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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妇全文阅读

作者:绯樱月     下堂妇txt下载     下堂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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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亲爱的读者妹子们,《下堂妇》这个文文从今天起就要上架了,感谢妹子们一直以来对某月的支持,这是某月在起点女生网的第一部作品,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妹子们多多留言,给某月一些意见。

    上架之后,或许一些读者姑娘们不再跟着某月的蜗速走了,但某月还是很感谢你们,是你们的每一个点击和收藏鼓励着某月坚持到现在,无论你们是否继续跟文,某月都会更加努力地写出好的故事,等待着你们的继续关注。

    其实这个文是某月去年六月份写的一个短篇,一共才一万七千字,结局蛮悲伤的,男主是晋如霆,女主最后死掉了,里面没有江少这个人,写完只发给了闺蜜看,结果被狠狠地吐槽了一顿,说某月是极品后妈,然后我自己也蛮心疼女主的,纠结了许久,决定加入江少这个人物,把它扩写成了长篇。

    原本想着之悦和晋的感情纠葛就按短篇里最多不超过两万字交代完,让江少早早出场的,结果一时没收住,写了八万多字才让他露面,对此,我也是醉醉哒。

    不少人问我男主到底是谁,我只能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姑娘继续往后看吧,最后她跟谁在一起,谁就是男主。

    这个文已经偏离我最初设定的大纲,我原本是想写一个高冷霸气的少帅,结果却变成了治愈系的暖男,不管妹子们喜不喜欢这样的江少,他都已经成型了,没办法回炉再造了,妹子们表嫌弃他呀,不然身为家长的某月会很桑心的。

    还有要说的一点就是,起点和云起的后台是相通的,这个文在云起也可以看到,但因为某月每天都是卡着点更新的,有时候来不及检查就上传了,之后修改的内容云起那里无法同步更新,所以在云起看文的妹子们要是感觉哪里剧情有些跳跃的话,估计就是我之前有改过,以后我尽量不做大的改动。

    另外某月更文的速度很慢,但某月是只勤快的蜗牛,白天要上班,晚上总是码字到十二点,今天上架,万更什么的对某月这个连全勤都没能力拿的苦逼作者来说实在困难,所以某月只能继续保持日更一章不断更,希望姑娘们不要嫌弃也不要抛弃这个文文。

    在这里厚脸皮的求一下订阅,月票什么的。

    最后希望妹子们多多留言,你们的每一条留言都是我码字的动力,无论是订阅还是看盗版的姑娘们,都请在评论区畅所欲言,让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陪着这个文文成长。

    ps:在这里要特别感谢某月的责编樱桃亲对这个文文的推荐和指点,还有就是心の痕,liangyinghui,只爱看书,twinkless,一琳若,w仙儿,此岸彼岸何处是岸,可乐呵呵呵呵,书友160116172856657,增丽,书友160102121632314,keli粒粒等几位读者妹子的留言推荐票和打赏,谢谢你们能喜欢这个文文,么么哒,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跟我提呦。

章一 订婚宴

    古典气派的欧式餐桌前,沈之悦安静地吃着自己餐盘中的食物,餐桌上方的水晶吊灯发出柔和的光芒,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而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麻木与漠然。

    坐在餐桌另一头的男人拿起餐巾擦了下唇角,他抬眸扫了眼对面的女人,冷冷地吩咐道:“晚上有个宴会,你准备一下,和秋儿一起去。”

    他话音刚落,许秋握着银质餐具的手指不由一僵,继而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个依旧沉默用餐的女人,略有些委屈地问:“姐姐是不愿意与秋儿同去吗?”

    这一边,沈之悦却仿若没听见一般,继续低头吃着东西,丝毫不理会他二人。

    见她如此,晋如霆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喝道:“你是没长耳朵么?!”

    杯子里的红酒被震得晃了晃,沈之悦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寒着脸的男人,眼中划过一丝茫然,状似疑惑地问道:“爷有何吩咐?”

    晋如霆怒气不减,声音也愈加的冰冷,“晚上七点,车子会来接你们,好好让秋儿教教你规矩,别到时候给我丢脸!”言罢,他便起身,大步出了餐厅。

    “娘,爹爹刚刚好凶。”坐在一旁的小丫头扯了扯许秋的袖子,不满地嘟嘴,“又是大娘惹爹爹不高兴了是不是?”说着,她又回头瞪了沈之悦一眼。

    许秋细心地帮她擦去嘴角的汤汁,又斜眸瞟了眼沈之悦,洋洋得意道:“雪儿乖,可不能像某些人一样,净惹你爹爹不高兴,知道吗?”

    小丫头郑重地点了点头,拉了母亲起身,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雪儿吃饱了,我们快去找爹爹吧。”

    她二人走后,餐厅终于安静下来,沈之悦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心里堵的难受,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小姐……”丫鬟碧巧走过来,担忧地看着她,“晚上的宴会……”

    “无妨,我应付得来。”她满不在意道,扫了眼餐盘里那卖相不错,却无比难吃的食物,自嘲地弯了弯唇角,也没再多说什么。

    梳妆镜前,沈之悦一身裁剪合体的水蓝色旗袍,外罩一件白色狐裘坎肩,头发高高挽起,妆容精致,整个人显得端庄而优雅。

    许秋倚在门口,脸上满是不屑,她唇畔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姐姐就是打扮的再漂亮,也是徒劳,如霆还是一样的不待见你。”

    沈之悦面上并未有任何不快,她接过碧巧递来的手袋,淡淡地瞥了眼门口的女人,“走吧。”言罢,她便越过她,径直出了卧室。

    许秋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冷哼道:“装什么装,待会儿有你好看。”

    两人在丫鬟的陪同下一起到了府门外,车子已经等候多时。

    司机看到许秋过来,赶忙拉开车门,殷勤地招呼她上车,对沈之悦却是格外冷淡,看向她的目光里甚至带了一丝鄙夷。

    见连下人也如此排挤沈之悦,许秋愈发地得意,对她又是一番冷嘲热讽,但她再一次败给了这个女人强悍的忍功,再难听的话都刺激不到她分毫,这脸皮真是够厚的,难怪当初会做出那么让人不耻的事情。

    车子在一幢气派的洋楼前停下,沈之悦下了车,看着门牌上“杜公馆”三个大字,只觉一阵气血不畅,也在瞬间明白了那个男人一定要她出席的原因。

    晋如霆的专车随之而来,他刚一下车,许秋便走了过去,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身体也主动贴了上去,笑得格外温柔,“还以为你要晚些到呢。”

    “杜公子的订婚宴,怎么好迟到。”晋如霆摘下手套,十分贴心地替许秋整了整披肩,“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

    他话音刚落,杜家老爷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一番寒暄后,晋如霆微凉的目光瞥向沈之悦,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神色有些落寞。

    他心里禁不住一阵冷笑,揽着许秋大步走进杜公馆。

    沈之悦微微一愣,继而上前,礼貌地唤了杜老爷一声,“杜伯伯……”

    杜老爷见到她也是一愣,张了张口,眼中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下人引她去了宴会厅。

    布置奢华的宴会厅里,宾客满堂,好不热闹。

    众人都谈论些什么,沈之悦完全听不进去,她的目光紧锁着不远处那个意气风发的挺俊身影,只见那人举止优雅,蜕变的成熟而稳重,与他身边那个相貌绝美的女子仿若一对璧人,惹人钦羡。

    三年了,上千个日夜,原来痛苦煎熬的,终究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今日,犬子学成归来,接手杜家生意,是为一喜,杜、严两家缔结秦晋之好,是为二喜。同时,杜家这几年承蒙晋先生关照,杜某人在此恳请晋先生能做犬子的证婚人,还望晋先生不要推辞。”

    台上杜老爷一番致辞后,大家的视线又一致看向晋如霆,当然其中也包括一道对于沈之悦来说并不陌生,却让她有些心慌的目光。

    躲闪间,她的手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握住,“杜老爷言重了,承蒙不弃,那就让晋某和内人共同见证这美好的一刻。”

    他拉着沈之悦一步步走上台,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沈之悦低着头,紧.咬着下唇不说话,然而晋如霆却不放过她,在她耳边暧昧且残忍地说:“你的老情人要订婚了,难道你就不想对他说点什么?”

    沈之悦在他的逼.迫下抬起头,正对上杜子璿骤然转冷的目光,这样的子璿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温雅如玉的男子,她甚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这种冷漠,甚至是厌恶的眼神来看她。

    三年来,她幻想过无数种与他重逢的情景,却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他的订婚宴上,还是以如此尴尬的方式。

    她看着他,努力压下心口的疼痛,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一字一句无比诚恳地说:“恭喜你,杜公子。”

章二 晋夫人

    “谢谢。”

    杜子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伸手揽住身旁女子瘦削的肩膀,“忆珊,我的未婚妻。”他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女人精致的小.脸。

    “你好。”严忆珊大方地伸出手,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晋夫人。”

    沈之悦只觉那声“晋夫人”格外刺耳,却也不得不强颜欢笑,这场戏,总要陪那个男人演下去,他才会满意。

    订婚的仪式很简单,在男女双方的父母以及满堂宾客的见证下,杜子璿亲手为严家大小姐戴上戒指。

    那是一颗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戒指,并非价值连城,却是杜子璿母亲的遗物,也是杜夫人生前准备送给准儿媳的信物。

    曾经它短暂的属于过沈之悦,也是她亲手将它还给了杜子璿。

    手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已痛到麻木,鼻尖更是酸涩的难受,在众人举杯欢庆的时候,她终是寻了个借口出了这令她无比压抑的宴会厅。

    杜公馆后院是个小花园,秋冬季节,除了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外,其它花草都已凋零,她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漫无目的地走着,冷风吹在脸上有些疼,但丝毫抵不过胸口处的绞痛。

    她从手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干吞下去,闭上眼,顺了口气,疼痛略微有所缓解,她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过得似乎并不好。”

    不知何时,杜子璿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沈之悦怔愣地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他可是今天的主角,怎么能随意离席?

