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 防备她
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撒在案几上,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暖炉里的碳火正旺,暖和的让人直想睡觉。
沈之悦懒懒地靠在榻上温一卷医书,不由也有些犯困,她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刚准备躺下睡一会儿,虹荞却是端了托盘进来,轻声道:“小姐,该吃药了。”
她强打起精神,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丫头手中的托盘,见除了她平时服的中药外,还多出了一个白色的西药瓶子,她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又送了新药过来?”
虹荞点了点头,“秦医生说这是德国专家刚研制出的一款新药,比着之前的抗排异药物副作用要小很多。”
沈之悦接过那大药瓶子,看了下瓶身的标签,都是德文,她一个字也看不懂,遂倒了一片药出来,仔细端详,见那白色药片的外表与之前秦冰开给她的药并无太大区别。
她犹豫了下,又将那药片含进嘴里,但除了那异常苦涩的味道以外,她什么也辨别不出来,无奈之下又吐了出来,用茶水漱去了口中的苦涩。
果然西药和中药不同,光靠感官是无法辨别其中的成份的,更何况她对西药的了解也全部来自书本上,并未受过专业的指导,这让她多少有些挫败。
正在这时,卧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关桐走了进来,这丫头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减过头发了,原本的寸头长长了不少。皮肤似乎也白了些,看着稍稍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了。
最让人唏嘘不已的是,原本厚脸皮的她,近来变得愈发爱脸红,尤其是在见到那英武不凡的韩副官时,还难得的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让比她大不了多少的虹荞没少调侃她。
她见此刻虹荞也在,鼻子里哼哼了两下,明显还在计较早上两人拌嘴的事儿。
对此,沈之悦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是同龄的年轻丫头亲密无间的互动罢了。但这却让她不由想起了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碧巧,心里五味杂陈。
据说那丫头在她被严忆珊丢去西山矿场后,因为有功,得到了严忆珊的首肯。嫁给杜子璿做了他的妾室。只不过杜家在出了杜如海的事后。名誉扫地,生意一落千丈,后来又被晋如霆补了一刀。从此一蹶不振,彻彻底底地垮了。
之后的事情她也没再关注过,因为牵扯到晋如霆,她总会刻意地避开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潜意识里,她不想再跟那个伤透她心的男人扯上半点关系。
至于杜子璿,虽然她心里对他有些愧疚,但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那么做,一切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她轻揉了下额角,甩去脑中让她烦躁的事情,有些疲惫地问道:“那些药可有结果了?”
关桐收敛了心神,如实回道:“我找遍了全城的医院,都说只是普通的抗排异药物,没有什么异常。”
“江城医院也去过了?”提起江城医院,沈之悦没来由的有些心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江城医院是公立医院,待遇比不得那些洋人创办的私立医院,有些能耐的医生都不愿意去,技术水平相对较好的就那么两个人,又都是小姐不愿意见的,所以……”
“我知道了。”沈之悦轻轻打断她的话。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仍旧包着纱布的脸颊,换了几次药,脸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但要想伤口完全愈合,恢复原本的容貌,恐怕还得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行,她心里默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关桐,“先收好,过段时间,我一并拿给安医生化验。”
既然她都已经以纳兰馨月的名义活了下来,就应该堂堂正正地亮相在众人面前,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之望都已经上门几次,表示想要见一见她这个据说是跟他姐姐长得很像的表姐了,还有那些仰慕江大哥的大家小姐们,以及想要巴结江大哥的达官贵族们的夫人都纷纷给她下帖子,邀她赴宴,赏花品茗,看戏听曲儿什么的,都被江大哥以她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之名给一一回绝了。
但长此下去,对江大哥以后在江城的发展必然会有影响,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这样倒不如自己主动揭开这层面纱的好。
“小姐还是不放心秦医生吗?”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站在榻边的虹荞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道。
沈之悦没有说话,只是端过她托盘里的那碗中药,捏着鼻子,一气饮下。
实际上她也不想去怀疑秦冰,毕竟那个女人是江大哥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但馨月表姐死得实在蹊跷,她没有办法释怀。
除了她和纳兰夫人,以及江大哥外,就只有秦冰能随意进出馨月表姐的病房,她很想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那个女人都对馨月表姐做了什么?
还有她的药,起初她有按时服用,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但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江大哥觉得她是在诬陷秦冰,当然,若这真是一场误会,她也不希望江大哥和秦冰之间因此而产生嫌隙。
见她不语,虹荞也识相地闭了嘴,没再多问,她知道小姐自然有她的道理,而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把小姐照顾妥当就好,旁的不用操心,这也是少帅叮嘱过的。
然而她不问了,关桐却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只听她愤愤道:“防着那女人点好,我看她也是颇不顺眼,自命清高的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天天摆那臭架子给谁看呢?也就那个叫石头的呆瓜才把她当成女神一样供着。”上次还跟她的冷面教官吵架来着,她可记着呢。
“你们这是要防着谁?”
关桐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屋里的三人同时一愣,便见秦冰脸色阴郁的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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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一 话说破
沈之悦很快恢复了常态,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脱掉医生的白大褂的她着一件黑色长款羊绒大衣,搭配同色系的高领毛衣,面容精致而美丽,气质冷艳高贵,极为出众。
她身材本就高挑纤细,脚上又蹬了一双黑色的细高跟皮鞋,个子不高的男人在她面前都会显得十分压抑,更遑论是女人。
但这对沈之悦来说却毫无压迫感,出色的女人她见得多了,安琪算是一个无论容貌,家世,还是学识修养都能与秦冰比肩的女子,但她对这二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她敬重安琪,若不是因为晋如霆的缘故,她很乐意跟那个知性聪颖的女子成为朋友,但秦冰,她却是从第一眼见到她就莫名的抵触,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秦医生来了,外面的人怎么也没通报一声?”她唇角含笑,语气却透着疏离,淡淡地吩咐道,“虹荞,还不快去沏茶。”
“不用了。”秦冰冷冷道,扬声唤了自己的助理进来,看着沈之悦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傲然,“我今天过来,只是例行给你做检查,还请少帅夫人配合一下。”
她那句“少帅夫人”咬字极重,似乎是在刻意地提醒沈之悦她就是个冒牌儿的替代品。
而沈之悦也全不在意,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麻烦秦医生了,我知道该怎么调养身子。”
“你知道?”秦冰不由挑眉,“上次你也是信誓旦旦地说你可以治好纳兰馨月。可结果呢?她还不是死掉了,怎的?你现在是想步她的后尘吗?”
“你胡说些什么?”关桐怒道,忍不住就想给这个口不择言的女人一拳,却又及时被自家小姐喝退。
沈之悦面上也带了三分冷意,“秦医生既然提起了这事,我倒要问问你,我表姐究竟是怎么死的?不要跟我说什么回光返照,我后来有诊过她的脉,根本不是那样。”
秦冰目光冰冷地扫过她的脸,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丝毫不觉得讶异。她挥了挥手。示意助手又退了出去,自己则拉了张椅子坐在沈之悦面前,不掩嘲讽地说:“还以为你会多忍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却是我高估了你的耐性。这么沉不住气地想知道答案。不怕真相会让你崩溃吗?”
“你什么意思?”
沈之悦不由坐直了身子,一边的虹荞想要过来搀扶她,却是被她抬手制止。从这个女人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有些事不得不摊在明面上讲了。
秦冰每隔几天都会来府上给她做检查,她有没有按时服那些所谓的抗排异的药,这个女人不可能不清楚,也知道自己对她起了疑心,却还这么淡定地陪她做戏,城府当真是深。
秦冰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身边的两人。
沈之悦会意,挥手示意关桐和虹荞出去。
“小姐……”
那两人同时唤道,却听她语气强硬道:“都出去。”
她们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出去。
秦冰这才又开口道:“你应该知道纳兰馨月的隐疾吧,她是石女,这辈子都不可能行男女之事,在男人眼中,她就是个怪物!”
听她如此说,沈之悦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怒火,医者父母心,生来就是那个样子并不是患者本身的错,为什么世人要用那样的眼光来看待一个可怜的女子?
见她神色微变,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秦冰唇畔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继而又道:“少帅很爱她,但他毕竟也是个男人,他们成亲已经五年了,也为她忍耐了五年,其中的痛苦你应该能想象的到,可惜这个女人不知道珍惜,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昏迷了整整三年,在少帅快要绝望的时候,你却出现了,一个和他心爱的妻子有着相似容貌和声音的女人,这自然让他对你上了心,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萌生了要让你成为纳兰馨月的替身的念头。”
沈之悦沉默地看着她,不置一词,然而心口却在隐隐地发疼,似乎是那颗心脏的主人强加给她的疼痛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冰睨她一眼,唇畔的讽意更甚,她话锋一转,悠悠说道:“而你却偏偏要去逞能救一个注定该死的女人,害得我不得不做一次恶人,不过你也没有资格去怪我,因为受益的可是你,没有纳兰馨月的牺牲,你哪里活得下来?!”
沈之悦强自压下心头的痛楚,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江大哥也知情?”
