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风雨欲来
火云洞前,有一座道观,名为岱宗庙。原本只是几座草庐聚集而成,不过经过历代皇帝的扩建,如今这里规模极其宏大。
这里有建筑数以百计,其中大门十二座,大院小院繁多,钟楼鼓楼俱全,宝塔林立,大殿庙宇巍峨浩大,走廊凉亭可观秀丽风景,松柏奇石没于云中,俨然成了道家圣地,天下天师府的总坛。
人们说要去泰山朝圣,其实指的就是到岱宗庙来。
随着昨日王金牌带着一干人来到了岱宗庙中,现如今,整个岱宗庙不复往日清幽,可谓是人声鼎沸。
道家弟子并不喧哗,却架不住人多。
清晨一到,钟声响起,弟子起床早课,整个庙中就弥漫着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接下来就是习武声、念经声、修行术法声等等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这才渐渐减少。
随着太阳落山,整个岱宗庙到处充斥着烛火光辉。不知为何,夜里巡逻的弟子格外的多,他们打着灯笼,提着剑,脚步匆匆。
这一夜,月黑风高,虫子青蛙也停止了鸣叫,整个泰山一片静悄悄的,气氛压抑。
断魂崖,此处是禁地,并非是因为这里有什么机密,而是因为这里十分危险,一到此处,总有人忍不住要跳下去。
好在此处偏僻,除了少数闯入这里的冒失鬼,来者不多,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凶名更甚,早在几百年前,就连鸟雀都不会经过这里了,因此这里更加荒芜,野草荆棘丛生。
而就在这样的地方,在今夜,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悬崖的边缘,然后,一个身材巨大,却仿佛骷髅一般干瘦的人影从悬崖下面爬了上来。
“呵呵呵呵……”这道人影是巴罗祖巫,他看起来苍老到了极点,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弯腰驼背,手臂双脚那粗大的骨节突出,指甲如同扭曲的匕首,漆黑肮脏粗糙,非常难看。
现在的巴罗祖巫,和以前相比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面貌,即便是熟悉他的人,如今看到他,恐怕也完全认不出来了。
“嘿嘿嘿嘿……”巴罗祖巫低沉的笑了起来,骷髅一般的脸上挂满了对自己的嘲讽,获得了那些自称为魔的家伙的力量之后,他就后悔了。在那一刻他忽然明悟,北风要针对的,恐怕不是妖,而是魔。
这些魔的力量实在是太过邪恶,能让万物腐朽,生命凋零,可以说是移动的天灾,万物的克星。
没人知道这些魔来自于哪里,就连魔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他们与人族的联系十分紧密。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巴罗祖巫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心智受到了影响,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完全不是他的意志能够抵抗的,在他放下心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的双脚,带着粘稠的浓液踩在了地上,地上冒起了刺鼻的浓烟,他一路前行,经过半人多高的野草荆棘。
野草凋零,荆棘枯萎。
此时正是晚春入夏之时,绿叶红花,满山遍野都弥漫着香气。
可是突然,一片花海迅速腐朽,爆发出令人呕吐的恶臭。
巴罗祖巫浑然未觉,见到这一幕,他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刺激着他的心脏。
他像是个顽童一般雀跃起来,一蹦一跳的朝着那些没有腐朽的野花踩去,开心的露出了满口的尖牙。
“蠢货,别忘记了你的使命。”魔的声音在心头想起,巴罗祖巫愣住了,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浑身发抖,瞳孔收缩,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躬身尊敬的回答道:“是,我的主人们。”
巴罗祖巫表情变得严肃,佝偻着身子,脚下生风一般朝着火云洞而去。
不过很快,他又停了下来,因为灯火辉煌的岱宗庙横在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钟声响起,整个岱宗庙忽然火光大盛,原本就明亮的火光愈发明亮,让整个岱宗庙周围宛如一片白昼。
巴罗祖巫根本来不及躲避,身形显露,庙中传来惊呼。
巴罗祖巫抬手遮住了眼睛,他讨厌火焰,讨厌火光。等到眼睛稍微适应,他放下了手臂,然后看到一个个天师府铁牌银牌立在墙头屋顶严阵以待,武器法器持于手中,玉符捏在掌心,显然早有准备。
巴罗祖巫嘎嘎怪笑一声,抬手一指。一个银牌忽然捂着心脏跪倒在地,其他银牌铁牌见状,神色大变,伴随着后方王金牌一声大喝:“杀了他。”
无数法器散发光彩,玉符或者被捏碎,或者直接甩了过来,各种法术形成的洪流瞬间爆发,闪电火焰交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巴罗祖巫所在之处方圆方圆十丈被瞬间泯灭,露出一个巨大光滑的圆坑。
火云洞中三老预言将会摧毁泰山的魔头死了?
王金牌理智告诉自己没人能在那种可怕的攻击下生还,即便是魔头也不行,可是隐约中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桀桀桀……”
“什么声音?”王金牌疑惑的看向四周。
“张银牌,你怎么了。”刚才捂着心脏跪倒在地的银牌身边,一个铁牌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金牌这才发觉,原来那诡异的笑声,正是从张银牌身上传出来的。
王金牌神色微变,捏住了手中法剑,准备施法。
张银牌突然抬起头来,他身边的铁牌被吓了一大跳,原来此时此刻,张银牌的脸已经被扭曲的不成样子,眼中射出绿油油的幽光,就像是一只贪婪的恶鬼。
“快闪开!”王金牌突然大叫,然而那个铁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银牌一掌击中。
一掌不足以杀死一个铁牌,但掌心雷能够办到。
轰!
掌心冒出了雷电,瞬间那个倒霉的铁牌就成了一个焦炭。
王金牌一挥法剑,只见无数光点朝着张银牌飞舞而去,张银牌却哈哈大叫一声主动迎了上去,身上鼓起劲风,那些光点全部吹开,显然他早有准备。
“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会用这一招了。”张银牌扔掉手中玉符碎片,竖掌对准了王金牌,大叫道:“掌心雷!”
王金牌红着眼睛竖起法剑:“休想!”
“死!”悲愤的声音从张银牌身后响起,一口气从身后穿透了张银牌的身体。
张银牌呕出一口血,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后面双眼通红的那个铁牌:“不可能,我明明……明明已经看到了未来……”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金牌瞳孔一缩。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怪异的嗓音从张银牌的口中响起,张银牌带着怪异的笑容,伸出手撕开了自己的头皮,然后,一个佝偻高大的身躯从里面钻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执念心魔
一个一丈多高的人从一个七尺多高的人体内钻出来,那种震撼感,实在是太过强烈。
当巴罗祖巫彻底钻出来后,张银牌只剩下一张皮了,挂在了刺穿他身体的那口剑上,随风晃动。
“啊!”手持剑的铁牌被吓得扔掉了剑,滚带爬的向后面跑去,而他却忘了自己站在墙上,脚下一滑摔了下去,然后直接被摔晕了。
众人脸色古怪,这个铁牌的胆子绝对不至于这么小,他恐怕是受到了巴罗祖巫某种诡异的法术或者神通的影响。
不约而同,所有人都不由得悄然退了一步,看向巴罗祖巫眼神很是忌惮。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巴罗祖巫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眼珠子从手指缝中露了出来,冒着绿油油的光芒,咕噜噜的在眼眶中飞速打转,只听他扯着怪异尖锐的嗓音开口道:“你们可知,张银牌为何会如此轻易中我的这招吗?”
众人自然不知,巴罗祖巫嘿嘿的笑了起来:“张银牌,本名张忠君,自幼修道,最终在48岁得道,52岁为了更进一步,加入天师府,兢兢业业一干就是45年,曾经是铁牌,45年之后还是铁牌。渐渐的,他开始心生不满,凭什么自己打死打活也才得到这点资源,就因为头顶那个家伙占着银牌的位置,自己就死活升不上去。于是,他开始颓废,开始流连与花间酒色,如此又过十年,颓废下来的他对于银牌的位置的执念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强烈……”
“魔头,闭嘴。”王金牌心生不妙,连忙一剑刺向巴罗祖巫,巴罗祖巫挥出一爪,轻易的拍开这一剑,哪知剑身中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巴罗祖巫被白光击中,紧跟着身体就是一顿。
好机会!
王金牌努力握住因为巴罗祖巫的巨力而不断颤抖的法剑,让其不至于脱手而出,随后顺势转身,一剑刺向了巴罗祖巫的膝盖。
猛然间,王金牌浑身一顿,从墙头栽倒下去。他双眼瞪得溜圆,一脸不可思议,心中大叫不妙:不好,是术法反制,这怎么可能!
而其他人,其中很大一部分不明所以,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瞳孔猛缩,他们看的分明。
刚才,王金牌施展定身术,巴罗祖巫将定身术反制,于是王金牌反而被自己的定身术给定住了,从而从墙头坠落。这些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绝对没那么简单。
术法反制的条件极其苛刻,首先就要求妖气的质量必须超过对方,这一个条件,巴罗祖巫毫无疑问是达成了的。他体型比对方大,量一般情况下都会比对方多,他有900多年的道行,是对方的两倍左右,质的方面,也肯定没问题。
第一个条件达成了,还有两个条件,第一点,必须对对方的法术足够了解,第一点,必须抓住那一瞬间的时机。这两个条件,无论怎么看,巴罗祖巫都不可能达成。但是偏偏,他做到了,这也是知情人为何震撼的缘故。一个巫族人,居然将一个人族人的法术给反制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王金牌!”其他人纷纷大叫,一部分人使用法术攻击巴罗祖巫,一部分冲上前去抓住王金牌就往后退。
轰隆一声,墙被炸的粉碎,与此同时,王金牌挣脱了自己的定身术。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和众人一同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片被激起的烟尘。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身后突然响起巴罗祖巫的声音,众人连忙回头。却发现巴罗祖巫坐在他们身后一间房的房顶上,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王金牌瞳孔猛然收缩,因为这个巴罗祖巫所在的位置,原本应该是一个铁牌站在那里的。
“你把龙剑怎么了。”有一个银牌大叫道。
“原来他叫龙剑啊。”巴罗祖巫用铁钩式的手指掏了掏耳朵,一脸怪异的笑道:“他不是被你们杀了吗?”
所有人如遭雷击,那一堵被他们炸的粉碎的墙那边,激起的烟尘已经被风吹散了一些,隐约可以看到,碎石之中,似乎有些骨渣以及焦透的了碎肉。
“啊!”一个铁牌惨叫着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兄弟,是我害死了你啊!”
其他一些铁牌或者银牌脸上阴晴不定,又是愤怒,都是愧疚。
“斗转星移之术。”王金牌咬牙切齿:“不可能的,你这个魔头是一个巫族人,是如何知道这个术的,而且,你没有法器也没有玉符,又是如何施展这个术的?”
“这个术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至于如何施展……”巴罗祖巫笑眯眯的伸出了左手手掌,小拇指已经不翼而飞,伤口正在潺潺的流出血液,而血液一离开身体,就在飞速变干,等到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成了一颗红褐色的干透了的血渍。
“我明白了,你是通过自己的小拇指来施展斗转星移的。”王金牌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倒数:“你可真狠。”
巴罗祖巫笑嘻嘻的,看起来对于自己失去了小拇指没多大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咱们继续来谈谈张银牌张忠君吧!”
王金牌抬起法剑,心中犹豫不定,自己想要立刻动手杀死这个魔头,却又害怕刚好中了这个魔头的诡计。
巴罗祖巫的声音变得森冷:“张忠君觊觎着银牌的位置,他想要得到那个位置相的快发疯了,直到有一天,一次任务,还是张忠君跟着他的顶头上司追杀一个魔头,按照计划,他们能够顺利的杀死那个魔头,但是在这个计划中,张忠君看到了机会……”
王金牌心中升起不妙:“闭嘴!”
“嘎嘎嘎嘎嘎嘎……”巴罗祖巫怪笑着,大声的说道:“张忠君没有按计划行事,他迟到了半步,然后,他的顶头上司死了啊!哈哈哈哈……他就是如此得到银牌的位置的,这成了他的心魔,而我,让他看到了他此事暴露之后的未来,让他看到自己是如何被你杀死的,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掉你啊,王金牌。”
第二百零七章 人心难测
巴罗祖巫伸手朝着王金牌一指,王金牌心头一惊,身后破空声响起。
他本能的一低头,一柄利剑从头顶划过。身后之人,是他一直戴在身边的一个同姓后辈,王玉安。
“他指的不是我,是玉安。”王金牌心中悲愤,回身一剑刺穿了王玉安的身躯。
王玉安呆呆的看着他,然后倒下。王金牌喘着粗气,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抬起头来,周围的人都后退三步,不管是近是远,看一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警惕。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没看到我只是自卫吗?
