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五 有起色
“关桐,梧桐树的桐……”沈之悦重复着她刚刚的话,转眸望向了窗外枝干挺拔,根深叶茂的梧桐树。
古代传说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在诗人的UU小说,一直是忠贞爱情的象征。
她小时候就曾指着自家院里那棵据说是活了有上百年的梧桐树,信誓旦旦地对那个她很用心很用心爱过的男人说,她要做那忠贞的桐树,与她同长同老,同生同死,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可是她食言了,在为他吸取蛇毒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回了那句话,她祈求上天让他活下去,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哪怕从此忘记她也好。
所以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她一心求来的,他忘记了他们之间所有美好的回忆,只把对她沈家的怨恨牢记心底。
而她依旧无可救药地爱着他,到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是她活该,怨不得任何人。
只是她的孩子何其无辜,摊上她这么一个没用的母亲,她也有想过将孩子生下来送还给他抚养,可是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许秋母女,她们是不会善待她的孩子的,而且……
她还捅了他一刀,他一定恨死她了。
“我需要抽一些血化验。”
心思恍惚之际,一个十分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也适时将她从那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转眸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里的秦冰,在她的示意下,伸出胳膊,眼神却是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宽大的病号服袖子撸到臂弯处,一旁的关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只瘦的几乎皮包骨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孔,心头不由吃了一惊。
她从小皮糙肉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多了去了,也从来没觉得有多疼,可就是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却十分畏惧打针吃药。
所以当她看到沈之悦这惨不忍睹的胳膊时,才会有这么大反应,忍不住脱口问道:“疼吗?”
沈之悦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也只是淡然一笑,“已经习惯了。”
她接过秦冰递给她的体温计含进嘴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消毒清洁后将针头刺进了她的胳膊里,抽取了满满一管子血。
她的眉头只是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边的关桐却是一脸的紧张,手心都冒起了汗来,好像那针是扎在了她身上一样。
沈之悦不由好笑,这个据说身手不错的小丫头居然怕打针,还真是有意思,不过是人都会有弱点,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之悦……”
就在她刚把体温计取出来拿给秦冰的时候,纳兰夫人却是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她的神情十分激动,直接无视病房里其他的人,拉着沈之悦的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有起色了,刚刚给月儿做检查的医生说她周身的经络顺畅了许多,脾胃功能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可以自主消化一些易于吸收的流质食物。”她忍不住夸赞道,“之悦,你太厉害,姨母真不知道要如何谢谢你了。”
听她如此说,沈之悦心里也很欣慰,有起色就好,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都要努力试一下,她希望纳兰馨月能活下去。
“你最近体温一直偏高,对胎儿的发育,以及你自己的健康都很不利,请注意休息,旁的事少操心。”秦冰冷冷地道,目光却是盯着激动不已的纳兰夫人。
兆佳·云薇也意识到她这是在警告她,当然她也知道沈之悦如今的身子根本受不得那样的操劳。
但她首先是一个母亲,没有母亲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赶快好起来,所以她……
沈之悦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反握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放心吧,姨母,我没有关系的。”
秦冰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收好了自己的东西便转身出了病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一贯漠然无波澜的眸子里却是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光芒。
她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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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超神手机
作者名:夜行之刀
书号:3487750
简介:一个**丝的穷酸大学生,一个九手的山寨手机,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智能小精灵,当这三个东东因为机缘巧合,而凑到一起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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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六 抑郁症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之悦依旧是在自己和纳兰馨月的病房两头跑,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沉重。
江承枫知道劝是劝不住的,只能嘱咐虹荞和关桐好生照看着,一有不对劲,立刻通知他。
这一日,她刚将一根银针刺入纳兰馨月右手的合谷穴,便听守在一边的纳兰夫人惊呼出声,颤巍巍道:“她有反应了,她好像感觉到痛了,之悦你看,她刚刚眉心动了一下,你说是不是我眼花了?”
沈之悦抬头望过去,确实看到纳兰馨月原本沉静的面容有些微的变化,指尖便搭上了她的脉门。
良久之后,她有些艰难的站起身,移步到床头,扶着腰又坐了下来,细细检查了下她的眼耳口鼻舌,然后又拿银针在她身上其他几处穴位试了下,均没有反应。
兆佳·云薇不由又有些泄气,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试探地问道:“还是不行吗?”
沈之悦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表姐周身的经络差不多都已经通畅了,脑中的血块也小了很多,但她毕竟昏迷了太久,想要恢复知觉还得好长一段时间,我再多给她做做推拿按摩,促进一下血液循环,对她的身体也会有好处,姨母不必太过担心,表姐她一定可以醒过来的。”
她才说了几句话,气息却是有些喘,脸色也不大好,兆佳·云薇心里愧疚不已,拉着她的手道:“今天就算了,看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不能因为月儿的事,把自个儿给累垮了,那样姨母会过意不去的。”
沈之悦点了点头,她今天确实不大舒服,浑身绵软无力,刚刚险些连针都拿不住,这样的状态,怕是会伤了纳兰馨月,权宜之下只好先回自己病房休息。
只是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在分娩前安置好一切,即使没有办法亲眼看见馨月表姐醒过来,她也会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之后就是调理的过程了,只要严格按照她开的处方来用药,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兆佳·云薇将她送出病房,关桐正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打架,见她出来,赶忙迎了上来,毛手毛脚地扶住她。
兆佳·云薇四下望了望,不满地蹙眉,“虹荞呢?你身边伺候的人也太不上心了,就那一个能干的,还跑得不见人影,回头我跟承枫说说,再挑几个好的过来。”
她心里暗自感慨,果然是男人不够心细,这要是在京城,她早就把府里几个能干的丫头打发来给之悦使唤了。
沈之悦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姨母,我喜欢清静,有虹荞和小桐伺候着就够了,人多了,我反倒不习惯,您留下来陪馨月表姐吧,我晚些再来看她。”
兆佳·云薇略一颔首,又打量了下她身边那个看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说她是个保镖吧,看那样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哪有能力保护之悦?说她是个使唤丫头吧,可她连端茶倒水这样简单的小活都做不好,怎么照顾待产的孕妇呢?
真不知道承枫那孩子是怎么想的,府里又不是缺人,居然弄了这样一个毛躁的丫头来服侍之悦。
见她一脸的挑剔,关桐知道自己被狠狠地嫌弃了,心里也不乐意了,还有刚刚沈之悦那一声“小桐”,怎么听都觉得像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让她很不舒服,刚要说什么,却听沈之悦先开口道:“走吧。”
她转眸看到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也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扶她回了自己的病房。
才刚一安顿她躺在床上,便见虹荞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那药的味道十分刺鼻,熏得她一阵反胃,拔腿就要往外面冲,然而门却被虹荞关死,“跑那么急作甚?来,先把药喝了。”
那丫头一脸的幸灾乐祸,怎么看怎么气人。
关桐恼怒地站在床前,气鼓鼓地看着她,习惯性地爆起了粗口:“老子又没病,喝鬼的药。”
虹荞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朝病床上的沈之悦努了努嘴,“喏,你问小姐。”
关桐又转眸望向沈之悦,黑着脸问:“为什么要我喝药?”
沈之悦淡淡地瞥了眼她平平的胸部,不答反问:“你到现在还没来初潮吧?”
被她这一问,关桐小脸蓦地一红,不自在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哑巴了。
“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趁着你还年轻,身体还没有停止发育,好好调理一下,你总归是要嫁人生子的。”
“我……”
关桐本能地就想反驳,但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张英俊却无比冷漠的脸。
训练时,他总是那么严苛,不近人情,好几次都把她整得灰头土脸,累得爬不起来,可是在她格斗考核受伤时,他又难得地表现出了他温柔体贴的一面,亲自给她上药包扎伤口,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发现了她是女孩子的秘密。
之后她便被送来了这里,听从少帅的吩咐,负责这个女人的安全,也是在与他分开后的这段时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对他就是那所谓的情窦初开。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恐慌,小时候的噩梦也重新开始折磨她,她害怕吃药,害怕打针,害怕显现出女孩子的特征,潜意识里,她是拒绝发育长大的,所以她不受控制地长成了这个样子,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真当自己是个男人了。
“不想喝药,针灸也能治这病,你见识过的,我施针很在行的,要不……”
“我喝!”
不等沈之悦的话说完,她便急急开口道,端过虹荞托盘里的那碗汤药,深吸了口气,捏着鼻子,自己给灌了下去。
沈之悦心里默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外表大大咧咧,很男孩子气,其实内心却十分敏感脆弱,她不知道她小时候经历了什么,才会抑郁地内分泌失调,这病不难治,但若她无法打开心结,服再多的药也是没用的。
章七十七 再娶妻
“体温还是有点高,沈小姐可有按时吃药?”负责照顾沈之悦的护士边做记录边问。
沈之悦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对方放在桌上的报纸,随口问道:“那是今天的报纸吗?”