“当然。”秦冰优雅地起身,伸手掸了掸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调说道,“你的身体加上纳兰馨月的心脏简直是绝佳的组合。”
她伸手轻轻挑起沈之悦的下颌,继续补刀,“他所爱的,不过就是你们这张脸罢了,你倒也识相,自己把脸给治好了,做个替身都这么敬业,真心难得,但愿你能讨得少帅的欢心,不然,没了他的宠爱,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说完便十分嫌恶地甩开了沈之悦的下颌,踩着目测有七寸的高跟鞋扬长而去,她的助手见她出去,赶忙抱着医药箱快步跟了上去。
“小姐您没事吧?”
虹荞和关桐一回到屋里就觉得沈之悦哪里不对劲儿,脸色极差,她们唤了她几次,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沈之悦看向一脸担忧的虹荞,有些迷茫地问道:“这个秦医生你了解吗?”
虹荞微微一楞,疑惑地看着她:“小姐忘了,奴婢跟您说过的,奴婢只是江城这所宅子的丫头,在这之前,少帅并不常到这里来,所以奴婢对少帅身边比较亲近的人都不太了解,只是隐约听别人提起过,她与韩副官和石副官都是少帅在德国留学时候认识的,有过命的交情。”
沈之悦也是一怔,是啊,她早前就问过虹荞的,现在居然被秦冰三言两语就搅乱了阵脚,看来她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及那个女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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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二 质问他
是夜,沈之悦靠坐在床上,一只手一下下地轻拍怀里的婴儿,耐心地哄她入睡。
孩子睡着后,她却是坐在那里对着摇曳的烛火发起了呆,秦冰今天所说的话犹在耳边响起,让她心痛难忍,一双眼睛都哭得红肿,
虽然早就怀疑纳兰馨月并非自然死亡,而是人为,可她没有想到最终害死她的人,竟然是自己。
从那天江承枫跟她说他喜欢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无比的纠结,她有想过,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治好纳兰馨月,可上天竟跟她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
世上比死更难受的事,应该就是带着愧疚和亲人的怨恨活着吧,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将来要如何面对纳兰一家。
从她手术后醒来,就不见了兆佳.云薇和纳兰渊,江承枫告诉她,他们带了纳兰馨月的骨灰回京城安葬去了,让她不用担心,等她养好了身子,就可以回京城看望他们。
可是她心里明白,纳兰夫人其实是不想看到她的,纵然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但那终究抵消不了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痛,只怕这一辈子,纳兰夫人心里的结都无法打开了。
‘吱呀’一声轻响后,她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却并未抬头,她知道是外出归来的江承枫,他身上的味道,她太熟悉了。
最近他总是很忙,一大早出门。傍晚才归,今天回来的就更晚,可是不管有多晚,他每天都会来她的房间看她,陪她吃饭聊天,有时候她都已经睡下了,他却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很多次她都能感觉到他微凉的薄唇轻轻吻过她的额头,不含任何侵略的情.欲之意,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跟她道一声晚安。
她不是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情意。只是他的爱太过纯粹美好。她根本要不起。
江承枫缓步走过来,扫了眼她怀里已经睡熟了的小家伙,压低了声音问:“听下人说,你晚饭什么都没吃。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没什么胃口。”沈之悦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却依旧低着头不去看他。
她说话时鼻音很重,明显是哭过。江承枫面色一变,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颌,果然见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这是怎么了?”他沉声问道,俊朗的眉峰微微折起。
两人相处的时日已久,他知道她是个很坚强的姑娘,不会轻易落泪,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她如此难过。
沈之悦有些抗拒地推开他的手,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起身朝外室走去。
江承枫又看了眼床上那个陷入梦乡的小小婴儿,抬步也跟了出去,只见沈之悦背对着他往案几上的紫檀香炉中加了些香薰片,屋中瞬时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奇异幽香。
他眉心拧得更深,她向来只喜欢花草瓜果自然的清香,平时都不熏香的,今日倒反常的很,而且这香气又让他莫名的熟悉,细想之下,蓦然忆起,这正是馨月生前最喜欢的一款熏香。
恰在这时,沈之悦回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小月……”
他刚一开口,便听她十分直白地问道:“江大哥,你有没有爱过表姐?”
江承枫微微一怔,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倒叫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
如果馨月还活着,他会毫不犹豫地跟她说明一切,可现在,馨月不在了,她又移植了馨月的心脏,心里必然是无比的愧疚,无论他怎么解释,她只会觉得是她对不起馨月,会觉得是她抢了原本属于馨月的一切。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沈之悦心里已然明了,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一般,无力地靠在案几上,嘴里喃喃道:“原来真是她成了我的替身,多么可笑啊,江大哥,我何德何能,竟叫你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你要我如何回应你的这份情?”
“你们谁都不是谁的替身。”江承枫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馨月有她自己爱的人,那人也还爱着她,只是因为……”
“因为家族的反对。”沈之悦顺着他的话说道。
“你知道?”
江承枫错愕地看着她,但很快又想起来,秦冰说过,换心这样的手术,不仅在国内闻所未闻,就是在国外也只是书本上提到过,根本没有成功的实例。
做过这样手术的人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没有人知道,或许馨月的这颗心脏会保留一些她生前的记忆,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之悦也说不一定,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之悦会知道她与傅荣的过往就不足为奇了。
而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秦冰其实是在拿之悦做实验,与其说她是个医学天才,不如说她就是个医学上的疯子,可以疯狂到拿活人来做研究,好在手术还算成功,不然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地要拿她来给之悦陪葬的!
沈之悦偏过头,避开他那双让她忍不住就想要为之沉沦的深邃眼眸。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真的好疼,她知道那是纳兰馨月的心在哭泣,她能感受得到那个女子藏在心底最深的感情。
或许她一开始是喜欢那个她青梅竹马的恋人的,但那种喜欢准确地来说,其实是一种依赖。
在同龄的女孩子都来了初潮,她却迟迟不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先天不足,她开始恐惧,开始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更加害怕失去她原本拥有的一切,所以她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个曾经承诺会一辈子疼爱呵护她的男人。
可是当那个男人顶不住父母的施压,放弃她的时候,她就彻底地心灰意冷了,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嫁给江承枫,做了他有名无实的妻子,却在朝夕相处中渐渐爱上了这个在她绝望时给了她希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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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三 咬伤他
纳兰馨月爱他啊,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深爱,可是她又自卑地不敢表露出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爱慕之意,她害怕有些事一旦挑明,他会厌恶地把她推得远远的,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沈之悦只觉整颗心都要撕裂了一般,让她疼得浑身抽.搐,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
“小月……”
江承枫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儿,抱她坐在了榻上,扬声冲外面吼道:“快去请秦医生!”
听到“秦医生”三个字,沈之悦瞳孔蓦地睁大,想拒绝,却是疼得说不出话来,江承枫掰开她的嘴,将自己的手背伸过去给她咬着,以防她咬到自己的舌头,可这样根本无法缓解她的痛苦,眼见她疼的一张脸都变得扭曲,他却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秦冰赶来的时候,沈之悦整个人已经变得癫狂,江承枫的一只手也被她咬得血肉模糊,而他却丝毫不觉得疼,只是催促秦冰快点过来给她诊治。
秦冰却是没好气地说:“我开的药她都不肯吃,你还要我怎么医治她,她自己不是大夫吗?让她自救啊!”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先给她止疼,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
江承枫的语气里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威慑力,让秦冰不好再端着架子,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她这个样子,我只能先给她打一针镇定剂让她安静下来。你按好她,别让她乱动。”
秦冰从医药箱里拿了注射器,吸取了药剂,刚要给沈之悦注射,后者却疯了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开江承枫的怀抱,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针管,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走开,别碰我!”
她此刻的模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秦冰,怎么都不肯让她靠近。
秦冰冷笑。“这样子还真跟纳兰馨月一个德行。少帅以后可得看好她了,别让她一不小心也想不开了。”
“你住口。”
江承枫也被沈之悦反常的举动惊到,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伸手不顾她反抗地将她拉进怀里。只听她边挣扎边喃喃哀求道:“我不要打针。承枫。我不要打针……”
当他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时,他再次愣住,有些不置信地看着她。却见她眼神迷离,似是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中。
“看来她是把自个儿当成那颗心的旧主儿了,难怪素质这么差!”
秦冰说话刻薄的不给人留一丝余地,她收拾了医药箱,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背对着江承枫道:“让她疼一会儿吧,她跟那颗心总得有个熟悉磨合的过程,等她闹累了,自然就消停下来了。”
江承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没有开口阻拦,他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女子似乎对秦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不知道这是她的本能,还是馨月的心脏强加给她的意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十分忧虑。
回想起来,好像从一开始她和秦冰就不对盘,他一直以为她们之间的不和.谐是因为两人所坚持的医学理念不同而已,对此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今日看来,两人似乎是有什么很深的矛盾,可她们两个相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心思恍惚之际,怀里的女子也确实如秦冰所说的那样折腾累了,渐渐安静下来,眼皮子一沉,便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只是一双小手始终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疼地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也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就那样抱着她靠在床头休息。
年关将至,最近他也是快忙晕了,累得不行,很快便也进入了梦乡。
天微微亮,沈之悦缓缓睁开眼,有片刻的怔愣迷茫,当忆起昨夜的种种,她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还被江承枫抱在怀里,而他此刻正睡得香沉,让她不忍心搅了他的好梦。
她知道江家军在扩张势力,在南方一带新征了一批新兵,他最近军务繁忙,总是府中军营两头跑,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昨夜又彻夜地守着她,实在辛苦,感动之余她不免又有些愧疚。
她抬起头,仔细端详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的脸,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气质高贵而冷漠,却绝非冷酷无情之人,相反,他的为人处世可谓是坦荡磊落,让人寻不出错来。
她根本不相信秦冰所说的他是蓄意要置自己的发妻于死地的鬼话,但她夺走了纳兰馨月的心脏却是事实,这让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所以她不配得到幸福,更不配得到他的爱。
“醒了。”
在她低头沉思的瞬间,他一贯低沉磁性的嗓音突然传入耳中,让她不由一怔。
“嗯。”
她点了点头,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却听他温和地问道:“肚子饿不饿?”
