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五 见许秋
蒋兰和严忆珊一进城便分道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因为江府在郊外,路不好走,所以她们这次出行都乘的是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让蒋兰有些心烦气躁,再加上与她共处一车的晋雪又在那里一惊一乍地总是提起沈之悦那个女人,就更让她窝火了。
刚想出声教训一下这个总是给她找麻烦的臭丫头,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毫无心理准备的她身子猛地前倾,险些跟坐在对面的晋雪撞上。
婢女锦瑟赶忙扶住她,撩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有个女乞丐拦在了马车前。”车夫回道。
“给些钱赶紧打发她走!”蒋兰按了按额角,语气不怎么好地说。
她话音刚落,却听身边的晋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锦瑟一个没拦住,她已经爬到车外,正准备往下跳。
“你这丫头疯了吗?!”蒋兰一把扯住她细嫩的胳膊,气鼓鼓地瞪着她。
她却是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一股脑地非要往下跳。
而那个被车夫拦住的女乞丐也是拼了命地往这边挤,嘴里不停地唤着晋雪的名字。
蒋兰不由一怔,看了看晋雪,又看了看那个浑身脏兮兮,已经面目全非的女乞丐,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啊,第一次带这丫头出门,就撞上了她的生母,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不让她们叙下旧,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说她苛待庶女呢。
“夫人……”那女乞丐趁她愣神之际,拼尽全力挣脱了车夫的束缚,跪着爬到马车跟前,不停地冲她磕头道,“夫人求您了,求您让我见见雪儿……”
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没几下,便已是头破血流,模样十分凄惨可怜。
晋雪哭得愈发厉害,疯了一般地拍打拦着她的婢女,那婢女的手背都被她抓破了皮。
“放她下去。”蒋兰冷冷地吩咐道。
那婢女一得命令,赶紧松了手,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获了自由的晋雪被车夫抱下了马车,脚一着地儿一下子就扑进了那个女乞丐的怀里,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有人好奇地凑过来看,都被车夫扬起的马鞭吓退了。
“夫人,这……”
锦瑟刚一开口,便见她也起身下了车,缓缓朝那对母女走去。
“夫人……”许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黑黢黢的手触上那满脸的疤痕时,心里又是一阵怨恨,好在她所有的表情都被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
她匍匐在地上,无比谦卑地说:“求夫人让我留在雪儿……哦不,是小姐身边,她是您的女儿,我不会逾矩的,我可以做牛做马地伺候您……”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蒋兰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俯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帮我得到他的心。”
许秋是陪在晋如霆身边最久的女人,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她定然了解他所有的喜好,而无论晋如霆是因何原因宠了她那么多年,在她看来,这个女人都不简单,从她身上,她应该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而且晋雪在她手上,她也不怕这个女人会不听话,就当是在自己身边养了条狗好了。(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六 与君逢
可能是年关将至,人们都忙着筹备年货的缘故,今天的江城格外热闹,马车都被堵在了路上,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江承枫索性就让车夫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候着,自己带了沈之悦下车,陪着她在街上四处逛逛。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沈之悦的手始终被身边的男人紧握着,身上更是被无数道目光,赤。裸裸的打量着。
也难怪,今日的他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衫,外罩一件毛色纯正的狐裘坎肩,俊朗的面容上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让他看起来,愈发的俊逸迷人,即使身处街井闹市中,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也难能掩去,自是女儿家爱慕心仪的对象。
只是,这可苦了自己,定要被这万千芳心暗许的妙龄少女们怨恼不已。
“累了吗?要不我们去对面的茶楼歇歇脚?”他停下脚步,将她圈在两臂间,避免她被涌动的人群撞到。
沈之悦不答,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身后。
江承枫不解,遂扭头望去,正瞧见一双满是妒意的眸子,却在与他目光相撞时,娇俏的小脸上蕴满了羞怯的红晕。
那眸子的主人约摸有些眼熟,应该是城中某高官的千金,他不由蹙起了眉,骤然转冷的神色让那女子望而生畏,不敢上前,踟蹰了好半天才终于在丫鬟的劝说下转身离开。
江承枫回转过头,却见沈之悦眉眼弯弯。唇角笑意明显,心情似乎不错。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笑着问。
“少帅不觉得自己很招人喜欢吗?”她相信他身边的任何一个熟悉他的女子都会为他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不光是他这外在的好皮相,还有他的品行和才华都是万众挑一的。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他手微一用力,将她拉近了自己,俯下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丝毫不容她逃避。
沈之悦怔住,懊恼自己看好戏看的得意忘了形,这么直白的问题要她如何回答?
“江大哥,我……”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围的人已经纷纷看向了他们这里。让她窘迫的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一阵叫卖声。勾住了她的眼睛,也让她瞬时忘记了此刻的尴尬,有些贪婪地盯着人群中那个小贩的背影。
手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她诧异地扭头。却已不见了江承枫的身影。心蓦然慌了起来。他这是生气了吗?
对面的茶楼上,晋如霆坐在靠窗的位置,正耐心地听韩一鸣跟他汇报安琪托陈怡然送来的香薰片的检验结果。
他轻啜了口茶水。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窗外一抹熟悉的倩影,整个人蓦地呆住,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茶汤溅湿了他的裤脚。
“怎么了?”韩一鸣诧异地看着他。
他却不答他的话,猛地站起身,疯了一般地朝楼下跑去,其间还撞翻了正上楼招呼客人的伙计,自己也被对方撞得险些跌倒,而他却无暇理会这些,甩了几块大洋给那人,便直奔门口而去。
然而等他出了茶楼,却不见了那个让他欣喜若狂的身影,他四处张望,见了披天青色斗篷的女子就拉住人家看,可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难道真的是他眼花看错了吗?可是真的好像,那身形,相貌,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
他的小悦,是她回来找他了吗?她那么恨他,他又在她死后不到一年就娶了别的女人,她应该会化作厉鬼来找他报仇才对,他一直在等她,可是她却连一个梦都不愿意托给他,真是好绝情的丫头。
“如霆,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追出来的韩一鸣一脸担忧地问。
“你看到了吗?是小悦啊,是她回来找我了……”他抓着自己最信赖的朋友,情绪激动地跟他比划着他刚刚在楼上看到的情景。
韩一鸣无比同情地看着几近疯狂的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任他拉着一起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幻影,那个叫沈之悦的女子已经成了他的心魔,恐怕他这辈子都没办法走出这个阴影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人往往都是在失去以后才懂得有些东西的难能可贵。
街道的拐角处,沈之悦沉默地望着拥挤的人群里那个她曾经深爱过,也无比痛恨过的男人,心口隐隐地发疼,原来即使是换了新的心脏,她还是会心痛。
“为什么不和他相认?”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头,正对上江承枫幽深的眸子,她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说,眼中有一闪而逝的黯然。
这条街她很熟悉,当初她就是从这里一路爬进晋家大门的,那个时候,街上的人比这还要多,他们对她指指点点,肆意谩骂,还用臭鸡蛋和石子丢她,她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而晋如霆就像一个看戏的人,冷眼旁观,用之望的性命和前程来逼她卖力地供他消遣娱乐。
这是她永生永世难忘的耻辱,所以即便她大仇得报,即便他没有娶蒋兰,她也决计不会回到他的身边的。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江承枫缓步走近她,他在逼她做选择,虽然这样有些残忍,但他必须要推她一把,他希望她能自愿留在他的身边,当然,如果她今天选择了晋如霆,他同样有能力再把她从那个男人手里抢回来。
“我知道。”沈之悦深吸了口气,语气颇为平静地问道:“你去哪里了?”
江承枫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已经给出了他答案,遂伸出那只一直背于身后的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刚刚是想要这个了吧。”
沈之悦抬头,赫然发现他手中有一串好诱人的冰糖葫芦,最上面的那颗山楂巨大,她忍不住伸手从他手中接了过来,却舍不得吃,心里突然有些涩然,小时候她和之望最喜欢这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了。(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七 做生意
“怎么不吃?”江承枫蹙眉问道,看她神情不对,莫不是还在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肚子有些饿了,吃这个会更饿的。”沈之悦重新扬起笑脸,调皮地冲他眨了下眼睛,“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江承枫定定地看着她,明知道她是在强颜欢笑,也不想揭穿她,只是顺着她说:“好。”
他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晋如霆依旧发了狂地寻找着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身影。
望月楼的一间雅间里,沈之悦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室内的布置,只觉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甚合她心意,就好像是完全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一样,让她的心情不由平静了下来。
等到那些琳琅满目的菜肴一一上来时,她原本没有胃口的也突然眼馋起来。
江承枫每样菜都给她夹了点,看她尝过之后比较喜欢的,又耐心地给她讲解一番,从取材、配料、做法,到营养功效,都十分的详细。
沈之悦不由疑惑地问:“江大哥好像很了解这里的菜式。”不是新开的酒楼吗?他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吧,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江承枫为自己斟了杯酒,慢慢饮下,不答反问:“你看这里比着原来的******感觉怎么样?”
沈之悦微微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早已改头换面的******,但还是如实回道:“好太多了。”
他继而又问:“那你喜欢这里吗?”