王金牌眼角抽动,低下头来一看到王玉安的尸体,身体就是一震。
王玉安的剑好好的待在剑鞘中,虽然右手搭在剑柄上方便随时可以拔出,可始终还会拔出来啊!
那也就是说,王玉安根本没有偷袭他。
可是,王金牌很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中幻术,刚才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觉到的都是真的,可是眼前的一切,又反驳了他。
王金牌又突然想到,就算是玉安偷袭自己,自己也不用杀他,以双方的实力差距,他本可以直接制服玉安的,又为何要杀他。
恍然间,王金牌摆脱了巴罗祖巫一指的影响,连退两步,脸色惨白,浓烈的悲伤让他头痛欲裂,同时还有一股冲天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他回身抬剑指向巴罗祖巫:“是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巴罗祖巫用力的拍起手掌,翘起双腿不不断踢踏着虚空,像个顽童笑得泪流满面。
“笑什么!”王金牌的愤怒焚烧着他的血液,让他体内血液几乎全部沸腾。
巴罗祖巫擦着脸上的泪水,嬉笑道:“只是让你看到了一个未来,让你看到了我这一指指向你口中那个王玉安的未来。”
“什么意思?”
“王玉安有秘密啊,天师府这么多铁牌,你为何偏偏对他如此的好,一直带在身边,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
顿时,一片哗然,王金牌脸色微微一变,30多年前,他突然心血来潮,然后发现自己多了个儿子,他的那个儿子在青楼。
其实这很正常,非凡之人娶妻并不好娶,因为非凡之人中男女比例并不平衡,而娶凡人为妻又并不现实,年龄的差距是个巨大的鸿沟。
一部分非凡之人运气好,有个另一半双手双飞。一部分干脆娶了异族之女,排解寂寞。一部分干脆剃度,转修佛道。而剩下的一部分,得瑟将目光瞄准的青楼。
花一笔钱,排解一时寂寞,之后不用负责,再合适不过。
所以儿子出现在青楼,巴罗祖巫不感觉意外,也没感到惊喜。他只是秘密的想办法把儿子和儿子他娘一同接了出来,然后为他们买了个院子,雇了几个家仆,给了一份产业,足够他们生活。最后果断的斩断这份缘分,将其抛之脑后。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个儿子和其他几个儿子不同,天生聪慧,极其适合修道,靠着自己的努力,得道成妖,并且在娘死后,带着他的信物,来找他了。
这一下,王金牌感到了惊喜,得道的儿子和没得道的儿子是完全不同的,不是他偏心,而是事实如此。
于是这段父子之缘真正的开始了,王金牌很快成了一个好父亲,一切都倾囊相授,儿子也学得很快,他后来干脆直接把儿子带在了身边,当做接班人培养。
但是,王金牌想不通,如果他看到的真是未来的话,那么儿子为什么要杀自己,难道自己对他不够好,又或者是他还在怨恨自己当初抛弃了他。
“想不通?哈哈哈哈,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什么叫做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难不成……”王金牌瞳孔收缩。
“这家伙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个阴邪小人,他本是王玉安的书童,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道书。他修道天分极佳,可他心术不正,把这个道修歪了。他本想杀掉主人一家,夺取他们的财产然后远走他乡,可是当他得知他的主人的父亲很可能是天师府的人后,他改变了主意,只是杀掉了自己的主人,抽取了主人的血脉,伪装成了自己的主人,还孝顺的为主人的母亲养老送终,后面的,你想必已经清楚了。”
王金牌如遭雷击,瞬间红了眼睛,大叫一声:“魔头,我杀了你。”
他挥出法剑,数道法剑虚影飞出,毫无意外的击中了巴罗祖巫,等到将巴罗祖巫射成筛子之后,这才发现,巴罗祖巫居然只是个空壳。
“金蝉脱壳!”王金牌咬牙切齿,还在他寻找巴罗祖巫的位置的时候,耳边却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的厮杀声。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十几个人已经杀在了一起。心中大骇,连忙冲过去:“住手!”
然而,还没等他冲到近前,却被一剑逼退。
“你们在干什么?”他厉声呵斥,看到的却是一双双警惕的目光。
人心,有时候真的经不起考验。彼此的信任只要出现一道裂痕,就再难愈合。
巴罗祖巫一个人并非他们的对手,哪怕他的法术道术再厉害,也扛不住这么多人的齐心协力。
他没有玉符,没有法器,在北风之后的环境下施展法术,便要拿自己的一部分肢体作为代价,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
他们这边这么多人,光是耗都能把巴罗祖巫耗死,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各有神通,一旦他们的神通得以利用,巴罗祖巫说不定逃都逃不走。
但是很可惜,巴罗祖巫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他找到了他们之中的致命破绽彼此的信任!
没了信任,又如何合作,又如何齐心协力。
他们成了一盘散沙,甚至开始内斗,如此,巴罗祖巫已经完成了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轰!
一栋建筑燃起了熊熊大火,巴罗祖巫哈哈大叫着一只手举着一个火把,朝着另一栋建筑扔了过去。
“不!”
王金牌和一部分人提着法器或者扣着玉符冲了过去,巴罗祖巫看了他们一眼,怪笑着转身就跑。
一道人影从底下冲出,甩出一根绳子想要捆住巴罗祖巫。
哪知道巴罗祖巫一手拽住了绳子,把那道人影拉了过去,单手扣住他的脖子,目光看向追来的众人。
“魔头!”王金牌红着眼睛大叫,巴罗祖巫扯动肌肉露出一张鬼脸,朝着王金牌吐出了长长的舌头,然后咔嚓一声,他手中的那人被他捏断了脖子。
随意的把尸体往地上一扔,巴罗祖巫就朝着这边一指。
众人心寒,原本互相之间已经开始微微靠近的他们一窝蜂的闪开了,,彼此警惕。
而巴罗祖巫借着这个机会,再一次消失在他们的目光之中。
轰!
又有一处建筑燃烧起熊熊烈火。
第一百零八章 人族机密
熊熊大火,焚烧着岱宗庙,也焚烧着人心理智。
巴罗祖巫搅乱了所有的一切,他哈哈的笑着,神出鬼没,一次出现就引起一片慌乱。
伴随着燃起的大火愈演愈烈,人心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他也越发的不可阻挡。
终于,一直追逐着巴罗祖巫的王金牌停了下来,他再也找不到了巴罗祖巫的踪迹,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燃烧的建筑,是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黑烟,是火光中狂乱的人影。
放火的,不再是巴罗祖巫一人,还多上了许多原本是天师府的银牌铁牌。
所有心中有鬼的,都被巴罗祖巫挑选了出来,然后,成了放火的一员。
剩下的眼中迷茫,手足无措,被牵着鼻子跑了大半夜,等清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火势实在太大,已经到了势不可挡的地步。
王金牌用力的摇了摇头,在火焰的灼烧下,空气都变得炙热,让他感觉置身于蒸笼之中,浑身皮肤从头到尾脚一片通红,汗水已经浸透了贴身衣物的每一寸。
他的眼角抽搐起来,无力和羞愤充斥着心头,忍不住仰天长啸:“魔头,你给我出来……”
然而,巴罗祖巫早已不在此处,他趁乱悄悄的穿过了岱宗庙,来到了火云洞前。
火云洞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只是经过一些人工的修理,变得平整了许多,杂草没那么高,在洞外还镶上了一个石门,一条石板小路从石门一路延伸到了岱宗庙,才算是把火云洞而其他山洞略微区分。
火云洞门口无人守卫,巴罗祖巫只是一靠近,浑身就冒起青烟来,他痛苦的低低嘶吼一声,然后一头便朝里面撞了进去。
“啊!”巴罗祖巫终于忍不住惨叫起来,抱着头,脑海中的那些魔也跟着惨叫起来,他们不断叮嘱着巴罗祖巫一定要帮他们灭掉火,然后在他脑海中悄然消失。
巴罗祖巫扭曲的脸渐渐的恢复了平静,身上不再冒起青烟,于是抬脚沿着通道朝里走去,很快就到了底,然后见到了三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老人。
看着三个平静的老人,巴罗祖巫如临大敌,三个老人却只是含笑的看着他。
“你是来灭火的?”其中一个问道。
“是,你们想要阻止我?”
“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另一个看起来最为强壮的老人遗憾的摇头:“我们不该派那么多人来镇守岱宗庙的,其实只需一个人就够了。”
巴罗祖巫点头承认:“是的,对于我来说,人越少,我可以发挥的空间就越少,如果只有一个人,我反而难以发挥。”
“是啊。”三个老人长叹一声。
巴罗祖巫抬起脚朝里面走去,三个老人却没有半分阻挡的意思,然后主动让开了道路。
“你们为何不阻止我。”巴罗祖巫显得很奇怪。
“我们已经活了好几千年了,你不会以为这没代价的吧?”其中一个老者说道:“放心吧,我们已经没能力阻止你了,就算你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也没能力阻止你。”
巴罗祖巫走到了火堆旁,却犹豫了起来,他真的要扑灭这堆火吗?
想起了那些魔,那些魔的话,他真的能相信吗?
是的,把他们给放出来,的确能给人族造成巨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毁灭人族,但是,谁又能确定他们在毁灭人族后,不会转头毁灭巫族?
“我说……”巴罗祖巫扭过头来,问三位老者:“如果我放弃灭火,人族会饶恕巫族吗?”
他明显不想灭火,但三位老人脸上没有半分欣喜之色,其中一位开口:“如果你能放弃灭火,我们当然愿意发话巫族保留火种,可是你认为,那些家伙让你来,你有这个权力放弃吗?”
巴罗祖巫脸上僵住了,他发现他的手脚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纵身一扑,扑向了火焰。
片刻后,火云洞变成了一片漆黑,悠悠的绿光升起,然后照亮了整个洞。
巴罗祖巫慢慢爬起来后才发觉,他身下的那堆熄灭的篝火周围,围坐着三块石像,和那三个老人一模一样。
不过说是石像,却也太过栩栩如生了。巴罗祖巫忍不住抬手碰了一下其中一块石像,然后这块石像身上迅速遍布裂纹,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
而裂纹却越来越多,最后大块大块的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真身。
巴罗祖巫这才惊觉,原来三个老人的肉身早已死去,他看到的,只是他们残存的魂魄。和鬼有些像,却又有许多不同。
这三个老人拥有待在洞中便知天下的能力,却又没有直接接触现实中事物的能力。
所以他们才说自己无法阻拦巴罗祖巫灭火,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同样无法阻拦。
猛然间,一股危险感涌上心头。巴罗祖巫连忙后退几步,远离了火堆。
下一刻,火堆炸开,无数的黑烟从里面喷薄而出。
“哈哈哈哈,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狗日的,困了老子2000年了,2000年了啊!”
“三个老东西,阿呸!”
“咯咯咯咯……我又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啊!这狗日的三个老东西,居然封印了老子的记忆。”
“原来我叫吴道人,原来老子有名字。”
“tnd,居然敢抛弃我,我要回去找你……”
无数的声音涌入脑海,巴罗祖巫感觉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尖叫。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群魔,本就是心魔。
一般后天有智慧之妖,便会诞生心魔,他们与心魔对抗,借此成长。
但是有一群人不同,他们修道或者修佛,很多人一生中都不会遇到心魔。
有的人说是他们意志坚定,心魔不生。还有的人说是他们心魔太弱,所以感觉不到。
到现在,巴罗祖巫才清楚,哪里是什么意志坚定,有哪里是什么心魔太弱。
那些修道修佛者心魔一点也不弱,之所以大部分成妖之后一生中都没遇到心魔,完全是因为心魔被他们一点一点的放逐了。
那些心魔被放逐后,又被引到了这里,然后被火焚烧。
整个修道修佛体系,就是一点点放逐心魔的体系。所以修道修佛之路,就是放逐心魔之路。等到放逐大半之后,心魔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除非遭逢大变,不然一辈子都不可能冒头。
这本是一个成功的体系,非常完美,他们放逐了心魔,然后心魔被三位老人焚烧一空,从此一片坦途,再无隐患。
可是伴随着修道修佛之人越来越多,三位老人渐渐的开始忙不过来了,于是,隐患滋生。
如果不是北风的来临,恐怕早在两年前,这些心魔其中一部分就要脱困而出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天塌地陷
过了好一会儿,巴罗祖巫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刚爬起来就又一下子趴了下去。
地动山摇!