她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退出来,摇头道:“我不饿。”
“那陪我吃点东西吧,我肚子有些饿。”
他伸手欲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又猛地顿住,然而还不及他收回去,那只手便被沈之悦抓住,“这……”
她看着他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颤声道:“这是我咬的?”
江承枫微微一笑,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满不在意地说:“这样的小伤,对我来说就跟小猫挠了一下,不痛不痒的。”
“江大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鼻间一阵酸涩,她突然发现最近自己的泪腺好像特别发达,总是动不动就想哭,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你要是觉得抱歉的话,就起来陪我吃早饭吧,我待会儿还得去军营。”
“好。”她吸了吸鼻子,抬头勉强冲他挤出了一丝笑容。
两人都是和衣而睡,江承枫甚至连鞋都没有脱,直接是靠坐在床上睡了一宿,所以很快便收拾利索。
洗漱完,沈之悦坚持要给他包扎完手上的伤口才肯去吃饭。
江承枫无奈,只好坐下给她摆弄,她的手很巧,上药包扎一气呵成,还给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未完待续。)
章九十四 见安琪
“好了。”
她偷偷看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眸子,想起自己与他相拥睡了一夜,原本苍白的小脸,不由泛起了一丝红晕。
刚刚睡醒的时候,她只顾着惭愧内疚,没考虑那么多,现在静下心来,细想之下,突然就面红耳赤起来。
江承枫却是轻轻一笑,在她面前,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总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让她心里溢满幸福,这样她就没有功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少帅,饭菜都准备好了。”外面响起了虹荞的声音。
“端进来吧。”
江承枫率先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先去吃饭吧。”
沈之悦犹豫了下,想到自己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在下人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遂大大方方地将手交给了他。
江承枫握着她绵若无骨的小手,拉着她走去餐桌前。
这样的情景看在虹荞眼中,只觉她二人般配极了,当然,若是自家小姐脸上的纱布去掉,疤痕没有了,那就更完美了。
沈之悦自是不知道她这小丫头心里的想法,不然又该好一番别扭了。
她小口地喝着江承枫亲自盛给她的红枣杞子乌鸡汤,只觉汤清味美,一点都不油腻,十分好喝。
她大病初愈,饮食上多有禁忌,这一点江承枫似乎是比她自己还要上心,还专门罗列了一份食谱给虹荞,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什么多吃,什么少吃,大到蔬菜瓜果鱼肉,小到使用的香精佐料,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当真是心细如发,就眼前的这桌饭菜,很多菜式做起来都极费工夫,看来厨房应该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
江承枫又夹了些菜到她碟子里。昨天她没有吃晚饭。又被突然的病痛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儿肚子还真是饿了,胃口极好,每样菜都吃了一点。喝了两碗汤。还吃了两个豆包。当她的手准备去抓第三个豆包时,却听一直沉默用餐的江承枫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秦冰?”
沈之悦怔住,讪讪地收回手。低头否认道:“没有。”她摸了把自己的肚子,圆鼓鼓的,好像是吃的有点多了,难怪他突然拿这个问题来堵她。
“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她又瞟了眼蒸笼里的豆包,肚子饱了,但还是很想吃,小时候每每跟娘亲去京城,娘亲总会买地地道道的北方豆包给她吃,娘亲说那是她记忆中家乡的味道,但是因为在南方呆的久了,便总也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不喜欢?江承枫略无语,这跟讨厌有什么两样吗?
瞧见她对那豆包不舍的小眼神,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明天在给你吃,这个不好消化,吃多了会不舒服。”
“哦。”沈之悦点了点头,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江承枫递了帕子给她擦嘴。
“江大哥似乎对秦医生有些特别。”介于下属和朋友之间,不十分亲近,却带着一种敬重和纵容,从秦冰平时跟他说话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她曾经救过我的命。”江承枫淡淡回道,虽然医生以救人为天职,但他还是很感激那个时候秦冰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他,不然他也不会有机会与心爱的女子重逢了。
“她为人是有些高傲,目下无尘,但心肠不坏,医术也好,小月你……”
他原本想劝她听从秦冰的医嘱,积极配合术后的调养,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她轻声打断,“江大哥,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昨天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异样的光芒,因为体内纳兰馨月的这颗心脏,她似乎可以与那个女子心意相通,她能感受的到她走的并不甘心,残留的执念很深。
而现在也不是她自怨自艾的时候,她必须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使得纳兰馨月精神崩溃,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那些极端的事来。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江承枫也不再勉强,对她的医术,他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也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用罢早饭,江承枫又安置了她两句,便出府赶去军营了,估计着又得很晚回来。
送走了他,沈之悦重新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吃剩的食物。
“小姐还要继续用餐吗?”虹荞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生怕她又像昨天一样发起疯来,自己可制不住她,又怕关桐那丫头手上没轻重,不小心伤了她。
沈之悦轻揉了下额角,冲她挥了挥手,“撤下去吧。”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案几上的紫檀香炉上,不由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那里面的香灰还没来得及清理,她用手指沾了一点,置于鼻前嗅了下气味,又从盒子中取了新的香薰片,仔细研究了下,眉心微凝,“这香薰片哪来的?”
虹荞微微一怔,思忖片刻,道:“是纳兰夫人临回京城时,差人送来的,说是纳兰小姐生前最喜欢的一款熏香,想着小姐应该也会喜欢。”
沈之悦的眉头却是拧得更深,昨天她就是因为闻到了那淡淡的奇异幽香,情绪才会失常的,她只记得当时她的脑子很乱,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都有些断断续续的,可是江承枫也闻了这香,却没有事,这一点还真是奇怪。
更让她诧异的是,这香居然是纳兰夫人送来的,还是纳兰馨月生前最喜欢的熏香,兆佳.云薇总不会害她自己的女儿的,这里面一定有人动过手脚。
虹荞见她神情不对,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去让小桐准备一下,我要出门,把这香薰片,香灰还有那些药都带上。”
虹荞愕然,“可是小姐,您的脸……”
沈之悦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那疤痕还没有完全褪去,但她等不了了,她必须要见到安琪,她相信以安琪的能力,一定可以弄清楚这药和香里究竟都含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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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五 送厚礼
江城新开的一家茶楼的雅间里,安琪被江府的下人引进来时,只见一个身穿梨花白修身长款旗袍的女子倚窗而坐,如墨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个简单却别致的发髻,只斜插一支翠玉簪子,别无珠饰,她侧影婀娜,气质清雅,却用素纱遮面,让人看不清容貌。
“安医生请坐。”
在安琪好奇地打量那女子时,对方已经转过身来,一双如水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她。
只是她这一转身一开口却让安琪不由愣住,眸光蓦地一亮,“沈小姐?”
沈之悦微微一笑,“看来我跟之悦表妹长得真不是一般的像,这个样子安医生都能把我认成她。”
安琪又是一怔,“表妹?”