那护士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前两天的了,刚从隔壁病房拿的。”
沈之悦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吧。”
她已经在这个医院待了好几个月了,几乎得不到外界的一点消息,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难得有报纸出现在她眼前,心里便有些痒痒的,迫切地想要知道江城最近都发生了什么足以上报的大事。
那护士犹豫了下,还是将报纸递给了她。
沈之悦打开来看,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其中让她颇有些好笑的便是又有哪家的千金大胆地向最近倍受各大名门世家追捧的江家军少帅自荐枕席被拒,在家寻死觅活的,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家军这位年轻的少帅气宇不凡,家世显赫,又有手段,有魄力,来江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站稳了脚跟,剪除了大部分蒋督军在江城暗中培植的势力,使得蒋家元气大伤,风头大不如从前。
城中的权贵们向来见风使舵,自然争相想要拉拢他,上赶着把自家适龄的小姐们往他府上送,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众人私底下又不免议论纷纷,好听的说他与妻子鹣鲽情深,不为女.色所惑,不好听的有说他惧内,不敢纳妾的,更有甚者说他好男.风,家中的娇妻也不过是个精致的摆设。
当然这后一种说法完全是那些人因自家女儿被拒,面子上过不去,逞一时口快,寻求点心里平衡罢了。
沈之悦唇角不由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江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她在清楚不过,他对馨月表姐的那份深情已经超越了一切,别家的姑娘再好,他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那些想要用美.色笼络他的人根本是白费心机,平白让人看低了他们。
看完了一整面的内容,她刚把报纸翻了过来,唇角的笑意却顿时冷了下来。
只见那面的头版头条处是一张巨幅的黑白照片,而照片里的男人对她来说又是那样的熟悉,那斧凿刀削般的俊颜清晰的仿若刻在她心底一般,怎么都抹不去。
原来,她从未忘记过他,这么长时间的平静,不过都是她刻意地伪装,她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已经不再爱他,不再在意他的任何事情,他是生是死,娶妻还是纳妾,都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可是现在,看到这张照片里,他在神父的见证下为那个身披圣洁白纱的女子戴上那象征着永恒的戒指时,她的心好痛。
他又成亲了,西式的婚礼,比着他与许秋的那场婚礼还要隆重,新娘子头上遮着白纱,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姿窈窕,气质高贵,与他站在一起极为般配。
蒋督军的嫡女,这样的身份是她如何也比不起的,这一刻,她突然感觉连呼吸都是那么疼。
她“死了”还不到一年,就算他再痛恨她,再厌恶她,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另娶他人,这样显得太过绝情,于他的名声不好,会遭人诟病的。
想到这里,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她算什么呢?
明眼人都知道她根本算不得他的妻子,不过就是一个玩物罢了,别人也只会替那个一贯会做戏的许秋鸣不平,谁还会想起她呢?
“沈小姐……”那护士见她神色不对,担忧地问道,“您没事吧?”
她回过神来,冲她涩然地笑了笑,“我没事,你去忙吧。”
她手指颤抖地捏着那份报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是强忍着不肯落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下唇都被她咬出了丝丝血痕,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而她却只是麻木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忘记了疼痛,甚至是忘记了呼吸……
章七十八 起疑心
江承枫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沈之悦早已不见了踪影,兆佳·云薇在病房里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他进来,赶忙迎了上来,“承枫你可来了……”
“怎么回事?”江承枫冷着一张脸,一贯沉稳的声线里隐隐带了一丝沙哑的颤音。
兆佳·云薇满是愧疚地说:“早上我见之悦迟迟没有过去给月儿诊脉,就上来看她,哪知她根本不在病房里,我让人找遍了医院也不见她的人影。”
她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江承枫的眼睛,这几日他军务繁忙,特意拜托她好好照顾沈之悦,而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对之悦疏于关怀。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因为月儿的病情多次麻烦之悦,有时候大半夜还把她找来给月儿看诊。
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之悦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又怀着身孕,不能太过操劳,但每每看到月儿有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反应,她都抑制不住激动地想要之悦给瞧一下,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好消息。
终于在昨天,她清楚地看到月儿右手的食指动了一下,也得到了沈之悦比较确切的答复,她说月儿恢复的很好,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要她放宽心。
可她却是激动的一夜都没有睡好,一大早就翘首盼着沈之悦过来看诊,哪知她竟然……
听完她的话,江承枫目光冷冷地扫过站在一边一脸紧张的虹荞,“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虹荞被他凌厉的语气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医院附近的药铺抓药,回来就不见了小姐,奴婢该死,少帅恕罪……”
“抓什么药?”江承枫声音依旧冰冷无温,心下却是有些疑惑,她人都在医院了,什么样的药还要特意跑到外面去抓。
“是给小桐的,小姐说那丫头体内阴阳失衡,开了个方子给她调理身子,医院里没有煎药的地方,奴婢每日都是在外面抓了药,煎好带过来的,今天……”
她话还没说完,江承枫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吓得她立刻闭了嘴。
他只觉太阳穴一阵阵的疼,心里对沈之悦很是无语,关桐是他送来这里保护她的,可她倒好,居然给人家瞧起了病来,自己都是一身的病痛,还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让他好不生气。
不过再一想,关桐也不见了人影,那必然是跟她在一起了,对那个丫头的身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至少外人是伤不了她的。
只是她的身体实在太差了,稍有不慎,恐怕……
“少帅。”石磊扯着一个护士的胳膊走了进来,将她推到众人面前,愤愤道,“我刚盘问过了,沈小姐失踪前就只有这女人进来过这间病房,这事儿一定跟她有关。”
“不关我的事啊……”那护士慌乱地欲要拉江承枫的袖子,却被他侧身避开,让她抓了个空,险些栽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一脸委屈地说道,“我一早过来给沈小姐量了体温就离开了,真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信你们可以问秦医生的,我每天都是按照她的吩咐来照料沈小姐的……”
“你这是要把责任推到秦医生身上吗?”石磊厉声喝道,脸色十分慎人,敢把脏水泼到他的女神身上,这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是,我……”那护士不知要如何解释,紧张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前的这个江少帅,可是现在江城的风云人物,她哪里惹得起,出了这样的事,那可不单单是丢了工作就能了事的。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要听细节。”江承枫强压下心底想要动手打人的冲动,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沈之悦不是个肆意妄为的人,她突然消失不见,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给她量了体温,然后……”那护士努力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语声急切道,“对了,报纸,我拿了一份报纸给她,她看过之后脸色很不好,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事……”
“什么报纸?”江承枫双手不由紧捏成拳,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护士偷偷打量了下他的神色,低着头小声答道:“前两天的江城日报。”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类似于骨节摩擦的“咯咯”声,让她心头一颤,也跟虹荞一样不敢吭声了。
果然是这样,江承枫只觉心里被什么抓了一样,十分难受。
“少帅……”
石磊刚要上前,却听他沉声开口道:“把她们两个给我看好了。”他的手指一一指过虹荞和那个护士,“还有秦冰,不要让她离开医院!”
“少帅这是连秦医生也要怀疑?”石磊简直无法理解,为了一个长得与少夫人有几分相像的女人,居然连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伙伴都不信任了。
江承枫睨他一眼,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兆佳·云薇也跟了上去,“可是知道之悦去了哪里?我跟你一块去找……”
“夫人留步。”江承枫淡淡道,“我会把之悦平安地带回来,您还是留下来照顾馨月吧。”
言罢,也不等兆佳·云薇再次开口,他便已经出了病房,快步离去。
“去晋府。”
坐进车里,江承枫缓缓闭上眼,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却是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他已经连着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就是想着早点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能多腾出点时间来陪沈之悦,却没想到自己稍不留神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晋如霆和蒋兰的婚事早在他们刚订婚的时候,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他担心消息传到沈之悦耳中会生出什么事端,所以这段时间的报纸他都特意嘱咐人处理干净,绝不能出现在医院里。
而沈之悦平时也不怎么与生人交谈,按理说是不会知道那件事的,哪成想,她还是受到了影响。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听从秦冰的建议让她长住医院里,早早地接回府中,他也能更好地照顾她。
章七十九 女乞丐
街道的转角处,沈之悦扶着冰冷的墙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熟悉的晋府大门。
她出来的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在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外面披了件厚重的披风,秋日的冷风吹拂起她遮面的薄纱,脸颊上丑陋的烙印若隐若现,她整个人瑟瑟发抖,身体沉重的光是站着都让她累得喘不过气来。
等了许久,终于见那紧闭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三五个下人簇拥着府里的男女主人走了出来。
那男的眉目俊朗,唇角噙着和煦的微笑,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高贵优雅。
女的明眸皓齿,俏丽如三月的春桃,年轻而富有朝气。
她此刻正亲昵地挽着男人的胳膊,附耳低声在跟他说着什么。
许是话题比较有趣,男人唇角的笑意愈加浓厚,他宠溺地抚了抚女子别致的发髻,大手下移,轻轻揽上她的肩,拥着她走向早已等候多时的车子,两人的背影看着是那么般配。
他上前,亲自拉开了车门,温柔体贴地将她送上车,这才绕去另一边坐了进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沈之悦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眼泪却是不可抑制地溢了出来,她的心好疼,就像万千只蚂蚁在啃噬一般疼。
一边的关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抬步就要朝那辆车子走去,胳膊却被沈之悦紧紧拉住。
“不要去……”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明显是压抑到了极致。
关桐皱眉,“为什么不让我去?”
