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金牌纸人
“哈,好巧啊!”
长春看着床底下的两人,尴尬的说道。
“是啊!是啊!”两人尴尬的回应。
“能挤一下不。”长春问道。
“可以。”张胆小回答,然后对张飞云说道:“你往里面去一点。”
张飞云往里面挪挪,张胆小往里面挤了挤,长春钻了进来。
张飞云得有些不对劲,他的手背触碰到了张胆小的一部分皮肤,有一股恶心的触感。他抬起手来,嗅了嗅,一股腐臭味。
“哎呀!”张胆小突然惊叫出声。
“怎么了?”张飞云问道。
张胆小说:“我的眼睛掉了,你们帮我找找。”
“什么,眼睛掉了,我帮你看看。”长春一边热情的说,一边施展法术。指尖出现一个光点,将一片漆黑的床底下照亮。
两道目光,同时注视到了张胆小身上。张胆小艰难的卷曲着身体,找到了自己的眼睛,把眼睛重新安静眼眶。
“咦,你们怎么了?”
张飞云问道:“你是僵尸?”
“是啊!”张胆小答道,然后浑身僵硬,颤颤巍巍的问:“你…你…你是道士?”
长春点了点头,看向了张飞云:“你是什么?”
张飞云,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是…是普通人。”
“啊!”
张胆小发出尖叫,轱辘一下钻进了地里。
“不好!”长春额头冷汗直冒,他掐指一算,张胆小遁地之后,引起了一大堆妖魔鬼怪的注意,正朝这边钻来。
于是,长春连忙手忙脚乱的拿出玉笔朱砂,在地上写写画画。一只手突然从地下伸了出来,长春和张飞云同时发出尖叫,长春一拍地面:“凝!”
卡!
那只手被卡住了,钻不出来,也退不回去,很是尴尬,只能在那里一抓一握,企图抓到点什么。
长春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重重的拍门声传来,他滚出了床底,如同兔子一般跳了起来,跑到门口顶住了门。
另一头,大堂中,很多人都已经出去了,人少了之后,好上了一些,没那么混乱了,可更加惨烈了。
人与妖杀作一团,还有被吓疯了的,到处乱跑。
一个穿山甲精冲向了鬼哭,然后被装作是一根裤腰带的大嘴缠住了脚,摔倒在地。
鬼哭扭过头来,挥舞长刀,击中穿山甲精。穿山甲精鳞片厚实,很难击破。鬼哭伤势尚未恢复,双臂不能施展全力,只是堪堪砍破了那一层鳞甲。不过,这已经够了。
穿山甲精挣脱了大嘴纠缠,爬了起来,感受着身上那一点浅浅的伤痕,脸上挂起了满不在乎,然后……
砰!
血雾炸开,伤口撕裂,几片鳞甲崩飞。穿山甲精身受重创,跪倒在地。鬼哭再出一刀,沿着伤口刺了进去。
热血滴在了脸上,穿山甲发出绝望的惨叫。双目直愣愣的看着鬼哭,用力的抓住了刀身。鬼哭抽刀而出,抓住刀身的几根手指被齐齐削断。
可即便如此,速度也是慢了一分。四只僵尸一起涌了上来。
一把飞刀从鬼哭身后射出,一个僵尸应声而倒。
一支利箭被老铁射出,一箭贯穿一个僵尸的头,一个僵尸扑倒在地。
剩下的两个僵尸,一个手持铁剑,一个手持砍刀。
一阵香风扑鼻,采薇和鬼哭擦身而过。
僵尸散发出妖气,勾起人心中恐惧。
长剑出鞘,和一个僵尸手中铁剑微微一碰,紧接着毒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胸口,刺破他的心脏,剑刃从后背透出。
“小心!”鬼哭叫道,反手一刀,弹开另一个僵尸砍向采薇的砍刀。采薇抽出长剑,回头就是一剑,砍破了手持砍刀的僵尸脸颊,这个僵尸踉跄两步,吐出一口碎牙,凶悍的冲向了采薇,采薇也迎了上去。
一旁的鬼哭连忙出手,一刀卸下了这个僵尸拿着砍刀的那只手。
采薇一剑砍下,击中了这个僵尸的脑门,这个僵尸跪倒在地。采薇抬起手又是一剑砍下,这一剑砍破了这个僵尸的脑瓜,脑浆和血液迸溅,僵尸扑倒在地。
鬼哭一把抓住采薇的肩膀,把她往后面拖去。
一支吹箭从采薇眼前飞过,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一只老鼠精还未放下吹筒,就被一箭射穿身体。
“你怎么了?”鬼哭语气中难掩愤怒,一把将采薇嗯到了墙角,接着微微一愣。
不知何时,采薇已经泪流满面,嘴角微微翘起,似笑似哭,很不对劲。
突然,采薇泪如泉涌,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一把将鬼哭推开,脸上挂着泪珠冲了出来,一剑击中一个企图偷袭的僵尸,把他打翻在地,然后一剑又是一剑,直到把他脑袋砍成肉酱。
另一头,老铁手臂上鲜血渗透,又是一箭射杀了一个妖怪之后,不经意间,看到了铁金牌,目眦欲裂。
铁金牌坐在椅子上,头颅低垂。在他身上,插着十几把各式各样的兵器,鲜血已经染红了衣服。
“爹!”老铁叫出声来,跳下桌子,一脚踹飞了一个扑来的僵尸,冲到了铁金牌的近前,一把抓住了铁金牌的肩膀:“爹……”
然后,他愣住了,这触感不对,仔细一看,这竟然只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纸人。
铁金牌,根本就不在这里。
一个埋骨城天师府铁牌被逼到了墙角,在金钱的腐蚀下,他的实力远不如从前,不过护身的宝物确实不少,让他活到了现在。可是现在,那些宝物都已用光,他已经到了绝境。
一个黄大仙扑了过来,手中匕首不断刺着他的胸膛。
这个埋骨城铁牌笨拙的推开了黄大仙,胡乱挥舞中,扔出了一瓶天雷丹。
瓶子破碎,天雷丹纷纷被引爆。一颗单独的天雷丹威力并不大,可是这么一瓶的话,威力就不小了。
一阵乱爆中,几个妖怪被翻滚的气浪冲翻了过去。那个埋骨城铁牌自食恶果,被爆炸中飞溅的瓶子碎片割破脖子,血流如柱,当场去世。
那个黄大仙,也被炸得伤痕累累,幸好及时使用从杏花楼买来的替死鬼,这才逃得一命。
危机之下,他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本命神通。
噗!
整个大堂中,浓郁的黄烟弥漫。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忘了什么
“哗啦”一声,鬼哭带的采薇破窗而出。老铁也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镇定,咳着嗽连滚带爬的和一群妖怪从门口冲出。
面对黄大仙的神通,无论是人是妖,都完全不能承受,仓皇而逃。
没能逃掉了,被熏瞎了眼,闭着眼睛在里面翻腾叫骂:“我日你姥姥的黄世仁……”
即便是藏在冤魂铁甲中的冤魂,也是一片翻腾,炸开了锅。
“我去,这什么味。”
“救命啊,死鬼了死鬼了……”
“妈妈,好臭啊!”
“这味道,让我想起了我的青春。”
“楼上的青春究竟得有多悲惨。”
“呜呜呜呜……”
“瞎了啊,瞎了啊!”
“这味道好辣眼睛。”
“要死了,要死了……”
刚才有着严重的走火入魔倾向的采薇,也被这味道给熏醒了,流着泪问道:“鬼大哥,怎么了?”
鬼哭有些头晕眼花,晃了晃头:“回去再说。”
大黑马撞开了几个妖怪,连踢带踹的又把几个靠近的妖怪踹飞出去,停在了鬼哭面前,鬼哭一把把采薇扔到了马背,然后翻身上了马:“走!”
一道黑影从角落射了出来,大嘴拖着刀鞘跳上了马背,大黑马扬蹄飞奔,很快就穿过了混乱的前院,出了张府,扬长而去。
马背上,采薇忽然问道:“鬼大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迎着冷风,鬼哭脑子清醒了一些:“没事,老铁有本事自保。”
前院,老铁将一个妖怪射在了墙上,和本地的几个豪强会合,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丁互相掩护之下,边打边退。
另一边,客房中。
长春用力的顶着门,回头,对张飞云道:“快来帮忙啊!”
张飞云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连忙跑到门口,和长春合力顶住了门。
长春手忙脚乱的取出了一张符,摁在了墙上:“定!”
一瞬间,压力大减。尽管这门依旧剧烈抖动,却没了那股冲击力。
张飞云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退后一步。门没人顶住,摇晃不止,却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长春抓紧时机,又贴了十几张符,跟着使用玉笔和朱砂,将墙上画满了符。十几分钟过后,这才停了一下,和张飞云一起瘫坐在桌前。
蜡烛被点燃,微弱的烛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客房。
门口已经停止了响动,看来外面的妖怪见事不可为,消停了下来。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看着烛光下对方惨白的脸,相视一笑。
张飞云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早已凉透的茶,一杯递给了长春:“喝点茶压压惊吧!”
长春擦拭了一下身上的冷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叹了一口气:“真是险啊!”
门外,一群鼠妖大部分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满地。还有一小部分战战兢兢的缩成了一团,小心翼翼的看着尸堆中间那个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绿豆般的小眼睛中满是恐惧。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用舌头舔了舔手掌,然后到了门口,敲响了门。
敲门声响起,门里面的长春和张飞云同时发出尖叫,抱成了一团。门外面这个长着猫耳朵的女人歪了歪头,眼珠异光闪动,裙子下面尾巴摆动,发出一声疑惑的叫声:“喵?”
许久,门外也没有别的动静了。长春和张飞云又松了一口气,又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茶压惊。
突然,长春和张飞云同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同时叫道:“哎呀!”
然后,同时问对方:“怎么了?”
长春说道:“屋顶,万一妖怪从上面闯进来了怎么办?”
张飞云眼珠微微一转:“我也是这么想的。”
心中,暗骂自己是蠢蛋。刚才太害怕了,忘了自己和妖怪这边是一伙的。
长春踩着桌子垫起脚尖开始封锁天花板,看着长春没有注意自己,张飞云偷偷的拔出了匕首。
突然,天花板的木板破碎,一个长着猫耳朵的女人闯了进来。
长春尖叫着从桌子上摔了下去,张飞云尖叫着被这女人扑倒在地。他刚刚想用匕首反击,就被一连串的巴掌打翻在地,手中的匕首也脱手而出。
“噼里啪啦”的一串响中,不到半个呼吸,张飞云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长春刚刚取出了一张符,就被一尾巴抽得粉碎。他拿出了玉笔,就被一尾巴卷走。
他还想反抗,然后就看到了一块铁牌。
“自己人?”长春问道。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点了点头:“喵,我是来保护你的,喵~~”
长春松了一口气,这么近的距离,他还真打不过这个女妖精。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妖精保护,自己很明显安全了许多,于是高兴的说:“太好了,你放开他吧,他也是自己人。”
“对啊对啊!污(我)爷(也)西(是)记(自)己伦(人)。”张飞云顶着猪头,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爬起来。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回过头就是一连串的巴掌又把他打倒在地,长春看得眼角一抽,直吸凉气。
张飞云躺在地上,痛哭流涕:“为神(什)魔(么)?”
“你是坏人,喵~~”
长春连忙道:“不对啊,他怎么会是坏人呢?”
“铁大爷说的,他就是坏人,喵~~”
“铁金牌?”
“嗯嗯。”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用力点头:“大爷说,他是项保国派来的奸细,刚才还要拿刀捅你,喵~~”
“好土的名字。”长春吐槽项保国的名字,猛然一惊,想了起来,刚才张飞云被扑倒的时候,手中确实有匕首,只不过后来被面前这个女妖精打飞了出去,于是惊叫道:“你说刚才他要拿刀捅我。”
长着猫耳朵的女人点头,长春气愤不已:“我把你当同伴,你居然要捅我!”