沈之悦点了点头,抬手为她斟了杯茶,幽幽启唇道:“之悦的母亲是我额娘幼年走失的孪生姐姐,这些年我额娘和外公一家一直在寻找姨母的下落,可惜寻到的时候她们母女都不在了,沈家也只剩下我那之望表弟一个人,委实可怜。”
她说得情真意切,提到沈之望时,眼中流露出的怜惜和心疼,让安琪也不由动容。
可她还是有一种眼前的女子就是沈之悦的错觉,不是因为那双相似的眼睛和几乎一模一样的声线,而是她整个人的气韵。
虽然她与沈之悦交往不深,但那个女子给了她太深刻的印象,她的隐忍,执着。还有为在乎的人不计回报的付出,让她根本无法去讨厌她,即便是她们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她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的嫉妒她而已。
“你们真的很像。”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是想要透过她那薄薄的素纱,看清她不愿示人的真容一般。
沈之悦也丝毫不避讳地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不置可否,“这一点还真是有些奇怪,我和她长得都比较像自己的母亲。”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脸上的薄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我前些日子不小心伤到了脸,敷的药膏不宜见光,还请安医生不要见怪。”
“江少夫人言重了。”安琪终于从她脸上挪开视线,淡淡地问道。“不知江少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沈之悦知道她的脾性向来果断干脆。便也不与她兜圈子。遂轻击了几下手掌,守在外面的关桐立刻应声进来,在她的示意下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到安琪面前。
“我想请安医生帮忙化验一下这些东西里所含的成份以及效用。”
“这是?”安琪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瓶药看了下标签。不是她所熟识的洋文,不好随便答应。
“是我一个朋友的家庭医生开给她的药,可是后来她精神失常寻了短见,死得很是凄惨,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烦请安医生能帮我这个忙。”
安琪又拿起那盒中的香薰片看了下,有些狐疑地问:“江城这么多的医生,江少夫人怎的就单单找上了我,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沈之悦眉眼微挑,轻笑出声,“安医生错了,我不是单单只找了你,在这之前我已经试过了很多家医院,结论都是这药没有问题,就只剩了江城医院还没有去过,而安医生是你们医院口碑最好的大夫,我只是最后再试一次,如果真没有问题,我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至于我为什么不去找之望,你就当我自私好了,身为一个表姐,我不想他直面人性丑陋的一面。”
“那个朋友对江少夫人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了。”安琪放下手里的东西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嗯,就好像亲姐妹一样。”沈之悦置于桌下的手不由捏紧,心口隐隐地发疼,她要为纳兰馨月讨回公道,这是她欠她的。
“既然是这样,我就帮你好了,不过医院的药品检验室和制剂室前两天走水,一些检测设备和试剂受损严重,需要重新配置,估计你要多等些时日了,至于这香薰片,我可以帮你找专业的调香师看一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谢谢。”
沈之悦睨了眼一旁的虹荞,后者会意,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奉上,“安医生,这是我家少夫人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喜欢。”
安琪看了眼她手中捧着的东西,单就那紫檀木的雕花盒子看着就价值不菲,她哪里受得起这么贵重的礼物,遂婉言拒绝道:“江少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之悦却是笑着说:“安医生先别忙着拒绝,你先看看礼物。”
说着,她一扬手,关桐便上前打开了那盒子。
安琪顺势看过去,却不由眼前一亮,虹荞极有眼力劲儿地把盒子又往她跟前凑了凑。
那里面是一柄圆月形的团扇,象牙制成的柄,洁白的丝绢扇面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仕女图,一看就是出自大家的手笔,下面的汉白玉坠子和流苏也均非凡品,可见准备这礼物的人是费了心思的。
最关键的是,她能投其所好,不然这样一柄制作精良的团扇若是落在不懂扇的人手里,不过是个扇风纳凉的玩意儿罢了,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她的母亲最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团扇,受其影响,她从小就对家中珍藏的那些精美团扇格外感兴趣,只肖一眼,她便能辨别出扇子的好坏,而眼前这柄无疑是勾起了她的兴趣,让她爱不释手,拿起来了就怎么都不肯再放回去了。
“安医生可还喜欢?”沈之悦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安琪纠结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真的要送给我吗?”
再有一个月就是她母亲的生辰了,她正发愁不知道要送母亲什么礼物,对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礼物是否贵重根本不重要,关键是要意义,这柄团扇连她见了都喜欢的不得了,她相信母亲也会喜欢的。
“当然。”沈之悦示意虹荞把东西收好,连同那些药和熏香一并交给安琪。
安琪也不再推辞,郑重地道了谢便离开了。
她走后,沈之悦又转过身望向窗外的大街,不一会儿便看见出了茶楼的她拦了辆黄包车,却是向着与江城医院相反的方向而去。
果真是要去找晋如霆了,她口中那个专业的调香师可不就是那个男人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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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六 问病情
安琪到晋家香坊的时候却被告知晋如霆去了锦州谈一笔生意,要五日后才能回来,她思量再三,还是觉得江少夫人托她办的事应该当面跟晋如霆说,便又折返回了医院。
“安医生。”
她刚到科室门口便被新来的实习医生叫住,那人快走几步到她跟前,冲门里面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说:“那个蒋大小姐在里面等你好一会儿了。”
“蒋兰?”安琪蹙眉道。
陈怡然耸了下肩,“除了她,蒋家哪还有正经的小姐?”
蒋家的嫡庶观念很重,庶出的子女在嫡出的少爷小姐面前永远低一头,尤其是蒋夫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十分的娇宠,所以尽管她上面还有几个庶出的姐姐,她却是蒋家唯一的大小姐。
这在外人看来是极不合规矩的,可他蒋家向来霸道,他们就是杀人放火了,也没人敢置喙,更何况是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背后也就没人去议论什么。
可陈怡然这个刚留洋回来的洋学生却极为看不惯蒋家的做派,大清都亡了,他们这还摆的哪门子世家贵族的谱,而且往深里说,他蒋督军也不是蒋家老太爷原配所出,不过是他的母亲仗着娘家的权势逼死了原配,自己做了正室罢了。
自个儿都名不正言不顺,还天天把嫡庶尊卑挂在嘴边,真是可笑。
安琪神色微凝,她看了眼手中的紫檀木雕花锦盒,想着这蒋大小姐亲自跑来医院找她,绝不是来看病的,肯定另有目的,可她又推脱不了,无奈之下,只得先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后再去见她。
安琪的办公室里,蒋兰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时看向墙上的挂钟,也问了值班的护士好几遍,终于等到安琪时,她娇俏的小脸上立刻又堆满了笑容,“安姐姐还真是个大忙人,我一早过来都没见到你人,不过好在终于把你给等回来了。”
安琪唇角抽了下,对她那声“安姐姐”实在有些消化不了,她不认为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姐妹相称的程度,相反,她甚至是连朋友都不愿意跟她做的。
“不知晋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今天还真是奇了,先是一个与死去的沈之悦长得十分相似的江少夫人找她,现在又来个没有半分交情的蒋大小姐,什么时候她安琪也变得如此抢手了。
被她这一问,蒋兰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娇滴滴地说:“我就是想问问安姐姐,如霆哥哥的旧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最近他身体总是很虚弱,都不能……”
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但光看她那娇羞的表情,安琪也猜得出她究竟是想问什么。
晋如霆娶她,只是为了接近蒋昊天,他根本没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的意思,估计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这小丫头估计是等得有些着急了,亦或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她什么了。
“晋夫人怕是忘了吧,我已经辞去了晋府家庭医生的工作,对晋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太了解,很抱歉,帮不到你。”她语气淡淡的,情绪没有一丝的波动。
蒋兰却有些急了,眨巴着一双晶亮的杏眼,惭愧道:“安姐姐是在怪我之前误会你跟如霆哥哥……唉,那都是下人们乱嚼舌根,我那时不懂事,话说得有些过了,我跟你道歉,姐姐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对上她无辜真诚的目光,安琪心里默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办法对她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硬下心肠,她就像是一朵温室里长大的娇花,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必须要让人精心呵护才能够茁壮成长。
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这个女孩知道了晋如霆其实并不爱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毕竟因爱生恨这样的例子她见得实在太多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晋先生早前受的伤伤到了肾脏,险些致命,没个三五年怕是很难痊愈,不过晋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那么危险的时候他都挺过来了,悉心调养,总会好的。”
“可是……”蒋兰手指绞着丝帕,紧.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没办法表达出心里的意思,只得告辞离去。
只是她没有立刻回晋府,而是拐去了杜家找严忆珊求助,安琪没有嫁过人,男女之间的事,问她也是白问,还不如去自家表姐那里取取经的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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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七 出损招
杜家在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已远远不如过去那般气派兴旺,整个府中连同厨房烧火的丫头在内,统共五个下人,冷冷清清的,让蒋兰好不适应。
她环视了一圈,见大堂正厅中的摆设都已经十分陈旧,有的桌角都磨平了,她不由问道:“我前些日子不是让人送来了些银票,可是不够用?”
严忆珊将怀中刚被她哄着睡着的孩子交给乳娘抱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办法,嫁了个没用的男人,这个家就跟个无底洞一样,你那些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没多大用。”
“表姐夫他……”蒋兰张了张口,犹豫了下,还是又闭了嘴,自家表姐现在的情况她不说心里有多清楚,也大致了解一些。
杜子璿确实很没用,几次打击折腾下来,他整个人都垮了,整日喝得烂醉如泥不说,后来居然还染上了烟瘾,把家中最后一点积蓄也给挥霍光了,偏偏严家也出了事,果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杜严两家全靠表姐一个人撑着,委实是难为她一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
“你呢?最近怎么样?这成亲也已经好几个月了,肚子怎的还不见有动静?”严忆珊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堵得蒋兰有些磕巴起来。
“我……”
她一句话还没出口,便见一个颇有点眼熟的婢女端了茶盏进来,给她递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竟将茶水洒了出来,烫到了自己的手,那婢女本能地缩了下手,杯子便“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茶水溅了蒋兰一身。
“奴婢该死,表小姐恕罪……”那婢女大惊失色,赶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道。
蒋兰见她衣衫单薄,手上生满了冻疮,也不是故意的。本不想追究她的责任。但听严忆珊厉声喝道:“怎么做事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婢女更加卖力地磕着头,声音因害怕而变得颤抖起来。
蒋兰猛地想起来,眼前这婢女可不就是杜子璿纳得那个妾室吗?怎的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表姐,她不是巧姨娘吗?怎的……”
“巧姨娘?”严忆珊冷笑。“杜子璿都成了那副模样。她还算哪门子的姨娘啊?”说着她一脚踹在了那女人身上。“还不滚出去跪着!”
