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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连更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因为青云不是专职作者,要上班,要顾家,每天只能尽量抽出晚上的时间来码字。所以接下来可能会出现更新不稳定的情况,请大家谅解。
但是我会尽量保持更新,当然是在认真写好每一章的前提下。
作为一名的新人,我写这本书,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把自己心里构思的故事跟大家分享。
所以,这本书会全本免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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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一章 火场重生
热,好热……
沈阡陌在一阵窒息中醒来,只觉得周身被炙烤一般火热,透不过气来。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周边一片火红,烟雾弥漫,自己正身处火海吗?她记得自己是在勘察案发现场的时候遇到爆炸,看来运气好没被炸死。
不过虽然没被炸死,如果再继续呆在这里的话,也要被火烧死被烟熏死了。她奋力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对劲,衬衫牛仔裤变成了繁复的长裙。她呆住了,再看四周,虽然火势大,但是也看得出来这里明显不是刚才案发现场的工厂仓库。
这是哪里?她有点懵。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深究,火势越来越大,她四处观察了一下,好不容易寻了个火势较小的空档处匍匐而出。快到房门口时,沈阡陌被地上一块木头绊倒在地,而正在此时,屋顶一块横梁直直掉下来,砸在她的头上。
“小姐!”门外一个惊恐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模糊中,她见到门外围满了人,还有几人正朝她飞奔过来。
一阵剧痛袭来,她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雕梁画栋的床顶,微微侧头,看到的是古色古香的家具。她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哪里?
“小姐,你终于醒啦!”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接着眼前出现一张少女喜悦的脸庞,鹅蛋脸,大眼睛,长得清秀喜人。
绿竹。沈阡陌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随后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
沈千沫,大晟朝沈国公府嫡长女,3岁时亲娘谢氏去世,后姨娘崔氏被扶为正妻,自此,她便渐渐被无视,一直默默无闻生活到现在,今年已年满18岁。
穿越?她心中一惊,莫非由于那场爆炸,把自己的灵魂带到了这里同样遭遇火灾的原主身体里面。原主名叫沈千沫,字不同,但是读音却是一样的。
沈阡陌不知该感到幸运还是悲催。大晟朝,看来自己还穿到了一个未知的朝代。对于一个无神论者来说,真是有点难以接受。
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婆子端着一盆水从门外进来,听见绿竹的叫声,忙上前几步,见沈阡陌醒来,也是十分欣喜:“小姐,你可算醒来了,可把老奴担心死了。”
徐嬷嬷。沈阡陌的脑海里又一闪而过。绿竹是从小跟着原主的贴身丫鬟,徐嬷嬷是原主亲娘谢氏的陪嫁嬷嬷,谢氏去世后便一直伺候原主。
她感觉到自己脸上绑着厚厚的纱布,出声问道:“我的脸……被烧伤了?”一出声,才发现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绿竹一听,眼泪就流下来了,只是看着沈阡陌,抽泣着说不出话。徐嬷嬷攥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的只是重复说着:“小姐,我可怜的小姐!”
看来自己伤的不轻。沈阡陌昏昏沉沉的胡乱想着,又睡了过去。
此后几天,她一直处在半是清醒半是昏迷的状态,她知道绿竹和徐嬷嬷一直陪在身边伺候着,也知道有医生,或者在这个朝代准确来说应该是大夫,每天来给她检查换药。可是她整个人就是提不起精神,一直昏昏沉沉想睡觉。
直到好几天后,她的精神才稍微恢复了一点,能从床上坐起来,吃一点粥汤之类的流质食物。
倚在床头,她对着一面铜镜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虽然古代的铜镜看的不是很清晰,但是镜中的这张脸明显与自己不同,小巧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头长发直垂到腰际,除却被火烧伤的左下部脸颊那块伤疤,这是一个标准的古装美女。
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真正认清了现实,那就是……她,沈阡陌,是真的穿越了,从现在起,她就是沈千沫了,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
一旁的绿竹和徐嬷嬷见她对着镜子发呆,不禁悲从中来。小姐这么美丽的脸就这样被毁了,在大晟朝,女子最看重容貌,如今小姐容颜被毁,今后该如何是好?
徐嬷嬷强忍住泪,安慰她道:“小姐,人没事就好,这脸上的伤,日后可以慢慢治,老奴相信定能治好的。”
绿竹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沈千沫知道她们误会了,对于容貌被毁这件事,显然她并没有太多感受,她现在更在意穿越这件事。既然能穿到这儿来,说不定还有机会穿回去。不过她也没解释,只把镜子递给她们,说道:“没事,我并不在意,今日那个医……大夫不是说了吗,这疤也并非治不好。”
“小姐能这么想,老奴就放心了。”徐嬷嬷抹抹眼泪,脸上稍露出欣慰之色。
绿竹充满信心的说:“小姐福大命大,又有夫人在天之灵保佑,相信很快就能治好脸上的伤,变得跟以前一样漂亮的。”
沈千沫不甚在意的浅浅笑了笑,对绿竹说:“绿竹,我有点饿了,去拿点吃的来。”
绿竹一听,点头应是,转身飞奔而去。
徐嬷嬷倒了一杯水,小心的喂沈阡陌喝下。沈阡陌看着她,问道:“嬷嬷可是有话说?”
徐嬷嬷点头道:“本来小姐刚好一点,老奴想过几日再说。但是事情非同小可,老奴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场火不对劲。绿竹这丫头虽然平日里睡觉沉,不过不至于睡得这么死,而且这场火不早不晚,偏偏老奴出府探亲的时候就发生了。总觉得不会是巧合。”
沈千沫同意徐嬷嬷的看法,以她从事法医多年的经验,原主遇到的这场火并非偶然。
只是徐嬷嬷和绿竹都不知道,她们一心一意保护的小姐其实已经死在那场火里了。而自己在现代,或许也已经被认为在那场爆炸中殉职了。
想到这里,沈阡陌无端觉得伤感。不过她并非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作为法医部门中的佼佼者,冷静理智是她的标签。她蹙眉想了一下,对徐嬷嬷吩咐道“徐嬷嬷,你先让人封锁住火灾现场……嗯,就是那间着火的房间,不准任何人进出,明日我们去看看。”
说话间,绿竹已经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厚薄适度,香气扑鼻,沈千沫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于是也顾不得烫,小口吃起来。
吃了没几口,外面响起一阵吵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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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我们小姐刚刚才醒,身体还很虚弱,现在正在休息,实在是不方便见客,请二小姐明日再来吧。”这是绿竹的声音。
随后一个尖锐嚣张的声音叫道:“贱婢,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小姐,莫非想被杖毙不成,还不给我滚开!”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显然绿竹挨了她一巴掌。
沈阡陌不禁皱眉,没来由的心中升起一股厌恶。国公府二小姐沈千雪,崔氏所出,仗着沈国公和崔氏的宠爱,为人嚣张任性,典型的刁蛮千金,原主生前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她多少亏,只因原主软弱可欺的性子,每次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她放下粥碗,示意徐嬷嬷让沈千雪进来。绿竹是个实心眼的,怕是会吃亏。徐嬷嬷会意,拿出纱巾小心的替她系在脸上,遮盖住她脸上的伤疤,随后扬声道:“绿竹,让二小姐进来吧。”
沈千雪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走进屋,闻到一股药味,拿出帕子夸张的扇了扇,声音尖利的说道:“哎哟,大姐姐真是好福气啊,这么大的火都烧不死你,居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这话说的过分,绿竹首先沉不住气了,正欲上前与沈千雪理论一番,却被徐嬷嬷拉住。徐嬷嬷朝她默默的摇摇头,示意她冷静,然后往沈千沫身边移了移,站在近旁方便保护她的位置。
沈阡陌眸光淡淡的扫了一眼沈千雪。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粉色衫裙,头上步摇生辉,身上珠光宝气,生得明眸皓齿,娇俏艳丽,只是昂首挺胸,趾高气扬的样子,显然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
她搜索了原主的记忆,发现性格懦弱的原主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以致于每次听见她的声音都会吓得不轻。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又冷冷的扫了一眼沈千雪。沈千雪看着蒙着面纱,冰冷扫视自己的沈千沫,一时有点呆住了,这还是以前那个见到自己就惊慌失措、战战兢兢的沈千沫吗?
沈千沫自问还不屑跟一个小女孩斗气,于是悠闲的坐在床上一边吃粥,一边说道:“如你所见,我还死不了。见完了就走吧,大夫说我需要静养。”
“沈千沫,本小姐好意来看你,你却赶我走,真是不识好歹!”沈千雪愤怒道:“本小姐听说你被毁容了,特意过来好好看看你的。”她打量着沈千沫的脸,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沈千沫只是皱了皱眉,还是没理她。对于沈千雪这样的人,她自认不必给她好脸色。
沈千雪见自己彻底被无视,愈加生气。若是沈千沫还是和以前一样畏畏缩缩,或许她不会这么生气,可是今天的沈千沫跟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样,镇定到让她心慌。于是她几步上前,冲到床边,一把伸出手想要扯掉沈千沫脸上的纱巾。
沈千沫暗叹一声,心想这孩子还真是麻烦,赶都赶不走。今天是铁了心要给自己难堪吗?
见她向自己出手,沈千沫本能的一抬手,便牢牢抓住了沈千雪的手腕。沈千雪突然被抓住手腕,脚下一趔趄,便倒在床沿。沈千沫迅速从她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抵在她脸上,冷声说:“二妹,你要是再不安分,我的手一抖,你说会怎么样?”
冰凉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脸上,沈千雪瞬间被吓住了,脸色泛白,中气不足的说道:“你……你大胆,还不放手!”
沈千沫挑眉一笑,手却丝毫未动,泰然自若的与她对峙着。她学过擒拿和散打,战斗力还不错,一个暴走的小女孩她还不放在眼里。
沈千雪气的几乎吐血,她何曾在沈千沫手上如此吃亏过,从来都只有沈千沫在她面前掉泪的份。她怒目而视,对跟在她身后手足无措的两名丫鬟凶狠地叫道:“你们两个贱婢,还不过来帮忙!”
由于沈千沫刚才的动作太过迅速,而且两个丫鬟平日狐假虎威惯了,哪见过大小姐这么强势的样子,一时还真的被惊住了。此时听到沈千雪的叫声才反应过来,便欲上前拉开沈千沫,徐嬷嬷和绿竹却牢牢保护在沈千沫两旁,一时两个丫鬟也近身不得。
绿竹和徐嬷嬷平日里受够了沈千雪一帮人的气,今日难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自然痛快,虽然心里也奇怪,今日的小姐与往日不同,这样冷静淡然、决绝果断的模样,与平日大相径庭。但是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小姐永远是她们的小姐,是她们要拼死保护的对象。
沈千雪愤怒的瞪着沈阡陌,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简直要喷出火来。
沈千沫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千雪,淡淡的说道:“二妹,我今日精神不济,若是你还不走,我的手可就没力了,到时你别怪我划花了你的脸。你不希望你的脸变成跟我一样吧。”
沈千雪虽然刁蛮跋扈,到底也不是笨蛋,跟受辱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脸蛋比较重要。只能先暗自忍下这口气,满脸不甘的离开了。心里暗暗盘算着,今天这笔账,无论如何也要跟沈千沫算清楚。
呼!沈千沫重新靠在床头喘息。这副身子果然还是太弱了,否则以自己原来的体质,怎么可能这样就感到累了?