“嗯。”她点了点头,“这里布置的很温馨,有家的味道,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下来,菜做的也很好吃,掌柜的很有心。”
“那你就来做这家酒楼的主人吧,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经营,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江大哥,这……”她不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原来这家酒楼是他开的。
他不仅知道她曾经是******的幕后老板,还要把这么高规格的酒楼交给她来打理,都不怕她搞砸他的生意吗?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鼓励她道:“我不擅长经商,但我相信你可以把它经营的很好的。”他原本是想等这家酒楼步入正轨以后连同另一件礼物在她生辰的时候一并送给她的,但这段时间她心情一直不好,或许给她找点事情做,可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人一旦忙碌起来,就没有功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沈之悦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那我试一下好了。”能为他做一点事情也是好的,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毫无用处,只依赖着他而活的可悲女人。
见她应允,江承枫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目光始终不离她娇俏的小脸。
被他这样盯着看,沈之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去,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的那串冰糖葫芦上,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起了一层波澜。
小时候,她牙齿不好,母亲不准她吃糖,每每晋如霆去沈家看她,都会偷偷地带冰糖葫芦给她解馋,而她又舍不得吃,总想把他的心意好好地收着,之望那个坏小子就总是抢去吃,美其名曰是为她好,防止她牙疼。
在她看来,那就像是初恋的味道,有酸有甜,让人难以忘怀。
可是她的初恋并不美好,以至于她现在看到这冰糖葫芦,心里也开始莫名地排斥起来。
严忆珊回到府中,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爆发出来,碧巧就是她首当其冲的出气筒。
客厅里能砸的都被她砸了个遍,地上狼藉一片,全是碎了的瓷器,而碧巧就跪在那些碎瓷片上,额头还破了皮,正涓涓地往外冒血,她也顾不得去擦,只是惶恐不安地匍匐在地上,任严忆珊打骂发泄。
“你是不是挺不服气的?是不是还想去找那个女人,求她把你留在身边啊?”
“不是的,奴婢没有……”
碧巧急忙辩解,然而还不及她话说完,严忆珊又把一杯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向她的脸,“没有?我看你是不敢吧!”
碧巧本能地用手去挡,茶水悉数泼在了她手背上,她捂着被烫伤的手背,哀嚎不已。
严忆珊却是冷嗤一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不无讽刺地说:“你记住,纳兰馨月是沈之悦的表姐,不是你的表姐,她可不会替你出头,非但如此,她若知道是你背叛了沈之悦才使得那个女人落得那样的下场,定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
她站起身,踩着一地的碎片走到碧巧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颌,一字一句冷冷地警告道:“在你想要故技重施,背叛我的时候,先考虑一下后果,我不是沈之悦,不会蠢到被身边的人卖了,还替她数钱的地步!”(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八 假小子
安琪接到韩一鸣的消息赶到他家里时,晋如霆已经喝的烂醉如泥,整个人颓废的不成样子。
她心里顿时一恼,怒声道:“你怎么让他喝这么多酒,他的旧伤一直没好,你不知道吗?”
“他说他看到那个人了。”韩一鸣淡淡道,他弯下腰,强行将晋如霆架起来往卧室走去。
“谁?”安琪下意识地问,人也跟着他走去了里间。
与她一同前来的陈怡然靠在门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前两天还说要断了自己的痴念,再也不见这个男人了,可是人家一有事,她立马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跑了来,真是傻的让她无语。
“沈小姐。”
这三个字一出口,安琪身子猛地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那日与江少夫人见面时的情景,听了韩一鸣的叙述,她可以肯定晋如霆看到的那个女人一定是纳兰馨月没错。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她就是担心晋如霆会把她当做沈之悦,才没有跟他提起自己与那个女人见面的事。
江少帅可是现在江城的风云人物,又与蒋督军不对盘,晋如霆又是蒋家的新姑爷,深得蒋昊天器重,只怕那江少帅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欲除之而后快,若是再知道晋如霆惦记上了他的夫人,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他喝了太多的酒,脑子有点不清楚,我怕送他回去,他会控制不住地说些不该说的话。让蒋大小姐起疑,所以……”
“我明白。”安琪轻声打断韩一鸣的话,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麻烦你了。”韩一鸣知道这样有些难为她,但晋如霆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刚刚他一个没拦住,那家伙又把腹部的伤口生生撕裂了,而蒋昊天又不完全信任这个女婿,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他不敢贸然地送他去医院。就只能借口喝酒叙旧将他带到自己家里来。
“他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他有事。”安琪语气淡淡的,麻利地打开随身带着的医药箱,开始为床上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处理撕裂的伤口。
在为他上药的时候,她眼睛突然一阵酸涩。却是强忍着没有落泪。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冷了。可是看到这样用酒精和伤痛来麻木自己的晋如霆,她还是好心疼。
如果当初她能早一点看穿沈之悦的心思,能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做出那么多让他自己后悔的事情来。或许他与沈之悦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可是当时她还是存了私心的,就是因为她的不作为,才使得沈之悦将自己的病情瞒了整整三年。
她是晋府的家庭医生,每三个月都要例行为晋家的每一个人做一次检查,至于晋家的主子们,体检就更加频繁,按道理,别说她是那么严重的病症,就是谁哪里磕着碰着了,她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面对沈之悦连理由都懒得找的就推掉她的检查,她却也由着她。
那时候真的是嫉妒心在作祟,她就是想看看那个女人能作到什么地步,想知道晋如霆又能被她气到什么程度。
见她已经处理好晋如霆的伤口,而那家伙也似乎折腾累了,疲惫地睡着了,韩一鸣终于松了口气,看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心里默叹了口气,脚步轻浅地朝门口走去,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水亮的眸子。
那眸子的主人此刻正一脸不忿地瞪着他,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比了个手势让她有话出去说,后者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转身便去到外面等他。
“这位小姐是对在下哪里不满吗?”韩一鸣招呼她坐下,疑惑地问。
“你还好意思问。”陈怡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那朋友把我表姐害得还不够惨吗?这两天她好不容易快从那段无望的感情里走出来了,你非又要来招惹她,当我表姐好欺负吗?”
“你表姐……”韩一鸣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眉峰微微折起,突然就觉得眼前这姑娘莫名有些眼熟,可又觉得哪里很违和。
陈怡然见他神色不断变化,不由来了火气,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这个呆木瓜,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韩一鸣猛地一怔,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他试探地问道:“你是浩然兄的那个小跟班儿弟弟?”
他最后俩字儿出口,陈怡然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他吼道:“什么弟弟?你见过哪个男人长我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的?”
韩一鸣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果然是当初那个傲娇的小子,哦不,是假小子,没想到八年没见,她竟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真是让他不敢置信。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浩然兄也回来了?”韩一鸣伸手为她倒了杯茶,笑着问。
要知道在京城读书那会儿,他,如霆,还有浩然兄,三人的关系是最铁的,只可惜后来……
“我回来有一个月了,他嘛,估计还要再过些时间,父亲在那边的生意离不开他。”陈怡然端起那杯茶,一点也不客气地大口喝了下去。
韩一鸣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人是变漂亮,可是这性格嘛,还是这么男孩子气,难怪当初陈伯母总担心我们然然会嫁不出去。”
“谁嫁不出去啊?”陈怡然气鼓鼓地瞪着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收敛了气势,故作娇羞道,“我记得一鸣哥哥可是说过,将来没人敢娶我的话,你就娶我的,这话还算数吗?”
韩一鸣被她这柔的能掐出水来的声音激的鸡皮疙瘩抖一地儿,实在有点消受不起,“你还是保持原样的好。”
陈怡然又哼了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道:“你这是想撮合我表姐和晋如霆吗?你不知道我那傻哥哥对我表姐的心思吗?两人可都是你朋友,你这么做可不厚道啊。”(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九 不是她
卧室里,安琪坐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久久没有挪开眼。
她与他也算年少相识,那时他和韩一鸣是浩然哥家中的常客,三人皆是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本想一起成就一番事业,哪知世事无常,他们都没有完成学业便各奔东西。
后来父亲外调定居江城,她留洋归来也就在这里谋了份工作,与他重新有了交集。
那场年少时无疾而终的暗恋又重新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蔓延滋长。
然而他的身边却有了许秋,之后又是沈之悦,那两个女人,前者虚伪狡诈,后者冷漠孤傲,在她看来,皆非他良配,可是他却爱惨了沈之悦,爱到发了疯,甚至是有些病态。
这么多年来,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相爱相杀,彼此折磨,她以为他累了倦了的时候,只要回过头,就能发现自己一直在等着他,可她终究还是败给了沈之悦。
那个女人虽然死了,却永远活在了他心里,给他留下了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而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取代沈之悦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多么可悲的事实。
看着他依旧英俊却十分颓丧的模样,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他消瘦了许多,脸上的棱角愈发分明,即使是睡着了,眉心也是拧着的,仿若在睡梦中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小悦……”
在她心思恍惚之际,他的嘴里突然喃喃地唤出了沈之悦的名字,她抚着他脸颊的手指蓦地一僵,刚要收回,手背却被他按住,更紧地贴在他的脸上。
“你回来了小悦,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一个人……”
他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她的眼神却空洞而茫然,唇角的笑意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觉得十分刺目。
“小悦……”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俯下脸急切地吻上了她的唇,辗转缠绵,温柔的让她沉沦,一时竟忘了反抗,也或许她潜意识里是不想抗拒他的亲近的,可是那一声又一声带着无尽的宠溺和眷恋的“小悦”却让她觉得无比屈辱。
在她被他压倒在身下时,泪水终于决堤,他原本火热滚烫的身躯猛地顿住,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为她擦着眼角的泪水,嘴里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小悦,你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喜欢的话,我不碰你就是,我不会再强迫你的……”
“我不是沈之悦……”
她一把推开他,跳下床,背对着他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
能把自己交给他,一直都是她藏在心里的愿望,可是她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没有办法委屈自己去做别人的替身,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也让她无法忍受。
“哈,你不是她……”晋如霆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眼前那个背对着他的女子,却头痛欲裂,难受的只想死掉。
“你怎么了?”