碧巧忙声应是,连滚带爬地去到院子里跪着,现下已经是腊月的天气。外面寒风刺骨,她又穿得极其单薄,不一会儿就冻得牙齿打颤,瑟瑟发抖。
蒋兰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严忆珊,最终什么也没说,自家表姐的脾气,她是了解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又怎么可能容许那个女人爬上自己丈夫的床,现在自然是要拿她好好出一口恶气才行的。
“说说吧,你总该不会是单纯地来跟我聊天的,找我到底什么事?”严忆珊神色恢复了平静,优雅地端起另一个婢女重新奉上的茶盏,轻啜了口茶水,细细的柳叶眉却是微微蹙了起来,显然那茶汤极不合她意,但眼下的光景也容不得她过分挑剔什么,只得忍耐下去。
“我……”蒋兰手指绞着丝帕,俏脸顿时红了起来,“我就是想问问表姐,您和姐夫当初是……是怎么……圆房的?”
一句话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来,严忆珊却是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好容易咽下去,缓过劲儿来,她有些不置信地问道:“你们该不会是到现在还没那个吧?”
蒋兰的脸更加红了,羞赧地点了点头,“一开始,他说我年纪小,不想伤到我,我也没多想,可是后来我娘跟我提的多了,我心里也开始纳闷,暗示了他很多次,他都推脱旧伤未愈,体虚乏力的很,所以……”
“所以你就信了?”严忆珊心里冲她鄙视地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是该说她单纯呢,还是该说她蠢笨呢?
要不是她命好,有显赫的家族给她撑腰,就她这样的性子,哪里能在这个世道立足,估计早被当做墙头的烂泥一般任人践踏了。
“当然不是。”蒋兰急道,“所以我今天才来找表姐,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他……”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再清楚不过,严忆珊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心里对这个命好的表妹又鄙视又嫉妒,但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心下已有了主意,遂冲蒋兰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自己一点,小声跟她交代了几句。
蒋兰先是面色一变,后又觉得这方法或许可行,最终点了点头。
严忆珊心里不由得意起来,据说江承枫那个神经质的妻子也来了江城养病,只是一直闭门谢客,见不到影子,她正想抽个空去拜访她一下,但帖子都送了好几回了,都被江府的人给婉拒了,过段时间,等蒋兰和晋如霆有了进展以后,她便跟他们一块去拜访那女人,想想那场景一定十分有趣。
沈之悦见过安琪以后,又在城里逛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关桐和虹荞回到江府。
管家见她们回来,急忙迎了上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少爷正让人到处找您呢?”
沈之悦不由诧异,“少帅在府里?”今天他居然回来的这么早。
就这说话的空档,江承枫已经得到消息走了出来,按住她的肩膀,一脸关切地问:“你这是去哪了?”
沈之悦心虚地低下头,“我就是闷得慌,出去走走,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江承枫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她一遍,见她并未有什么异样,便也放下心来,拉着她朝屋里走去,“以后再想出去了,就跟我说,我陪你。”
“不用那么麻烦,江城我很熟……”
“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夫人,城里鱼龙混杂,有些想要对付我的人,很可能会从你这里下手,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沈之悦微微一怔,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你别忘了,我身边还有小桐啊,她可是你选的人,总不会让你失望的。”(未完待续。)
章九十八 陈怡然
“她功夫不错,但不够稳重。”
他此话一出,便听见那边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关桐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显然是对这样的评价极不服气。
沈之悦忍俊不禁,“那还有虹荞呢?你可是夸过她心思细腻,聪明伶俐的。”
江承枫还想说什么,她却是扯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眼角眉梢都噙了笑意,“江大哥,我虽然身体不好,但脑子也不笨,我有分寸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见她如此乖巧温顺的像只小绵羊,江承枫忍不住隔着薄薄的面纱抚上她的脸颊,那动作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沈之悦只觉心尖仿若有电流划过一般,微微悸动,脸也不由红了起来,好在有面纱遮掩,否则她真是要尴尬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换了纳兰馨月的心脏之后,对于他的亲近,她非但不排斥,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有一点点的小期待,可这也让她十分的恐慌,她能感受到纳兰馨月是爱他的,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那种,她怕自己会被体内的那颗心脏左右而变得越来越依赖他,那样她会分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发自本能的喜欢,还是受纳兰馨月的意识支配而爱上了他。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无论自己对他是哪种感情,都是不应该的,她配不上他,尤其是在听了秦冰的话之后,这样的想法就仿若是刀子深深地刻在了她心里一样,怎么都没办法抹去。
“怎么了?”
见她眼神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承枫俯下脸。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透过她那双翦水秋瞳直看进她的心底一样。
“没事。”沈之悦晃过神来。冲他摇了摇头,“就是稍微有点累了。”
江承枫微微一笑,大手下移,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搂着她朝屋子里走去。
到了她的寝居,关桐将她们采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江承枫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视线落在了最上面的几匹锦缎上,不解地问道:“锦绣庄前两天不是刚送来几匹上好的蜀锦。可是不喜欢?”
“怎么会。”沈之悦急忙否认,“我天天闲在府里也没事,就想着给暖暖缝制几件小衣裳,那些蜀锦太名贵,我怕我手艺不精给糟蹋了岂不可惜。”
“你还会制衣裳?”江承枫将她按坐在榻上,自己也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沈之悦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以前跟母亲学过。”小时候,他们一家人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做的。从不假手他人,款式虽然不及城里师傅做的新颖时髦,但那一针一线都是母亲用心缝制的,穿在身上。感觉心里都是暖暖的。
她也想要为自己的女儿做几件衣裳,虽然那孩子还小,但母女连心。她总能感觉到她的心意的。
江承枫再次看了眼桌上的锦缎,其中有一匹是他最喜欢的月白色。让他突然有一种想要让她也为他做一件衣裳的冲动,可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有些为难她,毕竟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没有这个义务为他做这样的事。
见他突然沉默下来,沈之悦有点不自在,岔开话题道:“江大哥,我饿了。”
江承枫微一怔神,继而笑着抚她的发顶,“好,我这就让人准备晚饭。”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尽快处理好军务,早早地就赶回了府里,却不见了她的身形,好一番着急,就怕她还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为了逃避而一走了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可不想再次失去她的消息。
这下见她出去了一趟,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他也就放心了。
吃罢了晚饭,他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江承枫便回了书房去忙自己的事了。
沈之悦沐浴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划过脸颊上那道已经浅淡很多的疤痕。
脸上的伤疤可以祛除,可跟严忆珊的这笔账是不会就这么清算的,她会连着那女人欠纳兰馨月的那笔一并跟她讨回来的。
五日后,晋如霆从锦城回来,便被江城医院那个新来的年轻医生约到了茶楼谈事。
陈怡然将一个锦盒推到他面前,“这是安医生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想让你给看看这里面的香薰片是有哪些香料配制而成的。”
“她自己为何不来?”晋如霆打开那盒子,取了一片香薰出来,仔细嗅了下味气味,大致能猜出都含了什么成份,只是比例多少还得回去仔细检验一下,便也没急着回复她,只是他比较在意安琪最近对他的态度。
自从他娶了蒋兰,安琪便渐渐地开始疏远他,不久前甚至把他们晋家家庭医生的工作也辞了,现在更是对他避而不见,似乎是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做了一样,让他心里好不郁闷。
陈怡然睨他一眼,轻啜了口茶水,慢悠悠说道:“晋夫人年纪小,嘴巴却是不饶人,我家表姐脸皮就是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跟您这蒋督军的乘龙快婿有什么瓜葛了。”不然惹得那刁蛮的蒋大小姐不高兴了。说不定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消失在这个世上也说不一定,毕竟蒋家那是出了名的霸道目无王法,想让谁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她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兰儿或许有些任性,但心肠不坏,她前些日子还跟我说之前是误会了安琪,想要亲自上门道歉,把她给请回来的。”
“千万别!”陈怡然放下茶盏,不悦道,“我想晋先生应该明白我表姐对你的心意,既然你无法回应她的感情,就请狠下心肠让她彻底断了对你的念想,不要再给她任何的希望,她已经为你蹉跎这么些年,请你放过她好吗?”
一句“放过她”让晋如霆整个人都愣住了,回想往事,陈怡然说得一点没错,是他一直在辜负安琪,他明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却始终无法回应,起初是因为之悦,现在却是为了复仇。(未完待续。)
章九十九 韩一鸣
从茶楼出来,晋如霆直接去了晋家香坊,将安琪托陈怡然拿给他的香薰片交给现在香坊的负责人处理,“拿去化验一下,我要知道详细配方。”
那人打开盒子看了下里面的东西,点了点头,“明天给你香方。”
他将东西放到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晋如霆面前,“这是最近几个月的账务明细,你过目一下。”
晋如霆却是看都不看,又将那些资料推还给了他,“香坊我已经交给你全权打理,不用事事都跟我报备。”
见他如此不上心,韩一鸣不禁蹙起了眉头,“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大,不怕再被坑一次?”