    “出来透口气。”杜子璿居高俯视着她冻得有些通红的小.脸,不掩嘲讽地说,“却意外的看到了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只是有点累。”沈之悦心里默叹了口气,不想与他多说什么,“我先进去了。”

    她站起身,刚要离开,手腕却被他牢牢地握住,“怎么?怕他看见?”

    他拉近与她的距离,眸子里有寒光闪过,“你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真的以为我会忘记吗?沈之悦,我这次回来,便是你痛苦的开始!”

    “放开她!”

    一声厉喝传来,沈之悦只看到杜子璿邪肆地弯了弯唇角,同时松开了她的手腕,挑衅地看着大步走来的晋如霆,故作好心地提醒道:“晋先生可要看好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定哪天,她就又攀上了更高的枝头。”

    沈之悦一瞬不眨地盯着他菲薄的唇,他出口的话无疑让她羞愤难堪到极致,他变了,变得阴沉可怕,变得冷酷无情,而她已无力去争辩什么。与他的缘分早在她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散了,多说只会显得自己更加的可悲。

    “我的女人,我自会管教,轮不到杜公子在这里说三道四!你婚事也订了,这筵席也该散了,劳烦跟令尊说一声,晋某有事,先行告辞了。”说着,他便拉起沈之悦离开。

    他手劲儿很大,捏得她手腕如断了般疼,挣脱不开,只能跟着他走,而穿着旗袍高跟鞋的她又岂能追上他的脚步,一不小心便崴到脚,摔在了地上,磕得膝盖生疼。

    晋如霆一把甩开她,冷笑道:“不想走是吗?你以为他还是当年的杜子璿吗?在他眼中你就是个贪图富贵水性杨花的贱人!”

    沈之悦没有说话,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越过他,艰难地朝前走去。

    晋如霆看着她狼狈却倔强的背影,并未上前扶她,她本就是个虚荣自私的女人,他当年从杜子璿身边将她夺走,只是为了报复沈威那个老狐狸,她越是伤心难过,他心里就越是痛快!

    回到晋家,沈之悦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想到晋如霆竟然跟着她到了卧室。

    对上他阴鸷的目光,沈之悦有些疲惫地问道:“爷不去歇着?”她的脚崴得不轻,此刻疼得厉害,还真没什么精力去应对他的责难。

    晋如霆大手一挥,重重地将门关上,伸手扯开领带,阴沉着脸说:“你似乎忘记了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说起来,他真的有许久没碰过这个女人了。

    见他眸光不善,沈之悦本能地向后退去,然火气正盛的男人哪容她躲闪,轻而易举地便将她禁锢在身下,毫不怜惜地扯开她的衣服。

    沈之悦只觉肩上一凉,脑子也瞬间清醒,说好听点,她是晋如霆的妻子,实际上,她不过就是他花钱买来的玩物,那么取.悦主人便是她存在的唯一价值。

    闭上眼,她不做任何的挣扎,任由他予取予求,这反倒更加激怒了晋如霆。

    他一拳击在枕头上,怒道:“你就是一块木头,真让人倒胃口!”

    沈之悦依旧闭着眼睛不说话,样子与死人无异。

    晋如霆放开她,兀自起身,“看来真要找个人好好教教你如何取.悦男人!”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摔门离去。

    “小姐……”碧巧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到床边,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姑爷去了许姨娘房里……”

    沈之悦任由她扶着坐了起来,看了眼自己已被撕烂的旗袍,苦涩地勾起唇角,“去准备热水吧,我累了。”

    沐浴之后,沈之悦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洗去了厚厚的胭脂水粉,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与严家大小姐比起来,真的是自惭形秽。

    再一想起晚上宴会的情景,她的心口又是一阵绞痛,踉跄地起身,她急切地去翻手袋里的药瓶。

    端了安神茶进来的碧巧看到她这般失控,赶忙夺下她手中的药瓶,“不要吃了小姐,你每吃一颗,体内沉积的毒素就多一分,巧儿求你了……”

    “我疼……”她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咬着牙说,“真的好疼……”

    碧巧跪在她面前,哭着哀求道:“不想就不疼了,小姐能做到的……”说着,她又将自己瘦弱的胳膊伸到她嘴边,“小姐要是受不住了,就咬巧儿,巧儿不疼……”

    沈之悦推开她,颓然地靠在床沿上,闭上眼,有泪水滑过脸庞,她紧.咬着下唇,独自忍受着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痛苦……

章三 波斯猫

    彻夜未眠,沈之悦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极差,连脂粉都未能掩住眼皮子底下的乌青。

    她到饭厅的时候,晋如霆早餐都吃了一半了,对她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对此,她也不在意,在对方冷冰冰的眼神注视下,默默走去自己的位置坐下,桌上摆放的依旧是不合她胃口的西式早餐,她很讨厌牛奶的味道,也不喜欢吃那单面煎的鸡蛋,最关键的是,每次她的那份早餐都在某人的特意关照下,加足了料,根本难以下咽,而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在他们眼中,像她这样的人,能得片瓦遮头,三餐果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哪里还有资格去抱怨什么?那样只会让别人觉得她恬不知耻。

    吃着不知被加了什么东西的鸡蛋,她恶心的直想吐,却还是强自咽了下去,赶忙喝了口牛奶,脸色又是一变,那种极致辛辣咸涩的味道搅得她脾胃翻江倒海的难受,眼泪都生生给逼了出来。

    “你怎么了?”晋如霆语气不怎么好地问,却见她低着头根本不理他,他心头的火气便又蹭蹭地往上冒,昨天的账还没跟她算,这一大早的,她倒先装起委屈了。

    “可是早餐不合姐姐的胃口?”许秋关切地看着她,“要不我让人给你重新做一份?”

    “不必!”晋如霆眼神愈发的冰冷慎人,“她若不想吃,就饿着,用不着迁就她!”言罢,他便起身离去,似乎是多看对面的女人一眼,都会觉得无比倒胃口。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秋唇角绽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样?牛奶和鸡蛋的味道还不错吧?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花了我不少心思呢。”她细长的眉峰微微挑起,眼中满是轻蔑,全然不似刚刚温柔恭顺的模样。

    沈之悦手捂着胃部的位置,紧.咬着下唇,许久才缓过劲来,她拿起餐巾擦了下嘴,还不及她开口,便突然觉得鞋面上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挠,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缩回脚,却见是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那猫儿有一双晶亮的蓝色眼睛,长得十分讨巧,沈之悦自小就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此刻见了它,想也不想地就欲伸手去抱它,可那猫儿不知怎的,突然喵呜一声,猛地扑向她的脸,她本能地用手去挡,手背便被猫爪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小姐……”候在一边的碧巧赶忙跑过来,一脚踢开那波斯猫,拉过她的手,心疼道,“流血了……”

    “娘,她踢我的猫儿……”一边坐着的小丫头气恼地扯着许秋的衣袖,“那是小舅舅送我的礼物,你快点教训她!”

    对上许秋阴沉的眸子,碧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得罪了这对母女,不由大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磕头道:“姨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姨娘?”许秋沉声冷哼,缓缓站起身,踩着七寸的高跟鞋一步步朝她走来,戴着耀眼的红宝石戒指的手高高扬起,却在落下时被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拦住。

    “沈之悦!”她冷眼睨着对方明明很憔悴却波澜不惊的小脸,厉声道,“我教训这不懂规矩的贱婢,你一边看着就好,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

    沈之悦不由哂笑,淡淡地反问:“什么叫不懂规矩的贱婢?是因为她踢了你的猫,还是叫了你一声姨娘?”

    许秋被她这一问,不怒反笑,“沈大小姐好气势,我突然想起来了,当初你进门的时候,还带着一条很宝贝的狗,可惜那狗跟错了主子,死得实在凄惨。而我的猫儿可金贵着呢,你那贱婢伤了它,我教训她一顿,这事儿也就算了,真要闹到如霆那里,你以为你讨得到好吗?敢在我面前摆架子,你还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提及往事,沈之悦心口又是一阵抽痛,她当然记得她所说的那条狗,那是一只袖珍宫廷犬,很稀有的优良纯种,陪着她和之望一起长大,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

    在她最困苦无助的时候都没舍得丢弃它,后来它跟着她进了晋家,因为认生,咬了许秋一口,吓哭了晋如霆的宝贝女儿,而被人用棍子活活打死。

    那时,她甚至连一声“不”都不敢说,之望的性命和前程都掌控在晋如霆的手里,除了忍气吞声,她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很厉害吗?”许秋拢了拢自己的刘海,那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式,衬得她一张瓜子脸愈发精致小巧,一身裁剪合体的亮色旗袍,尽显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形,整个人看起来粉嫩水灵的,丝毫不像是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

    再反观沈之悦,过于暗沉的衣服,显得老气横秋,她年纪明明比许秋小,看着却比她年长许多,也难怪晋如霆会厌恶她。

    再次看了许秋一眼,沈之悦目光依旧平静的毫无波澜,她伸手拉了碧巧起来,“我们走。”

    见她如此,许秋也不阻拦,兀自冷笑着看她们离开。

    一边的晋雪却不乐意了,她抱着那只蓝眼睛的波斯猫挪去母亲身前,皱着小脸,不依不饶道:“娘都不替猫儿报仇,雪儿不喜欢娘了。”

    许秋蹲下身,宠溺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柔声道:“雪儿乖,这个仇啊,娘报不了,你没看到你大娘刚刚多凶,你得去找你爹爹给你做主。”说着她又望向沈之悦刚刚消失的方向,眼中划过一丝厉芒。

    姨娘?碧巧那个贱婢倒是提醒了她,无论晋如霆如何宠她,但只要沈之悦在,她就永远是个妾室!