张飞云撇过头,哼!蠢货,要不是这个女妖精,我早就捅死你了。
码头处,这里正发生着一场屠杀。
一头和城墙一样高的大象正在四处肆虐,蟒蛇一般的鼻子卷起大块木头,把面前的这些人砸的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这头大象,正是项保国。而这些人,是那些豪强出钱出力,临时拼凑起来的兵丁。
这些豪强,老早就哭喊着没钱了,穷啊!
结果昨夜被肆虐了一番之后,今天又凑钱凑人,凑出了1000多个全副武装的兵丁,不过现在,正惨遭蹂躏。
项保国踩死了几个之后,豪迈的大笑。打到现在,这群兵丁已经完全崩溃,却依然没有天师府的人出现。看来,天师府的人已经在张府被拖住了。
他兵分两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如果你天师府来到码头这边,挡住他们这一路,后方张府那边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得死光,导致城池震动,就凭你那几十号人,挡得住他的大军?
如果保护在张府参加酒宴的那些人,那么,他们就破掉码头这边临时拼凑起来的兵丁,长驱直入闯进城中,效果一样。
就在项宝国得意的大笑的时候,隔着将近一里地,铁金牌悄然出现。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箭狙杀
铁金牌独自一人登上了仙鹤楼,推开窗,看着一里外肆虐的妖怪和哭喊的兵丁,他面无表情,心无波动,缓缓的放下箱子,取下了背上的弓。
弓名百石弓,此时未上弦,看起来就是,一根中间粗两头细的黝黑铁棒,上面刻有复杂而玄妙的图案,图案中隐隐透着一丝红。
铁金牌抓着弓,取下腰间蛮牛妖身上取下的牛筋做成的弓弦,一端套在弓的一头,随后深吸一口气,运转拔山之力,浑身肌肉膨胀,体型胀大了一圈,将弓压弯,上好了弦。
然后,带上了纹龙扳指,摆上了一个小巧的香炉,点燃了三支香,拜了三拜,插上了香,这才打开箱子,取出了屠龙箭。
祭拜过后,屠龙箭越显锋锐,箭头处有电弧闪过。
搭上了箭,一手持弓,一手引弦,口中念念有词,眼里一圈一圈的瞳孔浮现。
风云的变幻,大地的震动,尽在眼中,在他心里,一一测算。
宽大的衣袍被撑的紧绷,里面身躯的起伏纹理即便隔着一层布也清晰可见。随着他背部的肌肉蠕动,整张弓被他一口气拉成满月。
弓身嘎吱作响,弓弦紧绷如铁。箭头处,越来越多的电弧隐现。
铁金牌仿佛钢铁浇铸而成,两条粗壮的胳膊就此固定,微微调整着方向。
一里外,即便是高如城墙的项保国也变得渺小,可是此刻,伴随的一圈一圈瞳孔的增加,项保国在铁金牌眼中越来越大,他的每一根毛发,身上的每一点纹理,都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冷风呼啸,更多了许多变化。
又一栋小楼被项保国撞踏,成了一片废墟。躲藏在里面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嚎,然后被项保国一脚踩扁。
铁金牌甚至能看到那巨柱一般的脚下,血液被挤压喷溅的情形。
自己的同胞,被妖怪如此玩弄,最后如此残杀,可是铁金牌的心,依旧如同那洁白的冰面,是那样的平静。
百石弓上传来的力量,让铁金牌的身躯紧绷到了极致,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但是面上,他依旧如此波澜不惊,又冷又硬,就像是那黑铁浮雕。
终于,风声微顿。
那一圈一圈的瞳孔,微微一缩,铁金牌知晓时机已到,右手如莲花般绽放。
咔嚓!
一箭射出。
黑暗被一道雷霆劈开,天地刹那一白。
铁金牌身前香炉破碎,身上电弧闪动。此同时,项保国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猛的炸开,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缺口,隆隆的雷声扩散开来。
飞腾的血肉,在雷电之中化为焦炭,噼里啪啦的从天而降,一股股黑烟升腾。
大半个脑袋、小半个身躯不见了踪影,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残存的食物、还有那些破碎的血肉和锋利的断骨。
一股冲击波如墙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推了过去,墙面坍塌,周围的妖怪也齐齐的喷出一口鲜血,被掀翻在地,然后在狂乱的风中不住翻滚。
三丈高的身躯,轰然倒下,大地微微一震,满地的积雪震裂,一圈一圈翻腾而起,如同巨石落入水面,掀起波澜。
被掀飞的妖怪们一部分已经没了动静,一部分发出痛苦的呻吟,想爬也爬不起来,就算是爬起来了,也癫癫倒倒,然后摔倒在地。
一头野猪,是朱二嫂,她口喷鲜血,瘫在地上,眼中迷茫。
一头两丈高的野牛,浑身肌肉虬结,体型巨大,仅次于项保国,他就是项保国的铁杆牛二。可即便如此也是七窍流血,勉强站起,踉跄了两步之后,又跪了下去。
僵尸统领赵刚,离的很远,只是被微微波及,也被掀翻在地,手中狼牙棒飞出,浑身冒起大片黑烟,连滚带爬的栽到了井里。
漫天飞舞狂笑的女鬼,大半被波及,在雷光中惨叫着被直接抹去,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世界。其余的逃得一命,远遁而去。
铁金牌吐出了一口黑烟,身形缩水恢复原状,不紧不慢的收拾一番后,转身下楼离去。
这些妖怪,已经不必理会了。
他判断的不错,这一箭惶惶如同天威,这些妖怪尽管大妖小妖加起来已经近万,可依旧被镇住,不敢轻举妄动,哪怕前进一步。
项保国的尸体,就摆在那里,如今还尚未凉透,飘着肉香,这就是最大的震慑。
对于项保国,这些妖怪可是知根知底。
这可是一头象妖,道行500年的象妖。大象一族,一旦成妖,每一个都是变态。即便是老虎狮子这些大族出来的妖怪,也不敢招惹。
同等道行之下,在陆地之上兽类妖怪之中,堪称无敌。
项保国的表现也对得起它大象一族的名声,不但力量无坚不摧,妖气也浩瀚如烟,寻常妖怪站在他面前连动弹都难。
在埋骨城,即便是黑阎罗,有阴兵鬼差数万,也不愿意轻易招惹。所有的兽类妖怪,不论如何强横,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项大爷。号称第一勇士,也没人不服。
而他之所以能在两大巨头死后,迅速统一埋骨城,搜罗近万妖怪作为手下兵卒,也全是因为他那几乎无敌的实力。
可是现在,他就这么突兀的死了,连敌人是谁都没看到。
所有的妖怪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攻击,不是轻易就能发出来的。对方都来这么一下,不一定能来这么第二次。而且,它们数量众多,一同前往的话,不管对方再强,也得被逼退。
可是,万一呢?
这个险,他们可不愿意冒,毕竟命是自己的,而且很珍贵。
所有的妖怪都心虚了,妖怪之中那些有名望的大妖,也纷纷埋起头来,不敢出头,生怕被对方盯上。大妖们不出头,小妖们也惜命。
在冷风中徘徊了许久,终究扛不住了,这大大小小近万的妖怪们,垂头丧气的退回了城墙的另一面,惊恐的看着对面,看着那倒在地上如小山一般的尸体。
铁金牌刚回到张府,迎面就撞上了他的得力下属水灵子。
“这边怎么样?”铁金牌问道。
水灵子笑呵呵的说:“损失惨重,名单上的人没了一半,清洗计划可以进行了。”
“名单呢?”
“就在书房。”
两人到了书房,铁金牌拿起名单翻开一看,很多名字都被划去,他拿起了笔,又划去了一些名字,交给了水灵子:“杀一些,留一些。”
“老大,有些可是朝廷的人,轻易不能动的。”动那些豪强就已经出格了,再动官府的人,一旦被发现,要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谁说是我们动的手。”铁金牌说道:“明明是那些妖怪动的手。”
水灵子看着自家老上司那张冷硬刻板的脸,虽然这样的是铁金牌已经干过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他都忍不住觉得古怪,谁能想到,长着这样一张脸,平日里不拘言笑极重规矩的家伙,居然会如此阴险。他点了点头:“明白了。”
“告诉那些还活着的,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军营中有5000人。”
水灵子继续点头:“我会提醒他们的。”
“对了。”铁金牌叫住了水灵子:“大枪怎么样?”
“放心吧,还活着。”
活着就行,缺胳膊缺腿的无所谓。铁金牌放心了,挥了挥手:“你去吧。”
水灵子关上了门,然后离去。铁金牌推开了窗,一只黑猫蹦了进来,铁金牌坐在了凳子上,拿出了几块点心喂给了黑猫:“他们怎么样?”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亭中饮酒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积雪初化,天气很是寒冷。而道路,也是一片泥泞,不过天空,却是万里无云。金黄的阳光洒下,却怎么也驱不走刺骨的寒冷。
采薇里面穿着长裙,外面裹了一层狼裘大氅。灰黑的软毛在她身上缠绕了一圈,裹住了脖子,衬托着白净的小脸愈加的小了。
她哈出一口白气,用力的搓了搓小手,然后把小手藏在了大氅之中。
鬼哭戴着斗笠,里面穿了铁甲,外面穿着灰色麻布长袍,脚下蹬了双长靴,提着行李从屋中走了出来,将行李放到了马背上。大黑马打了一个喷嚏,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嚼吧嚼吧。
鬼哭转过身,又顺手抓起了采薇,采薇猝不及防,轻呼一声,然后双脚腾空,紧接着也到了马背上。
距离铁金牌射杀项保国已经过去十天了,十天的时间,鬼哭一身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决定离开,绕一个大圈,北上中原,从中原入蜀。
之所以是如此走,便是因为水中妖兽的缘故。黑烟湖就位于城的南方,往南走就要下水,水中的妖兽凶猛,极为不妥。往北走,依旧要下水,不过却是在一个叫做安和县的地方,登船渡过大江。那里,应该是没有妖兽的。妖兽要到那里,需要绕一个大圈,这一个大圈子,不知道有多少妖怪存在。
鬼哭牵着马,走在街头。马背上的行李箱中,大嘴时不时探出头来,又被采薇塞了回去。
十天过去了,城中的变化也是蛮大的。最显眼的,是渐渐恢复了活力。
除了码头处,其余地方的人们走了出来,开始恢复以往的生活。而今码头处,也有重兵把守。铁金牌很有耐心,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另一座埋骨城。
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叫卖之声,鬼哭和采薇脸上都不由得洋溢起淡淡的微笑。
那刺骨的寒冷,也是驱散了一些。
北边的城门已经开了,有人进进出出,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多为装满货物的马车。
略微拖延了一下时间,就顺利的出了城。城外的路更加泥泞,满地都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水坑,要走的更加小心。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回过头来,却是长春和老铁,他们一人一马,马蹄溅起泥点,正朝这边疾奔而来。鬼哭停了下来,到了路边,等候他们。
“为何突然就走了。”奔到近前,老铁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
鬼哭回道:“想走,所以就走了。”
“你倒是潇洒。”老铁眼中透出羡慕,他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潇洒过,也潇洒不起来。
“对呀,你倒是潇洒,却苦了我们。”一旁的长春眼眶、耳朵、鼻子通红,流着泪一个劲直搓脸,天气很冷,他们策马扬鞭而来,寒风迎面,就如同刀子一般,这滋味可不好受。
鬼哭问过长春打算什么时候走,长春表示要呆一年,所以鬼哭也就没带他一起走。毕竟,他也不好做那个恶人。
说起来也有趣,师祖跟老鼠精跑了,徒孙却跟一只猫妖黏糊的厉害。也不知道他师傅知道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见长春依旧难受,鬼哭岔开话题:“走吧,前方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
几人来到了亭子处,亭中布满了枯叶。略微打扫一番,四人围着石桌先后落座。
老铁把带来的酒坛摆到了桌上,拍开泥封。长春画符施法,为酒加热。加热还需要一点时间,老铁便问:“鬼兄匆匆要走,是不是因为我爹。”
“你爹啊!”鬼哭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也确实因为铁金牌,所以鬼哭在摇摆不定中迅速坚定了立刻就走,他看了一眼老铁:“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老铁也是叹了一声,他没告诉长春,铁金牌打算让他独自一人去和那群妖怪谈判,具体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清楚。
闲聊一阵,酒已热好,老铁为几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四人端起了酒杯,老铁道:“天寒地冻,所以带了一杯热酒,为你们二人驱驱寒气。”
长春笑着道:“我寻了几处,也未寻到柳枝,也只能敬一杯酒,也只能祝你们二人一路平安,早生贵子,哈哈哈……”
这长春,当初见面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便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油滑了。
采薇脸颊通红:“道长,你说什么呢?”