绿竹和徐嬷嬷也松了一口气,看向沈千沫的眼神也不一样了,绿竹更多的是兴奋,小姐今日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敢跟沈千雪正面对峙,还没有吃亏,以后终于可以不用再受那帮人的气了!
徐嬷嬷更多的是欣慰,经历一场大火,让小姐变的坚强了。夫人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姐不再吃苦,平安喜乐!
对付沈千雪这样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就要像她解剖尸体一样,下刀快很准。沈千沫一边吃着刚才那碗没吃完的粥,一边在心里暗道。
吃完粥刚想趁着现在精神稍微好点,去外面院子里看看,又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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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来的是沈国公沈易安和沈千雪的生母崔氏,也就是原主的父亲和母亲。看来是沈千雪去告过状了。沈千沫还是懒懒的斜躺在床上,横竖她现在重伤未愈,不起来见礼也没人会怪她。
见二人进屋,她身子未动,只对着二人叫了一声:“父亲、母亲。”这样的叫法还真是不太习惯,她叫的略有些生硬,神色也不太自然。
不过二人并未在意。在沈易安眼里,自己这个大女儿本来就是个别扭的人,每次见了自己总是呆呆的站在一旁不说话,连正眼都不敢看自己,一点都不像二女儿甜言蜜语,贴心懂事。他见到沈千沫自然而然就想到她的生母、他的原配妻子,谢芸。
谢芸是父母为他挑选的妻子,是苏州谢家嫡女。苏州谢家是大晟朝有名的书香世家,创办的璧山书院不知为大晟朝输送了多少人才,朝中超过半数的官员都出身璧山书院。只是谢芸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为人太过正统,夫妻生活缺少情趣,因此沈易安对谢芸更多的是敬重,而不是喜欢。
他中意的是像崔氏那样温柔娇媚的女子,会服软,懂撒娇,知道怎么伺候他舒服,让他的大男子主义得到充分的满足。
谢芸自诞下一女后身体变得病弱,三年后就去世了。在那期间,自己在这个家里最敬畏的人,父亲老国公也病逝了。于是他不顾母亲的反对,将崔氏扶为正室,并将谢芸留下的女儿交给崔氏抚养。自此之后,他便对这个嫡长女从未上过心。
一年前,荣王府欲与国公府结亲。自己原本想将二女儿沈千雪许配给荣王世子,可是遭到自己的母亲强烈反对。沈老夫人自老国公病逝后一直隐居佛堂,不理家事,却在得知他这个决定后,从佛堂出来狠狠骂了他一顿,说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她一个小妾生的女儿,如何能嫁入荣王府成为世子妃?”
沈易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沈老夫人这话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因为他就不是嫡长子,也不是沈老夫人所出。他是小妾所生,一出生自己的亲生母亲就难产而死,他便由沈老夫人抚养长大。要不是他大哥沈维安英年早逝,老国公死后这个沈国公的位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坐。
没办法,他只能将定亲人选换成沈千沫。为这,崔氏和沈千雪没少在他眼前哭闹,可是他迫于沈老夫人的威势,也无能为力。
为此,崔氏更是恨死了沈老夫人。这个老不死的,从自己进门那天起就给自己脸色看,现在避居佛堂了还要来坏她好事!她真是越想越不甘心。此时见到沈千沫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脸还被火烧伤了,她觉得心中的怨气终于缓解了一点。
崔氏假装关心的几步上前,一脸惋惜的说道:“可怜的沫儿,怎么伤成这样了,快让母亲看看,伤势如何了?”说着,便来扯沈千沫脸上的面纱。
怎么这娘俩一个样,都这么想扯自己脸上的面纱!沈千沫在心里暗叹。她下意识往里避了避,转过脸去避开崔氏的手,淡淡的说:“多谢母亲关心,只是女儿脸上的伤有点恐怖,怕吓坏了母亲,等日后好一点了再看吧。”
崔氏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我是你母亲,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做母亲的怎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呢?”
果然崔氏的脸皮有够厚的,演戏的本事也很强。沈千沫想,既然你这么想看,那就成全你吧。于是她一把扯下脸上的纱巾,面对着崔氏,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好意,是女儿多虑了。”
崔氏没想到沈千沫会主动扯下面纱给她看,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清沈千沫脸上的伤疤,“啊”的惊叫一声,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
伤疤从左脸耳朵下方一直延伸至下巴,斑驳狰狞的横布着,面积虽不大,可是由于刚抹了药膏,颜色黑黑红红的,确是有些恐怖。
沈千沫的确是有意要吓吓崔氏的,见她真的被吓到了,心里嗤笑一声,重新将面纱系好,面上却是一副惶恐的模样,说道:“吓到母亲了,请母亲恕罪。”说罢,眼里还流露出一丝悲伤。
沈易安见到沈千沫的脸,内心也是一惊。他不知道沈千沫居然伤的这般严重,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容貌被毁,要是被荣王府知道了,这门亲事还能成吗?见她低头凝眸,眼里悲戚的神色,心中倒是升起一股怜惜之意。见崔氏一脸惊恐,不禁对她产生些许不满。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怎样都不嫌弃,这么快就打自己耳光了。
崔氏见沈易安瞪自己,不禁委屈的说:“老爷,我只是担心,沫儿她变成这样,与荣王府的亲事该如何是好?”
提起这个,沈易安更是头大。不过见到沈千沫悲戚的神色,他倒是觉得一阵怜惜,难得柔和的对沈千沫说道:“沫儿,府医可有来看过?他怎么说?”
沈千沫抬头,对沈易安回答道:“多谢父亲关心,府医刚来看过,替女儿换了药。府医说这烧伤不比平常受伤,复原需要时日,也无法保证能恢复如初。”
这么说,很可能永远好不了?崔氏心中暗喜,这样一来,这丫头与荣王府的亲事势必结不成了,雪儿的机会来了!她假意伤心的说道:“老爷,沫儿真是太可怜了,原本如花似玉的模样,现在却……我听说,宫里的王太医专治烧伤烫伤之类,不如改日向皇上求一求,请王太医来府中替沫儿看看,可好?”
这样一来,沈千沫被毁容的消息就传出去了,不怕荣王府不知道。
王太医的名声,沈易安也知道。听崔氏这么一说,也觉得可行,当下点点头,说了声好。他也思索着,沫儿毁容的事情要怎么向荣王府解释。两人各有所思,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沈千沫保留着原主的记忆,自然也知道自己跟荣王世子孟允策订过亲,只是没有孟允策这个人的印象,看来两人是没见过面。
在原主的记忆中,孟允策是个放浪不羁的花花公子,平时最常出入的地方就是青楼妓院。她向绿竹和徐嬷嬷二人求证,也被二人证实。
绿竹一脸愤慨的说道:“小姐有所不知,奴婢可听说夫人正打算着在小姐嫁过去后,也将二小姐也嫁入荣王府,听说还要让老爷以平妃之位嫁过去呢!”
姐妹二人共事一夫?沈千沫想起来就恶寒。她想到,难怪崔氏刚才走的时候一脸喜色,估计是看自己被毁容了,荣王府就算不来退亲,自己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到时再把沈千雪嫁过去,就顺利的多了。
现在沈千沫只希望荣王府听到自己毁容的消息后来退婚了。要是果真如崔氏所计划的那样,姐妹二人共事一夫,不说别的,单就是应付沈千雪那无理取闹的性子,自己就要疯掉了。她可还想着,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要利用沈千沫这具身体,在这里活的风生水起,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她对绿竹和徐嬷嬷二人说道:“你们把我容貌被毁的消息传到荣王府去,说的越严重越好,最好是丑的不能见人那种,我就不信,凭孟允策那种品性,会不来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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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千沫便带着绿竹和徐嬷嬷二人来到当日着火的小院。
沈千沫在这个小院住了十多年。她三岁那年谢氏去世,她便交由崔氏抚养。崔氏本就对谢氏心怀怨恨,自然不可能喜欢她留下的这个女儿。沈老夫人在时,崔氏还有所收敛,面上还过得去,自沈老夫人心灰意冷隐居佛堂、崔氏成为国公府当家主母后,便直接将她扔到了这个国公府最为偏僻冷清的小院,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被火烧后的小院愈发破败不堪,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由于小院本就是个无人打理之地,徐嬷嬷在沈千沫的指示下又特意不让人进出,因此现场倒是没怎么被破坏。
沈千沫在进入着火的那个房间以前,示意绿竹和徐嬷嬷也系好面纱。虽然过去了好几天,但是火灾现场还是会有一些有害气体和炭粉尘,如果不戴面纱,要不了多久,鼻孔和口腔内就会充满黑色的烟,呆久了伤身。
三人准备好之后,进入房间。沈千沫静静观察着房间四周。要找到起火原因,就要先确定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准确的说是要先确定火源所在。沈千沫从损坏程度较轻的外间开始,细细的查看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没办法,这里没有任何技术工具,只能靠自己一双眼睛了。
绿竹和徐嬷嬷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忽然觉得这样的小姐她们似乎从未见过,那从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冷静睿智的光芒,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绿竹,你说你那天就睡在这里,是吗?”沈千沫在外间一张小床边细细查看,问道。
“是的,小姐。”绿竹回答:“那日,奴婢伺候小姐躺下,便在这里睡觉。也不知为什么,一躺下就睡着了,等奴婢醒来时,发现已经在外面了,当时房间里的火势已经很大,奴婢四处找你都找不到,就想着小姐是不是还在房间里,正想冲进去找,就看到小姐从房里面出来,倒在门口。”
这么说来,一定有人动过手脚,否则绿竹没道理会睡得这么死。沈千沫沿着窗台细细查看,蓦地发现窗台边有一些白色粉末,由于混杂在黑色的烟尘里面,并不是很显眼。她让绿竹将这些白色黑色混杂的粉末用一块丝巾包上,随后进入里间。
里间是沈千沫睡觉的地方,并不大,家具也不多,用两个字形容就是“简陋”,可以想见沈千沫在国公府的日子有多凄凉。
原主爹不亲娘不爱的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还能够长大成人,不得不说徐嬷嬷和绿竹居功至伟。要不是二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原主不会这么顺利长大。可惜,终究还是防不胜防的被算计了。18岁,本该嫁入荣王府成为世子妃,就算不得世子疼爱,至少也有了体面的身份和地位,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就死了,还真不是一般的惨哪!
沈千沫为原主的悲惨感到心疼,更坚定了信念,一定要代替原主好好的生活下去,从此以后,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她沿着墙壁细细查看。国公府已将这次起火定为意外。在古代,木质结构的房子加上使用蜡烛油灯频繁,起火这样的意外事件是很平常的。但是沈千沫并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蜡烛等引起的燃烧,开始会有阴燃,然后才有明火,而看这里燃烧的程度,不像是这种情况。
她注意到梳妆柜后面的墙壁缝里掉落着一幅水墨画,这幅画是谢氏生前所画,是原主最喜爱的一幅画,一直挂在上面的墙上。
沈千沫捡起地上的画。这幅画只被烧了一个角,大部分面积没有过火,也没有烟熏的痕迹。画的木框架炭化严重,炭化部位和未炭化部位界限分明,倾角很直,说明火烧到这幅画的时候直接就是明火。应该是有明火引燃了原本挂在墙上的画,画被点燃后,因为受力倾斜,从墙上掉到梳妆柜和墙之间的缝隙里,导致没有燃烧完全就熄灭了。
那么这个引燃的明火又是哪里来的呢。梳妆台临近窗户,她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有被撬过的痕迹。这么说来就是有人在那天晚上撬开窗户,将已经点燃的明火扔进了房间,刚好引燃了那幅画,画被点燃后从墙上掉了下来,恰好夹在这个缝隙里,导致没有燃烧完全就熄灭了。
没想到,谢氏生前留下的这幅画成了寻找火灾真相的关键。沈千沫也只能理解为,是谢氏在天有灵了。只是自己懂得这些道理,国公府的人不懂啊,要怎样才能揪出这个纵火的人呢?