泰山真的在摇晃,大片大片的巨大裂缝出现在地面,一路蔓延,所过之处,当真是天塌地陷,一个个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里面漆黑一片,还不断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泰山周围,都被波及,一个州城数个县城以及无数村庄中的人们几乎同时发出凄厉的嚎叫。
他们是如此的无助,惊慌失措。
首先遭殃的,自然是山上的岱宗庙。
天师府的人一部分被王金牌带着匆匆的朝着火云洞走来,一部分还在救火。
王金牌正咬牙切齿着,红着眼睛决定给巴罗祖巫一个惨烈的教训,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正当他疑惑之时,天地色变。脚下的路面,剧烈的抖动起来,大块大块的裂缝肉眼可见的浮现。
他们所在的石板路,可不平整,一侧悬崖,一侧是石壁。无数大小不一石头从头顶落下,摇摇晃晃的地面又根本站不稳。
只是一瞬间,就有两个人惨叫着跌落悬崖,所有人脑海一片空白,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
“跑,往回跑!”王金牌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着唤醒了众人。
众人匆匆回头,可这时候,有哪里能够跑得起来。
狭窄的石板路,如波浪般上下起伏,裂缝在脚下不断蔓延扩大,让人心惊胆战。
还跑没两步,又有一人被甩飞出去。王金牌想要救人,却有心无力,这时候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施法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消失在悬崖底下的黑暗中,惊恐与悲伤同时涌入心头。
又有五人或者被石头砸死或者摔了下去,他们这才连滚带爬的穿过这一段惊险万分的石板路,来到了一片稍微宽阔的平地上。
刚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条巨大的裂缝,瞬间贯穿了几乎一片火海的岱宗庙,大半个岱宗庙说没就没了,直接被吞没,消失在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这还没完,裂缝还在扩大,你策马狂奔的速度正朝着这边涌来。
王金牌脸色大变,连忙回头就跑,然而才跑两步就停了下来,在后面,石板路已经完全塌陷,他们被堵在了这里。
“啊!”
绝望中,王金牌他们也没能逃脱这可怕的命运,伴随着碎裂的石头一同跌落那可怕的裂缝。
无数的裂缝正在汇聚,然后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恐怖裂缝。
整个泰山,底下仿佛空了一大截,伴随着黑烟的冒出,不断有石头泥土陷落,去填充那空出的一大截。
地动山摇之后,便是倾盆大雨,接着就是山洪暴发,又有不知多少人被山洪淹没。
这一场大灾,恐怖得吓人,十余万人被波及,而泰山山中的村庄县城,可以说是无一人生还。
第二天,当太阳升起,暴雨停歇。山脚下的百姓们麻木的从废墟中走出,然后不由自主的纷纷张大的嘴。
泰山从中间塌陷,一条巨大的裂缝形成了裂谷,整个泰山就仿佛被一柄巨斧从中间整个劈成了两半。
百姓们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官员们惊魂未定,满脸恐慌,有商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死灰,还有一些人却面露诡异笑容,贪婪的打量着四周。
“救……”
求救声戛然而止,背着粮食打算出城逃难的一家五口被拖进了一片废墟里……
天空之上,一只大鹏鸟盘旋一圈之后,便匆匆往南飞去。
在距离泰山百里外的一个县城落了下去,化作人形。这人不必多说,正是风长老。
“风长老,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长老问道。
“泰山塌了。”风长老脸色很难看。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其中一人道:“风长老,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可没开玩笑。”风长老脸色铁青。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一个长老手足无措,这种事,他可从来没遇到。
三大圣地之一的泰山塌了,他以前完全都没想过,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一天泰山会塌,他也完全不会相信,泰山怎么可能会塌。
但是,泰山真的塌了!
“不行,我们得去看看,或许能够……”
“风长老,外面有人求见,他自称是黄安真人。”
“黄安真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黄安真人是谁?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但是身为蜀山长老的他们却不能不知道。黄安真人是泰山火云洞守门人,如果有帝王欲登泰山封禅,封禅大典的仪式便是他举行。
如此人物,不在泰山,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又是为何?
一众长老匆匆出门迎接,抬眼便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灰白道袍的老者,他便是黄安真人。
“见过真人。”众长老拱手。
“见过诸位长老。”黄安真人连忙回礼,然后还不等众长老提问,便急匆匆的上前抓住风长老的胳膊:“快,没时间了,快带我去找一个人称南宫的女人,据说他是你们蜀山一个叫鬼哭的长老之妻。”
风长老一脸诧异:“这是为何?”
“三圣的旨意,一旦泰山塌,便要立刻找到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她前往蜀山。”
风长老自然知道南宫,于是连忙问道:“她有何重要之处?”
“大灾将至,天下即将沦陷,她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未来人主,是人族未来的关键。”
“人主?”风长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耽搁,道:“真人上来,我带你去找她。”
说完立刻显出原形,催促着鸣叫一声。黄安真人一跃而上,大鹏鸟双腿一蹬,张开双翼,盘旋升空,飞快的飞离了这个县城。
其他长老面面相觑,有人问道:“那我怎么办,还去泰山吗?”
“还去什么泰山,没听到吗,未来的人主啊!快点上路,去保护人主要紧。”
众人匆匆收拾,有长老道:“记住了,谁也不准泄露此事。”
一众长老纷纷发誓必定不会泄露,没有长老不放心,拿出玉符:“光发誓不妥,还得有其他的保险手段,我有一咒,可保此事不泄。”
长老们在屋里一通忙活,然后纷纷出了门,叫喊着让弟子们收拾行李之后,骑着快马往南而去。
跑着跑着,长老们面露疑惑,他们只知道要往南去保护一个鬼哭长老的妻子,至于为何保护她,却不清楚,只是知道她很重要。
第二百一十章 逃亡之歌
一辆插满羽箭马车在道路上狂奔,在两匹大马的拉扯下,这辆马车跑得飞快,轮子撞上一块小石块,顿时整个马车差点直接飞了起来。
驾驶着马车的是罗家成,刚才马车差点直接翻到,让他冒了一头冷汗。
在马车后面,大郎骑着大黑马为马车保驾护航。而在更后面,一群骑兵穷追不舍,激起漫天尘烟。
箭矢一支接着一支的飞射过来,大郎伏在马背上,靠着大黑马的风骚走位躲避着飞来的箭矢,偶尔抓住机会回身回上一箭,然后又迅速趴了下去。
马车中,两个女人坐在里面。
一个是南宫,另一个自然就是赤仙子了。
马车摇晃剧烈,但两个女人稳稳的坐在里面,丝毫没有因为马车的摇晃而坐不住的样子。
赤仙子似乎显得有些烦躁,颇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透过马车上被箭射出来的洞口向外看去。
而南宫,此时已经小腹微突,满脸祥和,低头在一件小小的衣服上绣着一只小老虎,看得出来,她很认真。
咻!
一支箭穿透车厢,从两女之中而过,咚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上。
南宫的一丝长发从脸颊一侧垂下,她伸出手来,轻柔的将这丝长发挑到耳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赤仙子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崩溃的说:“我说大嘴,你能别唱了吗?我们在逃命,在逃命啊,严肃一点行不行?”
此时大嘴正躲在行李中唱歌,正唱到“风风火火闯九州”,突然被赤仙子打断,它显得很不愉快。
“怎么着,我唱歌又怎么了,招惹哪个人了吗?我从出生后几十年都没说话,现在说个话唱个歌又怎么了?”
“你招惹我了。”赤仙子咬牙切齿:“你没看到后面那个还在拼命吗,你在这里唱歌,对得起他吗?”
“首先,我问的是我招惹哪个人了,而你不是人,别想这么轻易的背叛我们蛇族。其次,我唱歌是为了给后面的那个助威,总比你在这里干坐着好。最后,最后没了。”
赤仙子差点气疯,我怎么就不是人了,她转念一想,自己还真不是个人。
“等等……”赤仙子又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们蛇族?你什么时候是蛇了?”
“我不是蛇还是什么,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是一条堂堂正正的蛇,以前只是没长嘴巴而已。”
赤仙子冷笑:“我还真没见过长了一张人嘴的蛇。”
“你不就是长了一张人嘴。”
“我人形的状态下当然有人嘴。”
“看,你不是承认了?”
赤仙子差点原地爆炸,咚的一声,一支箭钉在了车厢上,箭头直接突了进来,生冷的锋锐直指赤仙子的头颅,吓得赤仙子连忙缩了一下头。
“哈哈哈哈哈……”大嘴发出一阵嘲笑色。
赤仙子疯癫大叫:“啊啊啊……我忍不住了!”
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赤仙子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切,来的是这样的突然。
疯了,一夜之间,似乎所有人都疯了。
原本保护她们的士兵,原本老实巴交的百姓,在此刻,一个个张牙舞爪,满脸扭曲,流着涎水,追杀他们。
还好大黑机警,及时发现并示警,再加上那些疯了的家伙似乎很害怕南宫手中那根始终燃不完的柴,这才让他们颇为顺利的逃出了县城。
可是没想到,在这样惊险的情况下,大嘴没有心情唱歌,而且还是唱那样的歌,简直气死条蛇了。
听到赤仙子的大叫,大嘴连忙接腔:“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有缘千里来相会……”
赤仙子双眼瞪得溜圆,她无言以对。
箭矢嗖嗖的从眼前飞过,大嘴的歌声却越加嘹亮。
赤仙子有些头晕目眩,她呵呵的低笑一声,化作一道金光,一瞬间穿透车厢,到了外面,从大黑马的脚下游过。
大郎正欲回身射箭,却发现几个骑士从马背上倒了下来,金光的残影还残留在半空,大郎心中一喜,是赤仙子出手了。
还一口气消灭了十多个追兵之后,直到后方的追兵不敢再追,这才消停,回到车厢,然后把还在唱歌的大嘴拽了出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摔:“我叫你唱,叫你唱……”
“啊啊啊啊,要出蛇命了!”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是蛇不是蛇不是蛇不是蛇……”
马车忽然停下,赤仙子差点被甩飞出去,头磕到了门框上,顿时额头青紫,她快被气哭了,今日可谓是诸事不顺。
“怎么了?”她打开门把身体探了出去恶狠狠的问道。
“咱们可能走不成了。”罗家成叹了口气,指了指前方。
在前方,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叛军,他们手中拿着削尖的竹子木棍,流着口水斜着眼睛一个个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远远看去,仿佛一片树林,密密麻麻的,把前方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让马车根本就冲不过去。
赤仙子吸了一口凉气:“这数量,恐怕上千了吧!”
“不止。”罗家成看了一眼飘在天空的尘土:“恐怕更远的地方还有他们的人。”
“嘶!”赤仙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郎骑着大黑来到了马车边,敲了敲车窗。南宫放下了针线和那小小的衣服,提起了霜雪剑,然后打开了窗。
“师娘。”大郎面色凝重:“还请您骑着大黑尽快离开这里。”
前方,衣衫褴褛的叛军轰的一声放下了竹枪与木枪,对准了这里,正缓缓的朝着这边逼近。
南宫反手拔出霜雪剑,取出了那一根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柴,道:“我们一起杀出去。”
大郎苦笑摇头:“师娘,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我我那还未出生的师弟着想啊!”
南宫低头看了一下燃烧的木柴,道:“还有机会。”
一声嘹亮的鸣叫从天空传来,前方的罗家成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不必纠结了,咱们都能走,援军到了。”
几块晶莹的玉符落下。
轰!轰!轰!
前方火焰与雷霆同时炸开,一群叛军直接被炸的人仰马翻。
大鹏鸟从天而降,鸟背上的黄安真人招手大喊道:“快上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噩耗连连
大公子终于还是带着他的军队离开了,马去病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鬼哭与蜀军也将在不久之后离开,他终究留不住他们。
而就在这天傍晚,马去病得到急报,是天师府那边传来的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泰山塌了!