晋如霆睨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提醒他齐修陷害他的那件事,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开口道:“如果我连你也不相信,那我身边就真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最近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蒋昊天是一个疑心很重,又心狠手辣的人,他现在无疑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把整个晋家都搭进去给他陪葬,所以安琪现在与他撇清关系也不是坏事,他欠她的实在太多,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不牵连到她。
至于这座香坊,是晋家祖传的基业,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任性就让父辈的心血毁于一旦,而韩一鸣是他年少时的同窗挚友,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从事香水的研究。有很高的嗅商,回国后他致力将传统制香工艺与国外的香水制作艺术融合起来,制作出具有本土特色的香水来从洋人手中夺回中国的香水市场,把晋家香坊交给他来打理,他很放心。
韩一鸣却是依旧不肯放弃地劝说道:“如霆,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是……”
“不用再劝我了。”
晋如霆站起来,笑着冲他摇了摇头,刚欲转身,便听他又道:“如果沈小姐还活着。她绝对不希望你拿生命为代价去报仇。她……”
他话还没说完,便又被晋如霆打断,“可是她已经死了,死得那么凄惨。尸骨无存。连个念想都不给我留。”他唇角的笑意愈深。却是笑得苦涩而凄凉,踉跄地转身,背对着自己的好友挥了挥手。“她都已经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怕失去的呢?”就算他拼尽全力最终还是没能扳倒蒋家,左不过是搭上他这条命罢了,那也正合他意。
他伤之悦太深了,以至于现在连自己结束生命去陪她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到了那个世界,她依旧不肯原谅他,所以他需要有人推他一把,只有断掉他所有的退路,他才能无所畏惧。
韩一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呢?这些年在国外,他忙于研究,连好友成婚都没能回来,虽然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如霆从不提及他的家事,他还以为他与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修成正果,生活幸福美满了呢,却没想到当他被他的一封加急电报催促回国时,见到的竟是一个无比颓废的他。
彼时他刚刚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又被最信任的心腹算计的濒临破产,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就是对蒋家的恨意。
为了东山再起,他投靠了蒋昊天并娶了他嫡出的女儿蒋兰,他知道他现在明着是在为蒋家做事,实际上却是在给蒋昊天下套,想要蒋家身败名裂,这样他不可避免地就要把自己也丢进那口肮.脏的大染缸里。
所以他恳请他留在国内帮他,暗中将晋家香坊从他名下的产业中分离出去,目的就是为了保全他晋家百年的基业,不让祖辈蒙羞。
可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那个叫沈之悦的女子他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记得他们年少同窗的那几年,他从他口中听到得最多的就是有关那个据说有着朝霞一般明媚笑靥的女孩的趣事。
如霆在提及她时,总是那么自豪而幸福,让他不由也很想见一见好友口中的那个善良可爱的女孩。
只是后来晋家突遭变故,如霆被迫退学,父亲怕他也受到牵连,强行将他送出国,这一别就是八年,再见面那个女子已经是尸骨无存,但从如霆酒后讲起他们这八年所经历的一切,他能判断得出那个女子有多么的爱他,既然深爱,那么必定是不希望他有任何的闪失的,可如霆却看不透这一点,铁了心的要飞蛾扑火一般的报仇,谁劝也没有用,真是让他头疼。
晋如霆回到晋府已是傍晚时分,蒋兰翘首以盼,终于将他给盼了回来,自然是十分欣喜,亲自督促着厨房准备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还开了瓶从父亲那里磨来的他珍藏多年的红酒来庆祝。
对于她的热情,晋如霆心里虽排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直配合着她喝酒谈心。
酒足饭饱之后,蒋兰俏脸驼红,晃悠悠地站起身,脚下却是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在了他怀里,嘴里还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时而傻笑,时而痛哭流涕,明显是醉的不轻。
晋如霆无奈,只得将她打横抱起,朝卧室里走去,而她却是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小.嘴吧嗒吧嗒地在他脸上一顿乱亲。
他脸色骤变,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喝了点酒,不由就有些烦躁起来,努力压抑了许久,才没冲动地将她直接丢在地上不管了。
“如霆哥哥……”蒋兰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他此刻心里正憋着火气,一只小手不老实地伸进他的衣襟里胡乱地摸索起来,她睁着一双迷茫无辜的杏眼渴盼地望着他,“如霆哥哥你爱我吗?”
每每听到她这样唤他,他都只觉心如被针扎一般疼,他才不是她的如霆哥哥,他只是小悦一个人的如霆哥哥,可是他却再也听不到小悦这样唤他了。
想到这里,他愤恨地瞪着在他怀里挣扎胡闹的女人,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然而迎面袭来的一股甜腻熏香却让他突然怔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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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 念亲人
晋如霆将蒋兰放到床上,目光冰冷地扫过窗前案几上青烟袅袅的香薰炉,又回过头来看了眼床上醉得一塌糊涂,正胡乱撕扯着自己衣服的女人。
他唇畔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好一个名门千金,大家闺秀,教养真是太好了,媚.香这种下三滥的东西都用上了,传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不过厌恶归厌恶,他还是弯腰拉过锦被盖在了她身上,刚要离开,衣袖却被她扯住,只听她喑喑哀求道:“不要走……如霆哥哥……”
他眉心拧成了个川字,身体突然一阵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香还真是霸道,才这一会儿的功夫,竟让他有了反应。
他伸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无论她是真醉,还是假醉,他都没兴趣再陪她玩下去了,这戏他演得真心累。
不知何时,外面竟飘起了雪花,寒风刺骨,冷的让人牙齿打颤,他却是不肯回房,一直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心里的那股躁动终于平息下来。
他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恍然忆起,再过两日就是沈夫人的祭日,他记得去年的那一天,他因为杜子璿的缘故,对之悦发了好大的脾气,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外表麻木冷漠的她,竟一直独自与病魔抗争,而她那一身的病痛都是拜他所赐。
如果没有她,他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外。如果没有沈老爷的暗中帮助和那善意的谎言,年少冲动的他怕是早就被那些真正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斩草除根了。
可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他被嫉妒和怨恨蒙蔽了双眼,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她原本是那么活泼开朗的姑娘,有着世间最纯净清透的笑容,可是嫁给他三年,她已经不会发自真心的笑了。
小时候的她顽皮好动,又十分的怕疼,连学习女红时被绣花针扎一下都会疼的直掉眼泪,可是在晋府的三年。她被他折磨的遍体鳞伤。即便是蘸了盐水的荆棘条抽在身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每每想起这些,他都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来赎罪,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悔恨。他的小悦都回不来了。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摸到了她留给他的那处伤口,狠狠地摁了下去,结痂的疤痕再次裂开。鲜血一点点地浸透衣服,然而这样的疼痛却远不及他心里的痛苦。
江府
柔和的烛光下,沈之悦正一针一线地缝着手中已经成型的小衣裳,就在最后一下收针的时候却不小心扎到了手。
她眉心微微一蹙,眼神呆滞地看着指尖冒出的血珠一点点地扩大,心神有些不宁。
“怎的这么不小心。”
低沉而富饶磁性的声音响起,她猛地抬起头,却见来人已经蹲下.身,拉过她的手,微凉的薄唇吻过她受伤的指尖,吮去了那殷红的血珠子,这样亲昵的举动,竟让她一时忘了反应,就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句话也不说。
给她止了血,江承枫站起来坐在了她旁边,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手的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摇篮里正睡得香甜的小婴儿,最后落在了她亲手缝制的小衣裳上,心里莫名地有些吃味,然而再一想又有些好笑,自己跟个孩子叫什么劲儿呢?都是他的女儿了,让这小丫头分一点她的宠爱也没什么大不了。
沉默良久,沈之悦终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她尝试着从他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江大哥……”她低下头,脸红地唤了他一声。
江承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不自禁,竟有些唐突了她,赶紧松了手。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眼中却含了宠溺的笑意,只觉她红着脸的样子很可爱,让他忍不住就想要拥她入怀,不过避免惹恼她,还是忍耐一下的好,反正来日方长,她也跑不掉的。
“没关系。”沈之悦摇头,依旧不敢抬眼看他。
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有着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的魅力,她怕自己会深陷在这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漩涡中无法自拔。
这么好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这样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
她看着摇篮里女儿恬静的睡颜,压低了声音问道:“过两天,我想去祭奠我娘,可以吗?”
“我陪你一块去。”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毕竟现在江城的局势很不稳定,蒋家随时有反扑的可能,必定会盯着他的弱点不放,而且还有个心思狡诈的严忆珊,那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行事毒辣的狠,若不是顾念着他们的母亲好得姐妹一场,他早就要了她的命了,哪容她活到现在!
“不用了,有虹荞和小桐陪我就好,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小月……”
“江大哥……”不等他的话出口,她便轻声打断道,“给我一点点跟母亲独处的时间好吗?就那一天,让我做回沈之悦好不好?”