安琪回过头来,见他不停地用头去撞床柱,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又把韩一鸣请进来帮忙按着他,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才让他安静下来。
“真能折腾!”陈怡然冷睨着床上的男人,撇了撇嘴,俏脸上明显写着不满,对大哥的这个情敌,她向来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辜负的还是她最崇拜的表姐,要知道,当初她之所以会去学医,完全是受了表姐的影响。
可是,说实话,现在的表姐真的让她挺失望的,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怎么可以卑微到如此地步,这让她完全没办法理解。
也许是因为她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不知道那个中滋味,但如果真的有一段感情会让她痛苦难过,那么她一定会早早的将它扼杀在摇篮里,也不要把自己弄的如此被动。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等他好一点了,我送他回晋家。”
韩一鸣看了眼一脸疲惫的安琪,目光最后落在了不怎么高兴的陈怡然身上,她真是一点都没变,单纯爽直,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是个真正简单纯粹的姑娘。
他原本是想要撮合安琪和如霆的,因为他觉得如霆心里的伤痛只有安琪这样善良聪慧又对他一心一意的女子才能抚平的了,可是被这丫头痛斥了一顿之后,他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这两人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全靠他们自己的缘分,旁人就是操碎了心也没有用。
“他有服五石散,好在中毒还不是很深,你待会儿给他冲个冷水浴,以后千万不要让他再碰那玩意儿。”
“五石散?”韩一鸣愕然,那家伙居然服用那种东西,这是不要命了吗?难怪他刚刚总说热,还不停地在院子里疯走,走累了就讨热酒喝,他这趟锦州之行竟染了这恶习回来,真是太混账了。
安琪没再多说什么,再次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便转身离去,五石散,他这分明是在慢性自。杀,他是想要在大仇得报之后去陪那个女人吧,多么痴情的男人啊,可惜不是她的良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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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一十 被气到
晋如霆一觉睡醒时,天已经大亮了,他坐起身,按着依旧发疼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对上的却是韩一鸣压抑着怒火的眸子。
“你醒了。”他语气凉凉地道,随手丢给他一瓶药,“把药吃了。”
“这是什么药?”晋如霆拿起那瓶药看了下,连标签都没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治发烧头疼的。”韩一鸣又塞给他一杯水,监督着他把药吃了,这才开始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五石散那种东西也敢沾,你不知道那比鸦。片还毒吗?”
他这番话一出口,晋如霆脸色也变了变,难怪他今天反应这么大,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不用你管。”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对方不满地目光注视下,翻身下床,头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脚步也有些虚浮,看来这次真是给折腾病了。
韩一鸣顺手扶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你那夫人找上门来了,已经等了你一早上了,我这也就不留你了,记住,五石散那种东西你以后千万别再碰了,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总也得为身边那些关心你的人考虑一下吧,再者,沈小姐要是还活着,也不希望你如此糟践自己。”
当他提起沈之悦的时候,晋如霆脸色又是一变,突然又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窈窕身影,那么像他的小悦,就仿若是一个人一样。就算是翻遍了整个江城,他也一定要把她给找出来。
见他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韩一鸣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刚刚自己说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了,也罢,苦口婆心的劝没有用,只能多费点心思找人看住这家伙了。
晋如霆被自家好友无比嫌弃地赶出卧室后,便见蒋兰一脸关切地迎了上来。“如霆哥哥你可出来了。昨天你彻夜未归,兰儿好担心你,打听之后才知道你在韩先生这里,他还一直拦着不让我见你。”说到这里。她嗔怒地瞪了眼他身后的韩一鸣。而后者只是颇为无辜地耸了下肩。
“回去再说。”
晋如霆头疼的厉害。实在没有精力跟她演戏,语气也是颇为冷淡。
蒋兰俏丽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有些不适应他这突然的冷淡。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重新扬起了笑脸,主动上来挽住他的胳膊,乖顺地应是。
晋如霆蹙了蹙眉,也没有推开她,刚刚确实是自己有些情绪化了,为了整垮蒋家,无论再怎么排斥,还是得先稳住这丫头的,不然之前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与蒋兰一路无言,回到晋府的时候,院子里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正低着头扫地,干枯发黄的头发垂落一片,遮住了她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只是那身形却让晋如霆约莫有些熟悉,但也没太过在意。
然而就在他与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却因为恐惧,不小心掉了手中的扫把,更是慌乱地撞到了他,“奴婢该死,爷恕罪……”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沙哑着嗓子哀求道,整个人匍匐在他脚边,卑微的恨不得去舔他的鞋面。
“你抬起头来。”他目光骤然转冷,声音亦是冰冷的慎人。
蒋兰脸色一变,瞪着那不长眼的下贱女人,真后悔将她捡回来,都叮嘱过她了,在自己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让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府中时,就把自己藏好,不要在如霆哥哥面前瞎晃,给他添堵。
这晋府这么大,她哪里不好待,偏要跑到这里来现眼,府里难道还缺一个粗使丫头不成,要她在这里装勤快!
许秋闻言,哆嗦着抬起头来,那双不复以往清明的眸子里满是惶恐,遍布着丑陋伤疤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她从前的模样,只是这近一年的悲惨经历已经磨掉了她身上那种世家贵族小姐特有的气质,让她看起来与街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果然是你!”晋如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四个字,这个女人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是诚心找死吗?当初之所以没有杀了她,是觉得那样太便宜她了,对她最好的惩罚就是让她痛苦地活着,活得连狗都不如。
可是现在看到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之悦却与他阴阳两隔,他就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千刀万剐才解恨。
“我……奴婢……”许秋两眼含泪,泫然欲泣,只是她现在的这副尊容做出这样的表情,已经不是楚楚可怜了,而是丑陋做作的让人愈发厌恶。
“来人!”
晋如霆扬手欲要唤人将这女人轰出去,却被蒋兰柔声拦下,“如霆哥哥……”
她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缓步走过来,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声解释道,“如霆哥哥你别撵她走,是我看她可怜才将她带了回来,你看她毕竟是雪儿的生母,那孩子今年才五岁,这么早就没有生母在身边的话,对她的成长不利,你看,要不就让她留在府里照顾雪儿吧,怎么说也会比那些乳娘尽心尽力的。”
许秋也赶忙磕头道:“求求爷了,就让奴婢留下来伺候雪儿小姐吧,奴婢一定本本分分的绝不给您惹麻烦,奴婢也会好好反省,每日为死去的大夫人抄经祈祷……”
“你给我住嘴!你不配提起她!”晋如霆怒不可遏,差点失控地一巴掌拍死她。
许秋被他吓到,偷偷望向蒋兰,一脸哀求。
而蒋兰在听到晋如霆刚刚那句话时,也终于证实了他的心里确实是忘不了他那个死去的发妻的。
多么可笑啊,自己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她可是蒋家嫡出的大小姐啊,那个沈之悦算什么,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不仅如此,她还行为不检点,与杜家的那对父子均有染,甚至是下毒谋杀了她自己的第二任丈夫,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曾经可是捅了他一刀的,他现在伤疤都还没好,就忘记疼了吗?(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一 姐弟情
“如霆哥哥。”
她的语气也突然冷了下来,晋如霆诧异地看向她,只听她淡淡开口道:“青禾不在了,你给我挑的那两个丫头我都不满意,让她留下来伺候我吧。”
她修长纤细的手指指向许秋,手上的钻戒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璀璨夺目,也提醒着晋如霆,她现在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他不应该当着她的面为别的女人大发雷霆。
她此刻的面容冷寂,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惶恐不安,分明是摆起了她蒋家大小姐的架子,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留下那个女人了,出口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很好,这样才像蒋昊天的女儿,足够霸道,晋如霆心里冷笑,面上却已恢复了平静,他轻揉了下眉心,沉声开口道:“既然你如此看中她,那就交给你处置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蒋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手中的丝帕都快被她扯烂了。
“夫人……”许秋怯怯地唤了她一声,“我……”
蒋兰从晋如霆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上前,扬手,不等她话说完,便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许秋捂着脸,愕然地看着她:“夫人,我……”
“这一巴掌是要你记住,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让你跪着,你就不许给我站着,不要妄想给我耍心机,否则我要你好看!”她冷冷地警告她。
这女人明显是借着她来接近晋如霆的。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还有她那个好表姐,昨天的那一出,分明就是想拿她当枪使,挑拨她和纳兰馨月的关系,自己好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她们一个个的都当她年纪小不懂事吗?她可是在蒋家长大的啊,父亲姬妾众多,勾心斗角的事,她早就司空见惯了,不过是避免锋芒毕露。不想搭理她们罢了。可她们居然蹬鼻子上脸,当她好欺负呢?
“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夫人……”许秋被她突然转变的凌厉气势震慑住,一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起来吧。”蒋兰越过她。边朝自己的寝居走。边说。“等下跟我讲讲那个女人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沈之悦收拾妥当,便带着祭品去了沈家墓地。祭拜母亲。
沈家原本是江城的百年望族,家大业大,只可惜主支到她曾祖父那一代人丁就十分单薄了,到她父亲这里已经是三代单传,旁支的那些宗亲又只顾着勾心斗角,不干实事,再大的家业也养不起这么多的闲人。
所以在她父亲死后,沈家很快四分五裂,逐渐没落。
之望回国以后,一个人担起了振兴沈家的重任,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坐稳了沈家新一代家主的位置。
在他成为真正掌权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母亲的坟迁入沈家墓地与父亲合葬,这也是她直到现在才来看望母亲的缘故。
沈家墓地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如果她贸然前往,势必会惊动之望,不好跟他解释自己的身份。
现在她脸上的伤疤好了,江大哥也为她安置好了一切,她可以堂堂正正地以江少夫人的身份亮相于众人面前,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虽然与之望不能再以亲姐弟相称,但他仍旧还是要喊她一声表姐的,他们之间的亲情是永远也斩不断的。
看着父母亲并排立着的墓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泪,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总算是回到父亲身边了,想他们在地底下一定还像曾经那样恩爱两不移。
“姐姐……”一声惊喜的又带着不敢置信的清朗嗓音突然响起。
沈之悦身体蓦地一僵,心思百转千回,隐在袖中的一双手紧捏成拳,却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即便是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对方那两道热切又满怀渴望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她更能感觉到,他缓慢却沉稳的步子仿若是怕吓到她一样,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她走来。
“真的是你吗?姐姐,我是之望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努力冲他扯出一丝微笑,“我听母亲说起过你,之望表弟。”
“之望……表弟?”沈之望重复着她的话,有如冬日里被冷水浇了一样,透彻心骨的凉,他犹自不死心地问,“你是馨月表姐?”