鬼哭干咳两声,道:“干了。”
四人一饮而尽,此酒好劲道,一入口,便有热流一路从喉管一路到了肚子,随后扩散,从全身毛孔冲突,驱散了寒气。
采薇喝不惯这酒,咳嗽起来。三个大男人哈哈大笑,然后长春也咳嗽起来,原来他也喝不惯,本来还能勉强忍着,结果这一笑,就岔气了,咳的比采薇还严重,鼻涕从鼻中窜出。
鬼哭和老铁对饮三杯,由于要赶路,几人也不多做纠缠,就在亭外,相互告别。
埋骨城距离安和县也不算太远,不过路途,却不大安稳。
铃声中,阵阵恶念发出警告,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悉悉索索。因为铃声中的恶念,即便只有两人一马,这些藏在树林中的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目送鬼哭一行离开。
越是远离埋骨城,道路两旁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便少上一些,而地面要干燥一些。走出一段距离后,地面彻底干燥,天气也没那么冷了,速度一下就提了上来。
到了下午,便已经到达安和县。
这是一个大县,相对富饶。有酒楼客栈青楼,还算五脏俱全。
相比起埋骨城,安和县位于云梦泽边缘的边缘了,受到的影响不大,只是失踪了几人。
而其余的百姓,往常该怎么过日子,现在依旧怎么过。只是,晚上早点回家罢了。
江上的花船生意却清冷了许多,只是因为有个富商上了花船,便再也没出现了,于是,怕死的富人们纷纷不再去花船玩乐,只留下一些胆大的小年轻。
一进的县城,听着周遭的人声,便感觉被一股浓浓的安全感包围,野外那无处不在让人战战兢兢的危险感不翼而飞,铃声也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采薇松了一口气,从马背上下来,和鬼哭,并肩而行。
找了一家客栈,匆匆的吃了饭,填饱了肚子,看还有些时间,鬼哭便四处打听起渡江的问题。
若是以往,渡江自然简单,安和县附近的大江还算平和,找一个好天气,找一个船家,就能渡河。当然,要认准人了,不然渡了一半,被人家劫了财扔到江里,那可就冤枉了。
而现在,这里渡江就等于从宋国到了秦国,情况自然又有不同。
这里人生地不熟,鬼哭先是问了掌柜的,掌柜的笑笑,只是跟他说某桌的客人或许知道。就在他打算去问问那桌的客人的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漂亮姑娘找到了鬼哭,递来了一张请柬。
“这位大爷,我家小姐有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张大善人
丫鬟颤巍巍的看着鬼哭,此时此刻,她算是明白了小姐为什么说这人很好找。
一开始来这客栈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不知从哪里得罪了小姐,专门刁难自己,要自己在这家客栈找一个身材高大、长相独特、名为鬼哭的男人。
除了一个名字,还有身材高大长相独特这个形容之外就没别的了,这让她如何找。当来到这个客栈的之后,她很快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这个男人,然后她觉得,自己果然得罪了小姐。
这个男人,的确身材高大,也的确长相独特。寻常的人,眼睛要么大要么小,小眼睛一般是又窄又短,而这人的眼睛,又窄又长,细细的,就像是故意眯成了一条缝,所以说不上是小眼睛,也只能用狭长形容了。
如果光是这样,还不算独特,最独特的是他的气质。
丫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本事或者有权势并且性格强势的人有一种叫做不怒自威的气质。而面前这位,叫做不露自恶,一看就是个坏蛋,那种很凶残很凶残的坏蛋,就像是盘旋的毒蛇,徘徊的恶狼,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而且这个很凶残的坏蛋,手中拿着一口好长好长的刀,一看就好吓人。
丫鬟向着掌柜的一打听,他果然就是小姐口中的鬼哭。
丫鬟很害怕,但还是站在了鬼哭面前,颤颤巍巍的递出了请柬:“这位大爷,我家小姐有请。”
鬼哭眉头皱起,丫鬟抖得跟糠筛似的。
鬼哭拿过了请柬,看了一眼,皱起的眉头松开了:“晚上,我会去的。”
说着,收好了请柬。丫鬟松了一口气,面色潮红,浑身大汗淋漓,就像大战了一场过后,行了一礼之后,神情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离开了,也不敢像鬼哭讨要赏钱。
夜晚,县城宵禁,街上四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江上,一片灯火通明。
鬼哭乘着一叶小舟,到了一艘楼船下。登上了这艘楼船,拿出了请柬。
“原来是秦姑娘的贵客,这边请。”
一袭青色短衫,身材壮硕的龟公佝偻着身躯,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随后在前方引路。
这艘楼船,就是一艘花船,而且是一艘很高级的花船,名为飞云坊。
不仅本身很大,内部格局巧妙,同时姑娘们的精神气质也和那些妖艳货色有所不同。
这些姑娘们,相比起那些伤风败俗的妖艳货色,穿的很多。衣服,也不是那种透明的,很考究。一个个打扮得或者小家碧玉,或者大家闺秀。
大厅之中,没有想象中那么浓的脂粉气,琴声悠扬,客人和姑娘们彼此之间都举止有礼,谈笑之中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热闹却不吵闹。
啧啧,别的花船生意冷淡,这家倒是生意兴隆。
这些来往的客人们,更像是前来找这些姑娘谈心的,只不过有的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姑娘们的闺房。至于在闺房中是不是也这样彬彬有礼,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外人也看不见。
姑娘们的闺房,要穿过大厅沿着楼梯往下走。而龟公带着鬼哭,穿过大厅沿着楼梯往上走,上边,是一个个分割得大大小小的房间,被称之为阁。
和大厅一样,是招待客人聊天谈心的地方。不过相比起大厅更私密一些,相比起闺房又没那么私密。那些更值钱的姑娘们,就是在这里招待客人的。或者单独招待,或者招待一群。
杏花阁,当鬼哭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笑。
龟公不经意间看到斗笠下的这笑容,不由得浑身一颤,略带颤声的说道:“大爷,地方到了。”
鬼哭点了点头,龟公上前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个丫鬟,龟公递上请柬:“这位大爷是秦姑娘的客人。”
丫鬟抬起头,好奇的看了一眼鬼哭,然后眼皮一跳,微微移开目光,不敢和鬼哭对视,轻声道:“大爷,请进。”
她就是白天找到鬼哭的那丫鬟,看来,她是认出鬼哭了。
鬼哭抬脚走了进去,刚进门,就听到了悠扬的琴声,一声一声,仿佛山间小溪流淌而过,冲刷着溪中卵石。
屋里,能看到的是四张桌子,然后里面隔了几扇精美的屏风,屏风后面之人若隐若现,琴音便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四张桌子前,共坐了七个客人,摇头晃脑,沉浸在琴声之中不可自拔,完全没注意到,鬼哭的来到。
在丫鬟的指引下,鬼哭来到了他的位置,坐了下来,把长刀放在桌上,然后摘下了斗笠。
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一盘花生酥特意摆在了他的跟前,很是显眼。
咔嚓!
琴声乱了。
所有人都清醒过来,然后眉头紧皱,看向了鬼哭这边。
鬼哭用力的咀嚼着花生酥,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周围之人,几个怒气冲冲的人顿时觉得有一盆冰水泼下,将心中怒火浇灭。
“这位兄台,能不能小声点。”身旁,和鬼哭坐一桌的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他很有礼貌的问道。
鬼哭拱了拱手:“抱歉。”
说着,将嘴里被嚼得粉碎的花生酥咽下,手中被咬了一口的花生酥也放下了。其余的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其中一人。
他站了起来,对和鬼哭坐一桌的中年书生一拱手:“这位先生,我们可否换个座位。”
中年书生觉得坐在鬼哭旁边很不自在,对于这人的请求自然满口答应,双方换了座位。
这人,是个商人,人称张善人,和鬼哭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鬼哭还乘坐他的货船沿江而上,到了平安县。
此刻,很明显,他认出了鬼哭。鬼哭在江湖上的名声大,但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可他知道,鬼哭绝对是名副其实,甚至更加厉害。
别的不说,白家父子的死,他可以肯定绝对是鬼哭干的,毕竟,当时鬼哭在他船上,可瞒不过他。
“鬼大爷。”他低声打招呼。
“是你。”鬼哭记忆很好,认出了他:“没想到却在这里相见。”
张善人满脸笑容:“还没跟鬼大爷说声抱歉。”
张善人说的是平安县的事,鬼哭摇头道:“没事,我自己惹的麻烦,自然是自己扛,你已经帮忙了。”
张善人松了一口气,万一鬼哭记恨,除非鬼哭死掉,不然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心惊胆战。
别的强人出手,那倒还好。这位鬼大爷,本事又高,下手又狠,动不动就灭人满门,实在可怕。他一个商人,可不敢和这等狠人结仇。
一曲完毕,众人喝彩。
屏风后面传来清冷的声音:“今日有事,就到这里了,诸位抱歉!”
众人微微一愣,嘴里不满的嘟囔着,但还是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告辞,走出门去。
七人出门,门轻轻合上。
有人忽然叫道:“那人没有出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冬日已至
“看来,那家伙便是秦姑娘今夜的入幕之宾了。”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可恶,诸位,可知那家伙是谁。”
张善人连忙道:“我劝诸位莫要得罪这位爷。”
“张善人,你知道?”
张善人抚须道:“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妖刀鬼哭,鬼大爷。血洗张家堡,白府灭门案,和平县惨案,诸位可要掂量掂量。”
“白家父子……”有人比划了一个手势:“真是他干的?”
张善人高深莫测的说:“那日,他在我家船上。”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尽管张善人没明说,但他的意思众人都懂,又有人问道:“和平县惨案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日,他得罪了和平县当地人。当地人去追杀他,然后百多人,再也没回来了,当晚,和平县就被所谓的水匪袭击。这事,瞒得住其他人,瞒得住我们吗。”
“是啊,是啊,和平县附近的水匪,可跟当地人关系匪浅啊!”
有人突然一声惊叫:“我听说,这位鬼大爷当过御前带刀侍卫,救过陛下的命,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嘶……”一阵吸凉气的声音,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张善人:“我听说,有可能是宋军……那晚,张善人,您的船应该就在那儿,可知道一二。”
张善人闭口不言,摇了摇头,指了指天。众人了然,齐齐点头。
“今日,我们不谈这事了,不如,找几个姑娘作陪,观赏一番歌舞一同谈谈其他的事。”张善人提议。
其余人点头称是,一同前行。
张善人脸上挂起了笑容,他想方设法到杏花阁,不是只为了秦姑娘而来。能成为秦姑娘的入幕之宾自然是好,但更重要的,还是结交朋友。
曾经,他和这六人是互相知道的。可是,也仅限于知道。而现在,他可以通过鬼哭为契机,和这些人结交朋友。
众人一边走,一边谈。有人忽然道:“这次,多亏张善人。若不是你提醒,一旦惹上这等强人,恐怕,从此就要断根(更)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是一头冷汗,他们最怕的,第一就是那些不讲理专吃人的妖魔鬼怪,第二就是鬼哭这等强人,第三才是官府,毕竟官府如何蛮横,也是可以讲规矩的。但前两个,是不讲规矩的。
“哪里哪里,客气了,客气了。”张善人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
杏花阁中,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出:“小翠,你也出去吧。”
“是,姑娘。”
小翠退了出去,这位秦姑娘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只见她白裙抱琴,正是秦美人。
那日她逃走之后,就来到了这里,短短十日就成为了这里的花魁,在附近一带最是闻名。
光是琴音,就把一群达官贵人迷得神魂颠倒。又给老鸨指点了几下,然后这里的生意,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客人不见多,但是赚的钱,却是以前的好几翻。
秦美人有这本事,帮自己挣了这么多钱,又成了自己花船的台柱子,再加上略施幻术,老鸨自然是对她唯命是从,就差把她当老祖宗供着了。
秦美人就用老鸨的势力,帮自己打探消息。当鬼哭出现在县城中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见过官人。”秦美人微微屈膝行礼。
鬼哭拿起花生酥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吃完了一块之后,拍了拍手:“你叫我来这里,要干什么?”