    论相貌,家世,那个女人哪点比得上她,更不论她还给晋如霆生了个女儿,许家更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了他最大的帮助和支持。

    可他却偏要遵循他父亲的遗命娶沈之悦那个贱人为妻。

    虽说她才是晋府实际上的当家主母,但每每看到沈之悦那张脸,她就如何都咽不下那口气!

章四 被算计

    沈之悦快步出了饭厅,走到一处花坛,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她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空的,只能吐出一些酸水来。

    “小姐……”

    碧巧上前,轻拍她的背脊帮她顺气,眼中盈满了泪水,她又给小姐惹祸了,这三年来,自家主子受了多少委屈,她都看在眼里。

    小姐一向隐忍,却容不得别人欺负她,每每与姑爷和许姨娘起冲突,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她真的很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总是拖累小姐受苦。

    沈之悦扶着一棵金桂滑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用手背擦去唇角的秽物,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碧巧微微一怔,不懂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疑惑地答道:“奴婢比二少爷小一岁。”

    “都十九了啊。”沈之悦叹了口气,“是该给你说一门亲事了。”

    “小姐……”碧巧猛地惊住,眼圈不由红了起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奴婢会改,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傻丫头。”沈之悦抬手轻抚她的面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嫁人生子的,我在这个府中虽然没有什么地位,但为自己的丫头讨一门像样的亲事还是可以的,你心里要是有主意了,不妨跟我说一下……”

    “奴婢不要嫁人,奴婢是被夫人捡回府的,这辈子都是小姐的丫头,小姐若是不要奴婢了,奴婢宁愿去死。”

    “巧儿……”见她如此固执,沈之悦只觉无奈,然而还不及她再次开口,便有一丫鬟过来传唤她去正堂大厅问话。

    她早知道许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一定会把事情闹到晋如霆那里,却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小姐,姑爷他……”碧巧担忧地望着自家主子,她是真的很怕那个冷酷霸道的姑爷,每次他因为许姨娘的事情找小姐问话,说不上两句就要动家法,毫不手软,小姐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比着许姨娘,其实她更恨晋如霆,如若不是他的纵容,那对母女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们主仆,在她心里,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她家小姐,若非他算计沈家,小姐又何以沦落到这种地步,二少爷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被送出国,说是去留洋,可那时他才十七岁,一个人流落异国他乡,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不碍事的,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包子稀饭一类的吃食,拿一些去咱们院子里,我很快就回去。”说着,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再不吃点像样的东西,怕她真是要饿晕过去了。

    碧巧哪里不知道她是有意要把她支开,可是又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得照她的吩咐去了厨房找吃的。

    沈之悦到正堂大厅的时候,晋如霆已经等得颇不耐烦了,一见她进来就呵斥她跪下。

    她并未照做,腰杆挺得笔直,毫不畏惧地问道:“不知我犯了什么错,惹得爷如此生气?”

    “你还有脸问?!”晋如霆霍然起身,怒声道,“雪儿不过只有四岁,就算你对秋儿有任何不满,也不应该把气撒到一个小孩子身上,你的心肠真是够狠的!”

    “爷的意思是我打了那孩子?”她目光转向自她进来伊始就一直委屈哭泣的晋雪,那小丫头此刻缩在许秋怀里,抽抽噎噎的,眼睛都哭红了,额角还有好大一片乌青,看着就让人心疼。

    “爷,您别责怪姐姐了,也怪雪儿不懂事,为了一只猫冲撞了姐姐,我想姐姐她当时也不是故意推雪儿的。”

    听许秋如此说,晋如霆又看向沈之悦,想听听她的解释,却见她神情冷淡,眼中还兀自带着一丝不屑,他心头的火气便又冒了上来,“你这是什么态度?罔顾秋儿还替你求情,自己却连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你爹娘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沈之悦冷睨他一眼,不疾不徐道:“找大夫给瞧了吗?那伤是真的吗?”许秋不是第一次拿女儿来坑她了,若每次都动真格的,那小丫头早就浑身是伤了,这不是一个母亲能干出来的事。

    这一边,晋如霆还没发话,照顾晋雪的乳娘却突然开口道:“夫人此话何意?当时在饭厅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猫儿淘气跑去了您脚边玩耍,惹得您不快,您便让您的贴身丫头把那猫儿抱去丢掉,雪儿小姐不肯,跟她抢猫儿,您那丫头委实凶悍得很,一把就将雪儿小姐推开,我家姨娘上来阻拦,您还给了她一耳光……”

    “阿秀,住嘴!”许秋大声喝止住她,有些尴尬地对晋如霆说,“爷你别听下人乱讲,姐姐一向大度宽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雪儿也已经知道错了。”说着,她又揽着晋雪走去沈之悦跟前,柔声哄劝道,“来,快点给你大娘道歉。”

    那小丫头怯怯地看着沈之悦,果然跟她娘一样的好演技,只听她哽咽道:“雪儿错了,求大娘原谅雪儿。”

    离得近了,沈之悦这才瞧见许秋刚刚一直侧对着她的那半张脸颊红肿一片,明显有被掌掴的痕迹,她对自己倒还真下得了狠手。

    看着眼前这对如此会做戏的母女,早餐那种恶心的味道突然又涌了上来,她忍不住一阵干呕。

    “你这不识好歹的贱人!”晋如霆怒不可遏,手起掌落,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脸上。

    “小姐……”

    刚一踏进大厅的碧巧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跪着爬到晋如霆脚边,哀求道:“姑爷恕罪,小姐她……”

    “滚开!”晋如霆一脚踢开她,目光阴鸷地盯着沈之悦,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错了?”

    沈之悦伸手擦去唇角溢出的血,“错?我哪里错了?”她手背上几道猫爪的抓痕触目惊心,可是没有人会在乎她疼不疼,因为她是个下贱不要脸的女人,受再多的伤也是活该!

章五 安医生

    “好啊,看来你是非要我动家法了?”

    一听到“家法”二字,被踢到一边的碧巧脸色蓦地一变,赶忙爬起来,膝行至沈之悦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袖,眼中满是哀求之色,晋如霆刚刚那一脚正中她的心口,疼得她一张小脸都紫胀起来,可她已然顾不得对他的恐惧,只希望自家主子能低头服个软。

    否则一旦惹怒这个男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记得上次小姐受家法还是三个月前老爷祭日的那一天,小姐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痊愈,根本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折磨。

    “你休了我吧!”

    沈之悦沉默许久之后出口的这句话,无疑更加激怒了晋如霆。

    他伸手毫不怜惜地捏起她的下颌,“休了你?你以为你是谁?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吗?”他满是嘲讽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提醒道,“你只是我养得一条狗,在我还没彻底厌倦你之前,你哪也别想去!”

    他松开她已被捏得青紫的下颌,大手抚上她红肿的脸颊,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不怕疼,鞭子抽在你身上没有用,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说着,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碧巧,冲一边候着的家丁道,“把这贱婢拉出去,家法伺候,打到她家主子认错为止!”

    “晋如霆……”沈之悦刚一开口,另一边脸颊又被重重地甩了一耳光。

    “你什么身份?敢对我大呼小叫!”

    就这说话间的功夫,那一边,碧巧已经被两个身形高大的家丁拖了出去,院子里也早已备好了专门惩处府中犯了错的奴仆的荆棘条。

    那东西打在身上虽不如棍棒皮鞭那么有力,但那上面遍布的刺头却可以将皮肉翻卷,那种刺痛,沈之悦是切身体会过的,而且当时她还被特意“关照”,用得是沾过盐水的荆棘条,疼得她恨不得立刻死掉。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说她不怕疼,真当她皮糙肉厚,没有感觉了吗?

    “啊……”

    院子里传来碧巧撕声裂肺的痛苦呻.吟,然而沈之悦却好像是被晋如霆那一巴掌给打懵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大厅里一动不动。

    当她终于晃过神来,急急地奔去门口时,却又被家丁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碧巧被押着跪在地上,荆棘条一下下地抽在她已经血肉模糊的背上。

    沈之悦回转过身,颓然地跪在了晋如霆面前,咬着牙一字字地说:“我错了,求爷饶过碧巧。”

    晋如霆坐了下来,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盏,徐徐吹开那层氤氲的水雾,冷冷地道:“去外面跪着,晚饭之前不许起来。”

    “爷,姐姐她……”

    许秋刚一开口,便被他轻声打断,“你不要再为她求情,她根本不配!”

    是啊,她不配!