这女人挺着大肚子,不辞辛苦地跑来这里,不就是想见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吗?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她现在的反应,必是爱极了那个男人,还为他怀了孩子,而他却另娶他人,实在可恨,她今天一定要教训一下那人不可。
沈之悦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手依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我只是想再看他最后一眼,仅此而已。”
两人说话的空档,晋府的车子已经启动,渐渐远离了她们的视线。
就在那车子完全消失不见的时候,沈之悦终于压抑不住地哭出了声来。
她记得十七岁那年,她也是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晋如霆娶许秋进门。
而今天,是他的新任妻子三朝回门的日子,木已成舟,早已无法挽回,她一大早守在这里,为的只是能再瞧他一眼,或许这也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埋葬这段已经逝去的感情,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她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
关桐看着她如此伤心难过,却是手足无措地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她突然发现男女感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爱上一个人像她这样压抑痛苦,那她宁可永远不要去爱,不然她一定会疯掉的。
她心里虽这么想着,脑海中却突然又浮现了那个冷面教官的脸,让她不由郁闷不已,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驱散那人的影子,终是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沈之悦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面纱已被泪水打湿,贴在脸上很难受,她索性一把扯了下来,随即伸手入怀,取出了那颗她曾经极为珍视的夜明珠。
这是他们定情的信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再提起过这颗珠子,怕是早已忘记了它的存在,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留着它呢?
正当她准备将那颗夜明珠丢掉时,有个腿脚不灵活,浑身脏兮兮的女乞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她将手里缺了几道口子的破碗伸到她面前,低着头哀求道:“求夫人赏口饭吃吧……”她的声音粗哑的就如破锣一般刺耳。
关桐本能地挡在了沈之悦面前,瞪着那女乞丐,嫌弃地挥了挥手,“躲远一点,别碍我们的眼。”
那乞丐却是没这么好打发,似是铁了心地想要从她们这里讨点东西回去,依旧厚着脸皮将那破碗伸到沈之悦跟前。
沈之悦苦涩地笑了下,手一松,那颗夜明珠便落进了那只破碗里,“拿去吧。”
女乞丐黑黢黢的手指捏起那颗珠子,仔细看了下,顿时欣喜若狂,却又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猛地抬起头,待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手一抖,那破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夜明珠也滚到了一边,“鬼……鬼啊……”
她一脸的惊恐,踉跄地向后退去,嘴里喃喃道:“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不怕你的……”
此时沈之悦也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她来,只见她那张脏污的小脸上遍布着疤痕,似是被人用火钳烫伤的,毁得比她的脸还要严重,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那双眼睛,她却是熟悉的。
章八十 喜欢她
慌乱中,那乞丐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沈之悦本能地想要伸手扶她,她却是吓得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真跟见了鬼一样,惊恐万分地朝街对面的晋府跑去,这下倒是腿也不瘸了,背也不驼了,明显刚刚都是在装可怜,博人同情。
沈之悦冷眼看着她使劲敲开晋府的大门,惊慌失措地在跟里面看门的仆从说着什么,还回过头来指着拐角的位置让那人看。
只不过从那个角度看过来,是根本看不到沈之悦人的。
那仆从只当她又是寻着什么借口想要混进府里,遂不耐烦地将她推倒在地上,咒骂一通,又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又重重地关上门。
那女乞丐犹不死心,爬起来又去拍门,却是怎么都没人理她。
她回过头来,又看到了沈之悦长发半遮面的样子,吓得尖叫着跑开,连脚上的破鞋跑掉了,也顾不得去捡,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小姐可是认识那疯子?”关桐挠着自己短的有些扎手的头发,一脸疑惑地问。
沈之悦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乞丐消失的方向,沉默许久,才涩然开口道:“她曾是那个府上高贵的女主人。”
她的语气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让关桐不忍心再多问什么,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陪着她。
沈之悦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压抑的难受,却是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刚刚那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那个被晋如霆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许秋,也是晋府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过去没少给她使绊子。
可她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沦落到那种地步,那个男人还真是绝情呐,新妇进门,就一定要这样对待旧人吗?
她并不同情许秋,只是对那个男人太过心寒,以前他与蒋家一直是不对盘的,跟蒋小姐更是没有半点交集,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成了蒋家的乘龙快婿,还娶得是嫡出的小姐,这让她怎能不怀疑他的真心。
在利益面前,感情于他,真的只是儿戏吗?
曾经她以为他爱许秋,可今日见到那个女人的惨状,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
或许他从未爱过任何人,需要你的时候,可以把你捧上天,不需要的时候就将你当做烂泥一般踩在脚底下,对她如此,对许秋亦然。
小时候,他对她所有的呵护关怀不过都是基于晋沈两家的交情,当那层关系破裂,他便翻脸无情,把所有的罪过都迁怒在她的身上,用尽一切办法来羞辱折磨她,后来知道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又为图一个心安,拼命地对她好,以至于现在可以毫无愧疚地迎娶新人。
而她却傻傻地将所有的真心都交付给了他,换来的也不过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她没有丈夫,没有家,她的孩子没有父亲,她死了以后也是孤魂野鬼,无处可归。
越想她的心就越痛,几乎喘不过气来,连肚子也开始隐隐地疼了起来。
“小月……”
正当她心痛到了极致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她耳中。
她下意识地抬眸,正望进对方寒潭一般幽深的墨眸,他此刻正一步步朝她走来,那一贯冷峻漠然的面容上有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情,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了滚落在地上的夜明珠,这才上前拉过她的手,将那颗珠子重新放进了她掌心里,“既然舍不得,就好好收着吧。”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将这珠子放进她手里了,他只知道这是她极为珍视的东西,丢掉了会让她伤心,而他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沈之悦手指僵硬地握着那莹润的夜明珠,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却也只是默默地流泪,没有哭出声来。
“一定非他不可吗?我就不可以吗?”江承枫心里一痛,轻轻按住她微微颤动的肩膀,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可能会让她苦恼的问题。
“江大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喜欢你。”他一字一顿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明白他对她的心意。
“怎么可能,你是表姐的夫君啊……我……我只是长得像表姐……”沈之悦错愕地看着他,出口的话也是结结巴巴的,明显是被他吓到了。
“我没有把你当做她。”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丝毫不容她逃避,“等馨月醒过来会跟你解释一切,除了你心里的那个男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给我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章八十一 命垂危
“江大哥……我……”
沈之悦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却只觉腹部那阵隐隐的抽痛骤然加重,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眉心都拧在了一起。
“小月,你怎么了?”
江承枫心头一紧,想要查看她哪里不对劲,手臂却被她紧紧地抓住,“我好像……要生了……”
她额上遍布着冷汗,腹部极致的痛楚冲撞着她最敏感的神经,下.体跟着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孩子才七个多月,虽是预料到会有早产的可能,但真的发生时,她还是有些慌乱的不知所措起来。
“血……”一边的关桐惊呼道。
血腥的场面她早已司空见惯,可是她没有想到女人分娩时会是这样的凶险,立刻就不淡定了。
江承枫低头见沈之悦下.体已经见了红,不由脸色大变,赶忙将她抱了起来,强自镇定道:“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他抱着她,快步朝街边停着的车子走去,见此情形,司机早已下车,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江承枫小心翼翼地抱她上车,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对司机吩咐道:“回医院,开快一点,稳一点。”
沈之悦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身上的血水染污了他一向整洁的军装,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恳求道:“我没关系的,保住我的孩子,求你……求求你……”她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出生,也能让她走的安心一点。
江承枫只觉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生气。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却还只是惦记着孩子的安危。难道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忍不住冲她吼道:“沈之悦你听着,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和那个男人都给你陪葬,不想他们有事的话,就给我好好活下去!”
被他这一通吼,沈之悦怔住,见他虽是满面怒容,眉宇间却尽是对她的担忧和怜惜,她突然好心酸,他刚刚说他喜欢她,可是他怎么能喜欢她呢?他是馨月表姐的丈夫啊。这样岂不是等于她勾.引了自己的姐夫?