“奴家就是想问问官人,红娘娘如何了?”
“你倒是忠心,她已成她所愿,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
“您是说~~”秦美人脸色有些发白。
鬼哭点了点头,秦美人恶狠狠的说:“李永道这家伙,果然就是个祸害。”
“没了李永道,她恐怕早就去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是啊!”秦美人叹息道:“可是娘娘就这么去了,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以你的本事,活下去不要太简单。”
秦美人双眸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见笑了。”
“没事。”鬼哭咔嚓咔嚓的又吃完了一块花生酥:“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请尽管说。”
“我想渡江。”
“这好办。”秦美人一口答应,这艘花船,又不是只做南边安和县的生意,北边安平县的生意也在做,弄个人过去,对她来说简单的很。
事谈完了,秦美人帮鬼哭找了个房间,鬼哭端着装着花生酥的盘子离开,留下秦美人独自一人呆在了杏花阁。
突然,秦美人捂住了脸,低声啜泣,就像是被负心汉抛弃了一般:“娘娘,您走了,奴…奴家…呜呜…您…您…怎么能这么就走了……”
在一间房中睡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鬼哭就乘着一叶小舟到了县城。下午,带着采薇和大黑马出了县城,乘着船又去了花船。
度过一晚上后,花船停泊在了大江北边的安平县,鬼哭一行下了船,自然就到了大秦境内。
秦美人办事很细心,不但把鬼哭送到了安平县,还帮鬼哭办好了路引。
大秦不是大宋,风气没大宋那么松散,这里律法严苛,从上到下极重规矩。
大宋也有路引,不过这玩意查的不严,不是必须要的。但是大秦不同,这里查得很严,没有路引寸步难行,除非你一直在荒郊野外晃荡,不进城,甚至不进村,如果你能做到,那的确可以不要路引。
也亏得这里才被大秦占据没多久,不然秦美人绝没那么容易弄到路引。
大秦境内治安比起其他地方确实好的很多,虽然这里刚刚还被大秦占据将近一年,但是这里的人们已经渐渐的熟悉了律法严苛的生活,也体会到了这样的好,不再一味排斥,甚至渐渐的自觉维护起来。
一年的时间,这一片曾经饱受战争之苦的大地恢复了活力,人们也脱离了悲伤,开始过着各自平凡的生活。
曾经的鲜血洒满大地,骨灰到处飘扬,让今年的土地格外肥沃,再加上官军勤奋巡逻,今年是一个丰收年,丰收的喜悦也加速了人们对于大秦的认同。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鬼哭一行走马观花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池村落。有路引,有武力,有银钱,再加上治安很好,一路遇到的麻烦少了很多,算是顺畅。
不知不觉间,天上的鸟儿越来越少,秋天渐渐过去。不知何时,每日清晨地面开始凝霜,水面也开始结冰。一天忽然一觉醒来,天地一片洁白。鬼哭这才恍然,冬日已至。
第一章 无人小村
雪,算不上大雪。
一粒粒,米粒般大小。相比起雨来,很是轻柔,落在了斗笠上,紧跟着就化开了。
地面也只是浅浅的一层,而树枝上,就像挂了一层霜。早晨露水凝结,也凝固在了树枝上面,在阳光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辉。
鬼哭的脚从柔软的泥土中拔了出来,随后前踏一步,踩着那一层柔柔的雪,将其踩入泥土中。
这道路,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整。本身就是一层土,被踩的结实。可是一到雨天,结实的土就变得柔软,在雨中泡久了,就会成为烂泥。
现在下的是雪,不是雨。
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的接近了中午。这地上的雪,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化开了,让地上的泥,变得柔软,缠绵。
穿过一片树林,农田出现在前方。
随着走近,鬼哭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田中枯黄的杂草横行,看起来,这些田无人打理。
田野的尽头,是一个村庄。规模不大,但也有着木质的高高围墙。这是一根根圆木钉在地面,组合而成。比不得城墙结实,不过还是有一定防御能力的。
村口大门处,大门上方还有一个小阁楼。
两扇木制的大门,一扇倒在地上,被浅浅的积雪覆盖,一扇半耷拉着,随时有倒下去的危险。
穿过田野,到了村庄。
随着鬼哭和采薇的来到,一道道黑影闪过,避开了他们的目光。
采薇翻下了马背,到了鬼哭身后,踩着鬼哭留下的脚印,眼珠溜溜的转着,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四周草屋居多,屋顶的稻草有些散了,被风刮的满地都是。还有几间屋子塌了,也没人管,任由这些屋子塌在那儿。
风吹过,穿过几扇残破的窗户,呜呜作响,似乎有人呜咽哭泣。
采薇缩了缩脖子,将小脸埋在了狼皮大氅柔软的毛皮中。
“鬼大哥,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的确不对劲,不过也正常。”鬼哭抖落身上的雪花,观察着四周:“废弃的村庄,总会有些不正常。”
说着,两人来到了一间宅院前,停了下来。
宅院用青砖砌起了围墙,不过门已经破了,再高的围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们进去看看。”鬼哭说着,摇响了铃铛,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采薇跟在了鬼哭后面,然后便看到,刚刚穿过大门的鬼哭事突然拔刀。
“叮”的一声,火花凭空绽放。
钢钉般的吹箭上面涂了毒,阴险无比,被鬼哭一刀斩断。
“准备好了。”鬼哭说的,前踏一步,走进了院中,对面堂屋的大门猛的拉开,一头熊一般强壮的山精鼻孔里喷出白烟,拖着一根狼牙棒冲了出来。很明显,这是一头山精王。
在他身后,跟着一大帮山精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嚎叫着,一同冲了出来。
原本死寂的村庄,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采薇甩出一把飞刀,飞刀阴狠的直射那个山精王的面门,山精王抬起强壮的胳膊,飞刀击中了他的胳膊,刺入肉中。
但同时,粗壮的胳膊也挡住了他的视野。
鬼哭压低了身体,迈开轻盈的步伐,一溜烟的就窜了上去。
当山精王放下胳膊的时候,他恰好就刺出了一刀。
一刀穿喉,山精王双目圆睁。
叮铃铃的铃声中,恶念如脱闸猛虎,汹涌的迎面扑来。
一群山精被吓的怪叫,掉头就跑。
山精王也被恐惧包裹,眼睁睁的看着鬼哭轻松的抽刀而退。
浑厚的力量,迅速的被抽离躯体。
山精王扔下了手中的狼牙棒,用力的捂住了喉咙,颤巍巍的跪倒在了地上。
以他的体魄,这样的伤势不至于此,但是在恐惧中,他认为这样的伤势即将夺走自己的性命,所以感觉浑身无力。
有一点,他猜对了。
缠绕在伤口上的妖气爆发,“砰”的一声,一团血雾在脖子上炸开。
伤口撕裂,山精王的脖子猛的向一旁一歪。这一下,是真的要命了。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地上的一层浅浅积雪,被他倒下刮起的风吹开,露出了下面的青石地板。
鬼哭没有看向倒地的山精王,而是透过堂屋的大门,看向了里面。
然后,叹息一声:“走吧,重新找个地儿。”
堂屋里面到处都是骨头、肉块还有粪便之类的垃圾,其余地方,想必也好不了多少。好好的一间宅子,被这群山精搞得乌烟瘴气。
两人找到了一间瓦房,相比起那宅子要简陋许多,但好歹没有被糟蹋。
屋中能搬走的东西都被搬走了,看留下的痕迹,很可能是主人自己搬走的,鬼哭甚至能够想象,这里的主人将一件件物品搬出门外,放到车上,形成高高的一摞,最后用绳子绑上,和其他村民一起,离开了家乡。
至于原因,还用想吗,肯定就是一年前的那一场战争。
不过不同的是,其他村庄有村民回归,而这个村庄,整个村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估计,十有**已经遇难了吧!
找到了一些柴,在井中打了水,烧开了,又热了一些干粮,匆匆吃过,休息了一会儿再次上路。
道路,越来越崎岖。
不知何时,连绵的大山出现在眼前。
“前方应该就是白龙谷了,过了白龙谷,便到巴蜀了。”
“是吗,那太好了!”采薇原本有些萎靡,听到这话,振奋了几分。
问题是,白龙谷可不好过啊!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刚过午时,鬼哭他们就看到了前方的山。
直到傍晚,这才来到了山脚下的县城外。
他们没有进城,而是进了县城外的一家客栈。交代了来历,又出示了路引,这才住了下来。
客栈很大,前面是大堂,招待客人的地方。后面是一个院子,很多货物就停在这里。住进这家客栈的,像是鬼哭采薇这样的人很少,大多是行商或者行镖的。
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因为长刀不方便携带,所以鬼哭把刀留了下来,就带了把短刀,然后独自一人进了县城打探消息。
第二章 吴姓老者
进了县城,鬼哭才发觉,这个县城对于武器的管制,并不像大秦境内其他地方对武器管制那样严格,配剑匕首之类的武器并不禁止,而其余的武器虽然禁止,却也只要不明目张胆的露出来就行。
究其原因,便是在县城的特殊性。
县城不大,却人多楼高。
本地人不多,外地人很多,夹杂着各地的方言,吵得让人心烦。
酒楼、饭店、客栈中,全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商人,他们和鬼哭一样,四处打探着消息。
鬼哭进了一家酒楼,招呼来了店里的伙计,点了一壶好酒,几个小菜,随后问道:“我看他们都愁眉苦脸的,这是为何?”
“客人刚到吧?”伙计虽然是问,但面上肯定。
鬼哭点头,伙计说道:“其实啊,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赔钱了罢了。”
“你坐下来好好说。”
这间酒楼饭菜价格昂贵,来的人不多,因此伙计也有时间跟鬼哭说道说道,再加上,鬼哭点的酒菜花费不少,所以也干脆坐了下来,跟鬼哭详说。
“这事,还是川王给闹的。”
白龙谷,有两关。一关在中原西部境内,也就是现在的大秦境内,位于白龙谷的东边这一头,名为铁笼关。另一关在巴蜀境内,位于白龙谷的西边那一头,名为铁门关。
现在,铁笼关这边好过,但是铁门关那边因为川王的命令,不准过。
好多商人历经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到了铁门关那边,就因为这一纸命令,过不了。
那些货物,你要么带回来,要么卖给铁门关守军,可那价格……
说到这里的时候,伙计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怜悯。
其实啊,这就是强买强卖。那样的路,你都送过去了,怎么可能送得回来。
好多商人被坑得倾家荡产,一个个挨个跳崖,摔到了山涧中死无全尸。
现在,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发愁呢。
听到这儿,鬼哭的嘴角扯了扯。
白龙谷的这一段路,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悬在半空的。道路狭窄连绵,一不小心,就得摔到山下,死得凄惨。所以无论进出,都十分艰难。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带来了高额的利润。一进一出,只要成功了,便能赚一大笔钱,导致好多人对这里趋之若鹜。
现在看起来,有不少人已经被坑了。
“这川王,到底要干什么?”
鬼哭不明白,伙计也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可能是缺钱了吧?”
说到这里,他自个儿也不好意思笑了。川王怎么可能缺钱。整个巴蜀最富饶的地方就是天府城,名义上那地方归天府城刺史掌管,可实际上川王才是那里真正的主人。掌握着天府城的他,怎么可能缺钱。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他那铁门关一关,立刻就害死了一大批人,不仅得罪了这些商人,得罪了大秦,还得罪了巴蜀境内的一大批豪门世族。这举动,分明就是脑残。
可是,铁门关守将又为何会如此配合。
铁门关的油水可不少,那里的局势非常复杂,绝不是川王一纸命令就能控制得了的。
鬼哭眉头紧皱起来,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说非常不妙。
“客官也是行商的?”伙计问道。
鬼哭摇头:“我本是蜀人,在外闯荡十年,想要回家落叶归根,现在看起来……唉!”