    沈之悦心底冷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手撑着那光可鉴人的地板有些困难的站起身,踉跄地出了大厅,跪在院子里冰冷的青石板上。

    行刑的家丁得到命令都住了手,碧巧没了束缚,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跪着爬到她跟前,红着眼眶唤道:“小姐……”

    沈之悦抬手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没事了,回去自己上点药。”

    “小姐,奴婢……”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强硬地拉走了。

    沈之悦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眼睛酸涩的难受,却硬是强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

    自母亲死后,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要如何去哭了,因为哭也没有用,有些债是要用血去偿还的,总有一天,她会从他们身上一点点讨回来的。

    步入冬季,天黑得愈发早了,沈之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她的膝盖已痛到发麻,一整天滴水未进,整个人都有些晕眩起来。

    偏偏在这时又下起了大雨,狂风骤起,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她本就单薄的衣服。

    她冷得发抖,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强撑了许久,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的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突然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贴上了她心口的位置,她猛地惊醒,正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

    “别碰我!”她想也不想地就推开那人,忍着身体的不适坐了起来,防备地瞪着对方。

    安琪取下听诊器,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帮你检查一下身体,没有恶意的。”

    “我不需要。”沈之悦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安琪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淋了雨,在发烧,不好好医治,身体会受不住的。”

    “请你出去。”沈之悦声音冷淡地下起了逐客令,她并不讨厌晋府这个家庭医生,只是不想领晋如霆的人情而已。

    “晋夫人……”

    “出去。”

    她转过脸去,不想再理会安琪,晋夫人?好讽刺的称呼,也让她觉得好恶心。

    安琪无奈,只好收拾了药箱出了卧室。

    “她怎么样了?”

    大厅里,晋如霆蹙眉问道,似乎等得很不耐烦。

    “高烧,我开些药,让她按时服下,饮食方面注意一下,不要给她吃油腻辛辣的东西。”

    安琪把药箱交给随行的小护士,拿了纸笔快速地写下处方,递给晋府的下人后,这才看向一直冷着脸的晋如霆,叹了口气道:“既然那么讨厌她,休了就好,何苦要对她那么残忍,旧伤还未好,又添新患,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你折磨死。”

    晋如霆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卧室的门。

    他已经走进死胡同了,安琪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只希望他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许秋亲自送了安琪出门,一脸担忧地问道:“姐姐她还好吧?”

    安琪瞥了她一眼,颇为冷淡地吐出一句话,“死不了。”

    许秋皱眉,“安医生是大夫,怎么说话这般不知轻重?”

    “怎么?觉得我有违医德?”安琪唇畔勾起一丝冷笑,“那您可以让晋先生辞退我,另聘一个让您满意的家庭医生。”

    “我可是哪里得罪过安医生?”许秋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她总觉得这个叫安琪的女人对她有一股莫名的敌意,让她心里怵得慌。

    “没有,只是想提醒许小姐一句,有的事情做得太过,会砸了自己的脚。”

    “你什么意思?”许秋怒道。

    “晋先生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他不去深究,是因为顾念着你对他的恩情,但若有朝一日,那份恩情淡去了,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言罢,安琪也不管许秋是否听懂了她的话,便招手拦了辆黄包车,带着那小护士扬长而去。

章六 棒杀猫

    “咳咳……咳……”

    沈之悦手捂着胸口,极力压制着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她每咳一下,心都如刀绞一般的疼,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

    “小姐,先把药吃了吧。”碧巧放下手中的托盘,拿了水和药给她,“这是安医生特意让人送来的西药,止咳的效果很好。”

    沈之悦吞下一粒药丸,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

    她拉了碧巧坐下,有些过意不去地问:“身上还疼吗?”这丫头本就受着伤,还要照顾她这个卧床不起的病秧子,真是难为她了。

    碧巧赶忙摇头,“奴婢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反倒是小姐的身体……”说着,她眼眶又红了起来。

    沈之悦却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她从小跟着母亲习医,自己的身子什么状况,她再清楚不过,早就看开了。

    碧巧抹了把眼泪,起身去捧了一盏青瓷的小盅过来,“这是厨房里送来的,说是给小姐补身子的。”

    沈之悦接过那小盅,掀开盖子,见是一碗鸡汤,明显掺水稀释过的,而碗里仅有的几块鸡肉,也不过是鸡头,鸡脖子和鸡屁股,都是平时丢掉不用的食材。

    碧巧瞅了那鸡汤一眼,忍不住愤愤地抱怨道:“奴婢跟厨房的人说小姐身子不好,需要吃点好的补补,可他们却说安医生有交代过,小姐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权衡之下,就把鸡汤炖得清淡了点。”

    这何止是清淡了点?沈之悦心里不由冷笑,她院子里不像许秋那里有单独的小厨房,除了每日三餐要去饭厅和晋如霆他们一起用餐外,再想吃什么都要给厨房报备。

    可厨房里的人多势利眼,她平时又没有多余的钱去贴补打点她们,再加上她这尴尬的身份和处境,那些人还不可着颈的欺负她。

    她抿了一小口鸡汤,立马又吐了出来。

    “怎么了小姐?”碧巧赶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嘴。

    “太咸了,拿去倒了吧。”

    她话音刚落,门口却传来一个极为讽刺的声音。

    “倒了?姐姐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好好的鸡汤,你不喝,赏给丫头们也是好的,怎么能倒了呢?”某不请自来的女人带着丫鬟仆妇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气温急剧下降,已经有了冬天寒冷的感觉,沈之悦屋里却还没有供应上炭火,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许秋微微皱了下眉,显然是不太适应这屋里的低气温,好在她今天穿得也厚实,怀里还抱着那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倒也不觉得冷。

    沈之悦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今日的打扮格外出挑。

    只见她一身雪白的银狐皮对襟小袄,下面是一件玫瑰红镶嵌宝石的百褶裙,整个人显得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许秋从她眼中读出了惊艳,甚为得意,优雅地坐在丫鬟为她搬来的椅子上,白皙纤细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那波斯猫雪白柔软的毛,笑着说:“今年冬天特别冷,好在如霆早一个月前就让人赶制好了过冬的棉衣,请得是咱们江城最好的师傅,怎么样?我今天这身新衣看着还不错吧。”

    “很漂亮。”沈之悦如实回道,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许秋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稍稍往后挪了挪,生怕被她传染似的,但见她止住咳嗽,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嘲讽,话锋也跟着一转,“不过你这样好的待遇也差不多快到头了,好好珍惜他对你这残存的一点宠爱吧。”

    “你什么意思?”许秋愕然,这女人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说出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沈之悦冷嗤一声,“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这两年他和你父亲的关系可是不怎么融洽,有几次都剑拔弩张,差点撕破了脸。”

    “那又如何?生意场上的事,难免会起些争执,但如霆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我爹当初慧眼识人,对他的提点和帮助,他也一直很敬重我爹,等我给他生下儿子……”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沈之悦冷冷地打断,“你放心,你不会再有孩子的。”

    “你说什么?”许秋美丽的面容上惊怒交加,抚着猫儿的手没了轻重,不小心弄疼了它,那波斯猫也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爪子。

    “啊……”她惊叫一声,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比着沈之悦上次的伤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锋利的爪子,你那弟弟还真是心疼外甥女,居然送了这种礼物给四岁的小孩子,要是你女儿不小心惹毛了这猫,那张粉.嫩的小脸上会多出几道爪印也说不一定。”

    “沈之悦!”许秋咬着牙发狠地叫出她的名字,目光却又看向已经跳离她怀里的那只作恶的波斯猫,愤怒地冲下人道,“把那畜生给我弄出去打死。”

    站在一边的碧巧心里一阵恶寒,但也十分解气,这猫敢抓伤她家小姐,就该乱棍打死,可是她突然又想起了小姐以前养的那只袖犬也是因为惹怒了许姨娘而丧命的,便又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自家主子,果然看见她面色不怎么好。

    沈之悦确实有些不忍,但也没有阻止,那猫是许秋的,是死是活也不关她的事。

    打发了屋里包括碧巧在内所有的下人出去,许秋这才继续问道:“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沈之悦轻轻一笑,不急不缓道:“你身上的衣服很香,应该是在染料里加了特殊的香氛的缘故吧。”

    许秋不置可否,她每季新制的衣裳都是晋如霆特意找人给量身定做的,无论是料子,款式,颜色无不精心挑选,每一件她都很喜欢。

    “你一直用的是他最喜欢的一款香水,包括你平时用的胭脂水粉里都掺了那种香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被她这样一一点出来,许秋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些东西里都有麝香的成分。”沈之悦淡淡地吐出一句让她无比震惊的话来。

章七 不解释

    “你胡说!”许秋怒不可遏,这个女人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如霆怎么可能那样对她,他总是那么温柔体贴,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他说他想要个儿子,将来好继承他的家业,等他们百年之后,雪儿也好有个亲人依靠,不至于被婆家欺负。

    想到这些,她又愤恨地瞪着床上那个可恶下贱的女人,真想撕烂她那张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可以去查,你们许家也有做香料生意,调香师的水平比着晋家也没差多少,他们总不会骗你吧。”

    许秋脸色越来越难看,沈之悦暗自冷笑,继续说道:“你们许家是帮了他不少,但你爹自视功高,对他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总想将他掌控在手心里,眼见着他羽翼日渐丰满,无论是财力,还是声望,都远远超过了你们许家,你爹便明里暗里处处给他添堵,现在还暗中和杜家勾结在了一起,想从中谋得更大的私利,可晋如霆又岂是任他们拿捏的软柿子,他早就开始防备着你爹了,当然不可能让你生下他的继承人。”

    “不是这样的!”许秋揪扯着自己的裙摆,只觉那玫瑰一般绚烂艳丽的颜色竟变得和血一样让她恐惧恶心,然后她又猛地摇头,狠瞪了沈之悦一眼,“你这个贱人很得意吗?”