沈之悦不置可否,“看来我真的是和你姐姐长得很像了,已经有很多人把我错当成她了。”
沈之望颇有些无奈地笑了下,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和伤感,他被迫与唯一的亲姐姐分开三年,为了治好姐姐的病,他强忍着思念的痛苦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努力习医,可是当他学成归来,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都说她尸骨无存,死的凄惨,他却总幻想着她没有死,只是累了倦了偷偷躲了起来,总有一天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笑着拍他的肩膀,说他又长高了,自己都要仰视他了,还会跟他撒娇着说他变得健壮了,可以让她依靠了,以后就换他来保护她了。
可是将近一年了,晋如霆都娶了别的女人了,她却始终没有回来,她那么爱那个男人,难道就一点都不嫉妒吗?
刚刚远远地看到眼前这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父母亲墓前,神色悲凉,他真的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他走近了她,看得真真切切时,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激动的竟一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未曾谋过面的表姐了。
“你们真的很像。”他的目光依旧不离眼前这个女子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真是遗憾,有生之年没能见她一面。”沈之悦努力微笑,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丝的破绽,可是心好疼,这场戏她演的好累,他们是亲姐弟,从小一起长大,即便四年没见,也彼此都熟知对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习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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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一十二 认出她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之望终于从她脸上挪开视线,他一言不发地越过她走向那比肩而立的两座坟头,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沈之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沈之望看着墓碑前摆放的水果和一碟碟精致的点心,均是母亲素日里最喜欢的,尤其是那几枝新折的含苞待放的红梅,是母亲最爱的骨里红。
他蹲下身将自己带来的祭品摆在一边,边烧纸钱边说:“表姐有心了,比我都要了解母亲的喜好,真是让我惭愧。”
沈之悦神色蓦地一变,好在他低着头,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她很快敛神微笑道:“这些点心都是我额娘平时喜欢吃的,我想她们是孪生姐妹,姨母也应该会喜欢,就试着做了些,手艺不是很好,让你见笑了。”
“表姐客气了。”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那燃起的火光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之悦直觉自己再多待一会儿会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来,便走上前告辞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和姨父姨母说话了,这就告辞了,以后你得空了,就多来江府走动一下,我在江城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少帅也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言罢,也不等他点头,她便转身欲走,甚至都不敢多看父母的坟头一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这样就真要露馅了。
“等一下。”沈之望突然唤住她,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用一种极其温柔又带着强烈渴盼的语气说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吗?表姐……”
沈之悦背脊一僵,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她回转过身,依旧笑得温婉和煦,冲他点了点头。
沈之望又走了几步到她跟前,抻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瘦削的身子,埋首于她的颈间,无比贪恋地嗅着她身上那独特的淡雅馨香。
“姐……”他呢喃地唤着她。“把沈家当做你在这里的娘家吧。你不是孤单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你的。”
“之望,我……”沈之悦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然而他却更紧地抱住她。她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下。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直滴进了她的心坎里,那是一个男人隐忍压抑的泪水。沉重地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再挣扎,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她知道他已经认出她来了,无论她再怎么否认,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也能让任何谎言不攻自破。
马车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明显要比上山时轻松许多,沈之悦撩起窗帘,放任冬日的阳光照进车里,不十分耀眼,却带着一股柔和的暖意,照在身上很舒服。
“沈少爷似乎跟小姐长得并不十分相像。”虹荞倒了杯热茶给她,有些好奇地问。
“嗯,他比较像父亲一些。”沈之悦轻啜了口茶水,靠在车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刚在墓园中与沈之望重逢时的场景。
这么多年来,她最擅长的就是谋算人心,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思维方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思前想后,顾虑重重,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自己和之望这一年来都活在对彼此的思念和自责中。
早知道绕来绕去,终究还是会被他认出来,她又何必要等到现在才与他相认呢,难为了自己,也苦了之望,在这件事上,果然是她做错了,如果连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不能信任,那她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去相信谁了。
“夫人,迎面来了辆马车,山路狭窄,恐怕会挡住我们的去路。”车夫勒住马车跟她禀报道。
沈之悦再次撩开窗帘望了眼外面,见前方确有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而就在她们车前不远处刚好有一个叉路口,只是从那里下山要绕好长一段山路,不过时间尚早,当是散心也不错。
“走另一条路吧。”她淡淡地吩咐道。
见自家主子要给别人让路,刚还打着瞌睡的关桐不满地嘟囔道:“为什么要我们绕路?在江城谁敢让咱们江府的马车让道。”
沈之悦白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学会仗势欺人了?”
就这说话的功夫,那辆马车已经到了她们车前,那车夫竟也是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儿,扬着马鞭十分不客气地冲她们喝道:“我们这是晋府的马车,识相的就赶紧让道。”
关桐一听这话,立刻炸了毛,撸了袖子就准备下车赏他一大耳刮子,却被沈之悦生生拦住,只听自家主子压低了声音冷冷地对车夫吐出两个字:“绕路。”
关桐还想说什么,一边的虹荞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她这才反应过来,那马车里坐的人可不就是自家主子最不想见到的那个男人吗?自己果然是挺没有眼力劲儿的,难怪韩教官总说她呆呢。
在她们的马车即将转向的时候,却听一个低沉的略显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且慢。”
晋如霆撩起车帘,看向对面那辆外表普通低调的马车,只肖一眼他便能确定这车里的主人身份必定是非富即贵,单就那驾车的车夫都气势不俗,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他驾着的那匹马毛色纯正,体高膘肥,矫健异常,是难得的千里良驹,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那马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条路只通向一个目的地——沈家墓园,而今天正是沈夫人的忌日,这辆车又刚巧是从山上下来,据他所知,沈夫人是个孤女,几乎没什么亲戚朋友,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特意赶这么远的山路来祭拜她。
他看着那青色的车帘,沉声开口道:“家仆不懂事,冒犯了尊驾,在下在此代他跟尊驾陪个不是,还望尊驾多多包涵,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他话落,等了许久才听里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晋先生不必多礼,您的大名我们还是晓得的,上山的路只此一条,本就该我们让路才是,您请。”(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三 追回她
听到那陌生的声音,晋如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望,却又有些好笑,他刚刚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车里面的那个人会带给他莫大的惊喜,可再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
他看着那辆马车缓缓朝旁边的那条小路驶去,微风吹拂起那青色的车帘,一个女子柔美的侧脸若隐若现,她额前垂落的黑发飞扬,让他看不真切她的模样,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那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爷,那是江家的马车。”刚刚那嚣张跋扈的家仆此刻却如同变了个人一样,精明干练中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
“江家?”晋如霆不由蹙眉,江家的女眷怎么会去祭拜沈夫人?
仿若是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那人继续说道:“爷可能还不知道,江少帅的夫人,是京中显贵纳兰家的小姐,而纳兰夫人有一幼年走失的孪生姐姐,正是沈夫人。”
“此事可当真?”晋如霆愕然地看着他,双手下意识地握紧。
那家仆点头,“前儿两天夫……蒋大小姐还和她那表姐一起去拜访过江少夫人,回来时脸色极差,我觉得不对劲儿,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事儿,而且……”
他抬起眼皮偷偷打量了下自家主子的神色,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跟他汇报道:“那江少夫人长得跟已逝的夫人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听到这句话,晋如霆此刻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么那天他所见到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江承枫的夫人,也就是之悦的表姐了?
可是怎么会那么像呢?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应该会有细微的差异才对啊,更何况她们只是表姐妹而已。
“那天您都那样了,我哪敢拿那事儿刺激您呐?”那家仆挠了挠头,身子本能地朝后缩了下,生怕他火气一上来拿自个儿出气似的。
晋如霆如梦惊醒,回头看着刚刚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急道:“快点掉头追上她们。”
那家仆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不紧不慢地跟他分析道:“爷。您看。咱们都已经走到这儿了,还不一口气到了沈家墓园拜祭过沈夫人了再做别的打算,再说了,咱都知道那车里的主人是谁了。还能找不着她吗?”