“之悦……”对上她自责痛苦的目光,江承枫无比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那些话来刺激她的。
沈之悦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到他为她着急苦恼的样子,那样会让她有强烈的负罪感,腹部的疼痛已经超越了她所能忍受的极限,下.体又涌出了一股温热的液体,却不知道那究竟是羊水还是血水,或是两者都有吧。
神智在疼痛中涣散。她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可是她好痛,也好累。好想就此睡下去。
“不可以睡,小月,再忍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能行的。千万不要睡着,这样你和孩子都会没命的。”
意识模糊之际。他低沉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可是腹部那剧烈的绞痛伴随着心肺欲裂般的痛苦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地昏厥了过去。
终于到了医院,关桐已经先一步赶去通知医生做准备。
江承枫抱着浑身是血的沈之悦刚一走进急诊室,便听身后传来纳兰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之悦,月儿她浑身抽搐,呼吸急促,你快去看看她……”
江承枫顿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兆佳.云薇这才看清他怀里的女子已是气息奄奄,情况比着她的女儿好不到哪里去。
“之悦,她……她怎么了……”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身边的护士及时扶住了她。
“她必须立刻进行手术。”秦冰走了过来,面无表情道,“再耽搁下去,恐怕会一尸两命。”
她话音一落,身后便有护士推了急救床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江承枫怀里的女子,立刻推去了手术室。
与此同时,突然病情恶化的纳兰馨月也被强行推进了另一间手术室。
“你们别碰我的女儿!”
兆佳.云薇疯了一般地想要阻止他们,却被两个护士拦住,“夫人您别激动,我们都是为了病人好。”
兆佳.云薇哪里听得进去她们的解释,三年了,所有的人都告诉她,她的女儿没救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醒过来,她原本也认命了,可是之悦却又给了她希望,而且她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月儿之前有了知觉,但就在早上,江承枫离开医院去寻找沈之悦没多大一会儿,月儿却开始浑身抽搐,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群庸医们又想给她的女儿身上插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她怎么都不肯,她现在只相信沈之悦,只盼着她快点回来救救她的女儿,可她没想到沈之悦竟成了那副样子。
江承枫在听完纳兰馨月的情况之后心里也是震惊不已,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秦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瞥了眼伤心痛哭的纳兰夫人,目光最后落在江承枫铁青的俊脸上。
“孩子可以保住,但是她……”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他冷冷地问:“是你做的?”
秦冰微一怔神,反应过来他再问什么,随即十分坦然地点头,“是。”
“为什么?”听到她的回答,江承枫双手紧捏成拳,已经是怒到了极致,这个他最信任的朋友,居然算计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她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为了给她换心。”秦冰语声平静道。
江承枫诧异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已经有合适的心脏了?”
秦冰唇角翘起了凉薄的微笑,意有所指地望向了另一边的手术室,一字一句道:“不是一直都有现成的吗?”
“你什么意思?”兆佳.云薇心里猛地一惊,“你是要取我女儿的心脏?”
“我早就说过,纳兰小姐这辈子都不可能醒过来的……”
“你胡说!”兆佳.云薇怒不可遏,豁然起身,抬手就给了秦冰一耳光,而秦冰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多伤人,也没想过要躲,硬生生受了她那一巴掌。
兆佳云薇犹不解气,欲要再打,却是被江承枫拦下,“夫人您冷静一下。”
“你要我怎么冷静?这都是你们商量好的吧,你们早就想要我女儿的心脏了对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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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二 生怨恨
“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少帅无关,他根本不知情。”
秦冰上前为江承枫辩解,然而已处在崩溃边缘的兆佳.云薇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已经认准了他们是串谋起来要用她女儿的心脏来救沈之悦。
她下意识地望向那还亮着灯的手术室,原本似水般温柔的眼睛里遍布着阴郁,她不知道沈之悦是否也知情,如果她也有参与,那她又为何要那么费尽心思地为月儿诊治,给了她希望,又狠狠地摔碎,这样很好玩吗?她们是亲人呐,她怎么可以如此戏弄于她?
正在这时,另一间手术室的灯率先灭了,刚一有人出来,兆佳.云薇便疾步上前,拉住那医生的胳膊急急地问道:“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样了?”
那德国医生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抱歉,我们尽力了,她的动脉压陡降,脑干反射和脑电波都已经消失,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维持她的心肺功能。”
她话音刚落,兆佳.云薇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不稳地就要摔倒。
“夫人。”
江承枫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欲要扶她坐下,却是被她愤恨地甩开了手,她怒目瞪着他,没了往日的温婉和顺,变得歇斯底里,“你滚开!”
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怨恨,“我一直以为,纵然你无法爱上月儿,却也可以将她视为自己的亲人,关心她。爱护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做得很好,即使她变成那个样子,你也对她不离不弃,我们全家人都很感激你。现在你找到了自己真正爱着的姑娘,而她正是我姐姐的女儿,我也很高兴,也希望你们可以修成正果,但你不应该为了救她,就去牺牲我女儿的性命。”
她越说越生气。声音也不由拔高了一度。“上天待月儿已经很不公平,让她生来就不是个完整的女人,她都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你们还要狠心地想取走她的心脏。我不会任由你们这般伤害她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她完完整整地离开这个世界!”
“夫人何必如此固执,既然终究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大家心里?这样也是对生命的一种延续。”
秦冰以她一贯冰冷漠然地语气慢条斯理地说出这一番听在兆佳.云薇耳中犹如火上浇油的话。让她心里的怒气,蹭地又窜了上来。
“你给我住口,是你……”她手指颤抖地指着秦冰美丽却让人感觉无比冷血的脸,“是你动了手脚,昨天月儿的手指明明都有了反应,她可以醒过来的,是你们谋害了她……”
秦冰却是面不改色,“回光返照而已,我承认沈小姐的医术确实高超,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神经外科医生,她所能做的不过是让纳兰小姐体内的血液正常循环,使得一些器.官不会缺氧坏死,这样倒是帮了我们大忙,所以医院的那些专家们才没有干涉她的治疗,而昨天纳兰小姐的大限已至……”
说到这里,她清冷的目光瞥向了一旁的江承枫,“对不起,为了让沈小姐尽快手术,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推你一把,她的血型特殊,不会再有比这更合适的心脏了。”
“回光返照……”兆佳.云薇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无比的凄厉,她满怀欣喜地以为她的女儿就要好起来了,可他们却说那是回光返照,她哪里能接受这个结果,她哪里肯相信。
“是你无能,是你们无能,你们不是要心脏救沈之悦吗?把我的给她,只要她能治好我的女儿,要什么我都给她!”
“我们无能?”秦冰不由冷笑,“纳兰夫人,有些事我不想说得太过直白,那样太伤您的心,可既然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她挺直了背脊,本就高挑的个子显得愈发修长,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在我看来,您的女儿心里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了,这个世上,比她悲惨,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她有高贵的身份,有父母的疼爱,还有少帅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可是一点点的风言风语就能让她精神崩溃,一次又一次地自寻短见,这一次,她玩儿大了,把脑袋都摔坏了,我真的很无能,救不了这样轻贱生命的人,换而言之,就算沈之悦治好了她又能怎样?就她那样的性子,难免不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疯狂的举动。”
“你……”
兆佳.云薇被她的话戳中了痛点,月儿是她的心头肉,因为先天的缺陷,她和丈夫给予了她所有的爱,甚至忽略了家中其他的孩子,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性格异常软弱,很依赖他人。
她原本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的,可是那人不知从哪里获悉了她的隐疾,在成亲前一日突然退婚了,不过好在那家人顾忌着她们纳兰家的声望,没有把此事宣扬出去,但她却伤心欲绝,一连几日都不吃不喝,寻死觅活的。
在他们拿她束手无策的时候,是江承枫让她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说到底,这江家的少帅还是她女儿的恩人,如果没有他,月儿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细想一下,江承枫的为人她很清楚,他是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去伤害月儿的,可她刚刚竟然被愤怒冲昏了头,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去指责他。
她转眸看向一直沉默无语的江承枫,却见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似乎根本不在意她与秦冰的争执。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见那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负责手术的医生走了出来,目光快速地扫过众人,最后直接用德文对秦冰道:“女孩,还算健康,大人心力衰竭,建议尽快手术,否则性命堪舆。”
“她说什么?”兆佳.云薇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犹对沈之悦抱有一丝希望。
江承枫却只是淡淡道:“之悦生了个女儿,孩子很健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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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三 不领情
夜幕降临,窗外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江承枫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沉默的宛如一尊雕像,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床上女子苍白的小脸,大手紧握着她异常冰凉的小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他身上染了血的衣服还没有换掉,这对一个有严重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无法忍受,但他此刻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除了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少帅这都呆坐了快一天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总得拿个主意不是。”
石磊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沈之悦是个十分麻烦的女人,弱不禁风不说,身份还见不得光,为了让她在这所医院安心养病,少帅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她倒好,挺着个大肚子还往外面跑,弄成现在这副德行,也是她活该。
更让人恼怒的是,她明明本事不济,却偏要逞能给少帅夫人看诊,害她病情恶化不说,还连累他的女神被纳兰夫人责骂,真是个扫把星。
秦冰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忍了又忍,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出声提醒道:“她和纳兰小姐都是撑不了几天的,越早动手术,成功的几率也会大一点,不然……”
“不要说了。”江承枫漠然地打断她的话。
“如果真移植了馨月的心脏给她,只会让她生不如死。”她会永远活在愧疚中。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馨月,他不想看到她那么痛苦,也不想让馨月做出那样的牺牲。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排斥换心手术。
她是一个大夫,以救人为天职,每一个人的生命在她心里都是一样宝贵的,没有谁应该为谁而牺牲。
人死了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不会感觉到疼痛,绝望和伤心,但他们的家人却会代他们承受这一切的痛苦。拿走对方身上的任何东西。对他们的家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如果能为她提供心脏的是个陌生人,他还不会有这样的感触,可现在那人偏偏是馨月,这个他一直当做家人一般爱护的女子。又是之悦的表姐。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提议。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秦冰怒上心头。她知道他喜欢沈之悦,为了救她,她连恶人都做了。可他却丝毫不领她的情,这让她怎能不生气?