    沈之悦薄唇微哂,眼中满是不屑,“你有空在这里和我置气斗嘴,不如去问问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会去的,你等着,这次我一定让他将你扫地出门!”许秋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沈之悦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地瘫软了下来。

    将她扫地出门?天知道她巴不得晋如霆能那样做,对这个地方,她真是半点留恋都没有。

    那日许秋离开沈之悦的院子,果真去找了人查证,然后和晋如霆大闹了一场,她一改往日的温柔大度,变得咄咄逼人,一定要那个男人给她个说法。

    两人一句没谈妥,她便一气之下,带着晋雪回了娘家,丝毫不顾及晋府的体面。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是想哪个女人在知道自己的丈夫暗地里算计着让她无法再有身孕,都会受不了的。

    “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晋如霆一把抓起还卧病在床的沈之悦,怒视着她平静漠然的小脸,这个女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怒火。

    “实话而已,我讨厌麝香的味道,谁让她在我面前晃的。”

    她的回答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晋如霆大手上移,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找死吗?!”

    他的手劲很大,沈之悦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唇角却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晋如霆猛地惊醒,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他杀了她,这个女人当真是恨毒了他,居然想用她自己的性命来算计他。

    从杜子璿回国伊始,杜家就一直盯着他,总想寻出点他的错处来,如果他真的失手杀了她,杜子璿还不咬死了他不放?

    虽说他也不怕打官司,但这个女人要是真死了,他会少很多乐趣的。

    还是莫要冲动的好,他冷哼一声,松了手,沈之悦又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你想挑拨我和许家的关系,让杜子璿渔翁得利是吗?他是许给了你什么,让你为他这般死心塌地?”

    “我爱他。”沈之悦手捂着胸口,喘着气一字一顿道,“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沈之悦!”晋如霆手忍不住高高扬起,却又生生顿在半空中,因为她那双眼睛里毫无惧色,有的只是浓浓的讽刺和轻蔑。

    她凭什么这样看他,她明明低贱的如墙头的烂泥,却又如此的骄傲倔强,简直自讨苦吃。

    可是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竟真的有些下不去手。

    颓然地放下手,他再次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出了卧室。

    她爱杜子璿?他不由好笑,女人还真是善变呐。

    他们也曾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说过她喜欢他,长大了会嫁给他的,可就是因为晋家垮了,他一夜间变得一无所有,她就变心了,爱上了别人。

    好啊,她不是爱杜子璿吗?那他就偏要拆散他们,三年前她没有办法嫁给杜子璿,现在他同样也不会让他们重修旧好!

    “小姐……”

    碧巧在晋如霆走后回到卧室,上上下下地将沈之悦打量了一遍,见她除了脸有些红以外,并没有其它异样,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她扶着沈之悦重新坐好,拿了软枕给她垫在后面靠着,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说姑爷是真的不想许姨娘有孕吗?他明明那么宠爱许姨娘的,怎么可能……”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暗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能在小姐面前提那两个人的事情,这不是在给她添堵吗?

    沈之悦懒懒地靠在床头,微阖了双眼,没有说话。

    那个男人确实是不想让许秋有孕,但这却是为了她好。

    许秋天生骨盆比着常人狭小,生晋雪的时候十分凶险,差点难产死掉,后来又调理不当,导致骨盆变形,根本无法再分娩,晋如霆不想她难过,这才让人在她的常用之物上动了手脚。

    那麝香的剂量下的恰到好处,对她的身体没有其它的副作用,而且她自生下晋雪以后便落下了偏头疼的毛病,少量的麝香抑制这种症状很有效,可以说晋如霆是对她用心良苦。

    奈何这个女人太偏执蠢笨,而晋如霆又向来不喜欢解释,是个总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即便是被心爱之人误会,也懒于多费唇舌去给自己找借口。

    当然,沈之悦也没指望这点小把戏就能离间他们,她只是单纯的想给许秋点颜色!

    那个女人总是在人前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如那日一样的歇斯底里还真是难得一见。

    而且这样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许家对晋如霆只会更加的不满。

章八 新年礼

    许秋回娘家不过三天,晋如霆便备下丰厚的大礼亲自上门去接她,算是给足了许家面子。

    许秋心里虽然生气,但被母亲一番说教后,只得顺着台阶下,带着女儿回了晋府。

    晋如霆也意识到那件事自己做的欠缺考虑,遂耐心地跟她解释,对她愈发的温柔体贴。

    而许秋私底下也看了很多有名的大夫,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便也明白了晋如霆对她的一片苦心,两人冰释前嫌,竟比着之前还要恩爱和睦。

    对此沈之悦也不在意,只安心待在自己的院中养病,似乎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一样。

    时近腊月,天气愈发的寒冷,一向畏寒的她更是鲜少出门。碧巧怕她一直待在屋子里闷,一大早便去折了新开的红梅给她。

    两个人正在房间里摆.弄梅花,有邮局的人送来了一封信和一个大大的包裹。

    沈之悦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终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少爷都说了什么?”碧巧也凑了小脑袋过去,巴巴地瞅着信上的内容。

    “说是快到圣诞节了,寄了礼物给咱们。”沈之悦戳了戳碧巧光洁的额头,“鬼丫头,我都把你宠坏了,瞧你这没规矩的样子。”

    碧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圣诞节是什么?”她好奇地瞅着那个扎着蝴蝶结的漂亮包裹,还有她的礼物耶,二少爷待她真好。

    “是洋人的节日,就像咱们的除夕一样。”沈之悦边说边动手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整套的洋装,衣服,鞋子,帽子等一应俱全,其中还多出了一副浅碧色的手套。

    碧巧开心地接过那副属于她的手套戴上,很暖和,也很漂亮,她喜欢的不得了。

    沈之悦拿起包裹最里面放着的一瓶西药,眼角微微有些潮意。

    “姐姐,再等我半年,很快我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她将那几张承载着浓浓思念的信纸贴向心口的位置,仰起头,努力逼退即将决堤的泪水。

    之望,她最亲的弟弟,她可以没有爱情,只要她唯一的亲人能好好地活着,她受再多的折磨也是值得的。

    “你那弟弟还真是有出息!”

    不知何时晋如霆走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桌上的东西,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厉,“拿着我供他读书的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沈之悦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说起来,自许秋回来以后,他都有一个多月没有踏进她的院子了,这一来便是要找她的麻烦,果真是容不得她好过太久。

    她微微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那瓶西药藏于身后。

    只是她这个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晋如霆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你藏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屋里的人听清,然而沈之悦却低着头没有丝毫搭理他的意思。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吗?”他一把扯过她背于身后的右手,见她手中攥着一个西药瓶子,“这是什么?”

    “姑爷……”

    碧巧刚一开口,他反手就是一巴掌,“主子问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多嘴了?!”

    “巧儿……”

    沈之悦挣脱开他的钳制,心疼地抚上碧巧有些红肿的脸颊,“你太过分了。”

    她回头愤怒地瞪着晋如霆,“我的丫头我自会管教,你凭什么打她?!”

    “凭什么?”晋如霆不由好笑,“看来上次的教训不够,你还是没学乖,总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

    沈之悦眼神微微一变,她很清楚,一味地顶撞这个男人,只会换来他变本加厉地羞辱和责难,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碧巧却会被她连累,一个下人的命,在他眼中根本贱如草芥,惹怒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我没有。”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恨,态度恭顺谦卑道,“巧儿年幼不懂事,坏了爷的规矩,之悦代她向爷赔罪,刚刚顶撞爷,是之悦不对,之悦甘愿受罚,还望爷能饶过巧儿这一次。”

    晋如霆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悦地朝她伸出手,“把那个给我!”

    沈之悦眸色又是一变,更紧地攥牢了手中的药瓶,但在对上他凌厉的目光后,不得不妥协地交给他。

    晋如霆蹙眉看着白色药瓶上那密密麻麻的洋文,说是静心安神一类的药物,但看这女人刚刚的反应,铁定有鬼,果然还是不安分呐!

    他刚想说什么,但听下人来报:“爷,车已经备好了。”

    晋如霆看了下怀表,差不多该出门了,正事要紧,就先不跟这女人计较了。

    待他离开,沈之悦赶忙拉碧巧坐下,看着小丫头已高高肿起的脸颊,她心疼地问:“疼吗?”

    碧巧摇了摇头,“不疼。”她反握住沈之悦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那药,姑爷知道了怎么办?”

    “没关系。”沈之悦轻声安慰道,“那本也是他所希望的,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章九 激怒他

    晚上晋如霆有应酬不在府里,吃过晚饭,沈之悦早早地便睡下了,约摸后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她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人大力地拽了起来,睁开眼,对上的是男人愠怒铁青的俊脸,他手里拿着早上那瓶西药,厉声质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意识渐渐清明,沈之悦语气颇为平静地反问道:“爷不是已经查过了吗?何必再问我?”

    她话音刚落,便被他狠狠地甩了一耳光,“你这个贱人,难怪三年了,你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原来是故意的,你就这么不想怀上我的孩子?”

    他下手很重,沈之悦被他打得偏过脸去,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床柱上,立刻肿了起来,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依旧毫无畏惧地看着他,“一个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生下他,让他遭受世人的耻笑?”她这一辈子已经被这个男人彻底毁了,怎么可能还会为他孕育子嗣,而他如此厌恶她,又岂会善待她所生的孩子?