“原来如此,我看客官样貌雄奇,气势惊人,想必有一身好武艺,又是蜀人,如果独身一人的话,倒是还可以试试绕过铁门关。”
鬼哭眼中一亮:“如何绕过。”
伙计说道:“客官不如包个包厢。”
“可以,不过,你可别骗我。”说到这里,鬼哭双目凝视伙计。
顿时,伙计身上冷汗直冒,微微颤抖。干笑着,连连摆手:“哪里敢哄骗客官。”
“那便好。”
鬼哭到了包厢,点了一桌菜。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鬼哭道了一声:“进来吧。”
伙计带着一个穿着有补丁的麻布衣服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干瘦,颧骨高高凸起,脸颊下陷,花白的胡须胡乱的搅在一起,垂落胸前。他的一双手,犹如鸡爪,灰色的指甲留得很长,这些指甲并不尖锐,反而厚实,笔直。而他腰间,配了一把铁剑,看起来并不是一把好剑,没有一点装饰,却被保养得很干净。
鬼哭站了起来,一拱手:“老人家贵姓。”
“免贵姓吴,小子,你呢?”
“在下鬼哭。”
“鬼哭。”吴姓老者思索了一下,又仔细的打量鬼哭:“杨安?”
“正是在下。”
吴姓老者大笑:“好小子,我听说过你。”
说到这里,吴姓老者闭上了嘴,两人的目光看向了伙计,伙计识趣的关上了门,离开了。
“前辈知道如何绕开铁门关?”
“先不提这些,填饱肚子再说。”说着,吴姓老者毫不客气,一把抓起了盘中滚烫的鸡,撕开就塞进嘴里。
鬼哭没怎么吃,光是老者吃了。老者吃得很快,不到半刻钟,一桌的菜,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就连盘子都被舔得一点油脂不剩,仿佛洗过一般。
吃完了过后,他自顾自的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打了一个饱嗝,松了松裤腰带,随后说道:“我家世代供奉白龙山山神,川王特地来打了招呼,让我家山神爷不准帮助来往商人。不过你不是商人,而且还是蜀人,不在那个范畴。”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老者笑道:“别那么严肃,奉上香火便可。”
鬼哭问:“多少?”
老者答道:“一两纹银一炷香,一人要奉上三炷香。”
“一匹马呢?”
“一匹马算是两人。”
鬼哭眼皮直跳,好家伙,一口气就要了他12两纹银。可是又能怎么办,鬼哭也只能答应:“好!”
“明日,你去铁笼关,我自会找到你。”
“好!”鬼哭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吴姓老者,吴姓老者无所谓的笑了笑。
回到了客栈,鬼哭这么跟采薇一说。采薇有些担忧:“鬼大哥,他该不是骗子吧?”
“不是。”鬼哭肯定的摇头。
冤魂铁甲,已经看出了这吴姓老者的真身。只是他心中好奇,这吴姓老者为何会亲自出手干这事。
第三章 石龙客栈
次日清晨,天晴。
昨日积雪已化,露出黑色的泥土和枯黄的草木。青石上遍布白霜,水洼中凝结了一层薄冰。
铁笼关外,帐篷林立,有人挑担来往叫卖。
几个官兵在一棵树下,将一个吊死的家伙从树上摘下,随后拖去火化。
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形如僵尸,穿过铁笼关,到了关外空地,便有人发出呼喝,上前询问。很快,周围就围上了一大群,七嘴八舌。
被围在中间之人,脸色惨白,双目浑浊,突然跪倒在地,仰天高呼,泪水从眼眶迸出。顿时,众人停下询问,一片寂静。
守关的将士冷漠的看着这里,一个个仿佛雕塑。
撕心裂肺的高呼声冲天而起,扩散到了山的尽头……回荡,越显苍凉。
无论是询问之人,还是被询问之人,都是心头沉重。看来,此次注定血本无归。所有人都像是被抽掉了脊梁,被吸干的血液,杳无生机。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青石垒砌的墙,溅起了一片红。撞在墙上脑浆迸裂之人,缓缓滑落。
又是一个,众人心头默念。
他们都是商人,自然理解对方。这个死去的倒霉蛋,很可能是欠下了一大堆债,倾家荡产,就想赚这么一趟。
哪里知晓,铁门关来了这么一出。现在,欠下的债让他绝望,一想那些债主得知他还不了债后,会对他做出的事情,倒不如一死了之,这才做出了这种事。
气氛越加沉重,很快便有官兵前来,这些官兵没有不耐烦,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脸色冰冷的过来,拖走了尸体,这地上留出了一条长长的红痕。
鬼哭和采薇刚到,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采薇有些不忍的撇过头去,这些人,让她想到了她爹,都是拿命在赌。
黑烟飘起,蔚蓝的天染上了一层阴霾。绝望的哭泣仿佛厉鬼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来了。”吴姓老者出现在鬼哭他们面前,一只手扶着剑柄,一只手抓着一只油腻的鸡腿:“跟我走吧!”
到了关门处,被挡了下来。鬼哭摘下斗笠,拿出路引,随军主簿检查,百人将打扮的官兵带着浓浓的老秦口音,警惕的看着鬼哭询问:“干什么去?”
鬼哭勉强听懂:“回家。”
“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妹。”
百人将仔细的打量鬼哭和采薇,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不像啊!”
鬼哭拿手遮住了眼睛:“现在像了吧!”
百人将觉得有些神奇,这眼睛一遮,居然换了个人似的,还挺英俊,一点也没有那刚才那坏人的模样。又看采薇,有了刚才的对比,他顿时觉得像多了,至少差距没刚才那么大了。
于是,点了点头,又问:“铁门关的情况,你可知晓。”
“自然知晓。”
“那你好自为之。”
一旁的随军主簿道:“没问题。”
百人将挥了挥手:“放行!”
穿过巨大的关门,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利刃般的山峰在两旁耸立。
山峰的顶是白色的,仿佛刀刃。断崖是黑色的,犹如生铁。一些缓坡处,是黄色的。还有一些地方,点缀着绿色,那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前方是峡谷,峡谷之中有很多水,水就像是被漂白了一般,糊了一层灰白。水面有雾气环绕,蠕动起伏,时常有狂风呼啸而过,那些雾气便开始起伏盘旋,仿佛白色的巨龙翻腾。
这,便是白龙谷的由来。
那些白色的雾气,里面常有凶猛的妖怪。同时,本身有剧毒,寻常人一进去就会被毒死,得道之人有妖气护体,也会产生重重幻像,迷失其中。
所以,峡谷不能走,只能走那些悬崖峭壁上的石道。
这里是如此危险,可依旧有不少人从这里入蜀。走白龙谷的石道固然危险,但相比方圆数百米内的其他地方,已经好了很多了,只要小心不要掉下去就行了。
吴姓老者扔掉了鸡腿,晃晃悠悠的走在前方,哼起了歌谣。声音很难听,却极具穿透力,在这山谷之中回荡。这歌声一开始会有一些别的烦躁,但听熟悉了之后,就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穿过了一片竹林,不知不觉之间,人就已经来到了半空。
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边是笔直高耸的峭壁。道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山风又冷又急,吹得人脚下打飘,不经意间一望悬崖,顿时阵阵头晕目眩。
采薇的脸色有些发白,鬼哭让她上马背,大黑马很稳,再加上有踏飞燕,就算是出了意外,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可以自保。
可采薇不愿,尽管明知道这样是对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坐上马背,抬高视野,反而感觉更加恐怖。
她情愿死死地抱着鬼哭的胳膊,鬼哭也只能任她去了,这种路,曾经的杨安没少走,鬼哭自然也不怕,脚下走得很稳。
反倒是前方的吴姓老者,越走越飘,身体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要倒下的模样,还时不时取下腰间的葫芦,往嘴里灌上一口。风吹过,鬼哭分明闻到风中飘着酒香。
好在,这条道路还不算太窄,好歹还能通过一辆马车,靠着冰冷的石壁,抱着鬼哭的胳膊,采薇还能前行。
前方,出现一个石洞。
穿过百步长的石洞,又一片竹林出现在眼前。
采薇松了一口气,鬼哭叫道:“前辈,不如歇息一下如何?”
吴姓老者停了下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怎么这么麻烦……”
不过当他看到有些气喘的采薇后,便道:“好吧,就休息一下!”
说着,他对采薇道:“丫头,你这可不行现在才是开胃菜呢。”
白龙谷,最危险的地方,可不是这种悬在半空的小道,也不是这里最负盛名的石道,而是一截栈道和一处铁索桥。
所谓栈道,便是木桩钉入石壁,随后木板铺就,可以过人,但极为狭窄。而那铁索桥,连接在两山之间,比栈道宽上许多,每日都有山风不断,人一走上去便是摇摇晃晃。
这两处地方,最大的危险便来源于自身,你越是害怕,就越是危险。
而如今吴姓老者要领着鬼哭他们走的路,偏离了原道,更加危险。
看到采薇脸色越发惨白,吴姓老者烦恼的抓了抓头:“得得,咱们慢慢的走吧,去石龙客栈歇息一晚,也叫你这丫头有个心理准备,再上路。”
“多谢前辈。”采薇感激的道了一句,身处江南的她第一次走这种路,难免不适。
歇息一下过后,几人再次上路。
一路走走停停,中途,吃了个午饭,补充的体力。在下午的时候,前方吴姓老者突然停止了唱歌,指着对面大声说道:“看,那就是石龙客栈。”
第四章 彪悍老板娘
抬眼看去,便看到了吴姓老者口中的石龙客栈。鬼哭和采薇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栈,不由得同时瞪大了双眼。
所谓的石龙客栈,便是一个镶嵌在山中的客栈。
整座大山,就像是中间被砍了一刀,多出了一条笔直的缝隙,缝隙的一部分,是石道。一部分,就是石龙客栈。
看其规模,西龙客栈还不小。里面,还很可能更大。
看着采薇惊讶的样子,吴姓老者得意的道:“这就是石龙客栈,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客栈。”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鬼哭:“小子,你怎么不惊讶,难道以前来过?”
鬼哭摇头,道:“不,我也很吃惊。”
吴姓老者摇头:“没看出来。”
“鬼大哥已经很吃惊了。”采薇道:“眼睛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吴姓老者仔细的看一下,嘴里蹦出两个字:“有吗?”
鬼哭:“……”
采薇点头!
……
到达石龙客栈之前,还要经过,一段石道,也是,鬼哭和采薇遇到的第一段石道。
所谓石道,便是在石壁中,硬生生凿出的一条通道。
通道并不宽,只能容纳三人左右并行。但是道路边上,有着栏杆,头顶有遮挡,再加上一路已经习惯了一些,采薇也没那么害怕了。
可是,石道的尽头,让她脸色发白。
数根胳膊粗的铁链,穿过十余丈的天空,两头分别钉在两座山的石壁,中间木板铺就,赫然是一座铁索桥。
山风猛烈,铁索桥摇摇晃晃,铁链摩擦,发出清脆声响。
采薇脸色发白,用力的抓着鬼哭胳膊,手背青筋暴起。
吴姓老者率先走上前去,哼着醉醺醺的歌儿,摇摇晃晃的在铁索桥上前行。
鬼哭和采薇紧随其后,刚一上桥,采薇就是脚下一软,还好她抓得很紧,不然就危险了。鬼哭安抚道:“别看下面。”
采薇点了点头,眼眶中迸出眼泪,然后,鬼哭皱起了眉。只见采薇站直了,松开了鬼哭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前行,居然走得很稳。
又来了!