她秀眉微蹙,能在国公府深夜纵火行凶的,肯定是府内之人。心念一转,她来到窗户外面。窗户外面是一片泥地,原主闲来无事种了一点花花草草。这么一看,果真被沈千沫找到了一对脚印,由于被旁边的几树海棠花遮盖,并不能轻易发现。
沈千沫是谁,从事法医鉴证工作多年,她一眼便看出这对脚印一深一浅,明显这对脚印的主人是个跛子。她问绿竹和徐嬷嬷:“府内的家丁小厮里面,有谁是腿有残疾的吗?”
绿竹和徐嬷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人,赵三槐。
赵三槐是府里的帮厨,来国公府的时间只有几个月,由于平时对绿竹和徐嬷嬷还算客气,不像有些下人因为沈千沫的不得势而给她们脸色看,因此二人对他的印象还挺好。二人真是想不到,赵三槐会是纵火之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徐嬷嬷感叹道。绿竹更是气得牙痒痒,亏她平时见了赵三槐,还一口一个赵大哥的叫着,真是呕人。
只是赵三槐与她们小姐无冤无仇的,为何要纵火行凶呢?绿竹心中疑问。
沈千沫和徐嬷嬷对望一眼,心道绿竹这丫头还真是天真。若非背后有主使之人,赵三槐一个刚来国公府没多久的下人平白无故的在沈千沫独居的小院放一把火,有什么好处?
只是这主使之人是谁?是崔氏还是沈千雪,或者是二人合谋,又或者是另有其人?这些沈千沫暂时无法查证,现在也只能从这个赵三槐开刀了。
不过尽管赵三槐是一个下人,但毕竟不是她手下的人,而且以沈千沫在府里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动他的,她需要有人支持。这时她想到了沈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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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夫人自老国公病逝,亲生儿子又意外而亡后心灰意冷,避居佛堂好多年了。
以前的沈千沫是万不敢主动去见老夫人的,生怕被崔氏母女知道了受折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在小院里呆到出嫁就好。
可是现在的沈千沫不一样了,她打定注意,是势必要退掉荣王府这门亲事的,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在府中的地位会更加艰难,一个被毁容退亲的女子,就算你是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又如何,在这个注重名声的大晟朝,一样嫁不到好人家。
所以,以自己现在的境况来看,依靠沈老夫人这棵大树,也是一种逼不得已的选择。
次日一早,沈千沫便去佛堂见沈老夫人。佛堂建在国公府的北面一角,环境清幽,庄严肃穆,很适合清修。沈千沫在佛堂外站了半个时辰,进去通传的嬷嬷才出来说:“大小姐,老夫人有请。”
“多谢嬷嬷。”沈千沫有礼的对嬷嬷点点头,没有一丝不耐烦。嬷嬷眼底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对沈千沫的冷静和沉得住气表示赞赏。不愧是有谢家血统的孩子,果然这气度就是不一样。
沈千沫随着嬷嬷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间古朴的房间门前,嬷嬷在门口禀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老妇人略带威严的声音。
嬷嬷推开门,请沈千沫进去。沈千沫对嬷嬷点头致谢,随后迈进了佛堂的门槛。
房间里面光线略暗,布置的清净雅致,正中放置着佛龛,香烟缭绕。佛龛前面的锦团上跪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衫、鬓边霜白的老妇人。见沈千沫走进,她缓缓转过头,沈千沫对上了一道略带威严和审视的目光。
她恭敬的行礼,说道:“沫儿见过祖母。”沈老夫人继续审视了她一会儿,沈千沫也不闪躲,坦坦荡荡的对上她的眼神,见她有起来之意,上前搀扶道:“祖母小心。”
扶着沈老夫人在椅上坐下,沈千沫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说道:“沫儿不孝,许久未曾来问候祖母安好,请祖母责罚。祖母这一向身体可好?”
沈老夫人听她说的真切,神色稍霁,轻轻点头道:“你受伤的事我听说了,怎的不多休息些时日,如今身体怎么样,伤势如何了?”
“多谢祖母关心,府医说身体只要好好调养,并无大碍,只是脸上的伤较为难治,可能要多费些时日。”沈千沫答道。
沈老夫人轻叹一声,“唉,真是难为你了。”瞧着沈千沫一副无争无求的模样,倒是跟她娘当年一个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淡然的性子,才不招易安疼爱。
她因着谢家的名望,当年对谢氏多番维护,可是最终还是让崔氏这个狐狸精钻了空子。后来她也懒得管这些烦心事了。一年前她出面替这丫头争取到了荣王府这门亲事后,只望她能平平安安的等到出嫁,也算对得起老头子的托付和谢家的情谊了。
没想到,临了还来这么一出,真是天不遂人愿啊。如今只盼那荣王府是个明白事理的,不要因为这丫头容貌被毁就来退婚了。
沈千沫可不是来看沈老夫人缅怀过去的,她配合的露出一抹悲戚的神色,还故作坚强的说:“祖母不必挂心,沫儿不在意。只是……”她“咚”的一下便跪在地上,“沫儿有一事,还请祖母做主。”
“何事?”沈老夫人被她突然跪地吓了一跳,说道,“起来说话。”
沈千沫起身,说道:“昨日,沫儿觉得身体好些了,便去了一趟着火的院子收拾东西,谁知竟被沫儿瞧出一些端倪,思前想后,沫儿越发觉得这场火有些蹊跷。”
说沈千沫把她在火场的发现和自己的怀疑向沈老夫人一一说了一遍,当然她只说到了赵三槐,并没有说到崔氏母女。赵三槐只是个下人,只要沈老夫人发话,审问他就没问题。可是崔氏母女暂时还不到动她们的时候。
沈老夫人当家国公府几十年,自是成了精的,她本就怀疑这场火不寻常,现在听沈千沫这么一说,不管是为了老爷子临死前的托付还是谢家当年对沈府的情谊,自然没有不支持她的道理,只说让她放手去查,还把宁嬷嬷指派给她做助手,其实更多的是为了给她撑场面。国公府上下谁不知道,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有宁嬷嬷在,就相当于老夫人在一样。
宁嬷嬷就是刚才那个引路的嬷嬷。沈千沫谢过老夫人,又对宁嬷嬷表示了足够的尊重。宁嬷嬷本就对谢氏有好感,现在见沈千沫有其母之风,也愈发欣赏她。
有了老夫人的支持,沈千沫处理起事情来就有了底气。她做事不喜拖延,一出佛堂就差绿竹把国公府的下人全都叫到前院,并差人把沈国公、崔氏、沈千雪以及其他几个姨娘也请了来。
沈易安一行几人来到前院的时候,发现府里的下人齐刷刷站了一院子,沈千沫站在高处的廊檐上,正冷冷扫视着前面的人群。旁边站着的那个婆子,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老夫人身边的宁嬷嬷。这丫头想干嘛?沈易安微微皱了皱眉,不悦的问道:“沫儿,你这是为何?”
沈千沫见沈易安到了,对他行了一礼,说道:“父亲,女儿今日请父亲过来,是想让父亲替女儿主持公道。”
崔氏在一旁冷言冷语的说道:“沫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要主持公道,你把下人全都叫起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怕你父亲对你不公道想威胁他吗?”
沈易安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冷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看向沈千沫。
沈千沫不理崔氏的挑拨,她直面沈易安,对他说:“父亲也知道女儿前些日子遭了大火,死里逃生。现在女儿查出这场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纵火,加害女儿。因此还请父亲为女儿主持公道,严惩凶手。”
说完,她偷眼看崔氏和沈千雪的表情。崔氏明显大吃一惊,颇显意外,而沈千雪的表情倒颇有些玩味,她既不吃惊也不胆怯,不过沈千沫却眼尖的在她的眼里看到一抹慌乱,还注意到她两只手紧握成拳,掩入袖子里。这是紧张的表现。
莫非这场火与沈千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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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安听了沈千沫的话,也颇感吃惊。他一直以为这场火是意外,怎么还是有人蓄意纵火呢?他半信半疑的看着沈千沫说:“沫儿,可是有什么发现?”
“是的。”沈千沫点点头,说道:“昨日沫儿去院里收拾东西,偶然发现了一些东西,可以证明起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沈易安看向宁嬷嬷,问道:“你去见老夫人了?”
沈千沫点头应是。沈易安说:“既然老夫人派了宁嬷嬷过来,想必是已经相信你了。有老夫人支持,你就把你的证据拿出来吧,若是属实,为父定会替你做主。”
“多谢父亲。”沈千沫道完谢,便转身示意绿竹。绿竹对着下面站的齐刷刷的一帮下人喊道:“赵三槐,出来。”
下面鸦雀无声。半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瘸一拐的站了出来。男子中等身材,相貌生的极为普通憨厚,倒不像是奸恶之徒。沈千沫倒是有点意外。
男子向众人行了一礼,颤抖着声音说道:“小的赵三槐,见过老爷、夫人、小姐。”
看样子是个不经吓的。沈千沫神色一冷,厉声说道:“赵三槐,你可知罪?”
赵三槐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说道:“大小姐,小的……小的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小姐明示。”
沈千沫冷笑一声,“我问你,着火那天,你在何处?”
赵三槐回答:“小的……小的那天在房里睡觉来着,听见吵嚷声才醒过来,就跟他们一起赶来救火了。”
“是吗?”沈千沫说道:“这么说,你从未去过小院附近了是吗?”
“是。”赵三槐一口咬定。
沈千沫点头,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如此,昨日我在小院屋外发现了几个脚印,便让人拓了下来,绿竹,让他把鞋脱下来,跟上面的脚印合一下,看看是否一致。”
绿竹应声上前,拿出一块白色纱布,上面赫然拓印着一个大脚印。赵三槐僵持了一下,见没办法脱身,只得脱下鞋子,让绿竹比对。
“小姐,大小完全一致。”绿竹朗声对沈千沫禀报。
“赵三槐,你怎么解释?”沈千沫问道。
“单凭一个拓在纱布上的脚印怎能证明这就是我的脚印,大小姐,小的冤枉,小的真的没做过。”赵三槐拼命磕头,没一会儿额头便磕出了血,血淋淋的流了一脸,几个胆小的丫鬟和姨娘纷纷侧过头,不敢再看。一旁的下人也议论纷纷,很多人都不相信,平时老实巴交的赵三槐会做出这种事情。
沈千沫神色不变,她拿过绿竹手上一截竹管,把玩着,平静的说道:“赵三槐,你不必如此。这截竹管你可认得?这是刚刚在你房里搜出来的,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我已经让府医检验过了,跟我在小院窗台上找到的白色粉末是同一种迷香的成分。对于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赵三槐抬头看着沈千沫手中的那截小小的竹管,面如死灰的瘫倒在地,心中后悔万分,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竹管扔掉,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他来府里没有多久,真是想不明白,人人都道这个大小姐呆笨可欺,可今日一见却如此精明。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沈易安见赵三槐瘫倒在地无话可说,分明是承认了,顿时怒不可遏,府里一个下人居然敢在嫡出大小姐的院里纵火行凶,这国公府的内部管理乱成什么样了?他怒声问道:“你个狗奴才,你为何要纵火行凶,有何企图?”