被他这么一说。晋如霆也冷静下来。刚刚他就是脑子一热,不管不顾了,要是他真就那么冒冒失失地拦住了江少夫人的马车。那可就真的要和江少帅杠上了,虽然他原本就是想激化江承枫和蒋昊天的矛盾,但若因此连累到之悦的表姐,就有点对不起她了。
他瞧了眼身边这个和他一起蹲过江东门监狱的家伙,他名叫陆骞,虽然是个爱打架闹事儿的街头小混混,但品行不坏,就是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了点。
在经历过齐修的背叛之后,他身边就缺个像他这样义气大过天的好帮手,所以在他出狱不久便顺道把这家伙也给弄了出来。
那时倒是没想到,这家伙不仅功夫了得,脑子也很灵活,从前也是读过书的人,能屈能伸,装得了地痞无赖,也扮得了家仆跟班,消息也极为灵通,街上随便拉个乞丐都能成为他的眼线,简直是一活宝。
就刚刚在江家人面前的那出戏,就把一个狗仗人势的恶仆形象演得入木三分,不知道还真觉得他晋如霆仗着和蒋督军的关系,连府上的奴仆出门都能横着走了。
用这家伙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样才能显得出他们靠山的牛叉,妥妥地给蒋家拉仇恨,当然免不了也给他脸上抹了不少黑,不过他也已经不在乎了,反正自己早已跳进了浑水里,洗是洗不干净了。
自沈之悦离开后,沈之望就一直靠坐在父母亲的坟前,自言自语地陪他们说话。
他知道晋如霆待会要过来,便也没留沈之悦久待,省得她与那人相见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惹得她不开心。
他随手拿起碟子里的一块栗子糕,尝了一口,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没错。
小时候母亲经常做给他们姐弟俩吃,再大一些,姐姐就自己学着做,虽然样子不大好看,但吃起来他却觉得比着母亲做的还要好吃。
那个时候他总是嘴硬地说姐姐笨手笨脚,做得糕点又丑又难吃,也就只有他这做弟弟的才会不嫌弃地吃光它们。
然后姐姐就会毫不淑女的赏他脑门儿一个爆栗,骂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小子。
他们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度过了那段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时光,每每想起这些往事,他都无比地怀念那时候的姐姐,那么快乐无忧的她,为什么偏偏就爱上了那个看不懂父亲良苦用心的晋如霆。
若是当初他能拉住她,不让她跟着那个男人出去,或许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非了。
潜意识里他是十分讨厌这个曾经的姐夫的,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没有办法原谅他曾对姐姐做的一切。
所以今天,当他知道那个所谓的江少夫人就是他一直思念着的姐姐时,他虽然万分激动,却也没有直接拆穿她,他尊重她的选择,即便代价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与她相认也无所谓。
只要她还好好地活着,对他来说,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之望……”
晋如霆一来便看见自己的小舅子极其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吃碟子里的祭品,正觉得有些好笑时,突然想起他可能是见到了那个和之悦长得很像的江少夫人了才会这么一反常态。
“你是不是见到她了?”他想也不想地脱口问道。
“你来做什么?”沈之望不答反问,对他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晋如霆暂压下心里的激动,再次开口道:“我只是来祭拜一下岳母大人。”
“岳母大人?”沈之望禁不住一阵冷笑,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掩嘲讽地说,“如果没记错,晋先生的岳母应该是蒋夫人才对,与我们沈家应该没有半点关系!”(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四 想对策
面对沈之望的冷嘲热讽,晋如霆竟无力反驳,无论他如何为自己找借口,都改变不了他娶了蒋兰的事实,而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
“那个江少夫人是不是真的和她很像?”他依旧不死心地问。
沈之望冷冷一笑,“是很像,不过她们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耳朵听得见,而我姐姐是个聋子。”
他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再一次提醒了晋如霆,沈之悦曾为了救他所付出的代价,让他无言以对,就只是那么呆愣站在那里,冬日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却也让他感觉无比的寒冷。
沈之望不再理他,刚一转身,便听见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他脸上却也没有一丝的动容,就算他跪碎了膝盖骨又有什么用,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他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还像小时候那样崇拜敬重他。
下山的路上,沈之悦一路无言,马车里的气氛十分沉闷,坐在一边的虹荞几次欲言又止,刚刚替小姐回晋先生的话时,她就感觉到小姐心里一直压抑着强烈的痛苦,那是一种又爱又恨十分矛盾的感情,长此下去,她觉得小姐一定会被憋出病来的。
“直接去翡翠茶楼吧。”不知过了多久,沈之悦终于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想是安医生已经在那里等了。”
虹荞点了点头,掀开车帘跟车夫交代了一下。
马车驶进城里,很快到了上次与安琪见面的翡翠茶楼前。沈之悦上楼进了预订的雅间,果不其然地看到安琪已经端坐在那里等她了。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她略带歉意地说。
安琪看着她的脸又是一阵怔愣,要不是上次已经见过面了,她铁定又要将她错认作沈之悦了,她晃过神来,冲她微微一笑,“我也刚刚到。”也不过多地寒暄,她拿起桌上的文件袋递给她。“这是你要的资料。”
沈之悦接过那文件袋。打开来看,里面除了一份药物的化验报告外还有一张香方。
安琪跟她解释道:“报告中出现的一些专业名词你可能不太懂,我在旁边给你批注了,那几瓶药都是德国进口的抗排异药物。所含的成分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异样。那熏香片也都是一些传统名贵的香料调配而成,有清心凝神之效,最适宜失眠多梦的患者使用。”
沈之悦有些狐疑地问道:“药和香都没有问题?”她仔细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安琪批注的很详细,连药物里主要成分的功效和会产生的副作用都写得清清楚楚,通俗易懂,连她一个外行人都看得明白。
安琪点了点头,见她明显不太相信,她才又开口道:“不过那药里面有一种成分与那香薰片中的一种香料同时摄入,会在人体内起反应生成一种有害物质刺激大脑深部,使患者产生一些令其恐惧的幻觉。”说着她又伸手指给她看她在化验报告和香方中特意标出来的地方。
“我想江少夫人的那位朋友可能就是因为长期摄入这两种物质才会导致精神失常,寻了短见的,但仅凭这点也不能断定就是那家庭医生谋害了您的朋友,毕竟那两种物质本身并没有毒性,应用也十分普遍。”她客观地分析道。
沈之悦思忖片刻,指着她在报告中标出来的地方,问:“你知不知道还有哪些药里也含有这成分?”
安琪想了下又开口道:“很多,比方说治疗什么脑科疾病,精神抑郁方面的都可能用到,反倒是抗排异方面的作用并不大,当然添加一定量的也没有什么坏处。”
“抑郁症?”沈之悦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心里差不多已经抓住问题的关键了,据她所知,纳兰馨月因为自己先天的缺陷一直很自卑,有轻微的抑郁症,少不了要服那些药,只是那香薰片又是怎么回事?
“江少夫人可还有其他疑问?”
“没有了。”沈之悦笑着摇头,“多谢安医生为我解惑。”
“举手之劳,江少夫人不必客气。”她缓缓站起身,“如果夫人没有其他事了,我就先告辞了。”
“您请慢走。”沈之悦瞥了眼自己身边的婢女,“虹荞送安医生出去。”
“不必了。”安琪摆了摆手,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江少夫人可否也帮我一个忙?”
“您说。”沈之悦轻啜了口茶水,静等她的下文。
“想必江少夫人也知道您的表妹沈小姐是晋如霆晋先生的原配夫人,他们之间因为一些误会闹得很不愉快,晋先生一直很愧对沈小姐,您又与沈小姐长得如此相像,如果有一天,晋先生见到您,不小心冒犯到您的话,还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近段时间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您就当他脑子有病好了。”
沈之悦却是神色一冷,“安医生多虑了,我的表妹早已被他休弃,我根本不想见到这个人,他也冒犯不到我。”
安琪尴尬地愣在那里,不过这样也好,见不到她人,想是那家伙也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不然真招惹上这位江少夫人,那江少帅还不活刮了他。
她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跟沈之悦道了别,便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后,沈之悦轻轻舒了口气,趴在桌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虹荞上前又给她斟了杯茶,试探地问道:“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下颌枕着安琪给她的资料上,神态慵懒的像只猫。
“这都明摆着是那冰山脸儿下药害小姐你,当然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啊。”关桐双手各拿了块糕点,嘴里还塞了一块,口齿不清地说道。
“吃完了再说话。”虹荞白了她一眼,回过头来继续看着沈之悦,感觉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沈之悦却是没她想得那么有能耐,她幽幽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药是秦医生开得没错,可那熏香片却是纳兰夫人送来的,就算那两样东西相克,她也完全能为自己开脱,我总不能强行把罪名安她身上。”(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五 杜子璿
关桐咽下嘴里的糕点,不满地说:“那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啊?”
沈之悦抬了抬眼皮,睨了她一眼,又懒懒地垂下,怎么可能便宜了那个女人呢?就算不让她给纳兰馨月偿命,也得让她尝尝被人活活逼疯的滋味,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体内的这颗心呢?
出了翡翠茶楼,沈之悦重新坐上马车,刚拐上另一条街,车子却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虹荞掀起车帘问道。
“夫人,是烟馆的打手在教训赊账不还的烟鬼。”
车夫的话音刚落,车外便又传来一个女子苦苦哀求的声音,“求求你们别打了,我很快会筹够钱把他的账还上的……”
“很快?是多久?别旧账还没还,他又佘上新的了,我说你这小娘们儿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把你卖去窑子里差不多也够抵账了,咱还能再赏他几口烟抽。”
“你们不要太过分……”
“过分?来呀,哥几个,咱们就过分给她看看,把她绑了卖去春意楼!”
“不要……你们别碰我……”
正在那几个打手上前要拉扯那女子时,只听“嗖嗖”几声响,他们每人的脸上都落下了一道血红的鞭痕,疼得他们“哇哇”直叫。
“你什么东西,敢打老子!”其中一人捂着受伤的半边脸,怒不可遏地上前欲要教训那懒洋洋靠在一辆马车前的健壮男子。
“好狗不挡路,可你们偏就挡了我家少夫人的路。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替你家主子教训一下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狗了!”
“你……”那人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刚要破口大骂,却被两个同伴及时拉住了。
“你丫疯了吗?那可是江府的马车。”一人小声地提醒他。
那货一听这话,立刻双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磕头赔罪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的车驾,夫人恕罪……”
车帘掀开,从车里探出个俏丽的红衣丫头,扬声道:“我家少夫人说了,那位公子欠你们多少钱,明天上午请让人拿着欠条去我们府上取。不过从今往后。也请你们不要再卖烟土给他,能做到吗?”