这一路,有好几次遭遇危险,采薇都是如此。一边流泪,一边安稳的渡过危机。这一次,又是如此。
鬼哭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大黑马走在最后,步伐悠闲。
很顺利的,几人渡过了桥,连着石道又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到了石龙客栈。
石龙客栈的门,就在这个石道的尽头。
牵着马走了进去,便听到一声喝骂:“你这死鬼也知道回来啊!”
骂人的是个女人,这个石龙客栈的老板娘。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材丰满迷人。穿着灰布衣衫,衣襟豪迈的敞开,展现吸人魂魄的深沟,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雪白胳膊,彪悍而又美艳。
此刻,她正拿着一把屠刀,戳着吴姓老者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死鬼,招呼都不打一声,一下就消失了两三天,你当老娘是治不服你了是吧!真的想死吗?”
吴姓老者满脸干笑,举起双手,背靠墙壁,满脸干笑的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有客人,别的事咱们待会再谈!”
鬼哭和采薇进的门,便发觉,这石龙客栈比想象中的要敞亮许多,并没那么昏暗。
这里面布局分割整齐,看样子非常的宽,长十余丈,宽四丈,高一丈半。
外侧和石道类似,没有墙壁遮掩,却有护栏挡住,护栏往内一丈宽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很明显这是一条过道。
过道里面也就是内侧,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大厅,摆放石桌、石凳,石桌为方形,共十五张,分三排,每张石桌周围有四张长条石凳。
然后另一部分,就是马厩,里面安放骡子和马,这两部分用木板隔开。
大厅最里面,有两扇门,一扇门就通往厨房,另一扇门通往客房。
此刻,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个个愁眉苦脸。两个伙计打扮的精干男人在厨房门口无聊的打着哈欠,目光瞟向门口内侧。
门口内侧,吴姓老者正被美艳的老板娘用刀顶在墙上,不敢动弹。
老板娘凤眸一挑,看到鬼哭和采薇,抬起一刀就贴着吴姓老者的耳朵插在了墙上。坚固的石壁,就如同豆腐做的一般,被一刀轻易的戳了进去。
吴姓老者已经被吓瘫了,只听老板娘气呼呼的说:“今天晚上再找你算账。”
然后脸色一变,挂着笑容:“哎呦,两位客官,里边请。”
扭过头来,脸色又是一变,破口大骂:“两个懒货,还不快点上来招客人!”
两个伙计浑身一抖,忙不迭的上来热情招呼,帮忙牵走了大黑马,就帮忙安排了座位。
大冬天的,这石桌石凳着实凉快,一碰着就忍不住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爽的不能自已,感觉自己不是坐在石凳上,而是坐在一个大冰坨上。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采薇神情有些恍惚,看来还没恢复过来。鬼哭道:“你们这里有什么?”
“有萝卜丝配白饭。”
“然后呢?”
“没了。”
鬼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热情洋溢的伙计:“那你还让我选什么?”
“这不是为了尊敬您吗?”
你怕不是被尊敬有什么误会,鬼哭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就来萝卜丝配白饭。”
一盘萝卜丝,一小盆白饭。萝卜丝比想象中的好吃,很下饭,但这顿饭,花了100文。
然后,伙计安排了房间。
房间也是硬生生的在石头中凿出来的,上下左右前后都是石头。通道里面一片漆黑,因此每隔几步都有一个火把,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油味。
好在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房间就在石道和大厅的上下方,在外侧留下窗口,通风而且不显昏暗。
但是,两间房100文一晚。
第二日,采薇已经恢复了过来。
两人在大厅,吃完了价值100文的早饭,喝着茶水,等待着吴姓老者。按照伙计的说法,他现在应该已经被老板娘榨干了,不到接近午时是起不来的。
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只能等着。
昨天呆在这里的客人,有几个陆陆续续的走了,还有几个依旧不甘心,待在这里,啃着干粮。
闲极无聊,两人聊起了天,自然而然就聊到了这里的奇景,采薇感叹:“也不知这石道和这石龙客栈是如何凿出来的。”
“这个我倒知道。”鬼哭说道:“这和一位巴蜀剑客有关,在我们那儿流传的很广。”
第五章 以剑开山
“大约在1000年前,有一个姓吴的剑客,便是生活在这里。在那时候,这里还没有石道,只有栈道,经常有人不慎跌落摔死。”
“有一天,那个吴姓剑客突然接到消息,自己的独子被摔死了,他先是不敢相信,因为自己的孩子学武天分极高,自幼跟着自己,这栈道不知走了多少次了,不可能会不慎跌落的。”
“但是,当他到了现场,他沉默了。他的孩子,并非是学艺不精而不慎跌落,而是栈道出了问题,塌了一截。”
“几天后,他疯了。至少在人们的眼中,他疯了。他挥舞着剑疯狂的劈砍石壁,一天,十天。一年,十年。他手中的剑,坏了一把又一把,而那坚若钢铁的石壁,居然硬生生的被他凿开了,那就是最开始的石道。”
采薇瞪大了双眼:“也就是说,这石道是那名吴姓剑客用剑劈出来的。”
鬼哭点头道:“是的。”
“这不可能吧,正常人怎么可能办到。”
鬼哥说:“他一开始的确是普通人,但到了后来,不知不觉之间居然以剑入道,不再是普通人了。后来,甚至蜀山来人,请他上蜀山,可也被他拒绝,他只是固执的以剑击石。”
“不知过了多少年,或许是十年,又或许是百年,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他笔直的身躯变得佝偻,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光滑的皮肤褶皱横生,曾经那个潇洒剑客变成了一个固执的老人。终于有一天,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他劈开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也终于灯枯油尽,倒了下去,留下了更为安全的石道,让人们行走更加安全,人们有感于他的恩德,也感慨于他的毅力,于是为他塑像,供奉香火,他便成了这里的山神。前辈,我说的对吗?”
鬼哭抬起头来,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厅中的吴姓老者。
吴姓老者哈哈大笑,没有作答,而是示意鬼哭他们跟上,开始出发。
采薇神情有些恍惚,她一边前行,一边低下头来,看向脚下的路。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世剑客,挥舞着手中已经卷刃的长剑,一剑又一剑,不断击破前方的岩石,开辟出了脚下的道路。
一声嗡鸣从鬼哭体内传出,清风剑透了出来,化作一缕青烟,飞向了采薇,绕了一圈,然后又飞了回来。鬼哭猛的停下脚步,采薇垂下的头撞到了鬼哭的肩膀,不由得捂住了额头,清醒过来:“鬼大哥?”
“前辈,可否走慢一些。”
“好!”吴姓老者放慢的脚步,看向采薇的眼神中,带起了笑意。
他们一行人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许多,开始走走停停。
采薇神情恍惚,耳中时刻伴随着吴姓老者那高亢的歌声,歌声中充满了坚韧,就像是千年前的那个剑客,以及那个剑客手中的剑。不由得,手指抚上了满是刻痕的石壁。
本来一天就该走完的行程,这天硬是没走完,才走一半不到。
但无论是鬼哭,还是吴姓老者,都没有半分不耐,十分默契的保护着采薇,不让她被外物打扰。
缘分,真是奇妙。
采薇剑术方面的天赋并不算低,可以绝算不算多高,但是,偏偏就契合千年前那个吴姓剑客劈山碎石后所形成的剑术。
采薇就这样一直维持这种状态,直到第二天中午,又一次清醒过来。
“这里,不对。”她的眼眸中,放着别样的光彩。
“有哪里不对?”吴姓老者看着采薇笑着问,他本来是冲着鬼哭来的,但却没想到有才一个人一个意外收获,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这里和前面不同,这里粗糙了许多。”
采薇蹲了下来,抚摸着地面。
“的确如此。”吴姓老者颔首道:“当初,那个剑客就是死在这里的。”
“啊!”采薇捂住了嘴:“这么说来,后边的路……”
“没错,后边的路不是他开的。”
鬼哭插嘴道:“那位剑客震撼了很多人,之后不断有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剑客来到这里,学习先辈,挥剑开山碎石,一直持续到了百年之前,这种盛况才结束。即便如此,至今依旧偶尔有剑客来到这里,走一遭石道,以山石磨练剑术。”
采薇点头,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位先辈在剑客之中的地位。
采薇有些遗憾,走完了先辈开辟之路,可她依旧觉得,似乎缺点什么,心头空落落的。
“哈哈哈哈,我们加快速度吧,丫头,在前方,有个好地方,我且带你去。”
几人加快了脚步,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一边,是好走的石道。一边,这废弃的栈道。
吴姓老者跳上了摇摇欲坠的栈道,把木板踩得嘎吱作响,大片大片的灰尘向下掉落。山风呼啸,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跟上。”他在前方叫道。
鬼哭在大黑马耳边耳语一句,让她在后面保护好采薇,然后跟着跳上了栈道,回过头来伸出了手:“过来吧!”
采薇看向鬼哭的手,又看向下方。
笔直的峭壁一直绵延往下,直到一片漆黑。她的嘴唇发白,牙关紧咬,抬起头来,一跃而起。
鬼哭抓住了她的手,她的脚踩到了栈道的木板上。木板嘎吱晃动,脸色更白。
“莫怕,我就在前面,大黑就在身后。”
采薇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眼中透出决然。她知道,自己的机遇来了。这一次若是不把握住,恐怕今生,再无机会追上鬼大哥的背影。
采薇颤抖的迈开步子,跟上鬼哭的步伐。大黑马悄无声息的跳上了栈道,大嘴钻出了行李箱,窜了出去,缠到了采薇胳膊上。
采薇心头一惊,看的是大嘴后,又是一暖,决定日后好好对大嘴,以后一天帮它洗三次澡……
栈道其实并不长,也就百十来步,可是就这短短的栈道,采薇感觉自己走了一年。
当落地之后,她的双腿颤抖不已,根本无法停下。
然而,这一次无论是吴姓老者还是鬼哭都没有休息的意思,继续前行,接着又经过了一条栈道。
不知不觉之间,周围已经有积雪覆盖,天气变得寒冷无比。而脚下,也不再是那深不可见底的深渊,取而代之的是层层云雾。
几人又一次落地,踩着满地的积雪,行走于山脊之上。
虽然落地,但这里的危险并不逊于栈道。道路依旧狭窄,时不时有积雪滑落,消失在云层之中。
不仅如此,还有狂风呼啸,冷得如刀割一般,并且劲道极大,吹得人摇摇欲坠。
采薇感觉体力急剧下降,她不仅要小心脚下,还要注意那莫测的狂风,同时,急剧下降的气温也在飞速的带着她的体能。就在她感觉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前方的吴姓老者大声说道:“到了!”
第六章 剑破石碑
映入眼前的,是一块石碑。
高七尺,宽五尺,厚一尺。通体漆黑,微微透的金属光泽。
在上面,纵横交错上百道剑痕,或凌厉或粗犷,密密麻麻,犹如蛛网。
吴姓老者拔出剑来,剑刃凹凸不平,剑尖几乎被磨平,可剑身依旧雪白,同时还给人一种古怪的凌厉之感。
只见他挥手一剑,在地面画出一条笔直的直线,鼓起的劲风卷起积雪,这些积雪翻腾的落入山崖,露出了下面青黑的地面,却是一块石台。
原来,这块石碑镶嵌在这小小的石台上,石台很小,方圆不过五尺。而且石台又立于悬崖边,一不小心,从石台落下,那就是当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这里的风尤其的大,卷起漫天之雪,忽左忽右扑打过来,扯起了吴姓老者满头的灰白长发,疯狂乱舞。
“丫头,上来试试!”