“之悦……”江承枫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终是点了点头。
他很想让她做回她自己,而他也有能力护她周全,可是那样,她不可避免地就会再次和那个伤害了她的男人有了交集,旧情复燃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爱了那个男人那么多年,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那是斩不断的血缘。
说他自私也好,卑鄙也罢,他就是要用江少夫人这个身份绑牢她,让她没有办法离开他。
沈之悦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想着那天安琪那里应该有了消息,而她的脸差不多也能见人了,说不定还能碰到之望,她真的有好久没有见过这唯一的弟弟了,都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了?他离开她时,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现在应该成熟了不少吧,对于她的“死”应该也看开了吧,毕竟医生这样的职业,早已习惯了生死离别。(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一 去江府
蒋兰一觉睡到了天亮,醒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身上除了衣服不太齐整外,并未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燃尽,空气中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奇异馨香,她环顾四周,却不见晋如霆的身影,心里莫名不安起来,正欲下床去寻他,卧室的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两个眼生的丫头端了洗漱用品进来服侍她起床更衣。
“青禾呢?”她一时纳闷,这样贴身服侍的事情,一般都是她的心腹婢女做的,今日倒有些奇怪了。
其中一个婢女拿了套衣服过来,毕恭毕敬道:“奴婢们先服侍夫人更衣洗漱,爷在外面等您一起吃早餐。”
蒋兰心下狐疑,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归整停当后便出了卧室。
饭厅里,晋如霆已等她多时,见她出来,他微笑着站起身,体贴地替她拉开椅子,立在一旁的婢女也极有眼力劲儿地给她布菜。
蒋兰坐在餐桌前,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晋如霆的眼睛,昨天的熏香是上次表姐给她的,与普通的催.情香不同的是,这种熏香只对男人有用,女子嗅到依旧可以保持清醒,只是她昨晚太紧张,以至于多喝了几杯酒,醉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他还是没有碰她,这让她心里既失望,又害怕。
她怕他发现自己用了那种香会讨厌她,也气恼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这就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还存着别的女人了。
“昨晚睡得好吗?”
晋如霆亲自盛了一碗汤给她,语气温和,却让她心里有些怵得慌。
“嗯。”她点了点头,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
晋如霆也不再说话,兀自开始用餐。
“奇怪,青禾呢?一大早都没看到这丫头了。”久久的沉默之后,蒋兰试图找个话题来缓解此刻的尴尬气氛。
晋如霆眉眼未抬,淡淡开口道:“她犯了错,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她犯了什么错?”蒋兰想也不想地脱口问道。握着筷子的手指也不由收紧。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晋如霆睨她一眼,声音也冷了下来,“她在你的熏香里动了手脚,这等肆意妄为的下做东西。没有当众打死她。就已经很便宜她了。我给你挑了两个能干的丫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她们去做。”说罢。他放下碗筷,接过婢女递上的帕子擦了下嘴,又道,“我吃好了,香坊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不陪你了,你慢慢吃,不用急。”
“可是……”
还不及她开口阻拦,晋如霆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出了饭厅。
她愣在那里,好半天没反应,直到婢女唤她才晃过神来。
“收拾了吧,我不吃了。”她重重地放下筷子,语气不怎么好。
就在这时,外面却有下人进来禀报道:“夫人,杜少夫人来了,是否请她进来?”
“表姐……”她杏目微微眯起,气也不打一处来,“请她进来。”
都是她这表姐出得馊主意,说什么铁定成功,这下可好,被他察觉了不说,平白的还让青禾给她背了黑锅,而他分明是在杀鸡儆猴,做给她看的,而且这次之后,都不知道他晚上还会不会回房睡了,毕竟这段时间,他有很多次都是直接宿在了书房,让她很是郁闷。
“妹妹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严忆珊款款走进来,笑得得体大方,手上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长得十分漂亮,正是晋府的大小姐晋雪。
蒋兰诧异地看着自家表姐,后者会意,笑着解释道:“刚进来时,看到这小姑娘在院子里独自玩耍,喜欢的很,就拉着她一块进来了,兰儿你真是好福气,一进门就得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儿,表姐我真是羡慕的紧。”
她话音一落,但听蒋兰冷哼了一声,“表姐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好福气?真是好笑,她以为这后妈是那么好当的吗?
她刚进门的时候,确实想过把晋雪视为己出,好好抚养她长大,哪知这小丫头是个不知好歹的,天天给她找事儿不说,还总对她恶言相向,简直没教养到了极点,时间长了,她也就懒得管她了,直接将她交给了后院的老妈子照顾,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在表姐面前讨巧卖乖,博取好感,弄得倒是她不够大度了。
“也没什么事,只不过看今天天气不错,就想约你去江府探望一下咱们那位表嫂,听说她大病初愈,已经能见客了。”严忆珊悠悠说道,目光扫过她的脸,不用问也能猜到,她昨天定是碰了壁,其实这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晋如霆是用香的高手,轻易是不会着了别人的道的。
当然,无论蒋兰成功与否,对她来说都没有坏处,她总能让她将怨恨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的。
纳兰馨月那个怪物怎么配得上承枫表哥,以为装病就能躲过世人异样的目光了吗?她偏就要把她拉出来给世人践踏羞辱,让她没脸再留在表哥身边。
“表嫂?”
蒋兰神色微凝,上次回蒋家,母亲还嘱咐她得空了要去江府走动一下,虽然父亲和承枫表哥一直不对盘,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不能和风头正盛的江家闹得太僵,父亲既然拉不下脸来,就只能靠她来调解两家的关系了,那么那位从未谋过面的表嫂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了。
“也好,我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拜访表嫂的,既然表姐来了,那就一起去吧。”说着,她便吩咐下人去库房把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取来。
见她答应,严忆珊心下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拉了晋雪到蒋兰面前,笑容和煦道:“咱们带雪儿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蒋兰怔住,却听晋雪甜甜地唤道:“母亲,带雪儿一起去嘛。”那乖巧的模样十分讨人喜欢,竟让她不忍拒绝,尤其是那声“母亲”,要知道之前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这丫头可是连声“大娘”都不肯唤她的。(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二 见鬼了
梳妆台前,沈之悦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那道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唇角不由勾起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哈,真的去掉了。”
一边的关桐一脸的兴奋,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耳朵后面的一块陈年老疤,心里想着要不要也试一下那药膏,但很快又忆起了自家主子敷药时的痛苦,便又自动打消了这念头。
其实对她来说,如果光是疼倒也没什么,关键是那种药膏敷上后奇痒无比,而她最是怕痒,那样还不如砍她几刀来的痛快呢。
“可不是嘛,咱们小姐的医术一点都不比那个秦医生差,这脸上的疤没有了,容貌也更胜她一筹,看她以后还怎么在小姐面前拽。”虹荞随声附和道。
她话音刚落,便有下人来禀报道:“少夫人,严家和蒋家的两位表小姐来了,是否让她们进来?”
沈之悦眉眼微蹙,唇角的笑意也冷了下来,虹荞脸色骤变,刚要替她回绝,却听她悠悠开口道:“让她们在前厅稍等片刻,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她再次看向镜中自己的那张脸,随手打开脂粉奁开始细细的上妆,遮住了那道已经很淡的疤痕。
等她梳妆打扮好走去前厅,亮相在众人眼前时,便听到一声小孩子恐惧的尖叫,“鬼,鬼啊……”
“这是怎么了?”
蒋兰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狠瞪了一眼如同见了鬼一般不住尖叫的晋雪,又回过头来,冲沈之悦歉意地笑道:“小孩子没规矩,冲撞了表嫂,还望表嫂不要生气。”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恨死晋雪了,感情这小丫头片子是跑这儿给她找事儿来了,难怪刚刚那么乖巧,原来都是装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长大了还得了!
见气氛尴尬,严忆珊赶忙出来打圆场道:“其实也难怪雪儿会这样,都是因为表嫂你跟晋先生死去的那个发妻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位晋夫人的时候也差点认错人呢,你说对不对啊?碧巧。”
她最后一句是问站在她椅子后边的一个婢女,那女人衣着单薄,脸色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她此刻呆若木鸡般地望着沈之悦,干裂的嘴唇翕动,却是颤抖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完全惊住了。
沈之悦心里冷笑,面上却未表现分毫,她优雅地落座在主位上,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盏,语气淡淡道:“那位晋夫人的母亲是我额娘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姐,我们又都长得比较像自己的母亲,只是可惜她和姨母都不在了,不然我真想看看她究竟跟我长得有多像,竟把晋家的宝贝大小姐吓成了这副模样。”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将她们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
“你们是表姐妹?”这次轮到严忆珊惊愕了,难怪这两个女人长得如此相像,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比着她更为震惊的是她身后的碧巧,此刻那女人已是面如死灰,踉跄地向后退去,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不敢看那个江少夫人的眼睛,虽然对方在笑,可是那种笑却让她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恐惧。(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三 抵触她
沈之悦微笑着点头,目光并未在她二人脸上过多的停留,跟她们的旧账早晚是要算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她现在最为感兴趣的还是斜对面那个明艳动人的蒋大小姐,哦不,应该称呼她为晋夫人才对。
而此刻蒋兰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据说性情十分古怪孤僻的表嫂,之前也从未见过那个叫沈之悦的女人,只是听人说起过后者那些不堪的往事。
总之在她的印象里,如霆哥哥的前妻就是个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下.贱女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要感谢那个女人的,若不是她作茧自缚给她挪了位置,自己也做不了晋家堂堂正正的女主人。
不过眼前这个表嫂还真是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只觉她相貌绝美,气质雍容高贵,一点都不像表姐曾说起的那样癫狂又神经质。
恐怕一向心高气傲的表姐是对这女人存了偏见,才刻意地抹黑她的吧,谁让她抢了表姐的心上人呢,也是她活该。
“鬼呀,母亲……我们快点走,鬼要抓雪儿……快点走啊……”
一边的晋雪慌乱中被不知是谁伸出的一只脚绊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又不敢放声大哭,她瘫坐在地上,恐惧地望着主位上的女人,一只手还紧紧地扯着蒋兰的裙摆,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蒋兰面上一恼,甩开她的手。嗔道:“怎的这么没有规矩,站起来好好说话!”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纳闷的,难道这纳兰馨月和那个沈之悦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吗?竟让这丫头吓成这样,要知道,小孩子可是最敏感的,她若觉得像,那就是真像了。
“你好像很怕我?”