“你出去吧,我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他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秦冰还想说什么,却是被韩彬拉了出去。
她面色一冷,不由嗔道:“你干什么?”
韩彬睨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最好少在少帅面前晃,他现在是没工夫搭理你,等他缓过劲儿来,铁定是要跟你算账的。”
秦冰冷笑,“现在还成我的不是了,我这么费心地挽救他心爱的女人的性命,难道还错了不成?”
“你那是在给沈之悦下催命符!”
韩彬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一样理性地看待问题,每个人都有感性的一面,纳兰馨月之于你,或许仅仅只是个病人,她的死活,对你而言可能并无多大影响,可对他们来说,那是不可或缺的亲人,没有人可以冷血的在亲人死后还补她一刀,把她的心脏拿去给别人。”
秦冰依旧不以为然,语带嘲讽道:“好歹你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思想竟也如此的迂腐不开窍,真是让人失望。”
听她这般说,韩彬还未发作,原本在长椅上打瞌睡的关桐却是老大不乐意了,她霍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张口欲要跟秦冰理论一番,却是被自家冷面教官一记眼刀劈过来,愣是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韩彬回过头来看着秦冰的目光也带了三分冷意,“咱们出国留洋学来的东西,不是让你拿来挤兑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思想文化的。”
见他二人剑拔弩张,石磊赶忙过来打圆场道:“好好的,怎么都扯到老祖宗身上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秦冰和韩彬同时呵斥道:“闭嘴!”
石磊不由怔住,再一想,这俩人都是人精儿,知道分寸,吵架归吵架,也伤不了交情,不用他瞎操心的。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两人十分默契地呵斥完他,相视一眼,也没再继续那个话题,各自找地儿歇着去了。
秦冰先后被纳兰夫人和少帅甩了脸色,又跟韩彬闹了不愉快,心情倍儿差,石磊当然是非常狗腿地跑去了她那里献殷勤,哄她开心。
这一边,关桐红着脸凑到了闭目养神的韩彬跟前,小心翼翼地问:“教官,您没事儿吧?”
韩彬也不睁眼看她,唇角微抽了下,“管好你自己吧。”
沈之悦要真因为这件事,死掉了,这丫头片子身为她的贴身保镖,只怕就是首当其冲的炮灰,给少帅出气用的。
“教官,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关桐不安地站在那里,偷偷打量着韩彬的神色,又不时回头看看紧闭的病房门,跟沈之悦待久了,不知道是因为她开的药起了作用,还是怎的,她的性格稍稍有了些变化,突然有了想把头发留起来的冲动,因为沈之悦跟她说过,她把头发留长,皮肤养白一点,会很漂亮,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她当时听了很开心。
想起跟沈之悦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突然觉得好愧疚,如果自己对她上心一点,就不会让她看到那份报纸,或者在她想要出院去找那个负心汉的时候,她能拦住她,也许她就不会被刺激的早产,也能多撑一段时间,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韩彬终于睁开眼,难得的对她笑了下,“过来坐这里。”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关桐眸光一亮,犹豫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过去,耷拉着小脑袋不敢看他。
韩彬轻拍了下她比着寻常女子略宽的肩膀,安慰她道:“少帅那里我来担着,没事的。”他是接到石头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的,毕竟这丫头是他的学员,也是他把她举荐给少帅的,出了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如何也会保全她的。
“教官……”关桐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韩彬却是继续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赶了许久的路,他可不是一般的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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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四 蒋小姐
蒋家大宅
晚宴过后,蒋夫人拉着蒋兰去到她未出阁时的闺房说体己话,晋如霆则被蒋督军叫去了书房陪他下棋。
两人边下棋品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现下江城的局势。
“江家那小子出手真是越来越狠绝了,连严家都敢动,好歹严立也是他的姨丈,他就算不看在他姨母的面子上,也该顾及一下忆珊的感受,毕竟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兄妹。”蒋昊天轻啜了口茶水,不满地叹气道。
晋如霆落下一子,神色有些凝重,“眼下严科长被罢了职,怕是警察厅那边就没那么好控制了,那批军.火估计着……”
蒋昊天冷冷一笑,“你真以为那批军.火还好好的在警察厅的库房里放着吗?”
晋如霆落子的手微顿,“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蒋昊天沉声冷哼,江承枫那小子起初来江城就是冲着那批军.火来的,他也不笨,一来就拿住了孟士儒的软肋,别看那老狐狸是个不管事儿的厅长,在警察厅里的威望还是有的,估计警察厅早就倒戈了,他们倒是狡猾得很,留到现在才动严立,一下子爆出了那么多黑.幕,激起了民愤,连他都不好插手管。
见他不言语,晋如霆也没再多问,抬手替他斟满茶,低头继续看桌上的棋局。
蒋昊天却又开口道:“我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晋如霆点了点头,“岳父大人请放心。我已经跟史密斯先生搭上线了,只要肯出高价,他愿意提供给我们更精良的装备。”
“西山那边呢?”蒋昊天眉头依旧紧锁,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弄得他烦不胜烦,偏偏家里养的那几个儿子,没一个顶用的,加起来还不及这个新得的女婿能干。
“都是些亡命之徒,不过是看着矿场被查封,他们没有利益可图了。才闹出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杀一两个头领震慑一下,再拨些物资钱财给他们好生养着,将来也是不小的战力,用不着赶尽杀绝。毕竟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蒋昊天略一沉思。觉得他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西山的匪患一直很猖獗,几乎无人敢在那一带活动。
当初将矿场设在那里,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带的矿资最丰富。更重要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与西山的土匪有勾结。
一有不熟悉江城的商队经过,那些土匪便连人带车一并劫走,财物归他们,人力便送进了矿场做苦工,再经上头的多方遮掩,人们只当是天灾**,这几年也没闹出什么大的事端来。
偏就江承枫走了那条险路来江城,跟那伙土匪杠上全身而退不说,回头还端了那西山矿场,断了他们的财路,委实可恨的紧。
他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他跟江思远斗了大半辈子,最后却在那人儿子手里栽了大跟头。
而他的嫡长子早夭,庶出的几个又成天勾心斗角,谋算着怎么从他这里揽权,眼前这个女婿虽能干,可中间毕竟夹杂了一些恩怨,虽然当年的事情处理的很干净,但也保不准会被有心人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是要防备着点的。
“严科长那里要不要去打点一下,他刚被罢了职,家产也充了公,日子怕是不好过。”晋如霆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蒋昊天却是摇了摇头,“等风头压一压了再说,他犯的事儿太大,江城的百姓都恨不得扒他的皮,江承枫那小子没要他的命,就是等着抓我的把柄,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那就是要跟严家撇清关系喽,还真是够绝情,晋如霆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手捻着棋子,宽慰道:“岳父大人也不用太过忧心,江少帅毕竟也是您的亲外甥,再怎么过分,也不会真跟他的母家宣战的。”
蒋昊天睨他一眼,不由哂笑,“母家?他可是从未认过我这个舅父。”当然他也不稀罕跟他们江家扯上这层关系。
他真是无比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弄死蒋柔那个贱种,那样现在也就没江承枫这混小子什么事了。
江思远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当初江蒋两家联姻,父亲是准备把忆珊的母亲许配给他的,结果他倒好,不要蒋家嫡出的小姐,偏偏看中了蒋柔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丫头,害得他嫡亲的妹妹因被拒婚沦为笑柄,最终嫁给了资质平庸的严立。
这也就算了,他原本想让忆珊嫁给江承枫,缓和一下两家多年来的矛盾,所以在忆珊还小的时候就让严立将她送去京城读书,寄居在江家便于与江承枫培养感情,哪知那混小子丝毫不领情,宁可娶一个据说是被退过亲,没人要的女人,也不愿意娶忆珊,这是明摆着在打他蒋家的脸面,江家这一对父子都是可恶至极。
他们这里讨论的话题严肃沉闷,而蒋夫人和蒋兰那里却是欢声笑语一片。
蒋兰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嫡出,备受家人宠爱,又生的娇俏可人,性格天真烂漫,十分讨人喜欢。
蒋夫人因为长子早夭,对膝下这唯一的女儿,自然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当做宝贝一般呵护着,当初她吵着闹着要嫁给晋如霆那个刚死了妻子的男人,她劝不住,只能妥协,好在晋如霆也为了女儿驱逐了府中的妾室,也算是废了心思。
现下看着女儿虽挽了髻,但整体看上去还是跟做姑娘时没什么两样,她不由试探地问道:“新婚之夜他可有欺负你?”