赵三槐只是拼命磕头,一叠声的求饶:“求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
沈千沫见他再这样磕下去,就要没命了,她倒不是想要赵三槐的命,只是想借此机会树立一下自己在府里的威信,让全府上下知道,自己这个嫡出大小姐,并不是好欺负的。今日见目的已达到,便不再多做纠缠,对沈易安说道:“父亲,看他嘴巴挺严的,不如先把他关起来,改日在审问吧?”
沈易安也烦这种见血的事情,既然沈千沫这么说,就顺水推舟的摆摆手,说道:“来人,把他拉下去,关进柴房,严加看管。”
赵三槐被拉下去之后,沈千沫对着院子里神色各异的一众下人朗声说道:“大家也看到了,今后希望每个人都恪守本分,老老实实做事,国公府不会亏待了你们,但是要是有不老实耍手段的,国公府也不会心慈手软。好了,大家散了吧。”
“是。”下人们应了一声,四下散去。从此,对这个大小姐,他们都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崔氏、沈千雪及其他姨娘们则面色阴晴不定,各怀心思。倒是下学后跟着来看热闹的沈明轩一脸崇拜的看着沈千沫,心想,这个大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被关在柴房的赵三槐当天晚上就死了。第二日,看守的下人打开门给他送食物的时候,发现他浑身是血的卧在柴堆里,旁边掉落着一把染血的柴刀。
沈千沫亲自去看了赵三槐的尸体,根据她的初步检验,死亡时间是在凌晨1点至2点之间,也就是丑时,致命伤是脖颈处一道长约10公分的伤口,失血过多而亡。看伤口形状与旁边掉落的柴刀相吻合。从伤口纵深走向及深度来看,确认是自杀无误。这么看来,赵三槐是用这把柴刀抹了脖子。
沈千沫看着赵三槐的尸体,一声轻叹。她本无意害人,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保护自己。赵三槐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从他救了绿竹就可以看出来。
绿竹那天被下药迷晕,醒来后却已在房间外面,想必是赵三槐把她救出去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纵火呢?到底是谁指使他,他又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的指使?现在赵三槐已死,线索就断了。看沈千雪当日的表现,似乎与此事有关,但是凭沈千雪的个性和能力,是她的主意吗?
沈千沫秀眉微蹙,正沉思者,旁边绿竹已经又忍不住干呕了。
这丫头是第一次看见血淋淋的尸体,本来她不敢进,见沈千沫要进去,凭着保护小姐的信念才鼓起勇气跟进去。看到赵三槐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尸体,她忍不住惊叫起来,连连干呕。见自家小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怎么也想不通,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沈千沫无奈的瞧她一眼,对旁边的家丁吩咐道:“将他好好安葬了吧,还有替我打听一下他的家人,多给他们一点补偿。”
“是,大小姐。”几个家丁应声道。他们也觉得很意外,这个大小姐居然面对尸体都面不改色,赵三槐纵火行凶想要加害大小姐,大小姐还要好好安葬他,还不忘照顾他的家人,如此宽宏大量,宅心仁厚,真是世间少有啊。
于是,沈千沫在国公府的声望愈加高涨,下人们对这个以前不看在眼里的大小姐再不敢小觑。
宁嬷嬷回去后将那天的情况向沈老夫人细细说了一遍,话里话外对沈千沫也是赞赏有加,老夫人也颇感欣慰,让宁嬷嬷日常多留意照看这丫头。崔氏和沈千雪虽然气得牙痒痒,但是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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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个小院被火烧的不成样子,沈千沫也没有再回去,崔氏另外给她拨了一个院子,院名还挺好听,名唤“风荷院”。
沈千沫便安心地在风荷院住下来。沈千雪这几日没有来找她的茬,她便乐得轻松,闲时看看书、赏赏花、听听雨,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权当把这里当做是度假了,而且还是无污染纯天然的度假胜地。
她悠闲的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一晃一晃的打瞌睡,心里想着,现在就等着荣王府来退婚了,只是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正思衬着是不是得派个人去荣王府谈谈口风什么的,绿竹一路小跑着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姐,荣王……荣王府,来退婚了。”
终于来了吗!沈千沫满意的一笑,问道:荣王府派了谁来?”
“是荣王世子亲自来的。”绿竹回答道:“小姐,老爷叫你过去呢!”
沈千沫想了想,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将面纱系上,对绿竹道:“走吧。”
来到前厅,沈千沫发现除了沈国公以外,崔氏和沈千雪也在,还有一名正在饮茶的紫衣男子。想必这就是荣王世子了孟允策。
沈千沫暗自打量了一眼,五官俊逸,气度不凡,毕竟是皇室中人,只是样貌偏阴柔,不是自己欣赏的类型。
孟允策听到有来人,转过头,便看到从门外袅袅走进一名窈窕清丽的女子。月白色衣衫,脸上系着一块白色丝巾,夕阳暖暖的光晕照在她身上,映衬着她清澈淡然的眼眸,宛如仙子降临。
孟允策看的有些呆了,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他还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因着京城流传的关于沈家大小姐呆笨痴傻的坏名声,他对于这门亲事一直都是反感拒绝的。自从与沈千雪好上之后,更是打定了注意要退亲。只是退婚总要有个理由,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理由,他当然不会放弃。
今日一见,虽然这沈家大小姐不像传言中的那样不堪,但是她蒙着面纱,看来容貌被毁是事实。若自己娶了一个丑八怪为妻,让他在亲朋好友中还有何脸面?
沈千沫走上前向众人见了礼,便侧立一旁。沈易安有些为难的对沈千沫说道:“沫儿,孟世子说要退婚,你看……”
若是老国公在世,对于荣王府随意退婚的行为定会破口大骂,据理力争,可是沈易安不敢,他的出身造就了他谨小慎微的性格,他不会轻易得罪荣王府,所以只好把沈千沫叫来,让她自己面对这个尴尬。
沈千沫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既然孟世子来退婚,定是有他的理由,国公府也不好强人所难。”
孟允策心道,算你识相。只是见到沈千沫浅笑盈盈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有点移不开目光了。
沈易安提醒道:“沫儿,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你被退婚,加上你的容貌又……今后你的生活……”
“父亲,既然孟世子不愿意娶女儿,若是我们强行履行婚约,女儿嫁过去以后也不会有幸福的,就依孟世子之意吧。”沈千沫态度坚决的回答。
“也罢。”沈易安见沈千沫坚决,也就顺势而下同意了,反正他当初也没想着为沈千沫争取,而与荣王府闹上一番。
孟允策见退婚成功,与对面的沈千雪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二人自以为做到隐蔽,却正好被沈千沫看到,暗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对上的?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还是无果。
接着,孟允策站起身,对沈易安说:“沈国公,本世子今日前来,除了退婚,还有一事相求。”
“哦,孟世子有何事?”沈易安问道。
“本世子想求娶贵府二小姐千雪姑娘,还请沈国公玉成。”
孟允策这番话如惊天雷一般,惊得沈易安张大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崔氏却是一脸欣喜的看着孟允策和沈千雪二人,心花怒放。沈千雪喜不自禁,一脸娇羞的望向孟允策,两人深情对望,旁若无人。
沈千沫暗自冷笑,这孟世子还真是急不可耐,这边刚退完与自己的婚事,就提出要娶他的妹妹,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其实孟允策的确是非常反感与沈千沫的婚事,因为他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他的妻子自然也应该是倾国倾城、出色不凡的女子,可是父母却为自己选择了沈千沫这样一个平庸不堪的寻常女子,他自然是不甘心。
从外貌上来讲,沈千雪基本符合他的要求,只可惜沈千雪并非嫡出,因此她嫁过去只能作为侧妃。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沈千雪看来,只要能抢到沈千沫的东西,不让她好过,自己就成功了。现在沈千沫被毁容了,婚事也告吹了,更重要的是,她原本的夫君变成自己的了。沈千雪觉得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沈易安对于孟允策拒娶大女儿转而求娶二女儿的行为也表示不能理解,不过对他来说,能攀上荣王府这棵大树,嫁的是大女儿还是二女儿也没什么区别。
对于孟允策的请求,沈易安自然是答应的,待送走了孟允策,见崔氏和沈千雪欢天喜地的回房后,他又想想有点对不起沈千沫,见沈千沫一脸平静的告退,他感到几分歉疚。
沈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险些晕倒。这个荣王世子果然是好样的,这婚事想退就退,想求就求,简直不把沈国公府放在眼里。她冷静下来之后,让宁嬷嬷把沈国公找来。
沈国公在老夫人的佛堂呆了半天,灰头土脸的出来了。第二日,他便一纸上书,请求明德帝为自己的大女儿赐婚。
其实这是老夫人的主意。她也是为沈千沫考虑,沈千沫现在容貌被毁,又遭退婚,年龄也老大不下了,在大晟朝这样注重女子名誉和容貌的时代,她似乎什么优势都没有了。若是求得皇帝赐婚,那么还可以找到体面一点的人家。
沈千沫听到赐婚的消息后,简直欲哭无泪。心道,这沈老夫人也算是对自己仁至义尽了,居然想到用赐婚这招帮助自己。可是自己能够拒绝吗?她是真的不想这么快就嫁人啊!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干呢,比如赚赚钱,她听徐嬷嬷说谢氏给自己留下了好大一笔嫁妆,其中还有两家位于京城朱雀大街的店铺;比如验验尸,听说京城最近治安不太好,很多命案发生;还有研究研究穿回去的方法,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个没电视、没电脑、没网络、没手机的世界里啊。
现在她只希望那个老皇帝日理万机,没空理这些赐婚什么的芝麻小事了。
不过她低估了老皇帝的工作效率。没过几日,宫里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沈国公府嫡长女沈千沫才德兼备,温良敦厚,特赐予煊王孟元珩为妃,择日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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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煊王孟元珩又是个什么鬼?沈千沫真是很郁闷,为什么自己刚想办法退掉了一门亲事,这么快又来了一门。就不能让自己做个安静的大龄剩女吗?
绿竹和徐嬷嬷得知皇上赐婚高兴的不得了,一听到赐婚的的对象是煊王后,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一副苦瓜脸,就跟吃了黄连似的。
“怎么了,莫非这个煊王有问题?”沈千沫不解的问道。她搜索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发现两人没有过交集,也没什么关于煊王此人的信息。也难怪,原主原本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安稳过的日子,也不能苛求她对时事政治有多了解了。
“小姐,不是有问题,是有很大的问题啊!”绿竹一脸担忧的说道:“这个煊王他不仅双腿残废,听说还……还……”绿竹支吾了许久,还是说不出来。
徐嬷嬷在旁边一声叹息,接着说:“小姐,据传,煊王不仅双腿残疾,而且还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这个词沈千沫不太能接受,在脑子中消化了一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连堂堂王爷不能人道这种**的事情都知道,京城百姓的八卦能力果然不同凡响。
想到这儿,她轻笑了一下,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很好?好在哪里?煊王不能人道,嫁过去就相当于守活寡,这样也很好?绿竹和徐嬷嬷瞪大眼睛望着自家小姐,心想:小姐该不会是吓傻了吧?也是,自从那场火之后,小姐的表现就一直不太正常,该不会那场火伤的不仅是小姐的脸,还被烧坏了脑子吧?