“是是是,小的们回去就跟老板说此事,以后再也不做这穷鬼的生意了。”
那群打手们如送瘟神一般恨不得让这江家的少夫人赶紧走。
要知道。江城现在可是明令禁止贩卖鸦.片的。很多烟馆在江少帅掌控江城后都被查封了。也就他们烟馆后台硬些,才躲了过去,今天也就点儿背。居然撞到了刀口上,回去还不知道老板要怎么修理他们呢?还说什么明儿个让他们上门去收账,这不折煞他们吗?送礼都送不及呢。
虹荞放下车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马车刚要继续前行,刚刚被那些人拉扯着的女子突然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车前,磕头道:“奴婢谢江少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沈之悦冷冷哼了一声,“不必了,你好得也是忆珊表妹身边的丫头,就这么被人卖进窑子里了,表妹脸上也会没光,我不过是帮她罢了。”
她话音一落,原本被打得已经直不起身的狼狈男子突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
见他如此,那女子也赶忙站起身,小心地扶住他,“少爷,你要干什么?”
“沈……之悦……”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被打得青一块紫一片的脸上时而茫然痴迷,时而狠戾决绝,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马车前,他的身体突然开始痉.挛抽.搐起来。
沈之悦知道那是烟瘾犯了时的反应,鸦.片那种害人的东西她也是碰过的,好在她陷得不深,也早已戒除了。
可是杜子璿就没那么幸运了,看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而且看他刚刚听到她声音时的反应,不难看出他心里是恨毒了她的,即便她已经“死了”一年了,即便他只是听到了一个相似的声音,都能立刻激起他心底的一腔怨愤也真是不容易。
“烟……烟……给我烟土……求你了,再给我一点烟土,一点就好……”杜子璿扯住碧巧瘦的几乎皮包骨的胳膊,痛哭流涕地哀求道。
“少爷,你不能再抽了,少夫人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该骂你了。”
“忆珊……对,去找忆珊,她一定会弄到烟土给我的……”
想到这里,杜子璿一把甩开碧巧,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碧巧刚想追上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再次跪倒在江家的马车前,“奴婢求江少夫人帮帮我家少爷,少爷他……少爷他真的很可怜……”
“我为什么要帮他?”沈之悦让人掀开车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因为……因为他是我家小姐最爱的人,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他们本该是很幸福的一对……”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哭的梨花带雨,本就苍白的小脸此刻看起来愈发的让人心疼。
只可惜沈之悦的心早就被磨砺的如同铁打的一般,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女人还在她心上狠狠地捅过一刀,那样的伤痛和耻辱不是她掉两滴眼泪就能抚平得了的。
“你家小姐又是谁?他们成不成一对儿又关我什么事?”她语气有些不耐烦,脸色也阴沉下来。
碧巧浑身一哆嗦,依旧硬着头皮说道:“我家小姐是您的亲表妹啊,当年她与杜少爷两情相悦,惹恼了晋如霆晋先生,后来小姐被迫嫁给了晋先生,杜少爷也因父母之命娶了严大小姐,尽管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情,但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小姐死后,杜少爷整日买醉,后来又染上了烟瘾,少夫人也渐渐开始不待见他,现在杜家所有的人都只听少夫人的话,没人管少爷的死活,连我……我也不得不听从少夫人的差遣……”
说到动情之处,她言语愈发激动,跪着又向前挪了几步,继续说道:“我听说江家自行研制了一种戒烟药,很管用的,求您看在我家小姐的面子上帮我家少爷戒掉那该死的鸦.片吧。”(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六 生她气
这人知道的还真不少,沈之悦懒得再看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冲她摆了摆手,“药稍后我会让人送去杜家,至于能不能让他顺利戒除烟瘾,就要靠他自己的毅力了。”
见她答应帮忙,碧巧大喜,再次磕头道:“奴婢谢江少夫人……”
“先别忙着谢我。”沈之悦轻揉了下眉心,语气凉薄道,“我帮你也不是毫无所求的,说不准哪天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只要记着欠我个人情就是了。”言罢,她便吩咐车夫启程。
车帘放下的瞬间,她眸光锐利地捕捉到那个曾经单纯青涩的小丫头唇畔勾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转瞬即逝,就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小姐……”虹荞轻轻唤了她一声,“奴婢觉得杜家的事您还是少掺和的好,毕竟杜少夫人她……”
“无妨,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有些疲惫地靠在车窗前,缓缓闭上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过往的种种,当那些她曾经爱过伤过,也伤过爱过她的人都再次一一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突然觉得心好累,原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并不容易,即便她已经换了新的身份,却依旧会被那些纠结的往事影响,这样拖泥带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快到江府的时候,车夫远远地便看到府门前有一长身玉立的男子等在那里,正是之前见过面的晋先生。
他放缓了车速,跟里面的人禀报道:“少夫人。晋先生在门口等您。”
沈之悦猛地睁开眼,掀起车帘一角,真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正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远地望着她这个方向,她简直无语至极,想要绕去后门也已经来不及了,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跟她过不去,她这才刚信誓旦旦地跟安琪保证过不会见这个男人的,这不是打自个儿脸吗?
晋如霆快步迎了上来,他也知道这么突然造访。有些冒昧。但就是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想要见见这个跟他心爱的女子长得十分相像的人。
他真的太想念之悦了,只要让他远远地看一眼,哪怕只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也好。
马车在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稳稳地停下,他也不由停下了脚步。屏息凝神地盯着那青色的车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姐……”见自家主子一直坐着发呆没有动作。虹荞轻声提醒道,“该下车了。”
沈之悦晃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刚要起身,却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翻身下马,厉声呵斥道:“你们怎么做事的,晋先生大驾光临,怎的都不请进去喝杯茶,就让客人在外面干站着吗?”
“奴才们该死,晋先生这边请。”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这里,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忙,下次再登门拜访江少帅。”晋如霆哪里不明白他这是在变相地下逐客令,他再次看了那马车一眼,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再找机会了。
车里的沈之悦总算是松了口气,但莫名地又有一点失落,不禁暗骂自己果然还是不能完全放下那个男人。
车帘掀开,江承枫朝她伸出手,“出来吧。”他脸色铁青,似乎不怎么高兴,身上还带着微醺的酒气,显然是刚刚应酬回来,已有三分的醉意。
沈之悦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刚要跟他解释刚刚的事情,他却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府里走。
“江大哥,我……”
他走得速度太快,她一时跟不上,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着他到了她的卧室,还不等她缓过劲儿来,人便被他按在了门上,他的吻接踵而至,霸道地似乎是在宣泄某种不满。
沈之悦被他这突然而来的吻给整蒙了,反应过来时自己身上宽大的斗篷已经被他除去,上衣的排扣也开了几颗,她一阵心慌,推搡抗拒着想要逃离他的掌控,然而他身上似是燃起了一团火,早已失去了理智,竟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直接丢到了床上。
这下沈之悦就不只是慌乱了,她简直震惊到了极点,只是还不等她挣扎着爬起来,他高大滚烫的身躯已经压了下来,轻轻松松地就钳制住了她所有的反抗,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中闪着浓浓的情.欲。
当他的唇再次吻向她时,沈之悦情急之下,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唇齿间有温热的液体流过,她紧张地看着他满是愠色的脸,却突然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
“江大哥,你怎么了?”
“我……”江承枫张了张口,声音却变得沙哑,眼神也有些涣散,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让她身子猛地颤抖了下。
他眸中乍现一丝清明,看到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己压在身下,瞬间涨红了脸。
“对不起……”
他赶忙松开她,眼神躲闪地不敢与她对视,刚要翻身下床,沈之悦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她灵动的手指很快摸上了他的脉门,不消片刻便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承枫挣开她的手,急匆匆地就要往外面跑。
“江大哥……”沈之悦也从床上下来,看着他挺得僵直的背脊,试探地问道,“你是要去找别的女人吗?”
“不用你管。”
江承枫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可身体里的躁动却丝毫没有减弱,反倒更加强烈,该死的,他不过是被邀请去孟厅长府上做客,哪里想到竟有人在他的酒里下了药,也怪他大意,以为那孟士儒是林参谋的故交好友,人品过得去,才没设防,哪知那老匹夫为了把自家女儿强塞给他,居然能想出这么不入流的损招。
沈之悦咬了咬下唇,嘴里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心里无比地清楚,如果他能随便找个女人解决的话,又怎么会难为自己到现在,那药可是下了有一会儿功夫了,而且极其霸道,根本就没有解药,可见他刚刚忍的有多么辛苦。(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七 做解药
沈之悦深吸了口气,仿若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僵硬地抬起手,将上衣剩下的几颗扣子也一一解开。
有衣服窸窸窣窣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传入江承枫耳中,他下意识地回转过身,愕然地看见身后的女子只着了亵.衣背对着他。
“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我做你的解药吧。”她声如蚊蚋,双手不安地环抱着自己,紧张地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江承枫唇角抽.搐了下,又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剧烈的疼痛让他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缓步走近她,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江大哥……”她回头目光复杂地望着他,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身子……”
她嫁过人,生过孩子,本身就不是完璧之身,再加上长年累月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疤,让她的身体看着十分的可怖。
她现在也就这张脸还能看,脱掉衣服,怕是任何男人见到这样一副遍布着疤痕的身体都不会感兴趣的。
“怎么会呢?”江承枫强压下心头又升腾起来的燥热,轻轻拍了拍她依旧在颤抖的肩膀,“如果我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你,不仅是你,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很屈辱,刚刚是我一时冲动,对不起,你好好休息,我没事的。”
言罢他便转身欲走,沈之悦却眼尖地发现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臂一直在滴血。
“你的手怎么了?”