“娘你说什么呢?”蒋兰杏目圆瞪,娇嗔道,“如霆哥哥才没有欺负女儿。”
蒋夫人心下愈发忧虑,她拉过女儿的手一字一顿地问:“他是不是没有碰你?”
蒋兰怔住,反应过来母亲在问什么,瞬间羞红了脸,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如霆哥哥说……他说我年纪还小,怕伤到我……”
“什么年纪小!”蒋夫人面色一变,声音也没了刚刚的温和,“你这傻孩子,娘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下你哥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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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五 静夜思
“可是……”蒋兰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
她才十七岁,可能在母亲看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可以嫁人生子了,可是在她交际的圈子里,同龄的大家小姐们都还在念书,若非是她喜欢上了大她好多岁的晋如霆,担心他等不及自己完成学业,娶了别的女人,她才不会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呢。
虽然他们已经拜堂成亲,但对男女之事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她很感激晋如霆给了她调整的时间。
这几夜,他们都是相拥而眠,他的怀抱很温暖,对她也很温柔,就像大哥哥一样处处体贴包容着她,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熟悉了解对方,可以相爱相守到白头,为什么要急于那一时呢?
“可是什么?”
蒋夫人却没有她那么乐观,女儿毕竟年轻,对那个男人又是一见钟情,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可她却是左看右看,哪里都不顺眼。
其实也不怪乎她这么挑剔,谁让那个男人是成过亲的呢,她的女儿身份何其高贵,容貌品行也极为出挑,刚及笄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人都快要踏破他们蒋家的门槛了,现在好端端的居然给人做了续弦,她哪里会乐意。
“兰儿,娘跟你说,你哥哥是个没福气的,早早的就去了,那几个庶出的又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爹爹的位置,你的肚子可得争点气,尽早给晋如霆生个儿子。趁着你舅舅手里还有点实权,咱们得……”
“娘!”蒋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蒋兰打断,她嘟着嘴。不满地说,“我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如霆哥哥说了,希望我继续读书,做我想做的事,传宗接代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反正我年纪还小。”
“你这傻丫头。”蒋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娘让你早早给他生个孩子。还不是为你好,有儿子傍身,你在晋家的地位才牢靠,你看之前他那妾室和被休掉的妻子,一个被宠上了天,一个被踩成了烂泥,还不是因为那妾室给他生了个女儿,妻子却一直无所出吗?”
蒋夫人在那里振振有词,蒋兰却是不以为然。“如霆哥哥和他那死掉的下堂妻是父母之命,他对她没有感情的,与她生没生孩子,没多大关系。而那个妾室现在不是已经被遣出府了吗?对我也没有什么威胁了,再说了,有爹娘你们。还有舅舅外公他们在,如霆哥哥也不敢欺负我的。娘您就别再这里杞人忧天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被她这一番话说的。蒋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是受那新式的思想影响太重,崇尚什么自由恋爱,为了爱情简直头脑一热,什么都不顾了,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心思还是太单纯了,或许让她碰碰壁,吃些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给她长长记性。
她索性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母女俩又聊了点别的事情,眼见天色已晚,她便哄着她早些上床歇息了。
这一边,翁胥俩下完棋,晋如霆便离开了书房,被蒋家的下人引着去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寝居休息。
他们这里的规矩,新婚夫妇三朝回门要在妻子的娘家留住数日,但不能同宿一室,所以此时,打发掉了服侍他洗漱的丫头后,偌大的寝居里,就剩了他独自一人。
也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放任自己撕下那厚厚的伪装,肆无忌惮地去思念那个已经逝去的人儿。
推开卧室的窗户,他抬头望着天空中那被乌云遮挡,若隐若现的月亮,眉头深锁,心里有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秋日的凉风习习,空气中有馥郁芬芳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提醒着他马上就是秋夕了,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却是让他无比的伤感和愧疚。
他记得去年八月十五那一天,之悦被他强迫去到许秋的院子里陪他们一起赏月。
她衣着单薄,脸色苍白地靠在一棵金桂树前,冷风吹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明明冷得发抖,却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与许秋母女说说笑笑,目光平静的如一汪死水。
许秋斟了一杯桂花酒给她,她却不知怎的给打翻了,满满一杯酒悉数洒在了许秋刚做的新衣上,他当时不问缘由,就狠狠给了她一耳光,打得她唇角都溢出了血。
许秋替她求情,他却被她倔强不肯认错的态度激怒,硬是让她在院子里跪了一晚上,后来她受了风寒,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恨不得废了自己的一双手,明明爱惨了她,却偏偏堵着那一口气,一定要她服软低头,他心里才舒服。
其实说穿了,他根本是不自信,他在害怕她不爱他,所以才会用那么强硬的手段折断她的翅膀,让她永远无法逃离他的掌控。
在这场爱情角力的拔河里,他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甚至是连爱她的资格都输掉了。
他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腹部的位置,那里的伤口又隐隐地作痛,那是她赐予他的伤痛,他不愿意上药,不愿意让它愈合,甚至每每在它结痂的时候,他都硬生生又将它撕裂,任凭鲜血直流。
他想要永远的留着它,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曾经真真切切地在他的生命中存在过一样。
这一生,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追求了,报仇是他唯一还愿意活着的理由。
曾经她为了向杜如海复仇,什么都可以牺牲,那么他也做得到,什么道德,良知,底线都见鬼去吧,杜家和许家都已经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尤其是许家,敢如此戏弄欺骗他,就应该有胆承受后果。
当然他是不会忘记蒋家才是害他们晋家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的。
蒋昊天不是想要雄厚的财力供给他的军队吗?他给他,一切的腐朽,都是从内部开始的,他要让蒋家从骨子里腐烂发霉,遗臭万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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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六 纳兰渊
晨曦微透,江承枫缓缓睁开眼,直起身的瞬间,肩上有什么东西突然滑落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地看去,见是一件女子的披风,很是眼熟,心下不由一紧,抬头,果然见病床上已经不见了沈之悦的人影。
他猛地站起身,冲出病房,却又在门口驻足,想到她现下只有可能去两个地方,新生儿病室和纳兰馨月的病房,但这两处又相隔甚远,思忖片刻,最终还是遵循自己的直觉朝西边的走廊快步而去。
重症加护病房里,昨日才从京城赶来医院的纳兰渊陪着已经心力交瘁的妻子守在始终昏迷不醒的女儿病床前。
他早前收到妻子的家书,听说女儿病情有所好转,家中的母亲知道后十分开心,迫不及待地催促他来江城接她们母女回去,顺便把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甥女也一并接回去,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他日夜兼程地赶来医院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见妻子面容憔悴,已是两夜未合眼,他心疼地劝说道:“云薇,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有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我没事。”兆佳.云薇轻轻摇头,声音因压抑而变得沙哑,她始终握着纳兰馨月的手不肯松开,“我就想多陪陪她,她心思最是敏感,小时候总是怕我们会不要她,就算我们对她再好,她都觉得我们是在可怜她,也许真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让这样的灾祸降临在月儿的身上,是我对不起她……”
“云薇……”
纳兰渊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导安慰妻子。在这之前,其实她都已经认命了。所以才会同意将月儿送来江城,想着让江承枫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
可偏偏那个叫沈之悦的女子又给了她希望。人总是这样,抱得期望越大,到最后失望也就会越大,所以她现在才会这么的想不开。
正当他准备强行让妻子去休息时,病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他顺势望去,正对上一双涣散的,布满了血丝的双眸,那眸子的主人穿着宽大不合身的病号服,虚弱地靠在门框上。正急剧喘息着,她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他看不太真切,但隐约还是能瞧出些熟悉的影子。
“之悦……”
兆佳.云薇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疾步走过去,激动地一把抓住沈之悦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床边走,“你快点看看月儿。看看她还有没有救,那帮庸医们跟我说她大限已至,我怎么都不肯相信,你跟我说过的。她能醒过来的,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快点救救她……”
沈之悦被她连拉带拽地硬生生拖到了床前。她的身形已是摇摇欲坠,整个人虚弱的连站都站不稳。一直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脸色亦是苍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
“云薇你不要激动……”纳兰渊看出了沈之悦的不对劲。试图让妻子冷静下来,先让这姑娘缓口气。
可是此刻的兆佳.云薇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她只知道沈之悦是她女儿的救命稻草,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沈之悦在她的殷切期盼下,有些艰难地坐在床边,伸手搭上了纳兰馨月的脉门,她几乎是撑着最后的一口气来了这里,甚至都没有顾上去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只因为在她被推进手术室时,意识模糊中有听到纳兰夫人在哭着求她救纳兰馨月。
她努力让自己醒过来,她想要让馨月表姐活下去,这样至少证明她还是有点用的,也算是报答了江大哥对她的恩情。
可是,在她号过纳兰馨月的脉象之后,却是脸色大变,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了?”兆佳.云薇感觉到不妙,按住她的肩膀,急急地问道,“月儿怎么样了?你说过她可以醒过来的,你跟我保证过的!”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使劲摇晃着沈之悦本就虚弱的身体,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云薇你快放开她,她还是个病人……”
纳兰渊上前想要拉开她们,却有一人先他一步走过来甩开了兆佳.云薇的手,将沈之悦护在了怀里,“够了!”