沈千沫看着她俩傻眼的表情,暗自好笑,说道:“放心吧,你家小姐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作为自己未来成亲的对象,沈千沫对煊王其人特意打听了一番,越发觉得老皇帝这个赐婚的对象选的正合她意,不过他不赐婚就更好了。
煊王府在大晟朝可谓威名赫赫,前前任煊王、前任煊王均是天下人敬仰的英雄,一生抗击外敌,保家卫国,击退了无数次北狄、西凉等边境小国的侵犯。可惜都英年早逝,两人都没活过40岁,前任煊王战死沙场时,现任煊王孟元珩才16岁。
煊王府人丁单薄,前任煊王去世后没几年,前任煊王妃也郁郁而终,之后便一直由孟元珩以病弱之躯支撑起了整个煊王府的家业,距今已有7年。
关于7年前的那场战役,现在京城百姓说起来还是不胜唏嘘。
当时北狄30万大军侵犯边境,一个月之内连夺三座城池,正阳关告急,全国惊动,举朝震惊。若是正阳关被破,北狄大军便可以长驱直入,直指京都。前任煊王临危受命,亲率10万大军支援正阳关,10日之内便逼退敌军三十里,夺回2座城池。却在攻打靖州城时遭遇敌军暗算,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孟元珩只身赶赴战场救父,将北狄大军赶出边境线外,回朝时却只带回了前任煊王的骨灰,自己也伤痕累累,双腿残废。此后,孟元珩继位煊王,深居简出,避不见客,煊王府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沈千沫虽然没有见过孟元珩,但是在这些描述中还是可以想见16岁之前的孟元珩是如何的志得意满,风光无限,而这样一个天之骄子,面对双腿残废,成为废人的事实,又该如何承受?
不过对于她来说,相对那些身体健全的皇子王孙之类,煊王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选了。身体残疾,不能人道?那么应该不会娶一大堆小妾姨娘之类的,让自己闹心吧。父母双亡,人丁单薄?那么就说明煊王府人事关系简单,还不用看公婆的脸色。冷心绝情,性格冷漠?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的婚姻生活自己有充分的自由空间呢。
就在沈千沫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又有一个消息传来:煊王请旨,由于身体抱恙,还未复原,请皇上准许将婚期延迟一年,若一年后身体康复无恙,再遵旨完婚。
煊王府这么说,明德帝也只能准旨。煊王身体病弱人尽皆知,他没有直接拒婚而只是延迟婚期,已是给足皇帝面子了,明德帝自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沈千沫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为煊王竖个大拇指。瞧人家这番话说的多有水准啊,一年后若是身体还是没有康复,婚期自然还是可以延迟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煊王的身体何时能康复,康复到何种程度才可以完婚。
既然煊王如此“体恤”她,她自然是要领情的。只是其他人可未必这么想,比如崔氏和沈千雪。因着沈千雪即将嫁入荣王府,这母女二人最近愈加猖狂起来。如今见沈千沫居然连一个残废的落魄王爷都看不上她,还故意将婚期延迟,不知明里暗里嘲笑了她多少回,在沈千沫跟前的气焰也越来越嚣张。
沈易安对于煊王延迟婚期一事并不上心,横竖他对这个大女儿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反正皇上赐婚的圣旨已下,煊王府早晚要来娶人的,早一年晚一年对他而言没有分别。
沈老夫人虽然大约猜到了煊王的心思,不过对于煊王府,她还是有几分忌惮,因此也只能静观其变。
沈千沫自己倒是云淡风轻,好像这个事件的主角不是自己一样,只是那天在见到沈易安的时候,向他提出,如今自己婚事已定,自己亲娘当年留下的嫁妆是否可以交给自己保管了。她可记得,谢氏的遗言是说等沈千沫及笄那年便将嫁妆交给她的,如今她都18了,照理说崔氏早该交出来了。
说起这个事儿,沈易安也是有印象的。于是他便叫来崔氏,让她把谢氏留下的嫁妆清单并仓库里的嫁妆一起转交给沈千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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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一听,急了。谢氏的嫁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早就眼红了,现在趁千雪出嫁这个时机,她正准备着来个李代桃僵,把谢氏的嫁妆偷梁换柱一番。要是在这个时候交出去,自己这么多心思不是白费了吗?
她委屈的说道:“老爷,您是信不过奴家吗?沫儿的嫁妆,理应由我这个做娘的准备啊,怎么能交给沫儿让她自己准备呢,要是被别人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奴家呢?”
沈千沫懒得看她做戏,直接道:“母亲,女儿听说这几日府医时常出入您院里,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是吗?沈易安也看向崔氏,问道:“蓉娘,你身体不适吗?”
崔氏干笑一声,说道:“老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觉得有些胸闷头晕,便让府医过来瞧瞧,府医说许是累着了……”
“母亲如此劳累,想必是置办千雪妹妹的嫁妆所以累着了,如此沫儿怎么还能将自己置办嫁妆的事儿劳烦母亲呢?再说,母亲还要在千雪妹妹出嫁前照顾好她的身体不是吗?刚好女儿身边的徐嬷嬷也是个有经验的,想必也不会坏事儿。母亲,您说呢?”沈千沫打断她,神色淡淡的说道。
沈千沫已经知道沈千雪果真有孕,也知道了那日火灾的真相。
孟允策一直不喜欢沈千沫,与沈千雪好上以后,沈千雪又总是在他耳边说自己的姐姐是如何呆傻痴笨,搞得孟允策更加千方百计想退掉与自己的婚事,沈千雪就出了个主意,让孟允策安排了赵三槐进府,好寻机会加害沈千沫。不过孟允策倒没想过要弄死沈千沫,他也没想到沈千雪会这么狠,居然想放火烧死自己的姐姐。为这个,他还训斥了一顿沈千雪,后来在沈千雪扮无辜装可怜下掩饰过去了。
沈千雪那日因为孟允策因为沈千沫而斥责她很是生气,便向崔氏抱怨,正巧让身边的丫鬟如斓听了去。如斓与绿竹是好姐妹,平时没少给她们通风报信,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决定按兵不动。
崔氏看着沈千沫无波无澜的眼睛,心里有点慌乱。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眼神下,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莫非她知道千雪的事情了?她心中一惊,眼下不必跟她硬争,只能先来个缓兵之计了。她思索了一下,说道:“沫儿如此体恤,真是孝顺。要不过几日待我理出嫁妆清单后我们再一起去仓库清点实物,成吗?”
“不用如此麻烦了,难道我还不相信母亲吗?”沈千沫说道:“母亲只需将仓库钥匙交给我,嫁妆清单我这里已经有一份了,只要跟仓库里的实物核对一下就行。”
“就这么办吧,蓉娘,你保管了这么多年也辛苦了,从今日起便交给沫儿吧,你就安心替雪儿准备。”沈易安不知道崔氏的这些弯弯绕绕,也不想在嫁妆这种事上多做纠缠。
在沈千沫清点嫁妆的时候,崔氏在屋里心疼的卧床不起。那些准备好的赝品,是打算将嫁妆里那些名人字画调换出来的,现在怎么办,难道平白浪费了?制作赝品也是要工钱的啊!如今偷鸡不着蚀把米,怎不让她郁结?
崔氏身边的贴身嬷嬷见崔氏不舍得那些东西,便建议道:“夫人何不把那些东西放在珍宝斋,若是碰上那些个不上道的,就卖给他们,料想也识不出来。”
崔氏本是小户人家出身,目光短浅,贪图小利。听贴身嬷嬷的建议,虽觉得有风险,但是实在心疼那些银子,于是便按嬷嬷的建议去做了。
沈千沫是谁,那可是兼修过心理学的硕士,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都是一流的,听到珍宝斋掌柜见过崔氏的消息,便猜到了崔氏的打算。
既然她这么想作死,就助她一臂之力吧。沈千沫对徐嬷嬷说:“徐嬷嬷,我听说你娘家有一个远方侄子从老家来京城投靠你,是吗?”
徐嬷嬷回道:“是的,小姐。说起来老奴那个侄子也是个读书人,可惜老家那边遭了灾,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想着来这儿碰碰运气。”
沈千沫点点头,吩咐徐嬷嬷道:“明日让你那个侄子去办件事情,若是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他的好处。”
第二日,珍宝斋来了个外地客,询问店里是否有前朝画家裴之礼的名作“蝶戏图”。掌柜见是个外地来的豪客,便把他请进了内室,把那副赝品“蝶戏图”顺势卖给了他。
没想到几日后,那个外地客把珍宝斋告上了顺天府,说是珍宝斋卖假欺市。顺天府接案后去珍宝斋搜查,还真搜出了一批赝品。于是珍宝斋被查封,并处罚银5万两。
崔氏得知这个消息,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绿竹和徐嬷嬷对自家小姐真是越来越崇拜了。沈千沫依旧一副淡淡的神色,对徐嬷嬷说:“徐嬷嬷,你家侄子办事不错。近日玲珑阁应该会有一批珠宝抛售,让他尽量以低价收购,若是事情办得好,便让他做落玉坊的掌柜。”
玲珑阁是崔氏名下,而落玉坊是谢氏的陪嫁,一直也是由崔氏在打理。这些年崔氏借机不知从落玉坊私了多少东西转到玲珑阁那里。现在是拿回来的时候了。
那徐嬷嬷的侄子也是个明白人,对于这桩事情自然是花了十二分的精力去做好。几日后,他便以低于市面四成的价格收购了玲珑阁一批珠宝首饰。沈千沫见徐嬷嬷的侄子有几分经商头脑,便聘请他做了落玉坊的掌柜。原来的掌柜,早就被崔氏收买了,沈千沫自然留他不得,以他年事已高为由,给了他一笔遣散费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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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千沫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下,谢氏陪嫁的两家店铺落玉坊和一品轩的运转渐有起色。
两家店铺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地理位置优越,要不是崔氏从中作梗,也不至于搞得年年亏损。当初沈千沫拿到店铺的账目时,真是吓了一跳。亏她那时得知自己名下有两家黄金地段的店铺时还好一阵激动来着,谁知却是连年赤字的烂心苹果。
相比之下,隔壁玄武大街崔氏名下的玲珑阁和珍宝斋却风生水起,可以想见崔氏这些年不知中饱了多少私囊。
不过现在,珍宝斋被查封,玲珑阁也在落玉坊崛起后渐走下坡路,崔氏这次是真的病倒了,更为郁闷的是,她还不能拿沈千沫怎么样。自己侵吞谢氏嫁妆的事是不能见人的,若是与沈千沫死杠,被她揭发出来,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的威信和地位就没有了,在国公府的日子会很难过。为今之计,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因此这段时间,沈千沫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三不五时的上街逛逛,体验大晟朝风土人情,出入茶楼酒肆听听民间八卦,掌握当今最新天下局势。
当今中原,四分天下,其中以大晟疆土最为辽阔,物产也最为富饶,周边环列三个国家,分别是北边的北狄国、西边的西凉国和南边的南谵国,其中又以北狄最为强盛。
北狄以游牧民族为主,民风彪悍,擅长骑射,觊觎大晟疆土已久,屡屡出兵侵犯边境。7年前靖州城一役,煊王府重创北狄三十万大军,大将军贺远山被当时年仅16岁的孟元珩射杀。
贺远山是北狄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却死在大晟一个16岁的小将手上,北狄举国震惊,北狄王完颜宏主动与大晟议和,许下未来十年不出兵大晟的承诺。彼时大晟同样损失惨重,前任煊王战死,孟元珩又身受重伤,煊王府10几万大军也所剩无几。鉴于形势,大晟同意与北狄议和。那一役,可说是两败俱伤。
7年来,大晟朝在当今明德帝的治理下,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走在朱雀大街繁华的道路上,沈千沫却无端想起了煊王府。为了这样的平和宁静,煊王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前任煊王付出了生命,现任煊王失去了健康。
落玉坊坐落在朱雀大街与紫阳街的交叉路口处,地处盛京的繁华区域。沈千沫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店内一阵吵嚷声。
“大胆,本小姐看中的东西,还用得着给钱!”沈千雪尖锐嚣张的声音大老远就传入沈千沫的耳朵。
沈千沫皱皱眉,怎么又是她!这丫头怎么走到哪儿都不安份。她走进店内,见到沈千雪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落玉坊的现任掌柜徐庆舟,旁边跟着的丫鬟如锦手上拿着一套包装好的翡翠头面。
徐庆舟就是徐嬷嬷的远房侄子,三十五、六岁年纪,面相正直却不乏精明。自任落玉坊掌柜以来,工作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沈千沫对他很是满意。徐庆舟面对沈千雪的无理叫嚣也不示弱,虽然弯腰恭敬的行礼,但是依然坚持着据理力争,毫不退让。见沈千沫走进来,徐庆舟明显松了一口气,对沈千沫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见过大小姐。”
这个沈二小姐也太不讲道理了,还真是不好对付。不过大小姐一定有办法,徐庆舟如释重负的想道。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对沈千沫是极为佩服的。虽然大小姐看着温婉柔弱,可是见识和胆识却不寻常。
沈千沫对徐庆舟点点头,淡淡的扫了一眼鼻子朝天、趾高气扬的沈千雪,说道:“二妹既然看中了这套首饰,跟店里说一声即可,落玉坊自会将首饰送到国公府上,何必在这里大发脾气,丢了国公府的教养!”