吴姓老者的声音穿透了呜呜的狂风,传入采薇的耳中。
“啊!”采薇双眼睛盯着这小小的石台,眼皮狂跳。
“光感悟不动手怎么行,上来试试,用剑击这石碑。”
“我……”采薇小脸发白,一咬牙,挪动的步子小心翼翼的朝着那边走去。
两人错身而过,吴姓老者低沉的声音在采薇耳中响起:“这石碑,有一处弱点。”
采薇站在了石台上,这一站上去,便立刻发觉了不对劲。
这石台,滑的吓人,就像是踩在冰面上一样,连站着都困难。而周围狂风摇拽,更是不敢提气轻身,生怕一个重心不稳就被吹翻下去。
同时,这冰冷的狂风刀子般击打着她的脸颊,让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胸口也变得沉闷,呼吸急促,更别提找出石碑的弱点了。
采薇站在上面,过了几个呼吸,别说拔剑击石,就连站都站不直。
“丫头……”鬼哭刚要提醒,就被吴姓老者制止。
吴姓老者道:“我的剑,不仅能开山裂石,击杀妖怪,还能斩破心魔。关键的是,这一剑,得靠自己。”
心魔,两个字沉甸甸的压在鬼哭心头。
采薇这一路,面对了太多不应该是她面对的敌人,导致她的心魔开始蠢蠢欲动。若是因为心魔而得道,那么她的身躯将会被心魔所占,成为妖魔,到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采薇在石台上挣扎,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心中的恐惧,犹如一座大山,死死地压住了她,让她挪不开脚,直不起身,拔不出剑。
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可真没用,她心中不甘。
同时,一个声音响起。
是啊!你真没用,注定追不上他的背影。既然你这么没用,不如交给我吧!让我来。你我本是一体,等我追上了他的脚步,我们和他一起浪迹天涯,嘻嘻嘻……
采薇,本来心动了。
是啊,自己不行,交给她的话,她肯定能行。可是,一想到她要跟鬼大哥在一起,采薇心中的火焰又开始涌动。
哪怕她就是另一个自己,也绝对不行!!!
又是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一股无形的力量,挣脱了束缚。
“啊!”
她一声轻喝,挥出了一剑,在黝黑的石碑上,划出一条白线,擦出一流火花。
这一剑的姿态很别扭,连尚未学剑的外行都不如。可是这一剑,却击破心中的束缚。心魔发出不甘的惨叫,潜伏下去。
一股狂风突来,采薇脚下打滑。
鬼哭心头一惊,刚要上前,却被吴姓老者按住:“等等……”
采薇以手撑地,在边缘处,以半跪的姿态停了下来。
她抬起了头,重新站起,身躯笔直,就犹如一柄出鞘利剑。
吴姓老者的大笑:“剑胚半成。”
只等她击破石碑,便是剑胚大成之时。
采薇垂下眼眸,眼皮挡住风雪。近在眼前的石碑不甚清楚,上面的剑痕也恍恍惚惚。
她深吸一口凉气,阴凉刺骨,在体内炸开,鼻头发红,忍不住又落下了一滴泪。
然后,出剑。
叮!
石碑上一朵火花溅起,采薇脚下一个趔趄,身躯一晃,差一点又一次摔倒。
她抬起手,抹掉了脸上冰冷的泪水,缓缓收剑回鞘,做出了一个拔剑式的姿态。
鬼哭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将眼睛撑大了那么一丝,仔仔细细的观察的采薇。
刚见面时,采薇还是一个稚嫩的女孩。
后来,这一路走来,变成了一个努力长大的女孩。
到了现在,看着她一点点蜕变。鬼哭有一点预感,当她彻底击碎那块石碑的时候,就是她长大的时候。她将变得独立,不再小鸟依人,不再要自己张开双翼悉心照料保护,帮她挡风遮雨。
莫名的,心里酸酸的。但脸上,忍不住展露笑容。
“呛”的一声,利剑出鞘,笔直的刺在石碑上。没有火花绽放,只是剑尖微微的刺进去了一点。
这一剑很快,非常标准的一记拔剑直刺。采薇的手很稳,缓缓的退后一步,又一次收剑回鞘。
尽管这一记直刺无功而返,可看着采薇的一举一动,鬼哭和吴姓老者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伴随着采薇一记又一记的直刺,两人的笑容也越来越夸张。
采薇的剑越来越快,手越来越稳,出手越来越果断,双眸也越来越明亮。
第三十四次直刺过后,她猛的停了下来,闭上的双眸,静静回忆着每一次直刺的手感,回忆的每一次那石碑传来的微弱反馈,思考着其中的区别。
风越来越急,被卷起的雪越来越浓,采薇的风情若隐若现。
猛然间,她动了。
睁眼,拔剑,呛!!!
长剑嗡鸣,余音不绝。
笔直的剑身没入石碑,不在锋利的剑从石碑后面透出。
一剑,贯穿!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一道道裂缝扩散,整个石碑顿时轰然破碎。
原来如此!
采薇终于知道传说中的那位吴姓剑客,是如何硬生生的在大山之中开出一条道的了。
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大地晃动,积雪崩塌。大片大片的裂缝在脚下蔓延,整个石台,一股巨力掀飞出去。
采薇一声惊呼,大黑马腾空而起接住了她。紧跟着,头顶一暗,翻腾的石台朝着采薇和大黑马就砸落下来。
第七章 封印巨鹰
眼看,采薇和大黑马就要毙命于石台之下,鬼哭突兀出现了。而在他刚才所在的地方,还留有他的残影。
看着翻腾而下的石台,鬼哭拔刀就斩。
呛!
一刀飞斩,火浪翻腾。
坚固若铁的石台,被一分为二,从两侧翻飞而出,轰隆隆的砸到了两侧的地面,大地开裂,积雪纷飞而起。
地面终于轰然破碎,一颗巨大的头颅破土而出。
紧接着,一对巨大的羽翼从两侧扬起,带起四射的罡风。
每一根羽毛仿佛钢铁打铸,散发着金属的光泽,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遍布了它的全身。
原来,他们就在一只翼展达到十丈巨鹰的身上。而那个石台,就镇压着这个巨鹰的头颅。
吴姓老者,忽然面目铁青,身躯猛然拔高。
浑黄的气体,从无数山峰处涌来,不断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一丈、两丈、三丈……
在五丈高的时候,吴姓老者停止了生长。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巨人。
铁链翻腾而出,巨鹰被铁链缠着,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破铁链。
妖气冲天,脚下云海沸腾。
鬼哭凭空一刀,铃铛剧烈摆动。猖狂的恶念冲破沸腾的妖气,劈开了一条道路。大黑马载着采薇踏雪而行,沿着鬼哭劈开的道路,直奔另一座山峰。
而鬼哭从半空坠落,落到了这只巨鹰的背上。剧烈翻腾之中,连忙用刀刺进了巨鹰的背,不让自己被甩飞出去。
吴姓老者凝聚而成的石巨人如落地生根,稳稳的站在了巨鹰的背上,无论它如何翻腾,都无法摆脱。
他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长达两丈多的巨大长剑,弯下腰来,一只手,拽住这只巨鹰的羽毛,一只手举起剑就要刺下去。
“死鬼,你敢!”
高亢的声音冲破了云层,又一个石巨人腾空而起,砸落到了这里。
两只手抓住那拔地而起绷得笔直的铁链,用力下拽。
巨鹰发出哀嚎,居然被一点点的重新拽了回去。
吴姓老者手中巨剑开始发生变化,原本锋锐的剑尖,四散开来,一柄利剑,变成了一根粗大的棍子。
棍子一插而下,那些石头仿佛流动的水一般,迅速的覆盖了巨鹰全身。
咔嚓!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巨鹰又重新变成了山尖,又有一个崭新的石台连着石碑出现。
鬼影步!
鬼哭腾上半空,避开了脚下如水流般的石头。等到石头重新凝固,他这才落地。
那巨大的石巨人崩塌,吴姓老者恢复原样,神情有些萎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拔出腰间利剑,“刷刷刷”的一连串剑影闪过,光滑的石碑瞬间密布剑痕。
然后,收剑回鞘,衣诀猎猎,满脸花白的胡须狂乱飞舞,当真是个绝世剑客,
“你个老不死的!”
伴随着一声厉喝,白嫩的拳头砸在了他那张老脸上,吴姓老者飞了出去,砸落在地,在地上翻滚摩擦,一路沿着山脊滚了下去,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老板娘出现了,原来,她就是另一个石巨人。
一拳打飞了吴姓老者,她双手环抱胸前,气喘吁吁,一阵阵骂声响彻山头。
原来,她是巫山神女的干女儿。
脚下的巨鹰,便是她的嫁妆。
而吴姓老者,自然就是当初那个吴姓剑客,也就是白龙山的山神。
当初她和吴姓老者,共同将这只巨鹰封印在这山顶,打算等到这只巨鹰屈服后,拿来当坐骑。
可是100多年过去了,吴姓老者很明显就把这事给忘了,稀里糊涂的带着采薇来练剑,一不小心就把巨鹰给放出来了,还差点把巨鹰给弄死,引得老板娘愤怒无比,把吴姓老者一拳揍飞。
鬼哭弯下了腰,努力的掩藏身形,看着彪悍无比的老板娘,悄悄往后退去。
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吴姓老者,他又用土遁术回来了。
“小心点,跟我走。”他低声的说道。
……
清晨,铁门关外,一处无人的山沟。
大地突然裂开一条裂缝,鬼哭一行人走了出来。
吴姓老者最后出来,合上了裂缝。
“我最多也就能送到这里了。”吴姓老者说道。
鬼哭抱拳道:“多谢前辈,只是晚辈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
“为何前辈会亲自出手,送我等过白龙谷。”
“就这个啊!”吴姓老者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自然是为了见识见识被仙剑清风看上的人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清风?”鬼哭很是惊讶:“前辈为何知道清风?”
吴姓老者哈哈一笑:“当初,老夫还长得英俊潇洒的时候,也被清风看上,差点成了清风剑主。”
不过当时,吴姓老者沉迷于砍石头,日渐消瘦不可自拔,所以也只能辜负仙剑清风的一往情深了。
“看你的样子,为何现在还未成为清风剑主?”
“我不想成为清风剑主。”鬼哭摇头。
吴姓老者大为惊讶:“你可知道,一旦你成了清风剑主,就连我,也不敢直面你的锋芒。”
吴姓老者是何人,白龙山山神。
由于他生前就已经够强了,加上所处的位置是巴蜀少有的几个出口之一,香火极为鼎盛。再加上生前事迹,很多剑客墨客都对他极为崇敬,相关于他的诗篇数不胜数,让他香火更加鼎盛。
这世间,能比他强的山神不过十指之数。(其中一个就是他丈母娘巫山神女)
可即便强横如此,也不得不承认,不敢直面剑主,可见剑主之强。
“成为剑主,非我所愿。”
“好一个非我所愿。”吴姓老者感慨不已,然后看向了采薇:“丫头,你过来。”
采薇走了过来,道了一声:“师傅。”
吴姓老者满脸欣慰:“我本以为,我的剑术将终身埋于山谷,却没想到,还有传扬出去的那一天。”
采薇认真的说:“定不会让师傅的剑术蒙羞。”
吴姓老者道:“我信你,但还有最后一个礼物要送与你。”
说着,转头看向鬼哭:“小子,我们来斗一场吧!”
吴姓老者教会了采薇如何用他的剑术与自然斗,与心魔斗,但还没教她如何与人斗。
剑术,一开始终归是与人斗的。
第八章 不分上下
光秃秃的树木,一棵棵的矗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地上的落叶,随风滚动,沙沙的声音,遍布了整个山沟。
一块平地上,鬼哭和吴姓老者相对而立,互相相隔三步,四目相对,各自严阵以待。
枯黄的树叶骚动着脚踝,时而被卷上半空,挂在了两人的身上,打在了两人的脸上。两人犹如雕塑,一动不动,就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铃铛微微摇晃,慵懒而又清脆的铃声一点点的传荡开来。
采薇抱着剑,靠着一棵大树,紧张的盯着场中。大黑马陪伴在身边,大嘴盘旋在大黑的头上,直起了脖子。
呛!
出鞘声来的突兀,余音悠长而又绵延。
吴姓老者一剑笔直的刺出,瞬间便穿透了鬼哭的身躯。鬼哭的身躯化为泡影,那他本人,出现在后面一步开外。
鬼影步!
双方武器同时出鞘,和鬼哭慢了一步,所以只能后退。
此时,刀已完全出鞘,这后退了一步,已经为他争取到了足够时间。
叮!