来人的声音低沉而冷漠,隐隐地还带了一丝怒气,“她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您还想要她怎么做?您女儿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兆佳.云薇一时哑言,低头却不经意间看到沈之悦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渗出了血来,不由愕然,“血,她流血了……”
江承枫脸色更难看,手臂一弯便将怀里的女人抱了起来,欲要将她带回自己的病房,可是她却不肯走,只是眼神呆滞茫然地望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她扯着他的衣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实在抵不住术后伤口撕裂的疼痛,忍了许久还是支撑不住地昏厥了过去。
江承枫再也顾不得其他,抱着她大步朝门口走去,然而还未出门,却听纳兰渊开口道:“等一下。”
他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只听纳兰渊沉沉地叹了口气,继而又道:“去让人准备手术吧。”
他此话一出,江承枫和兆佳.云薇都是一愣,尤其是后者在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满眼的不置信,她有如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是要将月儿的心脏移植给别人吗?”
“那不是别人,而是云悠的女儿,是你的亲外甥女啊。”
纳兰渊清俊儒雅的面容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无奈,身为一个父亲,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死后还要遭受剜心之苦,可昨天在跟秦医生谈过之后,他有些想通了,既然月儿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让她去挽救另一个人的生命,让那个人代替她好好地活下去呢?
“是,她是姐姐的女儿。”兆佳.云薇突然发狂地笑了起来,“因为我抢了原本属于姐姐的姻缘,所以就要用我女儿的心脏去救她的女儿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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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七 姻缘错
纳兰渊面色一变,忍不住斥责道:“云薇你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兆佳.云薇冷笑着反问,“原本和你定亲的人是姐姐,若不是小时候她走失了,她才应该是你的夫人,你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姐姐,现在看到她的女儿,就想要牺牲我的女儿来保全她女儿,我不会同意的,你想都不要想!”
纳兰渊被她气到,可是当着江承枫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他那拉氏与她们兆佳氏同属上三旗,父辈又是同朝为官,交情匪浅,两家的孩子从小便定了娃娃亲,可是长幼有序,原本与他有婚约的,确实是兆佳.云悠,但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孩子,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
他爱上的是她兆佳.云薇,娶她也是完全遵循自己的心意,与云悠没有关系,而且他们都已经夫妻二十多年了,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让他寒心了。
“夫人。”见他二人起了争执,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承枫终于开口道,“之悦不欠馨月什么,也不会要馨月的心脏。”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床上的纳兰馨月,冲纳兰渊摇了摇头,“您的心意我替之悦心领了,但她若知道自己能够活下去,是建立在馨月的牺牲之下的,恐怕会生不如死,我不想让她一辈子活在自责痛苦中,抱歉,我先带她回去了。”说完,他便抱着沈之悦离开了病房。
兆佳.云薇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了地上。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云薇……”
纳兰渊赶忙过来扶她起来,她却是伏在他怀里泣不成声道:“我没有要责怪之悦的意思,可是月儿……月儿要怎么办……”
纳兰渊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一下下轻拍她的背脊,温柔却也十分无奈地劝说道:“这都是她的命,她若知道你为她如此伤心难过,定会难以安眠的,就算是为了月儿,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兆佳.云薇哭得愈发厉害,嘴里不停地唤着纳兰馨月的名字。纳兰渊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哭累了,疲惫地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才将她抱去了隔壁空置的病房里休息。
沈之悦的病房里,江承枫沉默地看着秦冰亲自为她处理裂开的伤口。
“她要是再这么胡来。就直接让她死掉算了。省得伤口感染了。平白又多受些罪。”
秦冰没好气地说,她真是服了这对表姐妹,一个心理扭曲。一心求死,一个明明是大夫,却把自个儿的身子往死里折腾,偏偏还要她累死累活地给她们诊治,又不落好,被纳兰夫人当孙子一样训斥。
她也是有脾气的,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她才懒得管这两人。
她在这里牢骚满腹,江承枫却是一言不发,目光始终不离床上的女人苍白的小.脸。
秦冰不由叹了口气,压下了心头的不满,继续老话重提,“既然这么舍不得,就接受我的提议,只要你开口求他们,纳兰夫人……”
“不要再说了。”江承枫拉了椅子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秦冰面上微恼,抬头却见纳兰渊推门走了进来,冲她轻轻颔首,她心下一喜,侧身给他让出路来,自己则脚步轻浅地退了出去,顺便给他们带上了门。
纳兰渊走到江承枫身后,一向警觉的他,却没有察觉到动静,他率先开口唤了他一声,“承枫。”
江承枫猛地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夫人她……”
“她没事,只是最近太压抑,太累了,才会说出那些过激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
江承枫并没有责怪纳兰夫人的意思,他与纳兰馨月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她之于他也是不可或缺的亲人,对那种失去亲人的痛,他感同身受,可这却远远不及他对沈之悦的心疼。
他是对沈之悦一见倾心,但那个时候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并不能很好地理解爱情的含义,或许那只是他心里存了多年的一种美好的念想,但他就是这么一个执着的人,认准的人和事,不是只要相似就可以取代得了的。
就好比纳兰馨月和沈之悦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第一眼见到馨月,他就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也从没想过要她做什么影子或是替身。
他也有想过,或许他有幸再次见到沈之悦,会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他相像中的那么喜欢她,而那只是一种执念,是那种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古怪心理在作祟。
可是这种想法却在与她重逢后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彻底被他否定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她是一种朦胧的,浅浅的喜欢,那么现在就是深爱了,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坚强隐忍的女子。
他发狂般地嫉妒那个曾经拥有她的男人,也无比地痛恨那个男人将她伤成了这副样子。
容颜尽毁,心力衰竭,剖开腹部生下的孩子却又在昨天被检查出血液中跟她之前一样含了毒,虽然只是微量的,不足以伤孩子的性命,却严重影响了她的心智发育,将来她很有可能会是个傻子。
他没敢跟沈之悦提起这事,这样的打击是她承受不起的,可是瞒又能瞒的了多久呢?
纳兰渊仔细打量着病床上比着他女儿更加憔悴瘦弱的女子,眉心拧成了川字,除去她脸上那丑陋可怖的烙印,她长得分明和他的女儿一模一样,也像极了妻子年轻时候的样子,或许这也是她和他们纳兰家的缘分。
如果说他刚才还有些犹豫,那么现在就是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女子代替他的女儿活下去了。
“让她们尽快手术吧。”他以一种请求,而并非施舍的口吻说道。
“我……”
江承枫本能地想要拒绝,却是被他态度坚决地打断,“当是帮我的忙好了,你也明白,我的夫人现在情绪比较激动,可是一旦她平复下来,一定会后悔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外甥女死去而没有伸出援手,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不想之悦一辈子活在愧疚和痛苦中,我也不想我的妻子被那种痛苦和愧疚折磨一辈子。”
江承枫默然,一贯行事果敢的他,此刻却纠结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之悦可以活下去,可是这种方式真的好吗?