哼!沈千雪冷哼一声,傲慢的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教养!被毁容退婚,现在连煊王都嫌弃你,我若是你,就算不上吊自尽,也会找家庵堂庙宇过一辈子,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听见沈千雪的话,围在落玉坊门外看热闹的人群议论开了。
“原来这就是沈家大小姐啊,看她蒙着面纱,该不会真的毁容了吧?唉,真是可惜了!”
“听说皇上给她和煊王赐婚了,但是被煊王拒绝了。”
“那她不是被退婚两次了,哎哟,这还嫁的出去吗?”
绿竹听了沈千雪的话,又听见周围百姓的议论,气得俏脸通红,怒瞪着沈千雪,要不是沈千沫拦着,估计就直接冲上去跟沈千雪大干一架了。
沈千沫只是不甚在意的浅笑了一下,朗声说道:“可惜我不是你,所以我不会这么做。被毁容、被退婚这些事错不在我,我又何必为了别人犯的错误而委屈自己呢?真正应该忏悔的不是那些犯错的人吗?”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千雪,面对这凌厉的眼神,沈千雪居然感到一丝心慌,似乎自己小心隐藏的秘密被她洞悉了一样。
她想起以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沈千沫,可是为什么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她恼羞成怒的逼近几步,抬起手便想往她脸上扇去。这是她对以前的沈千沫惯用的动作,每次沈千沫见她扬起手,不是低下头求饶,就是掉眼泪装可怜。可是现在的沈千沫已经今非昔比了。
这个沈千雪动不动就爱扇人耳光的毛病可真是要不得啊!沈千沫暗自想道。她一把抓住沈千雪抬起的那只手,目光转为冰冷,冷声说道:“二妹,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认为你还是乖乖呆在府里静养为好。”
一听这话,沈千雪脸色微变,她果然知道了吗,自己有孕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此时,一个男声传来,随即走进一个紫色锦袍男子,长身玉立,面容俊逸,正是荣王世子孟允策。孟允策一脸阴沉的盯着沈千沫抓住沈千雪的手,出声问道。
沈千雪一见来人,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世子爷,你可来了。”说罢,意欲挣脱沈千沫的掌控,却怎么也挣不开,只好梨花带雨的对孟允策说:“世子爷,救我!”
孟允策皱了皱眉,对沈千沫说道:“沈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作为长姐,怎可如此对自己的妹妹,还不快放手!”
沈千沫面容带笑,在沈千雪耳边轻声说道:“二妹若想顺顺利利的嫁入荣王府,我建议你在出嫁前安分一点。”说完,放开沈千雪的手腕,对孟允策盈盈一笑,说道:“让孟世子见笑了,千雪不懂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正在给她一些忠告,好让她更明白事理呢。二妹,你说是吗?”
沈千雪心有不甘的瞪了一眼沈千沫,走至孟允策身边,拉拉他的衣袖说:“世子爷,我们走吧。”若是她未婚有孕的事情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不要说嫁入荣王府,说不定就真的要在庵堂庙宇过一辈子了。所以,今天这个亏,她必须得吃。
可是这口气,她会讨回来的。沈千雪在心里恶狠狠的想道。
孟允策被沈千沫的盈盈一笑晃了神,待回过神来,已经被沈千雪拽着走远了。
对面清幽居的楼上,靠窗的位子坐着两个年轻男子,同样的丰神俊朗,气宇不凡。身着白衫的男子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端起手中的茶碗轻啜一口,戏谑的说道:“阿珩,这就是你那个痴傻呆笨、胆小无能的未来王妃吗?看来京城的传言真是越来越不可信了。”
对面唤作“阿珩”的男子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架轮椅。他一身玄色衣衫,更衬得他的面色苍白清冷,虽然坐在轮椅上,可浑身上下的气势竟是比对面的白衣男子还要凌厉几分。他轻启薄唇,冷冷说道:“看来卧云山庄的实力也是大不如前了,老庄主要是在天有灵,想必会死不瞑目。”
白衣男子即是江湖上神秘莫测的卧云山庄现任庄主云翳。他听了对面男子的话,面色微变的对他叫道:“孟元珩,你……你这嘴怎的越来越毒了。你等着瞧,本公子这就去把你未来王妃的底给翻过来,让你看看我卧云山庄的实力。”
“不用了,本王自己来。”玄衣男子即煊王孟元珩,他递给云翳一个“别多管闲事”的警告眼神,轻唤了一声:“长东。”
随即一阵风吹过,一眨眼,一个青衣少年已面无表情地站立于孟元珩身后,像个影子一样无声无息。
“走吧。”孟元珩话音一落,长东便推着轮椅离开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刚才还在一起喝茶的云翳。
云翳对他主仆二人的相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摸摸下巴,看着孟元珩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对面楼下缓缓而行的沈千沫,颇有深意的笑了笑,这个未来煊王妃貌似不简单,看来可以有好戏看了,今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平淡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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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沫离开落玉坊又去了一趟一品轩。
一品轩位于朱雀街尾,由于卖的是古董字画,环境相对需要清幽一些。一品轩的掌柜沈千沫没有换,还是以前的吴掌柜,名唤吴过。
沈千沫调查了一下,这个吴掌柜虽然没做出什么成绩,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也没犯什么过错,而且专业素养较高。沈千沫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对吴掌柜恩威并施了一番之后,还是用了他,不过给他配了一个账房先生,便于让两人互相监督,并要求他二人定期进行账实核对,出库入库都详细登记,定期向自己汇报。
等到沈千沫查完一品轩的账目,已是黄昏时分了。想起今日答应了沈老夫人,陪她一同吃晚饭的,怕时间来不及,在绿竹的带路下,她主仆二人便抄了一条近道,打算穿过街尾那条小巷子,可省一半的路程。
小巷很幽静,平时没什么人经过。在沈千沫主仆二人走至巷子深处的时候,前方围上来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为首的是一个长得极其猥琐的刀疤脸,一步步逼近沈千沫,一脸狞笑的说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细皮嫩肉的,还不快揭开面纱,让爷仔细瞧瞧。”
绿竹惊慌的护在沈千沫身前,鼓起勇气厉声喝道:“大胆,你们想要干什么,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吗,还不快滚开!”
“呸!”刀疤脸啐了一口,说道:“爷管她是谁家的小姐,只要是被三爷我瞧上的,就逃不出爷的手掌心。”
旁边三个混混也大笑起来,纷纷附和,其中一个脸上长着一颗大黑痣的混混说道:“三爷,这个小丫头看着也不错,水灵灵的,要不把她赏给我们吧?”
绿竹一听,脸色变得惨白,不过还是坚持护在沈千沫身前,不躲不避。
沈千沫拍拍绿竹的手背,示意她别害怕。对于这个丫头的忠心,她还是有些感动的。现代的她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在人际关系方面她是比较淡漠的一个人,也不太懂得与人相处的门道。对于绿竹和徐嬷嬷二人的真心相待,她是十分珍惜的。
绿竹见到小姐镇定的眼神,心中的慌乱也减轻了几分。不知为何,现在的小姐总有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她。这样的小姐真的很吸引人。
沈千沫冷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刀疤脸,拿出袖口中藏着的一把小小的柳叶匕首,暗暗握在手中。
这把柳叶匕首是刚才在落玉坊旁边买的,看它形状轻盈、刀锋锐利,很适合做解剖刀,才特意买下打算照着这个样子去铁器店里打个一整套,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刚好可以用上。
随后,她对刀疤脸说道:“三爷是吗,是谁派你们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年轻,还是年长,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趁刀疤脸愣怔之际,她步履轻盈的欺身上前,一把将匕首架在刀疤脸的脖子上,继续语调平平地问道:“那个人,是叫你来羞辱我们,还是来恐吓我们,或者两样都是?”
刀疤脸猝不及防的被沈千沫偷袭成功,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千沫,似乎无法相信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用刀的手势如此干脆利落,他瞪大了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千沫见他不回答,架刀的手紧了紧,很快,刀疤脸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血痕。他感觉到了冰冷的疼痛感,恼羞成怒的叫道:“你住手,没人派我来,我们只是刚好路过这里。你快把刀拿开,敢伤三爷我,你会后悔的。”
沈千沫冷哼一声,正待继续问他,忽听到绿竹的叫声:“小姐,救我!”
