肉,应该会很劲道。
伙计揣着一壶酒走了出来,朝着鬼哭那桌就走了过去。
不经意间,他碰到了凳子,哎呀一声,酒壶脱手而出。
鬼哭猛的抓起手中斗笠,挡开了酒水,打掉了飞来的酒壶。
伙计倒在地,又连忙爬了起来,扯下肩上挂着的布,连忙跑了过来,一脸歉意:“客官,对不……”
他想扑过来,鬼过去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长刀,刀鞘点在伙计的胸口,不让他靠近。
看着鬼哭神色不善,伙计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到桌前,抓起那笼包子道:“哎呀,这笼包子已经沾酒了,都是我的不对,我这就给您换。”
鬼哭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将手中扳成两半的包子一同扔进了那一屉蒸笼中。
回到厨房,伙计对老板说:“老大,是个硬茬子。”
老板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说着,他手一抄,将一条挂在房梁上晾干的鱼扯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伙计拿着一壶酒,端着一盘鱼和一盘青菜以及一个酒碗走了出来,将它们依次摆到桌上,又拿起酒壶在酒碗中到了一些,这才准备退下。
鬼哭指着鱼和青菜,道:“我没点这些吧。”
伙计点头哈腰道:“这是赔罪,老板说了,这一顿,免了,客官请慢用。”
伙计退了下去,鬼哭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夹起一点鱼肉,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着,又拿起酒壶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没看到里面有什么沉淀物,于是抓起酒碗抿了一口酒,神态好不悠然。
他不怕下毒,前些时候,他误食了一个毒果,然后在那棵树不远处,发现了几具尸体,接着才发现,他们是被那毒果毒死的。
然后,鬼哭的眼前开始发黑,四周景物晃动,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了过来。
那时候,他就知道,对一般人致命的毒,对他却并不算太过致命。
他尝了这鱼,又尝了这酒。
没尝出什么异味,这就意味着即便下毒,剂量也不会太高。
至于无色无味并且一小点剂量就毒性很强的毒药,那种毒药太过珍贵,这家店,可看不出是能用的起这种毒药。
如果他们真有这种配方的毒药,那还用开什么店啊,光是卖药就够的他们发家致富了。
第十五章 放下屠刀
外面,秋雨如烟。
屋内,一片沉闷。
一个伙计肩头搭着白布,抱着扫帚,靠着门框,看着外面的景象。
账房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边摇头晃脑的,用毛笔记着什么。
鬼哭吃了鱼,又要了一碗饭,就着青菜填饱了肚子。
当他起身,伙计就迎了上来,要带他去客房。
鬼哭抓起了刀,戴上了斗笠。
噔噔蹬蹬……
两人四只脚踩着楼梯,楼梯木板吱呀吱呀叫着。
恍然间,一个人应出现在鬼哭脑海中。
鬼哭人停了下来:“小二,我给你打听个事。”
伙计也跟着在前头停了下来,笑眯眯的回答:“客官请说。”
“你最近看见一个青袍书生了吗?”
伙计心头一个咯噔:“这鬼世道,最近除了那些逃难的难民,就没别的人了,没看到。”
“是吗?”
宽大的斗笠倾斜下来,遮住了鬼哭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哗啦!
栏杆断裂,伙计同楼梯上摔了下来,砸在地板上,“砰”的一声,地板的缝隙中灰尘喷出。
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账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倚在门口的那个伙计扔下扫帚,从袖子里拽出一把匕首。
厨房中,一身肥膘的老板跳将起来,扯起一把一尺宽的屠刀就冲出门了。
一片开门的声音中,脚步杂乱。
楼上、后院、厨房、前院,一下子涌出十来个人,拿着刀剑斧头,堵住了所有去路。
噔!噔!蹬!蹬!
鬼哭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缓缓的拔出了长刀。
刀把上,铃铛清脆响起。
雪白的刀刃被刀鞘吐出,光晕流转,似云朵一般的花纹,在光晕之中,时隐时现。
刀鞘,被他靠在了楼梯口。
满身肥膘的老板,横在了鬼哭面前。
鬼哭一个八尺大汉,在这个老板面前,却显得小了一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自称为大侠的臭的总是如此!”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很激动,满口喷水,拽着屠刀的手,青筋凸起,微微颤抖:“当初,老子当个良民,你们在老子的店里打架,老子的婆娘就这么死了。”
他向前半步,朝着鬼哭逼来:“后来,老子上山,你们这些狗日的又来所谓的行侠仗义,什么劫富济贫。”
说着,他又向前半步:“现在,老子重新开了一个客栈,你们又来找事!”