    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一句话让原本盛怒的晋如霆突然冷静下来。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花钱买来的玩物,玩物是没有资格为他孕育子嗣的,即便她顶着晋夫人的头衔,但明眼人都明白那只是他对她变相的羞.辱,所以三年来,她一直无所出,府里的人也从未议论过什么。

    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可今天,当他从安琪那里知道那瓶药的效用时,便怒不可遏地想要立刻回府找她问个清楚。奈何宴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间还碰上了她的老情人。

    现在想来,这个女人怕是还期盼着能和杜子璿破镜重圆呢,而且她早就知道许秋不能再生育,却背着他服用那种药,分明是在报复他,他又岂会让她如意!

    他邪佞地勾了勾唇角,大手一扬,沈之悦只觉肩上一凉,寝衣已被他扯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整个人已被他压在了身下,那双大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鼻尖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她猛然惊醒,极力挣扎起来,“不要……”

    “由不得你!”

    一句话已将她逼入死角,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这一次,他整整折腾了她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放过她。

    穿好衣服,晋如霆扫了眼床.上如残破的木偶般麻木的女人,冷冷地警告道:“你不想给我生孩子,我偏就要你生,你大可以继续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你承受得起我的怒火!”

    一连着几日,晋如霆晚上都会来沈之悦房里,却从不留宿,她就像是泄.欲的工具一样任他肆意索取,每次完事后,她身上都遍布着大.片的淤青,看得碧巧眼泪直掉,小丫头双手紧捏成拳,愤愤道:“姑爷太过分了!”

    沈之悦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去准备一下,待会去给我娘上坟。”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沈之悦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打开脂粉奁,开始细细地上妆。

    冬日荒凉的山坡上,一座坟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那便是母亲魂归之处。

    沈家败落,父亲旧疾复发,不治而亡,亲戚朋友都对他们母子三人避而远之,母亲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却被街坊邻里恶意中伤,将她逼.迫致死。

    而族人竟然轻信那些流言蜚语,认为母亲不.忠不.贞,不许她入葬祖坟,无奈之下,她们姐弟只好将母亲葬在这里。

    “还以为你日子过得太安逸,连你.娘的忌日也不记得了!”

    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碧巧循声望去,不由瞪大了双眼,她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轻声唤道:“小姐……”

    沈之悦下意识地转身,正对上男人冷漠嘲讽的目光,她身体蓦地一僵,涩然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杜子璿薄唇微哂,大步朝她走来,而她条件反射般地向后退去,才一步,手腕便被他抓.住。

    “呃……”

    他手劲儿很大,她吃痛地呻.吟出声,秀眉紧蹙。

    杜子璿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强拉过她的手,不顾她反抗地撸起她的袖子,果不其然,那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

    他不掩嘲讽地说:“晋先生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

    沈之悦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如果杜公子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见她要走,杜子璿大步上前,堪堪挡住她的去路,“你要不要回到我身边?”

    一句话,让沈之悦的心猛地一震,可很快便又溢满了苦涩,三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已改变,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日暮西斜,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早上热闹的街道,此刻已稍显冷清,沈之悦拉紧了大衣的领子,手抚上胸口的位置,那里又隐隐地抽痛起来,即使化着厚重的妆容,她的脸色看着依旧有些苍白。

    “奴婢还是去叫辆车吧,天气这么冷,小姐的身子受不住的。”

    “不用。”沈之悦摇了摇头,垂眸看着已微微泛白的地面,喃喃自语道,“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雪天了,之望也是,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我好想他。”

    “小姐……”碧巧看着她单薄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

    沈之悦也不在意,继续向前走去,风很大,吹得她脸颊生疼,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她不想回到那个让她无比压抑的地方,然而那个霸道强势的男人又岂会轻易地放她自由。

    走了许久,沈之悦回到晋家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卧室的门,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她抬头,正对上男人锐利阴鸷的目光,他的脸色比着往日还要冷上几分。

    “你还知道回来!”晋如霆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眸光冰冷慎人,“说!你今天见谁了?”

章十 心绞痛

    沈之悦随手关上门,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不答反问道:“你爱许秋吗?”

    晋如霆脚步微顿,本就不佳的脸色愈发阴郁起来,“你问这个作甚?”

    “你在最落魄的时候与许秋相识,这一路走来,无论贫穷与富贵,她都对你不离不弃,还为你生了一个女儿,许老爷亦是对你诸多帮助,可以说是没有许家,就没有今天的你,想是她在你心里的地位必然不一般,那你何不将她扶正,让她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说到底,你还是想让我休了你?”晋如霆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俯视着她化着精致妆容的小.脸,她眼中平静无波,竟不带一丝的感情,这更加激怒了他,让他恨不得将她撕碎了才解气。

    “这样对我们三个人都好不是吗?三年了,你对我爹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

    沈之悦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厉声喝住,他伸手毫不怜惜地捏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小.脸,直视着他怒火中烧的眸子,“想我放过你,好让你去找杜子璿吗?沈之悦,你还真给你爹长脸,好得你也是书香世家,名门闺秀,现在居然上赶着要给别人做妾,真够贱的!”

    他出口的话愈发刻薄伤人,沈之悦此刻却无力与他争辩什么,心口处的绞痛感加剧,她咬紧了牙关,努力压制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额上很快便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怎么不说话?”

    她的缄默无疑是火上浇油,晋如霆大手一紧,力道重的仿若要捏碎她的下颌一般。

    沈之悦终是受不住地痛呼出声,脸色惨白如纸,她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地瘫软下来。

    “你怎么了?”晋如霆这才察觉她的反常,赶忙伸手去扶她,然而动作还是晚了一步,他只听到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怎么样了?”

    卧室里,晋如霆脸色阴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不过是受了点风寒,怎的过了这么久,她的病还没好?

    安琪一边整理医药箱,一边说:“尊夫人有很严重的心绞痛,病因是什么暂时还无法确定,明天最好让她去医院做个全面细致的检查。”她抬头看了眼一脸阴郁的男人,稍顿了下,又转眸看向立在一旁神色紧张的小丫头,问道,“夫人平时都吃些什么药?”

    碧巧低下头,支吾道:“就是一些……一些普通的止疼药……”

    “能拿一些给我吗?”她向碧巧伸出手来。

    “这个……”

    碧巧不知所措地绞着衣角,犹豫不安的样子惹得晋如霆十分烦躁,他大声冲她吼道:“还不快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床.上的女人身上,她此刻脸色异常的苍白,眉头紧锁,似乎连睡梦中都是那么痛苦。

    心绞痛?她什么时候有这毛病的,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到底是他粗心,还是她隐藏的太好?

    沈之悦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她睁开眼,视线却有些模糊,头也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

    她伸出手,努力地眨了几下眼,才将自己的五根手指看清楚。

    “夫人你醒了。”一个丫头端了饭菜进来,态度竟比着往日恭敬了许多。

    沈之悦坐起身来,疑惑地看着来人,“碧巧呢?”

    那丫头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之色,面上却依旧恭顺道:“碧巧没把夫人伺候好,被爷关进了柴房,等候发落。”

    “你说什么?”

    沈之悦一急,胸口处又疼了起来,而她也顾不得许多,不等那丫头回话,她便下了床,赤着脚直奔门口而去,不料却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晋如霆也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便拉住她的胳膊,硬将她拖回床.上,他冷眼瞪着她,“收拾一下,跟我去医院。”

    “我不去!”沈之悦扶住床沿,微微有些喘,态度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有病不治,你想死吗?”晋如霆愈发火大,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这不是正合你意?我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你不就是想要我沈家家破人亡么?”

    她这番决绝的话让晋如霆整个人都僵住了,三年来,她总是逆来顺受,无论是他的羞辱折磨,还是旁人的鄙夷嘲讽,她从不在乎,脸上总是一成不变的麻木与漠然。

    他讨厌这样的她,所以他极力地想要打破她心底的平静,哪怕是让她恨他也好过两人形同陌路,这样至少她的心里还是存有他的。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幼稚,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愚蠢可笑。

    “我从没想过要你死。”

    他接过下人递来的大衣强行给她穿上,又不顾她挣扎反抗地将她抱起来大步出了卧室。

    到了医院,除了沈之悦,其他人都被要求在检验科外面等候。

    “去到床.上躺着吧。”安琪准备工作就绪,着手就要给她做检查。

    沈之悦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并未照做,只淡淡地开口道:“不用了,小毛病而已,安医生开些止疼药给我就好。”

    安琪睨她一眼,也不再勉强,她拉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八年前是不是中过蛇毒?”

    沈之悦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摇头否认,“没有。”

    “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安琪声音不由高了一度。

    沈之悦抬眸迎上她审视的目光,神色寡淡如常,“既然安医生已经知道了,就请不要多嘴,我只想安静地度过剩下的时日。”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安琪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俯视着她平静淡漠的眸子,怒道,“你是想报复他吧,你想要他永远记住你,你想要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对不对?”

    “你想多了。”沈之悦轻揉了下眉心,脸上现出浓浓的倦意,“我对他没有爱,也没有恨,他今后如何都与我无关,反倒是你,既然那么在乎他,就直接告诉他,和许秋比起来,你更适合做他的妻子。”

章十一 心疼她

    安琪怔怔地看着沈之悦离去的背影,那么单薄瘦弱却又倔强的让人心疼。

    她唇畔不由勾起一丝苦笑,默默守候那个男人这么多年,她也很想跟他表明心意,可有些话一旦点破,她怕是连做他朋友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还好吧?”晋如霆一进来便看到安琪脸色凝重地坐在那里,心里顿感不妙,他大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问道,“很严重吗?”