还没等马去病缓过神来,第二天他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袁州刺史王伦反叛。
接着,一封封急报接二连三的涌了过来,以泰山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各地接二连三有官员反叛,有百姓暴乱,有妖魔鬼怪横行。
到处都在求援,似乎到处都有战火燃烧。
混乱,如雨后的春笋,瞬间在大周各地冒出头来。
马去病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带兵就要回师国都洛阳。至于鬼哭以及残存的蜀军,因为并不顺路,所以鬼哭与蜀军向马去病告别。马去病焦急如焚,鬼哭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得到风长老通过玉符传来的消息,说南宫正被追杀,不过好在已经和他汇合。
但是,即便知道南宫已经和风长老会合,安全无忧,可鬼哭又怎能放心得下。
告辞之后,就和人数只剩一百多的蜀军先锋营先行一步,匆匆往南赶去。
马去病也没有挽留,此时他大脑一片混乱,根本顾不得这些了,带着大军匆匆往洛阳走去,如果不是顾及将士体力,他恨不得全军急行军,只为早点回去主持大局。
到了洛阳城外,却发现洛阳城城门紧闭,马去病让一个大嗓门的百人将去叫开城门,百人将却在城下被乱箭射死,马去病心头一沉。
却说另一头,鬼哭他们才走了一天,就遇到一伙周军。
周军正在屠村,村中燃起了大火,村民们发出凄厉的嘶嚎。
此时的先锋营指挥使叫陈玉,年仅二十的小伙,正有满腔热血。见到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提枪就要上,却被鬼哭拦住。
“等等……”
“还等什么?”陈玉焦急的叫道:“再等下去村民就被屠光了。”
“闭嘴,看看你身后!”陈玉发火了,鬼哭同样发火,而且火气比他更大,自己的老婆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而自己又与她相隔千里一时间无法相见。如此状况下,鬼哭火气如何不大,只是一直在忍耐而已。
陈玉的莽撞,点着了鬼哭的怒火,他斗笠之下原本一双狭长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瓢虫般大的眼珠里面似乎燃烧着火焰,周围蛛网般辐射开来,看起来格外恐怖。
陈玉被震慑住了,看到鬼哭一副随时要拔刀杀人的样子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粗犷的声音被他刻意压低,小心翼翼的道:“鬼…鬼大人,请问您有何指教。”
“鬼大哥,别急,姐姐和风长老他们在一起,肯定平安无事,所以咱们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采薇同时在一旁柔声的安抚鬼哭,终于鬼哭气消了一些,恢复了冷静,语气变得平和,对陈玉说道:“看看你身后,你现在不是一个小兵了,而是先锋营指挥使,做事别再莽撞冲动,毕竟你身上担着百多条人的性命。”
陈玉连忙笑道:“是,鬼大人教训的是。”
“现在你仔细看。”
鬼哭朝着村庄那边指去,陈玉听话的仔细的看着村庄。
“你看到了什么?”
“周军在屠村?”
“看仔细了。”
陈玉又仔细的看:“这些周军装备有些差,纪律散乱,应该是附近的地方军。”
“再仔细看,看看里面的村民。”
“村民在反抗。”陈玉有些疑惑的说:“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你见过哪个村民这么猛的。”
鬼哭这么一提,陈玉总算知道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些周国的官兵虽然说不上装备精良,也说不上兵甲俱全,但好歹也是正规军,长枪大盾、弓弩战马也都是有的。
战斗力比不上大周的一线精锐,但打个土匪平平叛乱还是很轻松的,也不是什么没见血的弱鸡。
但此刻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不对劲。
面对小小的一个村庄,那些官兵一次次的冲了进去,然后又被村民们拿着锄头斧子撵了出来,看起来很狼狈。
那些凄厉的嘶嚎,此时在陈玉耳中也开始变了味,这声音现在变得一点也不凄厉,反而像是示威的嚎叫。
这根本不是一场屠杀,而是一场有来有回的攻防战。
看那村庄的规模,人口也就五十户左右,和数量在两百左右的官兵打成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扯淡。
大周可不是大宋,虽然三线军队同样弱的可怜,但是二线军队就不同了,大周的二线军队绝不是软脚虾,抵御外强可能吃力了些,但是在平叛、剿匪、据城而战这些方面,可都是得心应手的,战斗力绝对不弱。
但是现在,他们居然打得如此吃力,显然村庄中的村民有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陈玉问道。
“过去问问不就行了。”鬼哭说着,策马就朝着那边走去。
“等等,有可能有危险。”陈玉连忙道。
鬼哭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陈玉:“你觉得我会怕吗?”
陈玉无言,他想起了鬼哭在战场上的勇猛,也想起了鬼哭的丰功伟绩。
人家可是连那群巨人的首领都砍了的人物,有岂会惧怕区区两百官兵。
是的,就是区区两百官兵,并不是陈玉膨胀了,而是鬼哭的实力让他膨胀了。
“鬼大人,要不咱们一起去?”
“不必了,人多容易引起误会,更何况……”鬼哭没有明说,但是他的神色说明了一切,陈玉感觉很委屈,他好歹也是杀过三个巨人的猛人好吗?怎么就被当成累赘了。
虽然一个是母的,两个是小的,而且还是都是偷袭杀死的……
鬼哭骑着马朝着那边走去,很快就被那些官兵发现了。
其中一个人骑着马带上十几个枪兵朝着鬼哭而来,半途拦住鬼哭,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鬼哭身上穿着华贵的衣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氅底下的鳞甲以及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能穿得起这种甲的,哪怕在军中,也至少是百人将以上。所以,这个骑马的官兵判断,此人并非一般人,所以语气相比平时较为平和。
“蜀军鬼哭,途经此处,看到这里的情形有些古怪,所以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蜀军,官兵脸上柔和了许多,若是一年前,他见到蜀军恐怕会恨不得把对方的脑子都打出来,而现在不同了,蜀军远道而来帮他们拼命,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所以,在鬼哭证明自己身份之后,他很干脆的说道:“哎,还能是怎么回事,那群村民疯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莫名其妙
(4000字)
一番简简单单的交谈,鬼哭这才明白大周境内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
好多人突然说疯就疯了,轻则当街杀人,重则聚团叛乱。
父子相杀,邻里互殴,陌生人忽然红了眼,互相捅起刀子。这些家伙疯了就疯了,偏偏疯了之后力气大的吓人,造成的慌乱不断蔓延,于是更多的人跟着一起疯了,就仿佛瘟疫一般,一时间群魔乱舞,人人自危。
得到了消息,鬼哭没有贸然去帮忙,而是带着先锋营抽身就走。
他心中急迫,有一种预感,似乎走得慢了,就很难走出大周境内。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傍晚,先锋营便碰到了一伙乱民。
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男人拿着竹枪木枪,其中依稀可以看到还有两个穿着官兵的盔甲,盔甲上血渍遍布。
这一伙人拖家带口,数量上千,和先锋营狭道相逢,双方都愣住了。
气氛一下凝固,先锋赢将士胯下的战马鼻子里吐着白气,打着响鼻,蹄子刨着身下的泥土。
鬼哭的手按住了长刀,身边的陈玉也倒提着长枪,一脸警惕的注视着对面。
对面两个穿着官兵甲胄的乱民同样眯起了眼睛,脸上阴晴不定。
风吹草拂,野花摇曳,翠绿的枝条微微摆动,夕阳下,尘埃缓缓飘落,野鸟腾空,蝴蝶惊起,蜜蜂嗡嗡远去。
“去死,狗官!”一支箭矢飞过,不过由于距离太远,弓也不是什么强弓,只是普普通通的猎弓,所以飞了一段距离后,就失去了力量,插在了陈玉身前的泥土中。陈玉胯下的战马惊起,双蹄腾空,纵声嘶鸣。
陈玉脸色一变,长枪向前一指:“杀!”
“杀!”喊杀声突然在双方上空炸开,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就这样突然爆发了。
数以百计的马蹄践踏大地,数以千计的脚掌踩着泥土。
双方相向而行,原本微微飘落的尘埃一瞬间又被激起。
精良的铁枪与简陋的竹枪相遇,红着眼睛的乱民与愤怒无比的蜀军对视。
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瞬间大片大片的血泊便出现在地面,血雾弥漫……
鬼哭莫名其妙,陈玉莫名其妙,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远在洛阳城那边,此时正在率军攻城的马去病,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自率兵攻打自己的国都,这一切,都仿佛一场恶劣的玩笑。
洛阳城几年前才被破城,之后虽然草草的修缮了一些,但那些隐患还在。
马去病诡异的感觉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好好的修缮一下国都的城墙。
同样是攻城,人族就是要比巫族专业多了。
射手互射,飞桥渡河,举着大盾竭诚而行抵挡头顶箭矢,冲车撞击城门,投石机死命的把石头往城墙上扔,终于云梯被运过了护城河,架上的城墙,然后将士们拼命的往上爬。
这些还只是最基本的,此外还有攻城弩将一只只粗大的弩箭钉在城墙上,提供了另一种攀爬的方式。巨大的临冲在一声声的呼喝中正往城墙上靠,精巧的勾车正努力的破坏着城墙。
轰隆一声,一处原本就有隐患的城墙垮了,上面的士兵惨叫着被乱石掩埋,几个幸运的被吓得瑟瑟发抖,尖叫着往两旁逃去。乱石滚落,将人掩埋的同时形成了一个斜坡。
“冲啊!”马仲羽顶着大盾带着人马就往上冲,城墙上面的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朝这边涌来,一瞬间,这里就成了一片炼狱。
轰隆一声,又有一处城墙塌了,那一段也不断有人涌上,和上面的人厮杀在了一起。
马去病双眼通红的看着这一幕,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像这样强行攻城的代价是很惨烈的,他那些英勇善战的将士,一个二个就平白的死在了自家的国都下,死得一文不值。
轰!
熊熊大火染红了城墙,将士们惨叫着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或者直接摔死,或者摔断了腿脚,在地上惨叫着等死。
恶臭的金汁从头浇下,再悍勇的人也扛不住。马去病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一个悍将用盾牌顶开一块大石头后一个不小心被金汁浇到了头,惨叫着从梯子上跌落,落到了底下的尸堆中生死不知。
这是为什么?
马去病一遍遍问着自己,为什么城里的将士会如此顽强的抵抗,明知道自己的君主回来,还要把自己的君主拦在城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发展至此。
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整个洛阳城似乎都背叛了他,那么皇后太子他们,现在又怎么样?
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背叛他的人是谁。
一点点的,天黑了。
马去病无奈的长叹一声,看来今天又攻不下这座城了。
鸣金收兵,城墙上奋力厮杀的将士们听到了这声音,潮水般的褪去,留下了一脸惨白的守军以及遍地的尸体。
守军们瘫坐在地,满脸绝望。
夜深了,马去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突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马去病听到有人小心翼翼的叫他,是他贴身护卫的声音:“陛下,陛下?”
反正也睡不着,马去病干脆翻身坐起:“何事?”
“城里来人了。”
“什么?”马去病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
来人身穿斗篷,一身的黑,显得非常神秘。
不过当他撩起头上帽子的时候,马去病不由得惊呼出声:“梁爱卿,为何是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来人是梁去伪,他本来不顾马去病的挽留,早早的告辞。马去病本来以为他已经回到了宋国,却没想到居然还在大周境内,而且还在洛阳城中。
“陛下。”梁去伪不由得苦笑:“世事难料,臣刚要经过泰山的时候,泰山塌了,军中哗变,臣带着几个人逃了出来,被他们一路追杀,后来又遇到山匪、叛军,一路逃亡,最终逃到了洛阳城,才算是暂时安全。哪里知道,太子疯了,皇后也疯了。”
“什么?”马去病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爱卿的意思是……太子反了?”
“是。”
“不,你一定是在骗孤,是在跟孤开玩笑对不对?”
梁去伪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中原霸主:“陛下,臣从不开玩笑。”
“呵!”马去病觉得很讽刺,在背后捅他一刀的,居然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城中的将士百姓呢,他们又为何要背叛孤?”