“我只有一个要求。”纳兰渊走到他跟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馨月的祖母年事已高,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沈之悦这个人,活下来的,是我纳兰家的女儿,也是你的妻子,你知道该怎么让这所医院里的人闭嘴的。”(未完待续。)
章八十八 获新生
“傅伯母,求您让我见见荣哥哥,求你们不要退掉婚事,我和荣哥哥成亲之后,他可以纳妾,我不会干涉他娶别的女人的,你们只要在府中给我一处院子,让我每天能看到他就好……”
“跟你成亲?真是好笑,你根本就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女人,不仅如此,你还是个克夫的扫把星,谁娶了你才是晦气!”
“我会另外为我们家荣儿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若还顾及着你纳兰家的脸面,就不要再来纠缠我儿子,我们对外只会说是你二人性格不合,婚事才作罢的,否则,我就要告你纳兰家骗婚了,竟然想送一个怪物来我们傅家,传扬出去,你纳兰家可不单单是名誉扫地这么简单了!”
……
“月儿,你不要这样,这并不是你的错,就算以后都没有人娶你,你还有额娘,还有阿玛,还有你哥哥他们呢,额娘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是个没人要的怪物,是灾星,为什么你们不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掐死我?”
“额娘你总说会有办法治好这病,可是我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有用,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
“你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救下我,我这种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是不是只要有人肯娶你,你就不会这么想不开了?”
“有吗?谁愿意跟一个怪物过一辈子?”
“做我的夫人吧,我需要一个妻子。名义上的,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了我这颗心,当然,我知道你也不需要。”
……
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沈之悦缓缓睁开眼,手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果不其然的是泪湿了一片。
最近她总是重复地做一个梦,一个漫长而悲伤的梦,梦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物。陌生又熟悉。仿若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距她于千里之外。
她复而又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梦里面的零碎片段,模糊却又无比真实。手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最后覆上了心口的位置。那里很疼,却不是那种折磨了她许多年的心绞痛。
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涩然的苦笑,揉了揉有些酸痛地脖颈。掀开锦被,她翻身下床。
现下已经是冬月,距离她做完手术已经过了三个多月,而她却觉得度日如年,每每睁开眼,看到周遭原本属于纳兰馨月的一切,她都会觉得无比的愧疚,可是事已至此,她除了代替她好好地活下去,根本没有任何补偿她的办法。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镜中自己那张依旧苍白憔悴的脸,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那脸颊上凹凸不平的烙印,真的很丑。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虹荞走了进来,将一个精致的白瓷药盒递给她,“这是按照小姐给的方子配好的药膏,您看看对不对。”
沈之悦接过那药盒,拧开盖子,轻嗅了下气味,又用指甲划破了手背。
“小姐……”
虹荞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出声阻止道:“没事的。”
她取了点那白色的药膏在自己泛起丝丝血痕的手背上试了下,刚涂上时有一种清凉透骨的感觉,但渐渐又开始发热,直至变得火辣辣的疼,然后再降至冰点,如此反复,那伤口有些痒痒的,不是很舒服。
然而她却是微微一笑,对虹荞吩咐道:“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虹荞犹豫着不肯离开,沈之悦不由板起了面孔,她这才无奈地退了出去。
待卧室的门关上后,沈之悦再次看了眼琉璃镜中自己那张丑陋的脸,随手拉开右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锋利的刀尖贴着脸颊上已经坏死的肌肤,泛着幽幽的寒芒,有些骇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心下一狠,刀尖便划破了那早已结痂的伤疤,她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割掉那坏死的肌肤,每动一下刀,她的身体都忍不住抽.搐,额上和手心里都是冷汗,纵然已疼到极致,她却始终咬着牙不吭一声。
最后一刀结束,她的手已是颤抖的拿不住刀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恰在此时,卧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带进了一室风霜的冷冽气息。
“你在做什么?”
来人在看清屋里的情景时,也顾不得去暖炉旁驱散身上的寒气,便大步走来,板过她的身体,一贯冰冷漠然的眸子里似要喷火一般,他忍不住冲她吼道:“你这是在自残吗?你一定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吗?”
江承枫伸手想要触碰她鲜血直流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顿住,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他转身欲要去拿药箱,却被她扯住了衣袖,“药在这里……”
她的声音因那极致的疼痛而沙哑,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单薄的寝衣也已被冷汗浸湿,可想而知,她此刻正在经受怎样非人的折磨,那是在割肉啊,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这样的罪,更何况是个大病初愈的弱女子。
他在她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给她的脸颊上着药,几次都想要开口问她原因,可是看到她明明很疼,却始终强忍着的模样,他心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拿这个小女人没办法了,这三个多月来,他们很少交流,她总是刻意地回避他,而他也愧于面对她,他知道她心里是在怨他自作主张地给她换了馨月的心脏,可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容他迟疑,在馨月咽气的那一刻,他几乎出自本能地就做出了那个决定,他要她活下去,哪怕是愧对所有的人,他都要她活下去。
压抑了许久,他还是沉声开口道:“疼了就叫出来,这样会好受一点。”
沈之悦却是摇了摇头,勉强地冲他扯出一抹微笑,“我不痛,真的。”
江承枫手微顿,再也忍不住地呵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伤口明明早就结痂了,她却又生生将它割开,这根本不是个正常人会干的事儿。(未完待续。)
章八十九 江暖暖
沈之悦眸光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开口道:“纳兰馨月脸上没有疤。”
一句话却让江承枫愣住,“之悦……”
“是馨月。”她郑重地纠正道,“以后再也没有沈之悦这个人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扮演好纳兰馨月这个角色的。”
“小月……”江承枫大手一僵,猛地按住她的肩膀,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心疼,“你就是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还不等他说完,沈之悦便轻轻推开他的手,偏过脸去看着窗前案几上的透雕珊瑚瓶,那里面插着几枝迎霜傲雪而开的素心腊梅,清香弥漫室内,让人感到幽香彻骨,心旷神怡。
她看着似是在赏花,隐在袖中的小手却是紧捏成拳,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那药膏涂在脸上寒热交替,奇痒无比,又疼痛难忍,仿若有上千只虫蚁在上面啃噬一般难受,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用手去抓它,一遍遍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再忍一下,想要除掉那碍眼的疤痕,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其实这样的痛苦若放在以前,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自从遇到江承枫以后,她觉得自己被他惯坏了,身体变得异常娇弱起来。
在晋家的三年,没有人会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关怀,她早已被艰难的生活磨得即便是滚烫的开水浇在身上也可以面不改色,麻木地毫无感觉,可现在却是吃不得一点的苦头了,人果然是不能太过娇纵。
“但是请你原谅我不能履行身为妻子的义务。”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件一直让她很纠结的事情。
江承枫眸光一黯,他明白她的意思,她说会扮演好纳兰馨月这个角色,不过单单是指做好纳兰家的女儿,却不是他的妻子,他们依旧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早就料到的结果,此刻想起来,却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她还活着,还在他的身边,只要她不离开他,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个男人从她的心里连根拔起的,对她,他势在必得。
想通了一切后,他继续给她上药,然后又拿了纱布,动作轻柔地给她包扎起伤口来,他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受个枪伤刀伤什么的就如家常便饭一般,对包扎伤口这种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沈之悦也没有推拒,乖乖坐在那里任他摆布,实际上她也没有精力自己去处理伤口,因着此刻她的脸实在是太难受了,又怕他担心,不敢表露出来,忍得很是辛苦。
这一边他刚给她包扎好脸上的伤,外面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正是乳娘抱了孩子来给沈之悦解闷。
沈之悦接过那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乳娘刚刚喂完她,小家伙吃饱了,正打着瞌睡,肥嘟嘟的小脸粉粉嫩嫩的,十分讨人喜欢。
沈之悦细细端详着她的脸,都说刚出生的婴儿长得很像父亲,果然不假,那眉眼简直和晋如霆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她不由心头一阵发酸。
江承枫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冲乳娘使了个眼色,那乳娘会意,立刻上前,毕恭毕敬道:“奴婢看少夫人也累了,不如奴婢晚些再带小姐过来?”
沈之悦却是不肯,她将那孩子更紧地抱在怀里,示意那乳娘退下。
这是真正与她骨血相连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多么想要亲自喂她母乳,可是她手术后要服用很多乱七八糟的药物,恐会对孩子的健康不利。
而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受了她的影响,心智方面有些问题,不会哭也不会笑,眼神也是呆呆的没有光彩,也就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才像个正常的孩子。
江承枫拿她没有办法,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他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率先开口道:“已经三个多月了,是该给她起个名字了。”
“嗯。”沈之悦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就叫她暖暖吧。”她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跟你的姓可以吗?”她想给女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可是她现在是纳兰馨月,是外人眼中的江少夫人,这个孩子只能跟他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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