她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绕去他身后想要抓过他的手臂来看。却被他堪堪躲开,他脸色骤然一变,双目也泛起了猩红的光芒,再也控制不住地甩开她,夺门而出。
沈之悦哪里能放心他就这样跑出去,急忙穿好衣服,也追了出去。
“少帅呢?少帅去哪里了?”她抓住呆愣在院中的虹荞,急急地问。
“应该是去冰窖了。”
“冰窖?”沈之悦身子一僵,他果然是要胡来,这可是大冬天。去那鬼地方他是想把自个儿冻死吗?
“小姐……”
虹荞见她穿着单衣就跑了出来。怕她冻着,上前想要扶她回房,却被她一把推开,还不及她稳住身形。她已经快速朝冰窖的方向跑去。
所谓的冰窖其实是府中用来储存冰块的一处地下室。建在江府最偏僻的一处角落。平时少有人去。
沈之悦到那里的时候,见今日与他同行一个随从正守在门口,似乎是得了他的吩咐专门在这里拦着她的一样。
“我要见少帅。”她冷冷地道。
“少帅让属下转告少夫人。他很快就没事了,让您不要担心,回去好好休息。”那人一板一眼地说。
“你走开!”沈之悦简直要疯了,那里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她一刻都不要等。
那人倒也识相,立刻给她让出位置来,只不过那冰窖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任凭她再着急上火也没有用。
“少夫人莫着急,少帅曾经在东北打过一场仗,大雪封山,他和他那支精锐部队,被困了将近半个月,别说是有棉衣御寒了,就连粮草都短缺,那个时候他都挺过来了,现在估摸着他就算是在这里面待上一天一夜也没什么大碍,您只要保重您自己的身子就好,别到时候少帅没事儿,您却冻病了。”
他正说着,远远地便瞧见虹荞拿了厚重的斗篷快步跑了过来。
“小姐您还好吧?”那丫头走到她跟前,给她披上斗篷,又拉过她冻得冰凉通红的小手给她呵气取暖。
沈之悦轻轻推开她,靠着那紧闭的石门坐了下来,他既然不愿出来,那她就在这里陪他好了。
这段时间,他给她的感动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刚才,他都已经那样了,却仍然在顾及着她的感受,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忍受自己的欲.望,该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给他一颗完整的心,不但如此,她甚至连一副出色的皮囊都给不了他,这样身心都不健全的她,凭什么得到他毫无保留的爱?
打发走了虹荞和那个随从,她一个人蜷缩着坐在冰窖门口,从下午坐到了傍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当她的腿都麻木的有些不听使唤的时候,那沉重的石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江承枫从里面走了出来,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浸透了,头发丝儿上都结了冰碴子。
沈之悦扶着石门站起身,想要过去查看他的身体,脚下却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上,身子却稳稳地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好好的不待在屋子里,你跑来这里作甚?”他语气不怎么好。
沈之悦不说话,挣扎着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不容他拒绝地拉过他之前滴血的那只胳膊,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子,果不其然地看到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她猜到了他之前是靠着疼痛来保持清醒的,却没想到他对自己下手竟这么重。
“为什么你宁可受这样的罪也不肯碰我?你知道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不会拒绝你的。”也没有资格拒绝他。
“可是你的心在拒绝,你还是忘不了他,其实你今天是想见他的。”
下午在府门口看到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他心里真的很嫉妒,所以才会在酒劲儿和媚.药的作用下,一时没忍住对她动了粗,差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来。
如果他真的强要了她的话,不仅是她没有办法原谅他,估计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再面对她了。
“我哪里还有心?”沈之悦颓然地松开他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压在心里许久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你们给了我一颗心,给了我新的身份,无论我想不想要,都只能接受,我努力让自己成为纳兰馨月,我忍着不去与自己的亲人相认,可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那些曾经相识的人,会想起过往的一切,江大哥,为什么当初你们为我做手术的时候,不把我的记忆也抹掉呢?”(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八 满身伤
“对不起。”
江承枫沉默许久,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吐出了这三个字来。
他抬手,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沾着血,便又无力地放下。
秦冰也曾建议过用药物抹去她以前的记忆,可她是个人,不是可以任人随意改造的机器,有些事情隐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辈子,在感情的世界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他不想有朝一日,她用看一个骗子的眼神来看待他。
“对不起?”沈之悦苦笑,“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你这个傻瓜。”她真的觉得他很傻,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优秀的女人,每一个都要比她好千倍,万倍,可他为什么偏就钟情于她这么一个残花败柳呢?
江承枫张了张口,最终也没有反驳她,在男女之情上,他确实有些傻,这也是他们江家人共有的特点,执着,也可以说是执拗,只要认准了一个人,便再也无法放手,同辈的几个兄弟姐妹们,皆是如此,也不知道都是遗传了谁。
她需要时间来疗伤,他可以等,反正都已经等了十年了,也不怕再等十年,
“先回房换件衣服吧,让我为你包扎一下伤口。”
沈之悦哭过之后,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她擦干了眼泪,主动握住了他染了血的大手,他的手很凉,想是冷风吹着,一定很冷。
江承枫点了点头,反握住她的小手。两人相携着回了她的卧室。
虹荞早已备好了热水,也让人取来了他换洗的衣服。
在他走进浴室的时候,见她居然红着脸也跟了进来,他不由打趣道:“你这是要服侍我沐浴更衣?”
沈之悦咬了咬下唇,目光不自在地撇向别处,别扭地说,“你刚受了冻,不能立刻洗热水澡,否则会造成回血不足,最好是用温水擦一下身子。”她又指了指他的胳膊。“你那里受了伤。行动不便,我是大夫,有义务照顾你。”
江承枫愉悦地勾起唇角,她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就却之不恭了。遂站在那里等着她行动。
沈之悦缓缓走近他。手指僵硬地去解他军装的扣子,一件件褪去他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当他上身赤.裸地呈现在她眼前时。她才赫然发现,在他精壮的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上竟也是遍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疤,刀伤枪伤无处不在,有些甚至是擦着要害而过,可见他有多少次都是死里逃生,凶险万分。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眼中满是震惊。
江承枫却是满不在意地说:“我是军人,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受些小伤很正常。”
“可你是江家军的少帅啊……”而且这些哪里是什么小伤?
“正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才更应该身先士卒,这样才能够鼓舞士气,不然别人只当你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沈之悦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在她的印象里,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体术,智谋和兵法无一不通,怪物一般强大,以至于让她忽略了其实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会受伤,会流血,也会被人算计的失去理智,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可就是这样,也让他显得更加真实接地气儿了一些。
她指尖颤抖地抚过他左边胸口处的一处枪伤,子弹穿胸而过,那里可是心脏的位置啊,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仿若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样,他拉着她的手缓缓移到了他右边的胸口处,狐狸一般狡黠地笑道:“告诉你个秘密,我的心脏是长在这边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这个,他可是躲过了很多次的暗杀,也算是他天生的福气吧。
沈之悦只觉心口处有些疼,想是这颗心脏的主人也在心疼他吧,他看似大权在握,身份尊贵,却是每日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有太多狼子野心的人想要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取而代之。
见她眼圈又红了起来,江承枫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吧,我怕你再待在这里,我会把持不住自己。”
他说完,也不等她开口,便将她连推带搡地赶了出去。
沈之悦呆呆地望着浴室紧闭的木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人都被他赶了出来,她便也没再坚持,遂去外室等他。
江承枫擦洗完身体,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见沈之悦正坐在桌前发呆,摇曳的烛光下,她一张鹅蛋脸看起来愈发的柔美动人,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放缓了脚步走过去,却还是不小心惊动了敏感的她。
她赶忙站起身,打开医药箱,示意他坐下。
江承枫看着她耐心细致地为他处理胳膊上的伤口,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沈之悦正缠着纱布的手指蓦地一僵,随即语气淡淡地说:“我不想走我娘的老路,而且……”她自嘲地弯了下唇角,“纳兰馨月是不懂医术的。”
“之悦。”
江承枫轻轻按住她的手背,刚想说什么,却听她又开口道:“对了,秦医生去哪里了?我有好多天都没看到她了,不是要定期给我做检查的吗?”
知道她是在岔开话题,江承枫也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她回江北大营了。”
“那里出了什么事吗?”沈之悦诧异地看着他。
“军营里很多士兵得了一种感染病,不过据说已经控制住了,估摸着再有七八天她就能回来了。”
“这样啊。”沈之悦垂眸继续给他缠着纱布,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并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愣是给包成了个粽子。
江承枫略无语,却也没多说什么,早知道她这么爱操心,刚刚就不应该跟她说起江北大营的事,估计她这会儿子是职业病犯了,明明就很想行医救人,还非说什么不要走她母亲的老路,真是死鸭子嘴硬。
“秦医生真的是个很出色的大夫。”
她手里依旧拿着半截纱布在那缠啊缠的,不知为何,他从她口中听到“秦医生”这三个字时。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遂摇了摇头,顺口接道:“她确实出色,不过你也很厉害。秦冰前段时间还跟我提议。想让你做她的助手。也参加他们科研室新药的研究。”
“真的吗?”沈之悦猛地抬起头,眼中有异样的光彩闪过。
他却是略带歉意地说道:“不过我帮你推掉了。”
“为什么?”沈之悦心里突然一阵失望,不是因为他对她能力的否定。而是因为这样就错过了一个可以接近秦冰的机会。
那个女人太狡猾,她主动邀请她做她的助手,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但不入虎穴,又怎么能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那些德国专家的研究项目大多很耗时间,而且是全封闭性的,你要是真进去了,没个一年半载是出不来的,你又不懂德文,跟人交流都困难,而且你能舍得那么久不见暖暖吗?”