“背叛陛下的,大多是南迁的百姓。”梁去伪神情显得有些诡异:“他们明显精神有些不正常,他们固执的认为是陛下背叛了他们,让他们背井离乡。”
“那是因为外族人的威胁,他们不离开家乡,就是等死!”马去病暴怒,一拳重重的捶在了案桌上,案桌一声剧烈的呻吟,一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缝。
“陛下息怒。”梁去伪苦笑更甚:“所以臣才说他们精神有问题,已经有很多人一遍遍跟他们说了,但他们完全听不进去,也完全不信。”
“其他人呢?我看城墙上可不止南迁过来的人啊!”
“其他人的父母妻儿被囚禁了,不得不拼命。他们并非自愿,不然臣也没机会出城。”
“所以说?”
“陛下,今夜就是破城之日。”梁去伪道。
……
远方的青蛙呱呱的叫着,凉爽的晚风吹拂,鬼哭借着火光,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
“混蛋,莫名其妙。”陈玉把染血的长枪一摔,愤怒的在鬼哭身边坐下。
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他的好几个兄弟莫名其妙的死去。好在那些乱民也并非完全疯了,并不像他们途中遇到的那个村里的村民那样悍不畏死,那几个带头的死去之后,他们就崩溃了,有的四处逃窜,有的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不过等到先锋营收拾残局,已经到了夜里。
此时此刻,先锋营的将士们将监督着那些投降的乱民忙碌,让他们收拢尸体,用火焚烧。
陈玉亲自审问了这伙乱民之中还活着的地位最高的头目,然后便到了鬼哭身边。
“能说说怎么回事吗?”鬼哭收起刀,问道。
“他们本是住在大河北边的,南迁到了此处,被编到了泰山下的某一处屯田。前不久泰山塌了,他们害怕,就杀死了看守他们的官兵,成了乱民,一路烧杀抢掠到了这里,碰到了咱们,就跟咱们打起来了,我去tnnd,这都是什么事啊!”
陈玉愤愤不平,鬼哭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因为害怕杀死了看守自己的官兵,又因为害怕又跟明显自己打不过的人打起来了,都是什么鬼理由。
“确定他们没说谎?”
陈玉摇了摇头:“他们看起来明显有些神志不清,我不觉得他们这个时候还有说谎的能力,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好。”鬼哭决定是去看看,陈玉说的有些诡异,不去看看他放不下心来,于是身体向前一倾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的泥土,抬脚刚要走,轰隆一声,到雷霆划过远方的夜空。
鬼哭放眼看去,浓烈的乌云正朝着这边蔓延,仿佛一张深渊巨口,不断吞噬着漫天的星辰,大雨将至……
轰隆!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至,天地一片漆黑,只是偶尔有雷光闪过,将大地照得一片惨白。
天气不是一个好天气,却是一个好时机。
罗渊服下珍贵的丹药,这是马去病想尽办法从从战争中省下来的,为了保住这批丹药,他想尽了办法应付昆仑。
好钢用在刀刃上,在今天这个雨夜,这些丹药正好派上了用场。
和罗渊一同服下丹药的,还有一百多精锐将士。他们之中有很多家人都在洛阳城中,因此心急如焚,一听到需要挑选精干之士通过夜袭打开城门,他们二话不说就加入了进来。
只是十几个呼吸,眼前的世界大变的模样。
黑暗中的物体,一点点的变得清晰,整个世界,除了没有色彩,和白天没有什么两样。
这丹药,简直就是夜袭利器。
高台上,马去病顶着大雨,挥动旗帜。
罗渊等人沉默着,提着兵器,迈开步伐,消失在这密集的雨幕中。
罗渊等人走了,大营中的其他将士也没消停,没有夜盲症的将士被挑选了出来,他们摩拳擦掌,围着篝火而坐。一只只火把发放到了他们手中,只等一声号令,他们就会立刻行动。
雨中的路,并不好走。
护城河的河水大涨,变得极深,一不小心掉进去,立刻就会被河水冲走。
罗渊他们顶着大雨,小心翼翼的渡过了护城河。
城墙上的守军打着火把,一只只来回巡逻,显眼的很。
罗渊等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和他们一同行动的,还有梁去伪,他明显有些不适应,穿着穿着斗笠蓑衣在大雨中依然瑟瑟发抖,便吃了在夜间能够视物的丹药也依然好几次差点摔倒,还好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不过看他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些也能原谅,毕竟好多年龄和他一样大的老头连走都走不动了。
城墙下,梁去伪哆哆嗦嗦的仰头看着城墙上。罗渊他们安安静静的伏低着身躯,默默的等待着下一步行动。
突然,城墙上的火把熄灭了。过了一会儿,又亮了起来。然后又熄灭了,不过一会儿又重新亮了起来。
梁去伪见状,连忙低声道:“上!”
声音不大,只有附近几人听到。罗渊率先出动,背着盾牌按着铁鞭大步朝着城墙冲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随。
湿漉漉的大地被踩得啪啪作响,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出现在了淤泥上。
将士们沉默的往前冲去,城墙上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不过他们不但没有呼喊,反而把十余根绳子放了下来。
罗渊最先冲到城墙下,抓着绳子就往上爬,等他爬上去了一丈多的时候,其他人才接二连三的赶到。
罗渊飞快的翻上了城墙,城墙上那群巡逻的士兵对他们视而不见,而那个领头的压低声音急促的说:“快,你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还有,记住了,右臂缠红布的,是自己人。”
大周将士穿白袍,所以自然不能用白布区分,改为了红布。
罗渊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将一个同袍扯了上来,向下低声喊道:“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疑云笼罩
街道上,大水横流。
雨水浸透了衣物,节奏越加显得冰冷。
罗渊带着人藏身在城墙下的阴影中,静静的矗立着仿佛一块块巨大的石头。
洛阳城一片漆黑,阴沉压抑的可怕。
偶尔有士兵打着火把踩着积水而过,盔甲摩擦,兵器碰撞,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
起火啦!
寂静的城中忽然传来凄惨的大叫,一处一片漆黑的街头忽然火光绽放,很快,一栋房屋熊熊燃烧起来,火势极大,迅速的向着两旁蔓延。
百姓们已经受够了平日的压抑,一场大火,突然就点燃了他们。
附近居民惊慌的冲出了门,周围其他百姓也纷纷出门围观。
这火很怪,倾盆大雨也不能浇灭。女人老人拿着木桶匆匆打来井水,一桶一桶的浇上去,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
“拆房子!”有人大叫着,七手八脚的涌上去帮忙。
“着火啦!”不远处,又是一栋房屋燃起。
接二连三的火焰,照亮了压抑的洛阳城,它们犹如花朵一般一朵一朵的在雨中绽放,很快,整个邯郸城一片沸腾。
守军们心神不宁,罗渊悄悄的摸到了城门口,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守军,心中道了一声抱歉,然后抽出铁鞭,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杀!”
轰!
吊桥被放了下来,城外无数火把升起,马去病麾下将士怒吼着朝着这边冲来。
城墙上的守军见势不妙,匆匆射了几箭就慌乱逃跑。
城中的军营一片混乱,他们手忙脚乱的随意套上了一些衣服盔甲,提着武器就匆匆的冲出了门,然后跟着一同乱跑。
城洞口中,冰冷的尸体摆在地上,任由积水冲刷,罗渊带着人踩在尸体上,顶着盾牌抵挡着一波一波的冲击。
“让开!”城门外穿的怒吼声。
马仲羽一马当先,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夹着枪冲了进来。
骑兵入城!
攻击罗渊他们的守军溃败,扔掉兵器惊慌逃窜。
大雨倾盆,黑灯瞎火,更引爆了人们心中的恐惧。有的守军拔出刀来一通乱砍,则更是让混乱如瘟疫般蔓延。
败了,原本还顽强抵抗的守军一溃千里,向人们表现出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有的跪地投降,有的慌乱逃窜,有的干脆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还有的徒劳抵抗,更有一部分不分敌我,一通乱砍,然后被其他人合力杀死。
马仲羽率领着骑兵把一部分溃军像撵兔子一样沿着街道一直往里撵,最终撵到了皇城大门口这才停住。
皇城中的守军惊慌失措的看着外面的情形,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本能的弯弓搭箭,射杀一切靠近皇城的人。
马仲羽率领骑兵围着皇城转圈,一边寻找着薄弱的突破口,一边不断往里抛射箭矢。
“别射,别射,自己人啊!”里面有人大叫,然后一伙胳膊系着红布的守军匆匆的打开了皇城的城门。
大军涌入,太监宫女惊慌失措地发出尖叫,一部分侍卫拔刀迎了上来,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杀死,冰冷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一御林军百人将高举金牌,大声叫着。一些侍卫眼见大势已去,干脆扔掉了配刀长枪,纷纷投降。
忽然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来,御林军百人将被一箭射翻在地,他的属下们勃然大怒,刀枪并举大开杀戒。
一年迈的老太监大呼着投降,然后被一刀砍翻在地。一个宫女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然后被抓着脚惨叫着拖了出去。
尸体落入了清澈的池塘,红色晕开,彩色的鱼儿追逐。
后花园珍贵的花朵先招暴雨摧残,然后又被惊慌失措的人们踩进泥土。
雷霆闪过,在一片惨白的世界中,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人们就仿佛一只只迷失了方向的蚂蚁,跑着,叫着,摔倒爬起,尽显癫狂。
亡命之徒破开了粮铺的大门,尽情抢夺。
王公贵族们在侍卫的保护下瑟瑟发抖,抱着儿女呜咽大哭,丑态尽显。
这一场席卷全程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红着眼睛的马去病脸上尽显疲态,率领大军骑着大马入城,在冰冷的刀锋下,百姓们恢复了冷静,纷纷藏进屋中。
马仲羽御林军将士的簇拥下沿着大道笔直前行,直到进入了皇宫,到了乾阳宫,这才下马。
这里早已被人团团包围,而里面,正是这一次叛乱的罪魁祸首,太子和皇后。
“梓潼,运儿。”马去病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宫门口前,靠着里面大喊:“为何要背叛孤?”
这一点,马去病一直想不通。
虽然因为马去病常年征战在外,少了些许亲情,但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矛盾,皇后也可以称得上举案齐眉,对于太子也是一直很满意,后宫之中虽然有些许争斗,但皇后和太子的位置一直是稳如泰山。
如此,他们为何要背叛他,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
“为何?”一声冷笑从里面传出,宫门缓缓打开,凤冠霞披的皇后独自一人从门里走出,她柳眉倒竖,一张原本慈祥的脸变得异常狰狞:“陛下,为何要射杀运儿,为何要毒杀梓潼。”
说着,眼泪从皇后的眼眶中流出。
马去病浑身一震,一脸莫名其妙:“孤何时射杀运儿了,又何时要毒杀梓潼了。”
“我看到了,都看到了,就在未来,陛下就会这样做,还想狡辩?”
皇后又向前走了几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马去病神色一变,连忙向前走去。
“娘!”
“陛下小心!”
一支箭迎面射来,却咚的一声射在了马仲羽手中的盾牌上。马去病一把推开了马仲羽,快步向着皇后跑去。
“保护陛下!”马仲羽大叫道。
“娘!”身穿蟒袍的太子提着枪带着人冲了出来。
“放箭,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陛下!”
“放箭!”
“不!”马去病双眼通红,破空声从他耳畔划过,眼睁睁的看着一支支箭穿透了太子和他身边之人的身躯。
太子浑身喷血,跑了两步,扔下了枪,摔倒在地。
马去病跪在了地上,用颤抖的手抱起了皇后,泪如雨下:“梓潼!”
皇后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嘴角渗出黑色的血液,不过眼神却变得清澈了许多:“陛下…对…对不…起…梓潼上当了。”
“御医,御医……”马去病撕心裂肺的大叫。
“陛下……”皇后惨白的手指用力的抓紧马去病的衣领:“要小心…小心……”
她的目光透过马去病的脖子,直勾勾的盯着马去病身后的人,但是她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完,用力抓紧马去病衣领的手松开了,带着不干,瞪圆的双眼变成了死灰色,泪水从眼角滑落。
“梓潼!!!”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河破碎
“陛下,请节哀。”看着抱着皇后尸体的马去病,梁去伪低声唤道。
“梁爱卿,你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马去病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小了很多但还在不断下雨的天空。
雨水拍打着他的面颊,掩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梁去伪浑身已经湿透,身体不断颤抖,但他的语气依旧平缓,并没有受到身体的影响:“还有一个人在等着陛下。”
“谁?”