    “嗯。”安琪也不瞒他,实际上也瞒不了多久,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化验单递给他,“这是昨天那瓶药的化验结果,里面含有多种慢性毒药,会使人上瘾,比鸦.片还难戒除,她应该服用很久了。”

    “你是说她一直在服毒?”晋如霆不置信地看着安琪,手里捏紧了那张化验单,那个女人是疯了不成?

    “虽然是毒药,但止疼的效果很好,三五年内也不会要人性命,而她的心绞痛发作起来,常人根本无法忍受,所以……”

    “有没有办法治好她?”晋如霆强自镇定下来,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抖。

    安琪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太晚了,这药她也停不下来了,另外,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受.孕,她无法承受十月怀胎的辛苦,而且,她体内沉积的毒素太多,胎儿的成活率很低,即便怀了孕,生下来也可能会是畸形儿。之前你拿来的避.孕药……”

    话到这里,她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着眼前的男人脸色发青,眼神复杂的让她分辨不出那里面蕴藏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相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不冷静的他。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不爱那个女人,只是固执地不愿承认,她从来不在乎他有多宠爱许秋,却是发了疯地嫉妒沈之悦。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自嘲,好得她也是留过洋的新时代女性,竟然会如此痴恋一个有妇之夫,说来还真是惭愧。

    晋如霆回到车上时,沈之悦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没有上妆的她,脸色苍白憔悴的让他心里隐隐地一阵抽痛。

    以往她总是化着很精致的妆容,从不以素颜示人,现在想来,那并非是她有多在意自己的容貌,而仅仅是为了掩饰这憔悴的病容。

    他伸手想要替她抚平翘起的鬓角,却在看到她下颌上明显的淤青时,大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最终讪讪地放了下来。

    那是他昨晚的杰作,他下手还真是没有轻重,当时她一定很疼吧。

    “走吧。”

    他淡淡地吩咐司机开车,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却闪现了他们幼时的情景,那段他刻意去遗忘却如何也忘不掉的美好时光。

    他记得小时候的她很是活泼爱笑,每次他随父亲去她们家乡下的茶园做客时,她总是会甜甜地叫他如霆哥哥,会拉着他的手漫山遍野地跑着玩。

    她梳着可爱的双丫髻,笑起来梨涡浅现,好看极了,他亲手编了花环戴在她头上,她开心地说长大了要做他漂亮的新娘子。

    一切都是那么温馨美好,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她要背叛他爱上别人?

    车子转弯时,他突然觉得肩上一沉,回忆戛然而止,他睁开眼,发现她竟滑靠在了他肩头,困极的她,丝毫没察觉到这点,犹自睡得昏沉,许是有些冷,她本能地瑟缩了下身子,小巧的鼻头微皱了下。

    她的大衣已经有些破旧,似乎还是前年订做的,领子和袖口都磨平了,这么寒冷的天气里,穿着一点都不暖和。

    回想起来,她一年四季好像就那么几件体面的衣服,也只在陪他出席宴会时才会穿,平时都是衣着朴素。逢年过节,连府里的下人都能得两套新衣,偏就她什么都没有。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许秋明面上对她恭敬有加,私底下却处处给她使绊子,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她。但念在许家对他有恩,只要许秋做得不太过分,他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跟她计较。

    可是今天,他看到沈之悦这个样子,心里却是一阵发酸。

    他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多么地怕失去这个女人。

    三年来,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就算她的父亲有错,他也不应该将那些怨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小姐,该喝药了。”

    沈之悦放下手里的书,沉默地接过碧巧端来的汤药,却并不喝。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摆放的盆栽前,抬手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滴不剩地全部倒进了花盆里,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浓重刺鼻的中药味儿。

    “小姐……”碧巧欲言又止,想劝她,可也知道没有用,她根本听不进去。

    沈之悦看着那株已经开始发黄凋零的盆栽,唇角微搐了下,四季果,花如其名,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结果,很好养活的一种植物,可是到了她手里,却被养成了这副模样,这汤药的药效还真是霸道,比她自己配得止疼药还要厉害。

    碧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留意到了那株盆栽,不由瞪大了眼睛,“那花……”

    “看来还是太娇气了些,你去花房里帮我找些更好养的花来。”

    “你又把药倒了?”

    沈之悦面前突然闪现一抹黑影,她抬头,正对上晋如霆幽深似寒潭般的眼睛,他脸色晦暗,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她心头微颤,却是满不在意地说:“太苦了,我喝不下。”

    “良药苦口,你再这样任性,病怎么会好?”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苍白的小脸,只觉她又憔悴了几分,身子更加瘦弱,仿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一般。

    “爷可能忘了,我也习医多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爷还是不要为我费心了,没有用的。”说她任性,真是可笑,她早已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哪里还有任性的权利。

章十二 吃晚饭

    晋如霆一时哑然,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脸去,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直视她那双古井一般清冷幽深的眸子。

    沈之悦放下手中的空碗,也不再说话,只是蹙眉看着他,自打那天从医院回来,他就如变了个人一样,不仅放了碧巧回她身边,对她的生活起居也变得格外上心,吃的用的都给她府里最好的。

    看来安琪并没有替她隐瞒全部,不然他也不会请遍了全城的大夫来给她看病。

    是因为她将不久于人世,他开始怜悯同情她了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禁不住一阵冷笑,她这一身的病痛,都是拜他所赐,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可怜,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只会让她觉得无比可笑!

    “爷,晚饭准备好了。”有下人来报,适时打破了他二人之间沉闷尴尬的气氛。

    “知道了。”

    晋如霆点了点头,随后走向沈之悦,轻轻拉住她的手,声音难得温和下来,“先吃饭吧。”

    沈之悦也没有拒绝,任他拉着走去外室,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样子。

    她在晋如霆对面坐下,接过侍立一旁的丫鬟递上的湿巾,擦拭了一下双手,沉默地拿起筷子,小口扒着碗里的米饭。

    见她只干吃白饭,丝毫不碰桌上的菜,晋如霆不由蹙起了眉,却也没有生气,只是亲自夹了片牛肉到她碗里,“府里新换了一批厨子,做的菜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沈之悦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爷不必对一个玩物这么好,不值得。”

    “你……”真是不识好歹。

    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她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有今天没明天的,他没必要跟她计较那么多。

    沈之悦眼角眉梢都带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之色,她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饭。

    这三年来,她什么样奇怪味道的食物没有吃过,胃早已强悍到连馊臭的饭菜都吃得下去的程度。

    对她而言,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干不干净,好不好吃,可她就是不想领他的情,打她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吃,以为这样,过往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了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晋如霆心里憋了一口气,想发又发不出来,忍了许久,才终于顺了下去,他又盛了碗鸡汤给她,耐着性子道:“不想吃菜,就喝碗汤,就算是要跟我赌气,也得把身子养好不是?”

    赌气?沈之悦唇角抽搐了下,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接过那碗汤,大口地喝了下去,却不想那汤是刚出锅的,烫得她脸色都变了。

    “你这是作甚?!”

    晋如霆霍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就欲捏开她的嘴,却被她挣扎着躲开。

    “让我看看。”他有些急了,在生意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历练的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了,可这些到了这个女人面前就全是扯.淡,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惹怒他。

    安琪说这是因为他在乎她的缘故。

    可真的是这样吗?他扪心自问,得到的结果却让他自己都吃惊不已。

    他记得那日从医院回来,他第一次在她屋里陪她吃饭,那样的饭菜让他记忆深刻,已经不能用难吃来形容了,那简直是不堪入口。

    腊月的天,她屋里虽然有暖炉,但烧得却是最劣质的碳,熏得人呼吸不畅,眼睛涩痛。

    她床上的被褥看似很厚,里面却装得都是芦苇絮,根本无法御寒。

    是他太过纵容许秋了,才让那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这么欺负她。

    而她呢?受了委屈却从来都不说,好像自己是铁打的一般。

    不对,回想起来,她是有跟他理论过的,那还是她刚入府的时候,性子还没有被磨平,倔强骄傲的她总是跟许秋起冲突。

    每一次他都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她的错,对她的责罚一次比一次重,久而久之的,她变得沉默了,也麻木了,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再有脏水泼她身上,她不解释,也不承认,要打要罚都悉听尊便。

    说到底,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被他逼的,他想让她在他面前服软,想让她卑躬屈膝地求他,可真当她这么做了,他却没有丝毫报复过后的快.感,反倒让他压抑的难受。

    沈之悦见他面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心里不由冷笑,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卧室走去。

    晋如霆没有追上去,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爷还要继续用餐吗?”旁边的丫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撤了吧。”他轻揉了下眉心,沉声道。

    晚上洗漱完,沈之悦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呆滞地望着镜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唇角努力上扬,笑容却依旧是那么苦涩。

    头发披散下来,她拿起桃木梳,一下下地去梳那一头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发。

    不复往昔的黑亮柔顺,她的头发已经变得枯黄干燥,每梳一下,梳子上都能带下来数十根发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真的是太不孝了,居然将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幅模样,真有一天到了地底下,怕是爹娘都要不认识她了。

    心思恍惚之际,她的手突然被人轻轻握住,镜中瞬时出现了晋如霆依旧丰神俊朗的脸。

    他拿过她手中的木梳,耐心地给她梳着长发,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拉了她起身,揽着她朝床榻走去。