“狗日的,真当老子是好脾气。”
话音刚落,他一声大吼:“上,开了他的瓢。”
刹那间,几点暗星闪过,两个石灰包被从楼上砸下。
鬼窟身形晃动,避开几点暗星。
寒光一闪,石灰包被劈开。
一片白色照下,鬼哭低下头来,纷飞的石灰尽被斗笠挡住。
一片喊杀声中,满身肥膘的老板和几个伙计提着刀就冲了上来。
长刀劈开翻腾的石灰,切入乱舞的刀光中。
刚见血光,长刀就闪电般的缩了回去。
一声惨叫,一个伙计手中尖刀落地,抱着膀子退了出来。
指缝中,鲜血如注。
叮叮当当,兵刃碰撞。
斗篷下,鬼哭神情冷峻,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光,脚下交错,身形晃动,始终和这群面目凶煞的伙计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磕开几把尖刀,一个伙计提着斧头高喊着就冲了上来。
猛然间,鬼哭向右侧一个翻滚,斧头“哐”的一声就陷在了地板上。
又是一朵血花绽放,那个提着斧头的伙计被一刀削断了腿,抱着断腿躺在地上凄厉嚎叫。
鬼哭刀长,占尽便宜。
在外游走的账房指尖扣着一打飞镖,待看到鬼哭翻滚从人群拖出,顿时双眸一亮,嗖嗖的就把一打飞镖打光。
鬼哭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见状,左脚一蹬,一个凳子就飞舞着横在了面前。
夺夺夺夺……
刹那间,凳子上就排列着一堆密密麻麻飞镖。
满身肥膘的老板大步而来,仿佛一尊移动的泰山。
顿时,鬼窟眼前一片猩红。
妖气!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就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
可惜鬼哭不是,他的妖气更甚。
妖气激荡!
满身肥膘的老板顿时看到了鬼哭身后一片尸山血海,心头一颤,慢了半分。
一尺宽,一尺半长的屠刀无比沉重,一刀剁下,能将一头三四百斤的肥猪连肉带骨拦腰剁成两截。
老板身体前倾,屠刀高举,一片阴影覆盖了半跪于地的鬼哭。
而就在此刻,寒光从老板背后突出,一道血箭射出。
老板胸口中刀,鬼哭使起飞仙步,转瞬已到一步之外。
风声呼啸,屠刀落下,劈了一个空。
体内,妖气沸腾。
老板吐出大口鲜血,染红前襟。
“老大!”
伙计们惊叫着,朝着老板那边冲了过去。
鬼哭手中长刀一震,刀身血珠滚落,化作一道白光。
一个伙计的脖子被白光整齐切开,斗大头颅落地。
顿时,血液从脖颈喷出,仿佛喷泉。
“老七!!!”
一声声惊叫中,老板扒开伙计,周身血管膨胀,他的速度凭空高了几成。
屠刀从鬼哭胸前划过,没有伤到他半点衣角。
他的刀,短了。
老板再次中刀,那条持着屠刀的肥硕胳膊“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鬼哭语气慈悲,手中狠辣,又是一刀,贯穿老板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顺着刀身淋出,然而老板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哪怕鬼哭那仿佛剧毒一般的妖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一时半会也无法杀死他。
他任由刀身穿透脖子,也要朝着鬼哭压来。
鬼哭手腕一转,撕开他大半个脖子。
老板歪着头,发出一声咆哮:“滚!!!!”
他这是对鬼哭喊的,也是对那些伙计喊的。
他双眼泣血,脸上挂着惨笑,红肉白牙,渗着血丝。
他跪倒在地,仅剩的一条手用力抱住鬼哭的一条腿,企图将鬼哭掀翻在地。
鬼哭仿佛立地生根,一刀砸下,刀柄结结实实的,砸在老板后背脊梁骨上。
肥肉猛的一颤,老板直接趴在了地上。
“老大……”
两个伙计冲了上来,慌乱之中忽视了对自身的防御,被鬼窟一刀削手。
“滚蛋!”
老板松开了抱住鬼哭的手,猛的一握拳,肌肉膨胀。
鬼哭抬腿一脚将其掀翻,一拳挥在了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