“小皇子。”
“远儿怎么了?”马去病感觉有些不妙。
“小皇子生了重病,至今未好。”
轰!
一道霹雳在马去病脑海中炸开,皇后共为他诞下两子一女,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他称其为运儿,一个是小皇子,他称之为远儿。
皇后去了,太子也已经去了,远儿不能再出事了。
“带我去见他。”马去病抱着皇后站了起来。
“陛下,太子殿下他……”
马去病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太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交由你们了。”
……
床上,是脸色惨白的九岁孩童。床边,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
烛光微微晃动,外面大雨倾盆,隐隐约约传来厮杀之声,让豆蔻少女坐立不安,面带惶恐。
门开了,光芒射入,她浑身一颤,扑倒在床上用力的抱住了男童,惊慌大叫:“不要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声有些熟悉,豆蔻少女抬起头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父皇!”少女惊喜的叫道,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快步小跑过去,用力的抱住了马去病,把脸埋在了马去病的怀里。
马去病怜惜的抚着她的头:“环儿,你受惊了。”
环儿是他的三女,大周的三公主,他与皇后的女儿。
三公主浑身都在发抖,哭泣着道:“母后和大哥疯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他们都被杀了,真的好可怕!”
轰隆一声,马去病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
此时,鬼哭他们那边雨已经停了。
将士们休整着装备,而陈玉看着那群温顺的俘虏则开始头痛了。
自从分发了些食物让那些俘虏垫了垫肚子,食物并不多,不足以让他们吃饱,可即便如此,那些俘虏也因此变得异常温顺。
陈玉现在倒开始盼着这群俘虏能够反抗一二,这样,他才有理由……
刚想到这里,俘虏那边就闹了起来。
陈玉微微一愣,走了过去,然后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严重,这些俘虏只是挣扎,却没有攻击的倾向。问一个士兵:“怎么了?”
“启禀将军,他们不肯走。”
“将军,将军……”俘虏们看到了陈玉的到来,连忙大叫:“将军,不能往南走啊!不能往南走啊!”
陈玉心中一动,挥退了两个士兵,指着这群俘虏中年龄最大的一个道:“你出来。”
这个俘虏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陈玉问道:“为何不能往南走。”
这个俘虏颤声道:“南边有好多疯子,很危险的。”
陈玉心中一紧,不由得想起了昨日路过一个村庄时看到了情形,于是故作不解的问道:“疯子又有什么好可怕的。”
“那些疯子已经不是人了。”俘虏浑身都在打摆子:“他们杀人、吃人、放火烧山,什么都做,而且不怕受伤死亡,力气大的吓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样的疯子有多少。”
“好多好多,到处都是!”
看着这群怎么都不肯往南走的俘虏,陈玉愈发头痛。
“干脆放了他们吧!”鬼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玉回过头,看到鬼哭和采薇并肩而来,连忙打招呼:“鬼大人,林姑娘。”
鬼哭点了点头:“他们既然不肯往南走,干脆放了他们,我们得加快速度赶路,我有预感,如果不尽快离开大周,再想回去,恐怕就难了。”
“可是……”陈玉总感觉直接放了有些吃亏。
“一直压着他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能加快我们的行军速度?还是能减少我们的粮食消耗?”鬼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毕竟咱们是蜀人,不是周人!”
陈玉仔细的想了想,觉得鬼哭说的很对,带着这些家伙,不但会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还会带来隐患,不如直接把他们给放了。
放了这些俘虏,先锋营将士牵着马重新上路。
俘虏们在后面连声大叫:“将军,将军,不要往南走啊!真的很危险……”
但是先锋营的将士头也没回,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到先锋营的将士走远了,一个老人捶胸顿足,感叹着饭票就这么跑了。
四月初五,天晴,皇后与太子的尸骨被收敛下葬,这整整一天,马去病都精神恍惚。
当天傍晚,他就得到御医传来的消息,小皇子病危,很可能撑不过今晚。
马去病伤心欲绝,抱着小皇子怎么都不肯撒手,但他实在太累了,于是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等他醒后,小皇子已经死了,小小的身躯冰凉,他绝望至极,整个人从此颓废。
一年后,江山支离破碎,他被女儿重新唤醒,可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
三年后,叛军围城,一场围城之战整整打了一年,整个洛阳城被打成了一片废墟。
叛军被他好不容易赶走,秦军又来了,他站在废墟之中迎敌,但是,他和他的部下已经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又如何能够抵抗如龙似虎的秦军。
他一次又一次发起绝望的冲锋,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溃败。
他终于没了力气,带着残兵退守皇宫,然后皇宫被打破。
他唯一存在世上的血脉小环儿尖叫着没于乱军之中,而他无能为力,因为他的胸口被一杆长枪刺穿。
看着面前这个身披铁甲之人,他用尽全力掀开了这人脸上的铁面,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秦国大公子!
呵!
马去病笑着吐出了一口鲜血,仰头看向了血红的天空,天上下起了血雨。
有人问:“你甘心吗?”
马去病拽着刺入体内的长枪跪倒在地,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一口鲜血吐出,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当然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毕竟,你是如此弱小。”
“弱小?”马去病冷笑:“我一生纵横沙场,何人见我不是望风而逃,怎么弱小了?”
“怎么不弱小,昆仑蜀山上的人,哪个不比你强?”
“他们……又为何跟他们比。”
“为何不能,他们能有千年寿命,他们能有神通法术,你坐拥偌大江山,为何不能。”
“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你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拯救你的儿女,你的江山,陛下,请选择吧!”
“哈哈哈,休想让孤做你们的傀儡。”
“不是做我们的傀儡,而是成为我们的王。”
很奇怪,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马去病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没有撒谎,他们很有诚意。
这一刻,马去病心动了。
“孤该怎么做。”
“敞开心胸,迎接我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脱胎换骨
在一片鸡鸣声中,马去病睁开了眼睛。
原来,都是一场梦啊。
他神情微微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头来。
怀里,小皇子脸颊重新泛起健康的红晕,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
忽然间,他眼皮动了动,然后裂开一丝裂缝。
“父皇?”
“远儿。”马去病声音颤抖。
“父皇,孩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不会的,不会的……”马去病抱紧了他。
“父皇,好痛!”
马去病神色微微一变,连忙松开了胳膊:“是父皇不好,父皇不该用那么大的力气。”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话,小皇子沉沉的睡去。
马去病起身,守夜的宫女连忙上前一步,马去病抬起手,宫女就拿起衣服帮他穿戴起来。
“照顾好小皇子。”
“是,陛下。”
马去病出了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一阵阵虫鸣声从远方传来。
侍卫悄无声息的跟着他的身后,不远不近。
马去病沿着走廊漫步,走廊中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灯笼,所以黑夜间行走也不碍事,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了御花园的池塘边。
青蛙扑通扑通的跳入水中,马去病停了下来,尽管清扫的已经很干净了,但依旧还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鼻尖。弯下腰来,扶着栏杆向外看去。
御花园没有那么多的灯笼,走廊之外一片漆黑,若是白天,他应该能看到数之不尽的盛放百花争奇斗艳,能看到七彩的鱼儿在池塘中悠闲游荡。
但现在,他只能看到一些隐隐绰绰的轮廓。
想得出神,咔嚓一声,马去病低下头来,手下的栏杆竟被他徒手捏破,纤维爆出。
他愣了愣,面色微变,转身疾走,侍卫们连忙跟上。
夜色中的校场一片冷清,月光洒落,宽敞的校场倒也勉强能够视物。
“枪来。”马去病站在一个人形木靶前开口到。
侍卫迅速拿来了一杆枪,正是他平日里用的。
马去病端着枪一抖,大枪就在他手中如蛟龙般窜动起来,轻松,异常的轻松,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给靶上甲!”
侍卫们对施一眼,不敢耽搁,连忙取来铁甲,套在了靶子上。
马去病双目寒光一闪,往前一跨,端在手中如蛟龙窜动的枪就扎着了靶子上,这一枪竟然直接将铁甲穿透。
他松开了手,枪杆兀自上下抖动。
“轻了,这枪有些太轻了。”马去病自言自语的说,侍卫们相顾骇然。
这枪,怎么说也有二十多斤,可一点也不轻,习武之人能够使动就不错了,而像马去病那种,不但轻松能够使动,还能运转自如的,完全可以称之为枪法大家了。
可是这位陛下,这个时候却嫌这把枪轻了,可见陛下武力不知何时已经更进一层了。
“取弓来。”马去病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要三石弓。”
三石弓可不常见,不只是因为难以制作,还因为很多人根本就用不了。很多神射手,一石弓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用了。
像白马开复那样的神射手,用的也只是一石半弓。
不过宫中倒是有三石弓,但一般也只是用来练力气的。
取来了三石弓,腰间挂上了箭囊,插上十支三棱破甲锥头箭。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靶子,马去病开始后退。
他不紧不慢,一直退了百步,这才戴上板指,拈箭上弦。双膀一发力,便一口气拉开了三石强弓,弓弯如满月。
夜里微风徐徐,脚下沙尘浮动,远远看去,那靶子隐没在黑暗中,微微只能看到一些轮廓。
嘣的一声,弓弦绷得笔直。然后响起破空声,箭矢飞速没入黑暗。
不到半个呼吸,远方靶子那边忽然穿了传来一声脆响,靶子那边的侍卫用灯笼照了一下惊呼:“陛下好射,正中靶心,一箭透靶而过。”
马去病充耳不闻,拔出三支箭,一口气全射了出去。只听嗖嗖嗖接连三声,靶子那边的侍卫目瞪口呆,惊呼出声:“陛下神射,箭箭正中靶心,透靶而过。”
这边的侍卫看着马去病呼吸平稳,面色如常,显得轻松自如,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那可是三石弓啊,好多人用尽全力能不能拉开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一口气连射三箭,箭箭正中百步开外的靶心了。
马去病却并不显得兴奋,而是眉头紧皱,把弓往侍卫怀里一扔,道:“走。”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只是天以麻麻亮。
宫中行走的宫女太监多了起来,沿途捡到马去病,连忙躬身行礼。
马去病负手而过,手指不断转动着大拇指的扳指,脸色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换上了一件常服,强硬的拒绝了众多侍卫的保护,只是带了几个人在身边,就匆匆的出了宫,他现在要验证一件事情。
大街上,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机。叫卖的声音重新响起,蒸笼中冒着腾腾热气,食物的香味弥漫,路人咽着口水,贪婪的打量了一下蒸笼,插线没有机会后捂着肚子匆匆走过。
人群越发的多了起来,跟在马去病身边的侍卫稍显紧张,毕竟,不久前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马去病突然在路边站定,还不等侍卫们反应过来,一抬手,凭空就抓住了一只箭。
“有刺客!”
几个侍卫神色大变,纷纷拔刀,路人见状,惊慌逃窜。
马去病龙行虎步,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直挺挺的走去,没有半分躲避的意思,强壮的身躯轻松的将惊慌的路人挤开。
几个侍卫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慌忙的想要挡在马去病的前面,却被马去病的胳膊随意拨开。
又是一箭迎面射来,马去病将手中那支箭抛出,就将射来的箭打开。
这时候,他终于穿过了惊慌的人群,来到了一家茶铺门口。
茶铺老板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四个斗笠客纷纷拔出弯刀,迎着马去病冲了过来。
看着迎面劈来的弯刀,马去病迅速的向前跨出一步,抬手捉住了最前方一人握刀的那只手,轻松的夺下了弯刀,然后一脚踹得这人胸骨俱碎,倒飞出去。
左右两人冲来,两把弯刀分别朝着胳膊和大腿划去。
马去病的刀快如闪电,一刀斩断一条胳膊之后,又挡住了另一刀,靠着蛮力隔开了弯刀,一刀直取这人喉咙。
噗!
头颅落地!
只是兔起鹘落的一瞬间,四个人就是一个生死不知,一个抱着断臂惨叫,一个被直接斩断头颅。
悲愤的怒吼响起:“卑劣小人,受死!”