    “我今天不方便。”她有些慌神,这几天他都没有再碰过她,她以为他已经对她这副残破身子没有兴趣了。

    “很晚了,早些睡吧。”他淡淡地开口,扶她坐在床上,“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沈之悦愕然地看着他,她入府三年,他从来不会在她房里留宿,即使是与她欢.爱过后,他也断然不会留下来过夜,他心里根本瞧不起她,睡在她身边都会觉得恶心。

章十三 被下毒

    夜里,晋如霆没有碰沈之悦,只是自背后将她圈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下颌自然而然地枕在她的肩窝处,她很瘦,背脊挺得僵直,纤细的骨骼硌得他很不舒服。

    他摸索着寻到她的手握住,与她十指相扣,她的手很凉,好像怎么也暖不热,脚也一样。

    他记得小时候她就很怕冷,却又很贪玩,尤其是下雪天,总也在屋里坐不住,最喜欢堆雪人和打雪仗,一双小手都冻得通红,就会淘气地钻进他怀里取暖,在他胸前蹭啊蹭的,非要他给她暖手,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她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她们一家常年都住在乡下,他一年见不到她几回,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以为等他们长大了,顺理成章的就会在一起,可是一场变故,却让他们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说实话,他真的后悔了,他不该那样对她的,即便是她变了心,爱上了别人,他也不应该去羞辱折磨她。

    “之悦……”他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我们忘记之前的所有不快,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放低了姿态说出这句话,然而等了半晌,怀里的女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他转过她的身体,在半明半暗的月光照耀下,他看到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可是那长长的羽睫却在微微颤动。

    她还醒着,只是不愿意理会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很挫败,他微叹了口气,紧了紧手臂,将她揽在胸前,无奈地闭上眼。

    这几天他府里府外两头忙,真的是累极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沈之悦昨晚几乎是彻夜未眠,晋如霆将她抱得很紧,她连翻身都困难,早上醒来时,他却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她轻抚了下自己的唇,迷迷糊糊中她有感觉到他吻了她,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似是怕把她吵醒,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待她,委实让她有些不适应。

    吃罢早饭,沈之悦百无聊赖地倚在床上看书,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

    她抬头,正对上晋如霆一贯深邃的眸子。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毫不避讳地迎上他极度复杂的目光。

    两人对视许久,终是晋如霆先开了口,“下月初二,杜子璿大婚。”

    “哦。”沈之悦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与她没有丝毫干系。

    “你……”晋如霆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的反应太过冷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有病在身,那天就不陪爷去参加婚礼了,还请爷代我向杜老爷问声好。”沈之悦重新靠回床上,低头继续看起了书,没有再与他搭话的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碧巧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看到他在,那丫头立刻紧张起来,惶恐地就要退出去。

    “把药端过来。”他面无表情道。

    他这个时候来沈之悦这里,一是要告诉她杜子璿成婚的消息,二就是要监督她把药喝了,不然她准又用药去浇花了。

    碧巧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乖乖把药端给他。

    晋如霆接过那青瓷白底的药碗,碗里黑乎乎的药汁散发出苦涩刺鼻的气味,确实很难喝的样子。

    不过那大夫医术高超,口碑很好,开得药虽不能立刻治好她的顽疾,但也多少能减轻点她的痛苦,让她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先把药喝了吧。”他拿过她的书,丢去一边,端了药喂到她嘴边,语气颇为诚恳。

    然而沈之悦却并不领情,她偏过头去,声音冷冷道:“端走,我不喝。”

    “你到底想怎样?”晋如霆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她耗尽了,这个女人真的是软硬不吃,让他很无奈,真想一掌拍死她得了。

    沈之悦咬了咬唇,一句话也不说,摆明了不想理他。

    晋如霆心里窝着火,却是强忍着没有发作,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又转眸看向那碗药,她不愿意喝,那就只能强灌了。

    打定了主意,他便端起那碗药,才刚一送到自己嘴边,却见她脸色一变,一把打落他手里的药碗,“别喝!”她的声音焦急中带了一丝颤抖。

    药碗打翻在地上,药汁溅污了他的裤脚,他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试探地问道:“那药有问题?”

    “没有。”她再次偏过头,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刚被打发出去的碧巧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跑了进来,待看清屋里的情景,立刻慌了,“小姐怎么了?”

    “没事,你出去。”晋如霆冷着一张脸道。

    碧巧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下意识地望向沈之悦,后者冲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得又退了出去。

    “那药有毒对不对?”晋如霆再次问道。

    “不知道。”

    她刚一吐出这三个字,下颌便被他捏住,不同于以往的粗鲁,这次他没有用很大的劲,只是让她无法再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药里有毒,为什么不说?”他很生气,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连有人下毒害她,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无奈地说道:“那药是碧巧煎的。”

    “所以?”晋如霆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他还是想听听她的说辞。

    “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终获罪的都只会是碧巧。”“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晋如霆眸光一黯,在她心里,他已经差劲到了极点吗?

    沈之悦突然冷笑出声,“我说错了吗?”

    “之悦……”

    他伸手想要轻抚她的面容,然而指尖还没有触到她的脸颊,便被她躲开。

    她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在你心里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善良,无辜单纯,恶毒自私的从来都是我,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都是错,你要我如何解释?说我自己的丫头被人收买了,下毒害我?”然后再被人反咬一口,说她故意栽赃陷害某人!

章十四 查清楚

    “之悦……”

    晋如霆再一次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他站起身想要拉她入怀,却被她嫌恶地推开,她退后几步,冷声道:“你不要因为我病了,就同情我,你的同情就好比穿肠的毒药,你是在逼着她对我下手。”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秋儿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或许有些任性,但绝不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

    他试图替许秋辩解,可是话才一出口便见沈之悦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说不出的凄凉冷寂,带着浓浓的讽刺,那双清冷的眼中有点点泪光在闪动,却是倔强地不肯掉一滴眼泪。

    她抬手,解开衣服的排扣,衣衫滑落肩头,在他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她背转过身去,露出整张后背,那上面遍布着淤青和疤痕,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晋如霆忍不住上前,想要触碰她身上那些日积月累留下的可怖伤痕,然而手却僵硬地抬不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直视他带给她的伤痛,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暗中的每一次欢.爱,她都如木偶一般任他肆意摆布,不挣扎,也不迎.合,他总是咒骂她麻木的像死人一样令他倒胃口,却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那个时候她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吧。

    “看清楚了吗?”她拉起上衣,紧紧地包裹住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回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我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你为了替她出气赏我的,她真的很无辜,无辜到只要动动嘴皮子,掉两滴眼泪,就能让我讨一顿家法,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说到这里,她稍顿了下,胸口有些闷,她扶着桌沿坐了下来,深吸了口气,继而又道:“我真的受不了了,也没有几天可以活了,你要是真的同情我,就放我自由……”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晋如霆看了眼碎了一地的药碗,双手紧捏成拳,“这次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过来看你。”言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卧室,丝毫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偏厅里,碧巧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上座之人。

    “那药除了你,还有谁碰过?”晋如霆一脸铁青地盯着她,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他已经让人验过那药渣,里面含有大量的砒霜,下毒的人是想要沈之悦当场毙命,委实歹毒的很。

    “没有了……”碧巧头垂得更低,她也是刚知道那药里有毒的,这几天她生怕别人对小姐不利,药抓来,她都不敢假手他人,都是一刻不离地守在炉子前煎好了,才端去给小姐的,可是怎么会有毒呢?

    她不敢乱说话,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怒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她可以肯定这件事和许姨娘脱不了关系,但晋如霆对那个女人的偏袒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即便真是她所为,他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反倒是她家小姐的处境堪忧。

    “药是谁给你的?”晋如霆继续问道。

    “是奴婢自己去药铺抓的。”碧巧如实回答,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抓药,煎药的都是她,这回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她怎么会去害小姐呢?

    “哪家药铺?”

    碧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怔怔地吐出两个字,“林记。”她没想到晋如霆会刨根问底地调查这件事,若是从前,他早就让人将她扭送警察厅发落了,毕竟他想收拾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小姐一直护着,她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去把屋里收拾干净。”晋如霆淡淡地吐出一句话,随即起身朝门口走去。

    碧巧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卧室而去。

    “小姐……”她推开门便见沈之悦呆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地上一片狼藉,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她快步走到沈之悦面前,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小姐,你还好吧,为什么你明知道那药有毒,还……”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居然把穿肠的毒药一次次地端到小姐面前,如果小姐真的喝了,她就是死十次也不足惜。

    沈之悦无所谓地笑了笑,轻抚了下她的头,“你不懂,高门大户里害人的手段多了去了,此计不成,就换下一种,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察觉,顺着她们演下去也不是坏事。”

    “那小姐也可以告诉姑爷啊,姑爷现在待小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他会为小姐做主的……”

    “他?”沈之悦不由冷笑,她告诉他,还不如让他自己看到的好。亲眼所见,他不相信也不行,吃了这么多次哑巴亏,她若再不长记性,就真是蠢笨到家了,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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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妇介绍:
她是被人休弃的下堂妇,病入膏肓,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 他是乱世中的一方霸主,铁骨柔情,却因一场意外痛失挚爱。 记忆缺失的她成了他妻子的替代品,活在阴谋和谎言中。 他宠她若宝,她亦爱他如命。 可当真相揭开,她才发现,他所在乎的,不过是那张相似的脸……下堂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下堂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下堂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