正在蒋兰心思恍惚之际,沈之悦已经站起身,缓步走到了晋雪面前,弯下腰。手指轻浅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的笑容和煦。动作温柔,然而晋雪却丝毫不领情,一步步朝后退去,直到背脊抵上了红木桌角。方知自己已无路可退。
她愤恨地瞪着沈之悦。小小年纪。眼中却满是怨毒,只听她破口大骂道:“就是你伤了我爹爹,还害我娘亲被爹爹赶了出去。你这个贱女人,你还我娘亲……”
沈之悦的手在空气中僵了半晌,才又收了回去,眼角的余光瞥见严忆珊唇角那还未来得及掩去的哂笑,便已经确定这小丫头必是受了她的挑唆才跑来这里给她添堵的,当然那女人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晋雪来这里大闹一场这么简单,恐怕她真正的目的是要算计蒋兰吧。
虽说这蒋家的大小姐已经挽髻嫁了人,但毕竟只有十多岁,心性还不够成熟,难免会被人利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当然,她也没那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她现在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若敢来犯她,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好了好了,雪儿你看清楚,这位不是你那个恶毒的大娘,那女人已经死了,她们只是长得有些像罢了。”
严忆珊敛了笑意,拉过晋雪柔声安慰着她,又冲依旧神情恍惚的碧巧使了个眼色,“你带晋小姐去外面的马车上休息,我和兰儿跟表嫂说会儿话了就过去找你们。”
碧巧怔怔地点头,拉了晋雪福了个礼便退下了,临出门时,她又忍不住回头忘了眼厅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身体又是一个咯噔,心虚地回转过头,逃也似的出了厅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那女人死了,死了,不可能回来找她报仇的,厅里的那人儿只是跟她长得相似罢了。
而且,真正要了她性命的人可是严忆珊,她最多不过是个帮凶罢了,就算是要报仇,也应该先去找严忆珊才是,那女人才真是奸诈的很,利用完她,就把她当做破抹布一样随意丢弃,若非是后来杜子璿染上了烟.瘾,身边不能没人看着,她早就被那女人丢去了不知道是哪里的窑.子里了此残生了。
当然,她现在的状况也比那样好不到哪里去,杜家根本就没有人把她当做人看,所有的脏活重活都推给她来做,稍有让他们不如意的地方,便是棍子皮鞭伺候。
都说她是背弃主子的狗,是狗就要摇尾乞怜,任他们打骂发泄。
真是可笑,她只是想要过得好一点,难道这也有错吗?她本就是沈家的小姐,凭什么要像贱奴一样任由沈之悦使唤,她那么努力地才将她踩在了脚底下,却还是被人当做是奴隶一样的践踏,上天真是对她太不公平了。
看着碧巧强拉着晋雪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的蒋兰再次看向纳兰馨月的时候,莫名的就有了一种抵触心理。
一日夫妻百日恩,纵使外人都说如霆哥哥厌恶自己的发妻,但他二人毕竟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又曾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而且听晋雪刚才的话,她的生母许秋之所以被赶出晋府,是因为沈之悦的缘故而非自己,来的路上,表姐也有意无意地提起了沈之悦那个女人,再加上如霆哥哥迟迟不肯与她圆.房,难免让她胡思乱想起来。
“兰表妹可是哪里不舒服?看着脸色不大好。”沈之悦目光定定地看着蒋兰,语气颇为关心。
蒋兰尴尬地笑了下,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刚刚雪儿冒犯了表嫂,我在这里您陪个不是,还望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之悦满不在意地说:“小孩子家,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不过我看珊表妹似乎跟那孩子挺投缘,她还是比较听你的话些。”
她这句话倒叫一直看好戏的严忆珊愣住,刚要反驳,却见厅外走进来一人,一身笔挺的军装,五官俊美如镂刻,贵气浑然天成,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只是那人的目光却丝毫未在自己身上停留,他的眼中从来就只有纳兰馨月一个人!(未完待续。)
章一百零四 去散心
“不是去军营了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沈之悦诧异地看着正大步向她走来的江承枫,他平时都是一早出门,傍晚才回来,今日倒有些反常了。
“你不是总埋怨我太忙都没有时间陪你吗?城里正好新开了家酒楼,带你去尝尝鲜。”江承枫在她面前站定,轻轻揽住她瘦削的肩膀,完全无视厅里的其他人,也丝毫不吝啬自己温柔的一面。
当然他的温柔与宠溺也只是对她一人而已,外人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么高冷的难以亲近,这才是让严忆珊嫉妒到发狂的原因。
沈之悦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某人面前演戏呢,也十分配合地依偎进了他怀里,巧笑倩兮,“好啊,可是……”她美目微转,正对上严忆珊极力压抑着怒火的眸子,心里有一种报复之后的快.感,嘴上却是客套道,“两位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留下来吃顿便饭才行,不然岂不显得我们太失礼了。”
江承枫神色顿了下,拥着她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两个被他冷落的表妹身上,“你们两个要留下来吃饭吗?”他的态度冷漠,语气里带了一丝不耐烦,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严忆珊回过神来,心里虽不甘,但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承枫表哥的脾气她是清楚的,向来说一不二,人家都已经明摆着要赶她们走了,自己总不能还厚着脸皮地赖在这里图惹人嫌吧,想到这里。她即刻扬起了明媚的笑靥,慢声细语道:“不了,我和兰儿就是来探望一下表嫂,见她身体已无大碍,便也放心了,我们这就回去了。”说着她又冲还傻坐在那里的蒋兰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也起身告辞,江承枫甚至连挽留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让下人送了她们出去。
沈之悦心里暗自摇头,表哥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难怪严大小姐要心生怨怼。恨上了纳兰馨月,还连带着她也跟着倒霉,都是他惹下的情债啊。
待那两人离开后,她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怏怏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只觉心好累。戏子的活儿还真不好做。
“去收拾一下,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嗯?”沈之悦疑惑地看着他,“去哪里?”
江承枫无奈地牵起唇角。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傻丫头,刚刚不才答应的,这么快就忘了?”他的手顺势而下,落在了她略施粉黛的小脸上,没了那可怖的烙印,精心打扮过的她美的让他挪不开眼。
沈之悦怔住,别扭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脸不由红了起来。
他这是要来真的?她还以为只是做做戏呢,说实话,她还真没做好跟他一块出行散心的准备。
江承枫唇角的笑意凝滞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果真还是他太心急了些,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她。
他心里默叹了口气,走去她刚刚的位置上坐下,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送至嘴边。
“那个是我喝过的。”沈之悦反应过来,赶忙阻止,却还是晚了,他已经喝了大半杯下去,那杯口上还留有她的唇印,真是汗颜死了。
而他却是满不在意地催促道:“快去添件衣服,外面阳光虽好,但这天儿还是很冷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饶磁性,依旧那么好听,眼眸深邃迷人,每每他这样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时候,都会让她心慌地不敢与之对视,她怕自己会沦陷在他的温柔和宠溺中无法自拔,在他面前,她就像是一只鸵鸟一般懦弱又胆怯,生怕会行差踏错一步。
见她一直傻站在那里不动,一边的虹荞看不下去,轻轻走了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奴婢陪您回房换衣服吧。”
沈之悦晃过神来,情知无法拒绝他的好意,便点了点头。
等她换了身轻便又保暖的衣服出来时,见江承枫也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长衫正站在厅中等她。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他们两个竟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身上的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极为相配。
脱下军装的他,少了往日里的冷傲霸气,多了一丝温润儒雅的气质,更显得他眉目俊朗,风度翩翩。
他走过来,抬手接过婢女递上的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斗篷给她披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有些笨拙地把那两根系带打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他自己怎么看都不顺眼,便又拆了重系,如此反复了几回,让沈之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是还记挂着她上次给他包扎伤口时,顺手打的那个蝴蝶结呢,明明是个高冷沉稳的伟岸男神,偏偏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让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的袖口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腕上的佛珠散发着幽幽的檀香,让人浮躁的心都能瞬间宁静下来。
她突然有些贪恋此刻这种温馨的氛围,便也没有阻拦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任他执着的跟那两根带子较劲儿。
“好了。”
不知是第几次失败后,他终于找到了窍门,打出了一个像样的蝴蝶结,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感染了沈之悦,“谢谢。”她由衷地道谢。
江承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情,不过能博心爱的女子一笑,也挺好的。
“我们走吧。”他轻声开口。
沈之悦点头,其实她心里明白他今日为何去而复返。
后天是她母亲的祭日,估计他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府里会胡思乱想,才特意回来陪她的。
他的这份心意让她十分的感动,自从父母相继离世以后,便再也没有一个人这么处处都为她着想,把她当做珍宝一样呵护着,生怕她有一点点的闪失。
原来这就是被人宠爱着的感觉,真的很美好,让人上瘾,可是除了这一声“谢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什么?
这么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她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