最后一人一刀直取马去病胸口,马去病冷笑一声,一刀落下,当的一声,两刀同时折断。那人拿着断刀继续前刺,却被马去病把刀柄手掌一同握住。
一用力,这人便惨叫一声。
等他松开手,这人手中的断刀就落在了地上,他握到的那只手也直接废了,不住的颤抖。
即便如此,这人依旧不甘心,还想挥拳搏击,却被马去病一掌劈得肩膀脱臼。
一声痛叫,这人还要反抗。
“冥顽不灵。”
马去病冷哼一声,一拳击中他的胸口,他止不住后退几步,撞在了墙上,马去病顺手扯下他的斗笠,使其露出了真容。
“果然是你,白马开复。”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渐变
“为何要杀我?”马去病问道。
“你没有信守承诺。”白马开复呕出一口鲜血。
“果然如此。”记忆在这一刻重合,马去病确定,他看到了未来。
未来,就在这里,他遭到了白马开复的刺杀,差点身亡。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泰山崩塌。
泰山崩塌后,中原大变。
无数人疯了,无数的城市毁灭。而白马开复的族人,就被卷入了这个可怕的漩涡。
一部分人疯了,一部分人死了,还有一部分人四处逃亡流离失所。
白马开复好不容易逃的一命,渡过大河,见到的,却是一片废墟。十万条汉子的性命换来的却是这个,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所以他决定,刺杀马去病。
如果是以前,马去病会尽量安抚他,白马开复的才能,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能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收服了他,会是的不错的帮手。
但是现在……
咔嚓一声,白马开复被马去病单手扭断了脖子,他眼睛睁的溜圆,浓烈的怨气与恐怖的气氛让店中的人只感觉温度急剧下降。
“这种感觉……”马去病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这种感觉……原来如此,我的力量来自于此。”
他的目光横扫而过,茶铺的老板与马去病四目相接,心脏一抽,然后双手捂着心口就卷曲的倒在了地上。
“陛下!”侍卫迟迟到来,马去病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顿时感觉被赤身**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意蔓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后退。
回到了皇宫,接见了大臣,处理了一些事物,然后马去病亲自召见了梁去伪。
两人在凉亭相见,隔着一张石桌而坐。宫女上了茶之后就被马去病挥退,十丈之内,再无他人。
“你还要隐瞒吗?”马去病问道。
“臣不清楚陛下的意思。”梁去伪抿了一口茶,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还请陛下明示。”
“昨天孤做了个梦,孤梦到自己的未来,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孤没梦到你。”
梁去伪无奈的摇头:“陛下,那只是个梦。”
“孤相信那个梦,梁爱卿,你有什么事在瞒着孤。”
梁去伪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了马去病的双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后缓缓道:“臣…也做了个梦。”
马去病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说。”
“臣也梦到了自己的未来,梦到自己被一群疯子给撕碎了,然后臣就醒来,当夜逃走,一路逃到了这里。”
“这么说,你也听到那些声音了?”
“是。”
两人相视而笑,对饮一杯。
四月初七,马去病封梁去伪为大周丞相。
同日,即将离开大周境内的秦军遭受伏击。
四月初八,先锋营在一次次遭遇战中终于坚持不住,将士们一个个伤痕累累调转马头与蜀军主力会合。
主营账中,一张硕大的地图被摊开,伴随着陈玉的诉说,大伙儿忍不住眉头紧皱:“前日,我们遭遇战斗三起,昨日,遭遇战斗便增加到了七起,今日只是一个上午,遭遇的战斗就足足达到了五起,不能再往南走了。”
“操tnd,这都是什么事?”一个军都指挥室忍不住破口大骂。
“既然如此。”新任的蜀军统帅刘大龙开口道:“咱们便往西走,穿过周秦边界,从秦国那边走山路入蜀。”
随军主簿点头表示认可:“虽然那边山路危险了些,但如此也好,待在大周境内,我总感觉胆战心惊,似乎有什么不好的大事要发生。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事情要解决,咱们的粮食需要补充一下。”
刘大龙眉头皱得更深了:“还有多少粮食?”
“还有三天的。”
刘大龙仔细的观察地图,道:“还好,咱们再往南走三里路,那边有条岔道,转而往西走,差不多走个一两天就能遇到一个县城,咱们可以在那个县城补给一下。”
“就怕……”陈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就怕那个县城没人。”
“闭嘴!”刘大龙呵斥道。
陈玉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还有一件事。”一直不吭声的鬼哭开口了:“我感觉咱们营中的气氛,有些不对,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龙和主簿对视了一眼,主簿勉强的笑了笑:“鬼大人还请安心,这能发生什么事,无非是大家疲惫了些,而且周围的景象让大伙儿感到烦躁也是正常。”
鬼哭见他们有事隐瞒,也不逼问,只能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众人出了主营帐,采薇在鬼哭耳边轻声道:“鬼大哥,他们有事隐瞒,依我看,营中的气氛恐怕有些不妙。”
鬼哭点了点头:“最近咱们小心点,剑万万不可离身。”
等到众人离去,营帐中只剩下了刘大龙和主簿以及一个心腹都头三人。
刘大龙问道:“疯了的弟兄们如何了?”
都头答道:“都已经关押起来了,只等将军命令。”
刘大龙脸颊抽搐了一下,主簿连忙道:“将军,现在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他们没死在战场,确实在自己弟兄手里,我……我……”
“将军,得尽快处置他们。”都头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心有余悸:“那疯癫症,是真的能传染的啊!若是一不小心传开了,又疯了几个兄弟还算轻的,关键的是,我害怕激起……”
“闭嘴,不准说那两个字。”刘大龙开口呵斥。
都头连忙认错:“是,是属下的错,但是将军,还请尽快下令,不然,属下的兄弟们也快撑不住了。”
“让……让他们走得痛快些。”
“诺!”
都头匆匆出门,刘大龙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知不觉汗水已经浸湿了全身:“但愿我没错。”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主簿安慰到。
“这狗日的,还真邪门。”刘大龙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对主簿说:“咱们还是不能放松,你要时刻监视军中,如果一旦有弟兄不对劲,立刻拿下再说。”
“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夺舍
夜深了,大营一片寂静。
几辆车被悄悄的拉出了大营,到了几里外,这里早已准备好了大量的木柴,木柴被迅速搭建起来,形成了十余个偌大的柴堆。
一群人忙碌了一阵,把尸体从车上搬了下来,放到了柴堆上,然后一个又一个的柴堆被点燃。
轰!
耀眼的火光亮起,这群神秘的人也露出了他们的面貌。伤痕累累的盔甲,原本是红色,如今已经泛黑的袍子。这些人,分明就是蜀军的将士。
而其中一人,正是刘大龙的心腹都头。
都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鼻尖嗅到了浓烈的肉香,一股旋风刮过,他皱了皱眉,只觉得今夜静得有些可怕,让他感觉很不安。
“嘿嘿嘿……”突然,有一连串的笑声他耳边响起。
“是谁?”都头问道。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一双双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嘿嘿嘿……”又有笑声响起,都头脸色变得难看:“到底是谁?”
没人回应他,周围的将士慢慢的向后挪动,远离了他。
都头低下头来,看着火焰中燃烧的尸体,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里面,有好多都是他的熟人。
“抱歉!”他低声说道。
火焰中,一张张脸浮现。
“我不原谅。”
“你来陪我们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
“呜呜呜……”
“娘亲,爹,孩儿不孝!”
“大哥,大哥,救我,我好害怕。”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狗日的,我要你陪命!”
无数的声音突然涌现,都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他抱着头跪在了地上。
“嘿嘿嘿……”
“到底是谁在笑?”都头红着眼睛,看着四周。
“安都头,在笑的人,是你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在笑的人是你,在笑的人是你,在笑的人是你……
“啊!”都头发出惨叫,抱着脑袋卷曲着身躯:“你是谁,你是谁?”
“嘿嘿嘿嘿,他们都叫我秋叶道人。”
都头咆哮:“滚出去!”
“你在害怕,你为什么要怕我?”
都头浑身都在发抖:“滚!”
“其实应该是我怕你才对,你看看,你杀了多少人,啧啧,连自己人都杀,真可怕!”
都头撕心裂肺的吼道:“闭嘴!”
周围的将士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五个人忍不住了,端起了枪,越众而出,小心翼翼的靠近着都头。
心底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现在,你的手下要来杀你了,你该怎么做?”
都头猛的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呈半月形将自己包围的五人,脸颊抽搐:“你们要干什么?”
五人僵在了原地,其中一人颤抖的说:“都头,是你说的,咱们兄弟中如果谁疯了,就杀了他。”
“可是我没疯!”都头咆哮,拔出腰刀。
“上!”五人中的看起来最壮的似乎是一个军官的那个大喝道:“杀了他!”
“滚!”都头暴喝一声,举起了手中腰刀。
五人同时上前,递出手中长枪。都头劈开一杆枪,剩下四杆枪分别刺中入了他的躯干和大腿。
他身体一扭,其中两杆枪从他身上铠甲滑了过去,未能破开铠甲防御,只是在上面留下两道划痕。剩下两杆枪一杆刺破他的铠甲,枪头钻进他的小腹,一杆刺穿了他的大腿。
两杆枪几乎同时从他体内抽出,都头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想举刀,却被一枪打在手腕上,腰刀落地。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都头瞳孔微张,失去了焦距,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他害怕得自言自语。
“是啊,你要死了,但我能救你。”
“快救我!”又是几杆枪刺入体内,都头感觉生命极速流逝,瘫在地上,手脚抽搐。
“求我啊!”
“求您了。”
“嘻嘻嘻嘻!”
都头看到一片黑色的烟雾在他眼前凝聚,隐隐约约形成一个人形,然后,他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
“他死了吗?”一个蜀军士兵问道。
“应该死了。”看其穿着,应该是蜀军军官的汉子回答。
五个人围拢过来,其中一人蹲下检查鼻息:“呼吸已经没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其中两个人扔下了枪,一个双手穿过腋下,一个抓住双脚,把都头抬起来就欲扔进火中。
就在这时,都头突然睁开了眼睛,怪笑一声,血淋淋的手化作一道残影,扣住了双手穿过他腋下将他抬起的士兵的喉咙。
一用力,手指钻入肉中,然后居然将整个喉结给撕了下来。
鲜血泼洒,抓住他双腿的那个士兵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都头腰腹用力,伤口处大片鲜血涌出,他整个人卷缩起来,一把扣住了抓住他双腿那个士兵的脸,手指发力,将整张脸扯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都头落在地上,和尸体滚到了一起,发出猖狂的笑声:“人间!老子又回来了。”
剩下三个人瞳孔剧烈收缩,连忙举起枪对准他。
身后传来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其中一人回过头,然后就被溅了一脸的血,忍不住发出尖叫,一个长着虬髯的士兵,将另一个士兵的脖子咬掉了大半。
剩下两个也发现了不对劲,慌张的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四周已经死伤一片,剩下的还站着的都不对劲,嘴里发出嘿嘿的低笑,有的,还在割着血淋淋的肉吃。
他们,被包围了。
一群怪异的人一拥而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上空回荡。
“你是谁?”一个虬髯汉子翘起兰花指,摘下头盔,露出明显与佛有缘已经半秃的头,借着火光与头盔中的倒影,勉强看清自己的模样后,哭丧着脸问都头。
“秋叶。”都头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该不会是黄二娘吧?”
“正是奴家!”虬髯汉子捂住了脸,伤心欲绝。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其他人忍不住大笑出声。
“哼!”虬髯汉子一扭熊腰,一跺脚:“不要笑了,再笑奴家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笑声愈加猖狂。
虬髯汉子脸色一变再变,然后抱着身边一人跟着一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嘴巴张得跟水桶一般大,一口把抱在怀中那人咬掉了半个身体。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面色严肃的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下半截身体,然后不知道被触碰到了哪根神经,又一次疯狂的笑了起来,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有的甚至笑得在地上打滚。
第二百二十八章 营啸
外面传来响动,抱着刀合衣而眠的鬼哭猛然惊醒。
他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冲出帐篷,然后就看到了一双双诡异的目光。
啪嗒!
一个巡逻士兵的尸体落地,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将插进尸体中的长枪抽出。
“啊!”