她转头一看,其他三个混混正死死的抓着绿竹,绿竹奋力挣脱,被那个黑痣男打了好几个耳光,不一会儿,嘴角便渗出了血迹。刀疤脸虽然是个地痞流氓,毕竟也是在打架斗殴中成长起来的,实战经验绝对比沈千沫要丰富,她这一分神,被刀疤脸寻了个机会,刀疤脸反手一挥,把沈千沫手中的匕首打落,又立马抬起一脚,将沈千沫踢倒在地。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绿竹惊叫,心里真是恨死自己了,都怪自己没用,不仅保护不了小姐,还给小姐拖后腿。见沈千沫被踢倒,她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的哭了出来。
沈千沫倒在地上,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心中不无遗憾的想着:果然实战经验不够丰富,最近又太疏于锻炼,自己竟然变得这么弱了。
刀疤脸捡起地上的匕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流血的伤口,一脸阴狠的走进沈千沫,用匕首拨开她脸上的面纱,看到她脸上的疤痕之后,嗤笑道:“我还以为是个怎样的天仙美人呢,原来是个丑八怪,瞧瞧这疤,比爷脸上的还不如。爷说过,敢伤我,你会后悔的。”
刀疤脸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举起匕首**沈千沫的脸上划去。沈千沫已经做好了准备,正想反击,谁知有人比她还快,一脚已将刀疤脸踢飞,这一脚力道之大,直接把刀疤脸踢飞出去几米远,撞在墙壁上又被反弹回青石板上,吐出几口鲜血,便晕死过去。
沈千沫心想,这一脚得多大力啊,能把人踢成这样!她抬头,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蓝衣男子站立在黄昏最后一抹余晖中,身姿挺拔,站立如松。她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两个字:大侠!
大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露关切之意,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待看清大侠的脸,沈千沫顿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叫道:“袁烈!”
太惊悚了!这位大侠的相貌居然跟现代那个面瘫刑警队长袁烈长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古装,一个是现代装。
其余三个混混见刀疤脸晕倒了,也放开了绿竹,围到刀疤脸身边,齐声叫着“三爷”。绿竹则快步奔到沈千沫身边,上下左右的查看了一遍她身上有无受伤的地方,见她并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见有外人在,忙捡起掉落地上的面纱,想要给她系上。沈千沫抬手阻止了,左右这个人已经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了,也无须再遮遮掩掩的。
刀疤脸在几个混混的千呼万唤中终于醒过来,待看清把他踢飞的那个人是谁,险些又晕过去。
他在京城混了这么久,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不是武威将军风泽吗。他不禁暗叫倒霉,都怪自己色胆包天,在路上偶然听人说,有两个绝色女子走进了这条废弃的小巷,便想着一亲芳泽,占个便宜,没想到便宜没占到,还得了一身伤,最要命是还得罪了武威将军,还有比这跟悲惨的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刀疤脸还是深谙这个道理的。他向风泽跪地求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风将军在此,还请风将军饶小人一命。小人上有80岁老母,下有8岁小儿,请风将军饶命啊!”
风泽眉头紧皱,似乎极不耐烦。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大男人毫无原则的跪地求饶,这样的人简直是侮辱了“男人”这两个字。他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随意摆摆手,说道:“滚,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古铜色的皮肤,刀削般冷硬深刻的五官,还有那皱眉的神态,真是太像袁烈了!沈千沫看着风泽,暗自感叹道。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熟悉的面孔,她觉得太有亲切感了。她大大方方的向风泽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风将军相救。”
风泽看她没有一般闺阁千金的扭捏,也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伤疤,如此落落大方的女子,在大晟朝并不多见。
不过风泽欣赏这样的女子,虽然她脸上有一块狰狞的伤疤,但是风泽觉得这并不妨碍这位姑娘的魅力。他是武将出身,性格耿直,最厌烦那些惺惺作态、不胜娇羞的女子,反而对外貌并不太看重。风泽对沈千沫不禁多了几份好感,难得放软了声调说道:“姑娘不必多礼,方才可有伤到哪里?”
沈千沫摇摇头,说道:“并无大碍。不知风将军府上哪里,怎么称呼,今日相救之恩,日后也可登门道谢。”
风泽不甚在意的说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在下风泽,住在征西将军府。不知姑娘府上哪里,天色已晚,不如在下送你回府吧。”对于沈千沫,风泽难得的怜香惜玉起来。
“我叫沈千沫,家住沈国公府,如此有劳风将军了。”沈千沫大方的表示同意。眼见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回国公府还有好长一段路,身边有个保镖保护总不是坏事。而且她难得在异世碰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自然想要与他多亲近,多了解。
两人边走边聊,绿竹跟在两人后面亦步亦趋,很快三人就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沈千沫不知道,在她和风泽走远后,一辆轮椅缓缓出现在巷口,孟元珩坐在轮椅上,正值白日与暗夜之交,他整个人隐在忽明忽暗的光晕中,使他的表情晦暗莫明。
一阵风吹来,一方白纱被风吹起,轻轻飘落至他脚下。他垂眸,下腰,捡起地上的白色纱巾,凝望了许久。
这是她面上所系纱巾,她却在另一个男子面前揭下了它,大方的让他看自己脸上的伤疤。虽然那个时候,他也看到了。
他听到她叫他“袁烈”,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听上去应该是一个男子的名字。那么这个袁烈又是谁?
孟元珩忽然发现,他的未来王妃似乎有很多秘密,而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后悔,后悔那个延迟婚期的请求,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良久之后,他轻轻吐出几个字:“长东,找出那几个人,杀。”
刀疤脸曾经以为,惹到风泽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其实更倒霉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惹到了一个比风泽可怕百倍千倍的男人,可惜他已经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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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泽是征西将军楚平川的义子,一直驻守在西北边陲锦阳关。他出生于西北边境一个小镇,8岁那年父母均死在西凉军队的铁骑之下,机缘巧合遇到当时率兵抵抗西凉的楚平川。
彼时楚平川成亲数载,却一直膝下无子,可是他对夫人情深意重,坚决不纳妾室,于是收养了孤苦无依的风泽。自15岁起,风泽便一直跟随楚平川镇守锦阳关,鲜少回京,至今已有10年。楚夫人年岁渐长思儿心切,风泽又将近25岁还未娶妻,楚平川在夫人的强烈要求下,请求明德帝将风泽调回京城任职。
明德帝感念楚平川镇守西北有功,将风泽召回京师后封为武威将军,掌管左金吾卫一支,负责京城日常治安巡查。要搁在现代,就相当于帝都治安大队队长一职差不多。沈千沫想到风泽严肃正直的样子,觉得大晟朝这个老皇帝还挺会知人善任的。
沈千雪得知沈千沫那日在小巷不仅平安脱险,还结识了武威将军风泽,气的咬碎银牙。
那风泽虽说不是征西将军楚平川亲生的,可是楚家对他视若己出,传闻楚夫人不能生育,照楚平川对夫人的一心一意,将来也不大可能再纳妾,风泽就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征西将军府世代镇守西北边境,虽比不上以前的煊王府,但也有相当的地位。
早知如此,自己何必煞费心思引那几个混混去那条巷子!她越想越上火,随手抓起桌上一只琉璃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现在她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沈千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孕的事情。否则过了这么多天,她为什么没有动静呢?
如果沈千沫知道沈千雪的想法,她一定会说:你的确是想太多了。她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作为法医见惯生死,形成了她淡然洒脱的个性,她从不纠结过往,而是更加注重将来。她不会主动去害人,但是如果有人要来害她和她身边的人,她也绝不会退缩。
而且眼下,她有很多事情可做。大晟朝三年一度的科考来临,全国各地的举子们全都汇集京城,参加会试。一品轩和落玉坊的生意一下子忙碌起来,送上门的赚钱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风泽就更忙了,科考期间京城的治安问题尤为重要,出不得一点马虎,他又刚从西北回来,对京城的情况不是很了解,金吾卫那边也需要适应。所以,自那日一别,风泽便没有跟沈千沫见过面。自然,风泽也不知道,沈千沫就是皇上赐婚给煊王的那个女子。
身为一个满腔抱负、前途无量的青年将军,他怎么会去关心皇上又给谁和谁赐婚了这种八卦消息呢,只要这个赐婚的对象不是自己就成。
就在沈千沫感叹,这种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是如此惬意的时候,一个劲爆的消息如破空之雷,在京城传开了。一名举子死了,而凶手是风泽。
事情起源于文举和武举之争。大晟朝自明德帝继位以来,一直走的是文武并重的道路。本来这是极好的,但是一条路走的长了,难免出现磕绊,这些年以来,文官和武将之争也时有发生。
那一日,在京城最热闹的酒楼——天香楼,一群文举人和一帮武举人因为一言不和吵了起来。双方先是口舌之争,但是文人辩才了得,字里藏刀,哪里是一帮学武之人能够对付的了的。学武之人信奉士可杀不可辱,火气一上来便动了手,书生也毫不示弱,两帮人扭打作一团,吓得掌柜赶紧报案。
等风泽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失控。风泽不得已采用暴力手段,使用武力强行拉开他们。武举人对风泽还是比较尊重的,见他劝架,便不再动手。可是有个书生大约是被某个武举人打了几拳,怀恨在心,趁那人松手退下向风泽行礼的时候,搬起一只青瓷花瓶便砸向他的后脑勺。
风泽一看,火了。原本他对于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文人孺子就没什么好感,现在见那书生如此阴险,居然搞背后偷袭,就一把推开那个武举人,顺手一掌把那个书生撂倒在地。
可是那个书生倒地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居然就这样死了!
风泽真是气结。他这一掌根本就没用全力,而那个书生看上去也并非是弱不禁风之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可是没办法,事实摆在眼前,那个书生的确是被风泽拍了一掌后倒地而亡了,现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尤其是那些文人举子越聚越多,一片讨伐声,武举人虽然有心为风泽辩护,但是却有心无力。匆匆赶来的京都府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风泽押解归案了。
碍于风泽和征西将军府的地位,京都府尹自问做不了主,只能上报刑部。刑部尚书董润年是只老狐狸,一看事情棘手,顺手一推,把这件事交予刑部侍郎陆子卿负责。陆子卿是当朝首辅陆恒山之子,不交给他交给谁啊!
董润年对陆子卿笑的一脸慈祥,陆子卿却在心里暗咒一声,不过不论这个案子有多烫手,他也只能接受。身为当朝首辅之子,年纪轻轻又任朝廷要职,盯着他看的人太多了。除了顺利圆满的解决这个案子,他别无选择。
只是陆子卿没有想到,他一开始就碰到了难题。偌大的刑部,居然没有一个用的上的仵作!
原来的老仵作秦林因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告老还乡了,新的仵作还没到岗,现在刑部暂时担任仵作一职的是秦林3年前收的徒弟秦念生。
3年前秦念生12岁,混迹在京城叫花子堆里,天天打架斗殴,标准的不良少年。那年冬天,他无意中得罪了一个地头蛇,被围殴的半死,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是秦林把他救了回来。自那之后,他便赖在秦林身边,硬是成了他的徒弟,跟着他学习验尸技术。
可是他天性顽劣,定性不足,赖在秦林身边,更多的是为了有口饱饭吃,不用再餐风露宿,因此3年学习下来,秦念生连验尸这门技术的皮毛都没掌握,也只能给老仵作打打下手,现在让他独立验尸,他能验出个什么鬼来!
接任秦林的仵作由于突发疾病,需要延迟到任,可是科举将至,这件案子又刻不容缓。于是秦念生成日里在陆子卿的黑脸和阴森森的停尸房里度过,真是度日如年。
那天他正在努力翻看秦林以前的验尸案卷,希望可以得到一点启示,忽听守卫来报,说是有人在门口找他。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的来到门外,见到一个俊俏的灰袍少年正对着自己浅笑,想了半天,自己好像不认识,好奇的问道:“是你找我?”
少年笑嘻嘻的对他说:“你就是秦念生秦公子吗?”