其实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放心她去到一个在他的保护圈之外的地方,那样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他怕自己不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护她周全,而且那些德国佬心高气傲,向来瞧不起中国人,肯定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他不想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沈之悦被他这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真没考虑这么多。
一年半载,还是全封闭性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那秦冰就是把她肢.解了,消息也得好久之后才能传进外人耳朵里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恶寒,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想法给雷到了。
见她绷着脸不说话,江承枫不由问道:“真那么想去吗?”
沈之悦晃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也没有了,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她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虹荞的声音,“少帅,晚饭准备好了,现在是否要用?”
江承枫看了眼沈之悦,见她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他早已了解到,她只在两种情况下会做出这个动作,饿了,饱了。
他们两人今天从下午一直折腾到这个点,显然这小女人是肚子饿了。
“都端进来吧。”他扬声冲外面吩咐道。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美味的菜肴,沈之悦虽说是肚子饿了,但心里揣着事,怎么都有点不舒服,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碗筷。
“怎么吃这么少?”江承枫也放下碗筷,蹙眉看着她。
沈之悦拿帕子擦了下嘴,“已经吃饱了,我一天没见暖暖了,想去她房里看看她,江大哥你慢慢吃。”
她站起身,刚要离开,又回过头来跟他请示道:“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我想带着暖暖去山上的寺院里进香祈福,保佑她平平安安。”
“我陪你们一起去。”江承枫想也不想地说道。
“不用了。”沈之悦笑着婉拒,“你军务繁忙,就不要操心这些琐事了,有虹荞和小桐随行,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承枫默然,其实他是担心那个晋如霆阴魂不散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让那男人见到暖暖的话就有些不好办了,有关她自己可以解释说是表姐妹容貌相似,但暖暖可是他的亲骨肉,血浓于水,他还真没有把握能糊弄的了那人。
沈之悦到隔壁卧室的时候,乳娘刚喂过孩子,那躺在摇篮中的小小婴儿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肥嘟嘟的下巴,小家伙的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心里又是一阵失望,这可怜的孩子还是老样子,不会哭也不会笑,异常的迟钝。
那乳娘见她神色不太好,上前安慰道:“少夫人也别着急,小姐年纪还小,总会好起来的。”
沈之悦冲她微微一笑,“我明白,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跟她待会儿。”
那乳娘应声退下,帮她轻轻把门带上。
她弯下腰将那不哭不闹也不笑的小丫头抱进怀里,温柔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很想亲自喂女儿奶水喝,可是她要不断的服用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来维持体内那颗心脏的正常运行,以至于她根本就分泌不出来奶水,而且就算她有奶水,孩子也是喝不得的,这简直是身为一个母亲最无奈也最痛苦的事情。
晋府
蒋兰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身颜色暗淡款式老旧的劣质旗袍,回过头眼神如刀子般射向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许秋。
“你耍我呢?”她扯了扯那件让她浑身不舒服的衣服,压抑不住怒火地呵斥道,“就这样的衣服穿出去,我看如霆哥哥是一眼都都懒得看我了,你这是想害我被如霆哥哥讨厌呢吧!”
“冤枉啊,夫人。”许秋惶恐地跪在了地上,破锣一般的嗓子说出的话听着有些刺耳,让蒋兰嫌恶地蹙起了眉眼。
“这确实是原来的夫人平日里的打扮……”她话还没说完,横空便飞来一件物什不偏不倚正中她的额头。
她捂着被砸的生疼的额头痛呼出声,低头见砸过来的是一个瓷制的粉盒,已经摔碎了,香粉撒了一地。
“你叫她夫人?”蒋兰瞪着她,一字一句冷冷地说,“一个被休弃下堂的女人,算哪门子夫人?!”
“是是是,奴婢说错了……”许秋一边赔罪,一边自打着嘴巴,她这重新回到府里才没两天,就被这刁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蒋大小姐处处挑刺,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字出了错就要挨嘴巴子,简直是屈辱到了极点。
“小姐,姑爷回来了。”新被蒋夫人挑选送进来的大丫头锦绣禀报道。
蒋兰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快,快去给我拿身像样的衣服来,我这穿的都是什么呀!”
“已经来不及了小姐,姑爷正朝这边走,马上就要过来了。”
蒋兰一下子脸都青了,这里可是那个死了的沈之悦生前住的院子,一直都是府里的
禁地。(未完待续。)
章一百一十九 起内斗
蒋兰一下子脸都青了,这里可是那个死了的沈之悦生前住的院子,一直都是府里的禁地,这要是被晋如霆看到,自己在这里,铁定是要发火的。
正当她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她下意识地走到门口去看,却不由惊讶起来,只见晋如霆已经到了院中,只是他的神色和衣着都很怪异,大冬天的,又是晚上,外面寒风瑟瑟,他居然只穿了件轻软的袍子,还敞着领口,露出了大片的胸膛。
更让她诧异的是,他的面孔竟然还泛着红光,十分的惬意,像是喝醉了似的。
见他这副模样,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奔到了他跟前,扯住他柔软宽松的衣袖问道:“如霆哥哥,你怎么了?”
晋如霆看到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狂喜,激动地将她抱进怀里,“小悦,你回来了,你终于知道回家了,你看到了吗?我一直给你留着这里,它还是你离开时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蒋兰整个人僵在他怀里,眼中原本是满满的关怀,此刻瞬间化为了乌有,神色阴冷的让躲在一边的许秋浑身一哆嗦。
晋如霆也感觉到了她的不悦,更紧地抱住了她,脑子却依旧不太清楚,还当她是那个“死人”。
他埋首在她颈间,低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略带痴狂的目光,声音低喃地说:“我知道你一定很鄙视我这个样子,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梦到你。小悦……”他声音越来越低,透着一股浓浓的忧伤和愧疚,人也仿佛在梦游一般。
蒋兰一言不发地任他抱着,垂落在身侧的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再次收紧。
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在这里站着,却被当成了一个梦里面的死人,真是够讽刺的,也让她觉得无比的屈辱。
不知过了多久,晋如霆终于放开了她,脸上依旧是痴迷的神色。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十分不舍对她说:“我要离开一会儿,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他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轻飘飘地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蒋兰面色一怔。对他这接连的古怪行径十分诧异。刚想冲上去问个明白,却被自己的婢女锦绣拦住。
她不解地看着这个母亲亲自调教出来的丫头,见对方向她轻轻摇了摇头。“小姐还是让姑爷去吧,否则他会有性命之忧。”
“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兰大惊,见那婢女低垂着眉眼道:“姑爷这是在行散。”
“行散?”
蒋兰依旧迷茫,显然并不知道这行散是什么意思,然而一边的许秋却变了脸色,“你是说他服了五石散?”
蒋兰再次愣住,随即看向了许秋,“那是什么东西?”
那女人却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满眼不置信地望着晋如霆刚刚消失的方向。
蒋兰愤恨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再次看向了锦绣,“你说!”
锦绣上前,扶着她朝屋里走去,耐心地跟她解释道:“那五石散也叫寒食散,服食之后,身体燥热,需要吃冷食,饮温酒,洗冷水浴以及快速走动来发散药性,这就是所谓的行散。这东西起初是东汉名医张仲景研制出来治疗伤寒病人的,但后来人们发现服食了它之后,可以让人忘却烦恼,仿若身临仙境一般,再也不受世俗的牵绊,是以世家贵族们对其趋之若鹜,在魏晋时期好生风靡了一阵子,但这并非什么灵丹妙药,会使人上瘾,比鸦.片还难戒除。”
蒋兰面色一变,“他怎么会碰这种东西?”话落,她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眼中涌现了一丝冷芒,“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锦绣表情凝重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五石散一直都是禁药,一般人是不会去服用的,姑爷会沾上这脏东西都是二少爷所为,是他撺掇着姑爷服用这五石散的。”
“二哥?”蒋兰心头一震,怎么都没办法相信锦绣所说的话,那是她的二哥啊,他怎么会让她的丈夫去碰那种东西?
锦绣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也是夫人让她来晋府的原因,便又细细跟她分析道:“小姐您也知道大少爷早夭,二少爷便是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现在督军大人明显更器重姑爷一些,他难免会坐不住,使一些手段出来。”
蒋兰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又问道:“那父亲知道吗?”
锦绣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督军大人本来就不太信任姑爷,在他身边一直都安插着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督军大人的眼睛。”
蒋兰禁不住一阵冷笑,“那就是连我也一起防着了?”
“小姐……”
“那现在呢,他知道二哥算计了他的好女婿,可有什么反应?”显然这件事是发生在晋如霆去锦州的时候,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却到现在才知道,可见她那个好二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责罚。
“只是训斥了二少爷一顿,不准任何人张扬,夫人对此不满,督军却只说,女婿终究不是儿子,不可能跟他一心,既然女儿没有办法拴劳这匹野马的心,用另一种方式掌控他也好。”
果然如此,蒋兰只觉心里一寒,父亲向来是把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一颗用来拉拢人心的棋子,而且他现在也已经知道她与晋如霆之间并不和睦,所以连她都成了一颗棋子,还是真是绝情呐。
“小姐。”锦绣轻轻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蹲下身,目光与她平齐,一字一句道,“你要明白,在督军眼中,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赶紧有个自己的孩子,那将是晋家唯一的继承人,就算姑爷将来出了什么意外,他所有的财产也都会是你和小少爷的,再加上舅老爷一家的帮衬,你和夫人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孩子?”蒋兰冷笑,“他可是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你要我一个人怎么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