一声惨叫声响彻夜空,然后,火焰腾起,在营地中蔓延。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一个个扭曲的人影哈哈大笑着展开杀戮。
狼般的嚎叫此起彼伏,刀刃出鞘,枪尖闪烁寒光,在火光里,人影交错,血如墨泼。
所有人,瞬间红了眼。
近日来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崩断。
解脱了一身的束缚,连日的恐惧在杀戮中消散,转而变为了莫名的快感。
往日的一些口角,一些争斗,心中的屈辱、不平与愤怒,瞬间放大,爆发,然后,用手中的兵器把心中染得一片血红。
冲来的这些奇形怪状的人,被鬼哭瞬间用刀砍翻在地。
采薇提着剑冲了出来,将一个扭曲的身影斩碎,到了鬼哭身边,不安的看着四周:“鬼大哥,怎么了?”
鬼哭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墨来:“炸营了。”
“什么意思?”采薇有些不解。
“你也可以称之为营啸、惊营,总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现在,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嗯。”采薇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杀!”七八个士兵朝着鬼哭杀了过来,他们疯癫之中又带着冷静,目的很明确。
平日里,他们早就看鬼哭不顺眼了。高高在上,自以为有多了不起,吃的是最好的,身边还有美人陪伴。
是的,鬼哭的确有足够令人尊敬的手段,鬼哭的刀能救人,但不患寡而患不均,鬼哭的刀始终只能救一小部分人,而还有一些,没有得到救治,自然,不满滋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有我就没有,凭什么他救别人而不救我兄弟。
这一刻,借着这个特殊的时机,他们摆脱了严苛的军规,红着眼睛,冲向鬼哭,要杀死他,抢走他的一切。
“跟上,不要走散。”鬼哭大叫,迎着这群士兵冲了上去。
长刀斩断长枪,利刃在鳞甲上滑开。
鬼哭一刀穿过一人,人愣了一下,恢复了片刻的清醒,随后扔掉只剩半截的枪杆,拔出刀,恶狠狠的刺出。
当!
刺来的腰刀被鬼哭反手用长刀荡开,火花迸溅中,鬼哭轻叹一声,刀锋仿佛一缕清风抹过了他的喉头。
要杀鬼哭,这是他的本心,所以鬼哭第一刀斩去他的愤怒,让他清醒,他却依旧坚定要杀鬼哭。
而鬼哭给过他一次机会了,明白了他的心意之后自然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腰刀落地,人随之倒下。
一条性命的逝去,此时此刻,除了他自己,没人在乎。
鬼哭不在乎,其他士兵们也不在乎。他们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鬼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抢光他。
三枪齐刺,鬼哭脚下一跺,手中长刀快如闪电,抢先刺杀一人之后抽身飞退,同时甩出不知何时扣在掌心的飞刀。
飞刀一闪而过,一人喉头中刀,前踏一步,便摔倒在地,再也没能站起来了。
鬼哭甩出飞刀的同时,也有一个士兵悄悄的摸出了一把手戟,趁着鬼哭与其他士兵纠缠的时候,猛然掷出。
“你敢!”
一个惊怒的女声在耳旁响起,这士兵扭过头,只见到了一抹耀眼的白光在视野中炸开。
下一刻,头颅粉碎。
至于鬼哭那边,他眼光六路,耳听八方,一声急促的破空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后眼角余光就瞟到了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本能的举刀一格,打掉了飞来的手戟,然后身形一矮,原本刺向他大腿的长枪刺中了他的小腹,叮的一声枪杆一弯,枪尖在甲片上滑开。
鬼哭向前一步,举刀斩断了一条端着长枪的胳膊,又一个士兵倒地,抱着断掉的胳膊大声惨叫。
剩下的人见状惊慌散开,四散而逃,然而还没等鬼哭喘上一口气,又有人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只是才冲了几步,又被一箭贯穿喉咙。
在他后方,一个矮个子的士兵一边迅速给弩上弦,一边在口中念叨着:“叫你打我头,叫你骂我娘……”
“哈哈哈哈……”一个瘦小的士兵癫狂的笑着,胳膊脱臼了也毫不在意,抓着手中的燃烧的木柴扔向了帐篷,然后被惊马撞倒在地。
陈玉收拢了麾下将士,大叫着“住手”,然后放箭射杀那些乱跑乱杀的士兵。
突然胸口一痛,一口刀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身体,低下头,只能看到一抹血红的刀尖。
陈玉无力摔倒,身后的一个士兵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道:“要你那一次用鞭子抽俺……”
随后,他就被愤怒的其他同伴砍翻在地。
“啊!”
更远处,主簿尖叫着被几个士兵按倒在地,其中一个士兵怪笑着拔出刀子,朝着主簿越走越近。
另一边,刘大龙举枪刺死一人,枪头一摆,格开一枪之后又刺死一人。
没等拔出枪来,一个士兵大喊着就挥刀砍下,被刘大龙用枪杆挡住,刀镶进了枪杆,刘大龙拔出腰间的剑一剑将其刺死,随后就被一个疯狗般的士兵扑倒在地,手中的剑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刘大龙!”那个士兵红着眼睛给了刘大龙一拳叫道:“我弟弟呢?”
刘大龙眼冒金星,强忍着抬起手掐住这个士兵的脖子把他掀翻。
士兵嚎叫着扑了上来,刘大龙连滚带爬的冲到了被他刺死的那个士兵的身旁,用力的拔出了插在尸体上的枪,紧跟着一记回马枪将疯狂追上来的士兵身躯刺穿。
这个士兵即便身体被贯穿,也依旧向前跑了两步,枪杆一片血红。
无力的一拳砸在了刘大龙的盔甲上,在上面留下一大片血印,士兵吐出一口血沫,道:“你把我弟弟抓到哪里去了?”
刘大龙没有回答,松开枪杆,任由这个士兵的尸体和长枪融为一体倒在地上,脚尖从地上挑起了一杆其他士兵遗留下来的枪,伸手接住,快步冲向了东边,在那边,有马。
然而,他才跑出十步,就又被人盯上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这支蜀军的统帅,作为统帅,自然有很多事情是得罪人的。
平日里大伙不敢说,可是现在,却是报仇的好时机。
“刘大龙受死。”几个士兵红着眼睛冲了上来,刘大龙一阵难受,举枪应敌。
一连串黑影没入这几个士兵体内,士兵浑身插满羽箭倒下,刘大龙扭过头,不远处,一个指挥使带着一大帮子人朝着这边赶来,那个指挥使一边跑还一边挥手:“将军,这边!”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代后事
匆匆和众将士们会合,刘大龙松了一口气,旋即一边杀死那些乱杀人的家伙,一边呼喝着用刀剑让其他人冷静下来。
另一头,鬼哭身边的人也越聚越多,不管怎么说,他的刀平日里也没少救人,再加上武力强大,又是蜀山上的人,威望足够,所以虽然有很多人嫉妒恨他,但也有很多人愿意相信他甚至崇拜他。
伴随着两边的人马朝着中间压迫,混乱一点点的平息。头脑发热的将士们冷静下来,也纷纷加入人群,去镇压其他人。
至于彻底疯癫的那些人,一部分被杀死,一部分逃入了黑暗中。
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终于,整个大营又重新恢复了秩序。
冷静下来的人们开始收拾东西,清点损失。
侥幸的是出于默契,粮草没什么损失。不过其他方面的损失,可就大了。
死亡数百,失踪百余,几乎人人带伤。
帐篷被焚毁一小半,刀枪弓弩损坏小半,箭矢库存被用掉了一成多。
损失尤其惨重的是军官,近乎有一半的军官都被手下杀死或者重创,主簿的尸体被人找到,不知道何等深仇大恨,他被连捅五十余刀,尸体惨不忍睹。
陈玉侥幸,还剩半口气,被鬼哭救起。他也是被自己的属下捅了刀子,原因是他的那个属下在营中喝酒被发现,陈玉以此为由鞭打了他,他认为陈玉不公,处罚过于严苛,因此恨上了陈玉。
被鬼哭救起后,陈玉心有余悸,看向其他手下的目光多了些警惕。
等到整个残局被收拾好了,天也亮了,众人疲惫不堪,却也不愿留下,匆匆离开这里。
行军途中,刘大龙看着沉默不语只顾赶路的将士们,心头沉重。军官与士兵之间的裂隙,在这一次营啸中,被进一步扩大,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又重了几分。
鬼哭骑着马到了刘大龙身边,看着人头攒动,行军如同一条长蛇蔓延的蜀军,不由得发出感慨:“只剩2000人了啊!”
刘大龙听闻,也无奈了叹了一口气:“是啊,只剩2000人了。”
大部分人战死沙场,只有一部分人不堪其苦,找到了机会逃亡离去,又内耗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这一次支援大周,蜀军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刘大龙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城纸钱飞扬如飘雪,家家户户门前尽挂白灯,女人孩童拽布披麻哭嚎一片的情形。
陈武父子皆战死,今后面对这种情形的很可能会是他,他又该如何面对那些伤心欲绝的父老乡亲。
或许……
一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刘大龙又开始动摇,或许,今后他也不必面对这些情形了,路还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他还没等回到巴蜀,就会死在半道上也说不定。
“想什么呢,振作一点,你可是一军统帅。”鬼哭唤醒了他的沉思:“只剩2000人了,你可得负责把他们连同兄弟们的骨灰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刘大龙勉强的笑了笑:“我自会竭尽全力。”
“那便好。”鬼哭点了点头,微微用力的夹了一下马腹,胯下的战马加快了步伐,就要离去。
“等等……”刘大龙叫住了鬼哭:“鬼大人,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还请鬼大人带着兄弟们回家。”
鬼哭愣了一下,道:“你不会有事的。”
“但是万一呢?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鬼哭郑重承诺:“如果有万一,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帮忙。”
“我要的不是大人帮忙,而是大人代替我带兄弟们回家。”
鬼哭摇头:“我终究不是蜀军的人,恐怕不能服众。”
“鬼大人虽然不是蜀军的人,但大人活人无数,而且实力强大,很多人都很信服大人。而且,鬼大人别忘了您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鬼哭有些莫名其妙。
“长庚星君。”刘大龙表情显得很严肃。
鬼哭有些窘迫:“谁信啊!”
“我信,其实一开始是不信的,但自从见了大人的活人刀,就变得将信将疑了,而大人斩杀整个巫族的首领后,我彻底信了。”刘大龙说的很诚恳:“不只是我信,很多兄弟们都信,如果我死后,大人来掌管蜀军,轻而易举。”
怪不得昨天夜里虽然有一部分人想要杀他,却又有一部分人是那样的相信他,甚至愿意用胸膛为他挡刀。但是这种信任,让鬼哭感觉很沉重。
“好,如果发生万一,我会接手你的位置,带着兄弟们回家。”
“那便好。”刘大龙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鬼大人,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私人请求。”
“你说。”
刘大龙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家人丁不旺,一脉单传,我死了倒不要紧,家里还有个小子,倒也不会绝后,但我家的小子还没学家传的枪法,所以我如果死了,那可就断了传承了。”
“你的意思是?”鬼哭隐隐中已经有了猜测。
“我想拜托大人帮我把枪法传给我家那小子,大人刀法通神,正所谓一通百通,我家枪法粗鄙,把人学起来应该会很快,不会费什么事的。”
鬼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每到晚上休息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学习你家枪法。”
倒也不是鬼哭贪图刘大龙的家传枪法,而是让刘大龙安心。
果然,刘大龙绽放灿烂笑容,只感觉浑身轻松,再也不负刚才的沉重。
“鬼大哥,鬼大哥……”采薇匆匆策马而来,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引得众人瞩目。
鬼哭疑惑问道:“怎么了?”
“风长老传来消息,姐姐已经安全渡江了。”
“什么?太好了!”鬼哭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
四月初九,大周境内的秦军接连受到伏击,大公子大感不妙,觉得大周恐生变化,连忙派出伺候,让他们想办法穿过边疆,到大秦求援。
随后中午强攻一个叫做河阴县的县城,在下午的时候破城而入,紧跟着加固城防,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同日,马去病突然出手,大肆杀戮,血染洛阳城。以强横的手段抹除一切隐患,十余个心有他念的豪门遭受灭门之祸,人头滚滚,一时间整个洛阳城陷入了恐惧之中。
四月初十,河阴县被大周镇边军包围,马去病认为洛阳城已无祸患,于是引了八千骑兵出城而去。不过这次出城,马去病却不是南下平乱,而是往西而去,让一众战战兢兢的王公大臣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