一道火星溅起。
刀剑相撞,随后同时弹开。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接着同时回头,又一次刀剑相撞。
大脚往地上重重一跺,带起劲风卷起满地落叶,鬼哭稳住身形。
另一头,吴姓老者脚尖紧贴地面,脚跟一起一落,便不带半点烟火气息的稳住了身形。
兔起鹘落之间,两人已经完成了一次交锋。
两人双目同时一凝,吴姓老者率先出手,一步腾空,紧跟着就是飞身一剑。
鬼哭身形一矮,长刀破空,刀光仿佛皎洁明月。
剑身颤动,刀口微震。
吴姓老者身躯还未落下,就借力再次腾空。鬼哭手指一点斗笠帽檐,微微抬起头来,拖刀而立。
一剑从空中笔直贯下,一刀划过地面直冲云霄。
吴姓老者身躯一动,半空凭腰发力,一个瑶子翻身躲开一刀。鬼哭向前一扑,身体飞转,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一剑。
吴姓老者刚刚落地,鬼哭身体一转,就是一刀扫出。吴姓老者身体微微向后一仰,刀尖擦着他的脖子掠过。
紧接着,吴姓老者就仿佛一根弹簧,迅速弹了回来,抬手就是一剑。
叮!
剑刃刺中刀柄,两人错身而过,再次转身。
长剑笔直刺出,长刀笔直刺出。
吴姓老者身体一侧就欲躲开刀锋,刀身跟着一转,刀尖直追吴姓老者的身躯。
“嘿!”
吴姓老者口中发出厉啸,一剑点在了鬼哭刀身上,长刀一歪,割断了几根花白长发。
双方,开始互相周旋游走。
你来我往,刀剑磕碰,或者一触即走,或者相互缠斗。
吴姓老者眼力超绝,每一次都能看到鬼哭刀法的破绽。
鬼哭决断非凡,或进或退,每一次所处之位,都造成以长打短的局势,让吴姓老者难受无比。
双方将遇良才,半斤八两,谁都无法奈何谁,谁都没有办法占到半分便宜。
又是几个回合的交锋,双方都犹如陷入沼泽,越打越别扭。
鬼哭和吴姓老者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吴姓老者可不仅仅想要让采薇知道,他的剑术是如何与人争斗的,还要让采薇临走前看到他的风采。
鬼哭也自然知道吴姓老者的目的,想要把自己当作踏背景板,于是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痛快无比的把这个老东西打得落花流水,在采薇面前维持自己的风姿。
可结果,两人越打越难看。
刀剑又一次磕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抽身而退。
鬼哭呼吸悠长缓慢,手指轻轻的抚过刀身,调节着自身状态。
吴姓老者持剑立于身前,长剑笔直指天,双目扫过雪亮剑身,看着剑身上倒映着自己的脸庞,眼中厉色一闪。
脚下同时一跺,枯叶飞扬。
两道人影对射,凶悍的向对方撞去。
猛然间,鬼哭拔刀就斩,刀口火浪两分。吴姓老者抽剑就刺,一片剑花飞舞。
猛然间,火浪崩碎,剑花破裂,两道人影相错而过。
鬼哭身形忽然化作一道青烟,就突兀的出现在半空,双手紧攥刀柄,长刀高举,赤红色的刀刃还未冷却,对着吴姓老者的背影就是一刀劈落。
吴姓老者猛然回头,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只握住剑柄,一手手掌顶住剑镡,向后便是一刺。
嗤啦一声,一溜火花飞溅。
刀锋被弹开,劈入泥土,利剑直击鬼哭面门。
叮!
吴姓老者感觉自己一剑击在了铁板上,虎口巨震,手中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定睛一看,却是鬼哭左手抽出短刀,反手握住,刀背紧贴手臂,挡住了这一剑。
鬼哭一声狞笑,刀口微微一扭,贴着剑身就直削过来。
吴姓老者连忙抽身飞退,紧跟着就见鬼哭双手持刀,刀势仿佛旋风刮来。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吴姓老者被鬼哭压在身下狂揍,连绵不绝的刀是让他一时间狼狈不堪。
可是,当他反应过来,看清了鬼哭的刀势,立刻就找到了破绽,反击的一剑刺破鬼哭衣袖,差点削掉鬼哭手腕。
鬼哭又是一阵狼狈不堪,飞退抵御,结阵而守,吴姓老者又是一阵无可奈何。
两人从早上打到了上午,结果单靠技巧谁都奈何不了谁。除非双方下死手,不然这种点到即止的较量一两天内,别想分出胜负。
此时此刻,大黑马无聊的打着哈欠,昏昏沉沉一副想睡觉的样子,大嘴已经萎靡,耷拉在大黑马的头顶。好在,采薇眼睛睁得大大的,正认真的看着。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不肯认输,一阵无奈,然后同时收手。
“丫头,看清楚了吗?”
“嗯嗯!”采薇连连点头,吴姓老者想要展现他的风采的目的失败了,但是,另一个目的却成功了。
他和鬼哭打得有来有回,两人从早上打到了上午,打了一个多时辰,把所有的剑势变化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上风该怎么打,下风该怎么办,平局该怎么打,僵持中该如何破局,对方没有破绽时又该如何逼出对方破绽,这些,都让采薇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着采薇的样子,吴姓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略带遗憾的离去。
等到鬼哭他们远去,吴姓老者又突然钻了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满脸愁容。
“唉!”幽幽一声长叹,数不尽的落寞。回家之后,面对那头暴怒的母老虎,又该如何是好。
第九章 回到家乡
这个冬天,比以往要冷很多。
巴蜀很少下雪,往往几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可是这个冬天,已经开始下第三场雪了。而且,雪很大。地面上的积雪,厚达三寸,这是以往绝对无法达到的深度。
杨老五是杨家村人,现在,他戴着斗笠,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衫,正挑着一担柴,走在羊肠小道上,前往穷县。
尽管穿着草鞋的脚嘎吱嘎吱的将积雪踩进泥土,脚趾被冻得通红,但他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下雪好啊,下雪,穷县需要的柴火就多,自然,柴火就变成了紧俏货,价格就贵了。
就在他兴高采烈之时,突然从路旁窜出三个大汉:“老头,打劫!”
杨老五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没想到,他杨老五有一天,居然还能被人打劫。
他回过头来,后面又有两个大汉堵路。
他掰了掰手指,一共,有五个人。
苍天啊,没想到他杨老五今生今世还能被五个人打劫。
他试探的问道:“你们说啥?”
为首的一个汉子恶狠狠的道:“打劫!”
一字一顿,十分清楚。
杨老五指了指自己:“你们要打劫老子?”
“废话少说,快把钱交出来!”
杨老五怀里就揣着两文钱,这不是入城费。穷县没有入城费,连个守城门的官兵都没有,也就是到了晚上派几个人去关门,到了早上派几个人去开门而已。
穷县也不穷,县里就没茅草房,全是砖瓦小楼。只不过是因为川王收不上足量的税,一怒之下,把这个县的名字改为了穷县。
按照本地人平日里的说法,老子又不靠你官兵保护,给个毛的税。当然,后来还是给了,毕竟人家川王也要脸,但是给的税钱嘛,附近几个县倒数第一。
所以,这个钱是杨老五的喝茶钱。他打算犒劳一下自己,在城里暖和的茶馆中喝口热腾腾的茶,找几个老兄弟闲聊闲聊。
这两文钱很重要,所以他不打算给。
“不行,没钱,你们看我像是有钱的吗。”杨老五梗着脖子道。
几个流窜到这里的强盗对视一眼,也确实觉得,大冬天只穿这么点的杨老五没钱。所以,为首的那个又叫道:“既然如此,你把柴火给我。”
这两大捆柴火在这大冬天的还是很值钱的,至少,能让他们兄弟们吃顿饭。
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饿的着不住,不然,哪里会打劫这穷老汉。
天上又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飘飘落下。
强盗们看了一眼这雪,心中咒骂:“该死的雪。”
若不是这雪,他们不会沦落至此。
杨老五看了一眼这雪,叹了一口气,这雪更大了,这柴火更值钱了啊。想着,他放下了担子。强盗以为他认怂了,拔出腰间的牛耳尖刀,威胁道:“快点,别耍花样!”
杨老五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嚓作响,然后把手伸进了柴火堆里,取出了一把三尺长剑。
剑很简陋,只有剑身和剑柄,看起来就是,两个木片夹着一个铁片,然后用布缠绕木片。
然而,几个强盗傻眼了。他们看了看手中的刀,一尺多长,看了看杨老五手中的剑,三尺多长。
强盗们心头有些发虚,不过很快又重新鼓起了勇气。杨老五的确有剑,但他的年龄太大了,身体也瘦弱,须发皆白,即便有剑也不是他们对手。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五个人。
“上!”
五个人一同扑了上去……
“哎呦!轻点轻点…嗷…啊啊啊……”
“别拔我裤腰带,别拔我裤腰带啊……”
“救命啊,喘不过气来了,喘不辶……”
“痛痛痛……”
“要死要死,流血了啊!”
五个汉子,被叠在了一起,像猪猡一样,毫无反抗力的被杨老五扯掉裤腰带,绑一个,掀翻一个,露出下面的,又绑一个……
树林中,采薇已经看傻眼了。
就在刚才,她想前去帮忙,却被鬼哭拦住。鬼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好笑。才回家乡,就又见到了这一幕。
他还记得十岁那年,几个流窜的强盗到了这里,打算拐走几个小孩,却被几个小孩绑住卖到县衙的情形。
距离离开白龙谷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半个月来,他们一路披星赶月,终于在今天赶回了杨安的家乡。
“走吧!”
鬼哥说着,往外走去,采薇和大黑马连忙跟上。
此刻,杨老五心中美滋滋的,没想到今天,能遇到这么好的好事。
五个壮年汉子,一看就有一膀子力气,在县衙,能卖上三四十两银子。县衙可没牢房供他们住,后山的铁矿才是他们下半辈子的归宿。
更重要的是,他开荤了。没想到,老到老了,还能真正的以剑术对敌一次,而且还是一打五。虽然这些强盗实力差了些,武器差了些,但那是一打五啊,无论怎样都可以拿出去跟那些还没开荤的老兄弟吹嘘吹嘘。
忽然,他耳朵一动,警惕的抬起头来:“是谁?”
“是我,五叔,你还没死呢?”
鬼哭抬起了斗笠,露出了那双狭长的双眼。整个穷县周围,长得这么一双邪门的眼睛的,除了杨家村杨安那小兔崽子,还能是谁?
“狗日的,是你小子!”
杨老五哈哈大笑,兴奋之意难以言表。他老爹就是他们杨家村的骄傲,不仅如此,还把李家村的凤凰娶了过来,把李家村的男女老少气得火冒十丈。
而安小子更是争气,武力值稳压同辈,把李家村的那群小子打得抬不起头来。
什么?
有个李玉和他齐名?
开什么玩笑,李玉那小子打得过他们的安小子吗,完全不是对手?
读书?
读书好有个屁用,能识字就行了。
读书可以当官?
当官有个屁用,能有当大侠威风吗?没有当大侠赚钱吗?
就算比大侠威风,比大侠赚钱,可是人又威风又赚钱的同时还可以四处潇洒,并且有个好名声吗?
他们穷县周围的几个村,就是靠当大侠起家的,有当大侠这么好的前途的职业不去干,去读书?脑子瓦特了。
至于长得帅,长得帅有个屁的威慑力,安小子长得多好啊,那双眼睛贼邪门,一眼看去,心里头嗖嗖发凉。还没动手,对方就怕上三分。
就是因为这面相,村里所有人都觉得,这小子习武天分肯定比他爹高,他爹那面相长得不好,跟个小白脸似的,那李玉倒跟他爹长得有几分相似,和他爹一样都受姑娘们喜欢。
“tnd,你又长丑了,真好!”杨老五由衷的笑道,又看到鬼哭身后的采薇:“呦,格老子滴,还拐了个女侠回来当媳妇,你这臭小子真给我们争气啊!”
一下子,采薇双颊通红。鬼哭解释:“不是媳妇儿,是我认的一个妹子。”
“哦~~妹子啊!”杨老五脸上挂上了笑容,意味深长:“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