秦公子?秦念生乐了,这个称呼好听,还从没人叫过自己公子呢。于是故作老成的应道:“正是,小兄弟找我何事?”
少年还是笑笑说:“秦公子,我家公子有事找你,请随我来。”
这么有礼貌的小厮,主人想必差不到哪里去。秦念生想了一下,便跟在少年后面,随他来到街角一辆马车旁边。
少年站在车帘外,对里面说道:“公子,秦公子来了。”
“嗯。”马车里面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车帘一掀,下来一个白衣公子。人淡如月,清俊飘逸,脸上带着半边白玉面具,显得神秘而出尘。秦念生一时有些看呆了。
“冒昧请秦小弟出来,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白衣公子温温淡淡的声音,听得秦念生晕乎乎的,一下子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了。他愣怔了一下,疑惑的问道:“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
“人与人之间不是最讲求缘分二字吗?”白衣公子面露微笑,说道:“在下墨心,听说秦小弟近日碰到了一个难题,而我刚好可以帮助你。”
这白衣公子其实是女扮男装的沈千沫,那个灰袍少年自然就是绿竹了。沈千沫听说了天香楼那起事件,也知道风泽被关押刑部的消息,她总觉得风泽不会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作为学武之人,对力道的掌握应该是游刃有余的,一掌毙命的几率少之又少,除非这个书生本身身体有问题。
可是在没有看到书生尸体的情况下,任何猜测都是枉然。于是她着意打听了一下刑部仵作验尸的结果,却意外得知刑部如今正缺有经验的仵作,唯一的小仵作秦念生陷入困境的情况。
在大晟朝,仵作是不被人重视的,因此愿意从事仵作一职的人并不多,大多是生活穷困、又没有家累的那些人,为了贪图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固定的收入而已,很少有人把它当做一门学问或者职业去对待。也难怪,但凡是有点办法,谁也不愿意天天对着各种各样的死人过日子吧。
女子就更不用说了。沈千沫敢保证,如果她顶着沈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头要求去刑部验尸,除了煊王府必定会借机来退婚,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国公府扫地出门。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居然去干仵作干的活,这不是**裸的丢国公府的脸吗?所以,她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扮个男装来见秦念生。
“你会验尸?你是仵作?”秦念生看着眼前白衣翩然的俊秀公子,一脸的不信。眼前的公子看上去就是个文采风流的书生,哪里像个成天与尸体打交道的仵作啊。
“信与不信,等我看过尸体就知道了。秦小弟放心,我不会害你,只会帮你。”沈千沫希望尽可能的打消他的疑虑,接着说道:“那个书生死了有两日了吧,请问你们可有冷藏保存尸体,可有了解他以前的病史,死亡前的进食情况?秦小弟是否已经对尸体进行了解剖,有否对他的内脏进行毒物化验?”
秦念生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当然知道把尸体解剖了,是找到真正死因的有效办法,可惜自己技术不到家,这不是还没学会吗!不过看来这个公子倒像真是那么回事儿的,横竖自己办不到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也好。
于是秦念生同意沈千沫以自己师兄的名义,帮助自己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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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是师兄弟?
陆子卿凌厉地扫视了一番站在自己眼前的沈千沫和秦念生。一个是飘逸出尘的翩翩公子,一个却是灰头土脸的邋遢小子,这两人确定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此人又为何带着半边面具,莫非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
不过当下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是真是假留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这个难题解决了。尸体已经在停尸房放了两天,再拖下去只会更加难办。
沈千沫对上陆子卿的眼神。这就是传说中大晟朝最年轻的三品高官,果然气势不凡。一身紫色官服,面容冷峻,盛气内敛,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透露出他的精明,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你心底的秘密,让你无所遁形。
此人不好对付。早知秦念生是这副模样,她是不是也该把自己打扮的邋遢一点?沈千沫正了正神情,神色坦然的对陆子卿行礼道:“草民墨心,见过陆大人。”
陆子卿自知他平时总是黑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一般人见了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有点害怕,今日见这个墨心能够如此镇定的直视自己,果然有几分胆色,对他有了几分赞赏。
“不必多礼。”他冷冷的说道:“既是秦林的徒弟,便随本官去停尸房吧。”
停尸房建在刑部北面的地下室,那里气温较低,易于尸体保存。走到门口,一阵冷风吹过,沈千沫看绿竹脸色煞白,吓得不轻,便让她在门外等候。绿竹却忠心耿耿的坚持要陪她进去。
进门,走下十几步石阶,入眼处是一张张排列整齐的停尸床,分为两排,每排5张。沈千沫停下脚步,对绿竹说:“阿竹,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阿竹这个名字男女通用,应该不会让人起疑。
绿竹的手上提着一个蓝布包袱。她打开后,拿出一件怪异的湖蓝色衣服给沈千沫穿上。棉麻的料子,从前面双手处套进去,在腰后用带子绑定。衣服很肥大,覆盖全身,衬得沈千沫的身材更显娇小。
众人都未曾见过这身怪异的服装,面带奇色的看着她。绿竹又拿出一副同色口罩,替沈千沫戴在脸上,随后又拿出一副白色手套给她戴上,如此一来,沈千沫全身上下便只露出小半边脸和一双眼睛了。全副武装之后,她对秦念生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秦念生也戴上口罩,走到其中一张位于左上角的床边,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露出一具**的男性尸体。尸体已经停放了两天,开始散发出尸臭,陆子卿虽然也戴上了口罩,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旁边几个衙役也纷纷侧过头,不敢直视,绿竹更是脸上青白交替,反胃欲吐。
这是沈千沫自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验尸。如此全副武装的站在一具尸体前面,她马上找到了久违的职业感,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开始运转起来。绿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小姐对一具尸体两眼放光的模样,心里悲哀的想:完了,小姐是不是被那场火吓傻了呀,为什么变得这么不正常?
沈千沫可没功夫去顾及别人的想法,她正弯下腰,全神贯注的检查面前的尸体。
“死者,男性,年龄20—23岁之间,身高……”沈千沫停顿了一下,她按照这里的丈量尺寸换算了一下,继续说道:“6尺左右,根据尸斑来看,死亡时间为……”她本想说40—48个小时,一想不对,改口道:“24个时辰左右,也就是两天前。”
沈千沫语气平平,不带一丝情感的缓缓道来,斜眼看了下呆立在一旁的秦念生,蹙眉道:“你记下来。”
秦念生从沈千沫弯下腰开始尸检开始脑子就一直处于真空状态,他被沈千沫眼中的光芒镇住了,心想:这才是专业的啊!蓦地听见沈千沫的吩咐,立即下意识的应道:“是。”拿起笔刷刷的记录,仿佛听从她的吩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千沫继续检查尸体。“双眼轻度混浊,鼻腔及外耳道未见异常,口唇粘膜苍白,未见损伤。牙齿完好,齿缝内有少许黑色物体。颈部未见损伤。左胸有轻微淤青,初步判断为外力所致,但不致命。下体未发现异常。”
沈千沫面色如常的查看死者的下身,一旁的绿竹不小心见到,差点惊叫出声,忙捂住嘴躲到一边。陆子卿和秦念生也面露一丝尴尬之色。沈千沫没管他们,她正在仔细查看死者的手掌,在检查到右手掌时,稍作停顿,看向陆子卿问道:“死者是文举人?”
陆子卿正被沈千沫验尸时认真的风采所惑,猛听到她的问话,一贯凌厉的眼神有瞬间的愣怔,但也是一闪而逝,随即点头道:“没错,已经与考生名册核对过,是苏州杜员外长子杜宇。”
沈千沫微微思索了一下,对他说:“你过来看一下。”
不容拒绝的语气稍显强硬,陆子卿倒也不以为意,走到她身边,沈千沫说:“你看他的右手掌。”
陆子卿也是玲珑剔透之人,经沈千沫一提醒,立马看出疑点:“他不是读书人!”
孺子可教!沈千沫点头说道:“根据他手掌老茧的分布来看,倒像是长年握剑的。”
陆子卿黑着脸瞪了一眼秦念生,冷声道:“这么表面的东西都验不出来,还敢说自己是仵作!”
秦念生递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低下头腹诽道:我有说过自己是仵作吗?我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个下手啊下手!
尸体表面无异常,的确验不出死因。沈千沫问秦念生道:“可有解剖刀?”
秦念生嗫嚅地答道:“有是有,不过……好像生锈了……”
说到后来声音变低,有点底气不足。为何会觉得有点丢人呢?可是这能怪他吗,就是师父在的时候也很少用啊。
闻言,陆子卿的脸更黑了。沈千沫无奈对绿竹道:“阿竹,把包里的刀给我。”
绿竹苦着脸说道:“小……公子,你不会真的要做那个什么解剖吧?”
陆子卿眼中精光一闪,对这主仆二人扫视了几眼,若有所思。
沈千沫对绿竹点头,示意她快点拿出来。绿竹一脸不情愿的递给她一把轻薄锋利的小匕首。这是沈千沫自己绘制图纸,在这里订做的第一把解剖刀,刚好可以拿来试试顺不顺手。她左手按压在死者胸部位置,右手下刀,刀刃平稳在胸部中间划过一条直线,少许黑色的血液从刀口处渗出,随即一股血腥气在室内蔓延开来。
看沈千沫划开尸体的胸口时,绿竹的脸色就已经白的不能再白了,现在闻到血腥味,她转过头俯下身,忍不住干呕起来,跟着陆子卿来的两个衙差也是一脸不能忍受的样子,纷纷转过脸。
“受不了就到外面去。”沈千沫淡淡的出声,手中的动作却没停。
“小……公子,我……”绿竹实在忍受不了,她飞奔到问外,随即传来呕吐声。过了一会儿,那两个衙差也跑到门外去了。
停尸房里除了专注验尸的沈千沫,便只剩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千沫一脸如常翻查死者内脏的陆子卿,和苍白着脸奋笔疾书的秦念生。
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查验,通过对死者颅脑、心脏、胃部、肺部、肾脏、肠管等所有脏器的逐一检验,沈千沫终于得出了结论:死者是死于急性肺栓塞导致的呼吸衰竭,而引起急性肺栓塞的原因应该是某种外因,因为死者身体健康,并无疾病。那么是不是齿缝内的这些黑色物质呢?沈千沫看着手上白帕包着的少许黑色颗粒,思索道,这应该是某种药物,只是到底这药物是什么成分,她还要进一步化验。但是她不确定能不能验出来,实在是这里条件太简陋,缺少仪器和工具。
这么说来,死者可能是中毒而亡。可是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假冒杜宇的身份?真正的杜宇又在哪里?这件事仿佛越来越复杂了,陆子卿陷入了沉思。
不过今日总算是大有收获,不仅查出了死者真正的死因,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便洗脱了风泽的嫌疑,这才是最重要的。连日来在征西将军府的压力下,陆子卿还是有点疲累了。接下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从杜宇的行踪和死者的身份这两件事着手查证。
在刑部大牢住了两天之后,风泽被无罪释放。他听说是秦念生的师兄墨心帮他洗脱了嫌疑,坚持要见他,非要当面感谢他,于是拉着秦念生在刑部四处找人。
而此时的沈千沫,正在刑部的偏殿内被陆子卿咄咄逼人的追问。
陆子卿是何等精明之人,自他在停尸房发现端倪之后,便识破了沈千沫和绿竹主仆二人均是女伴男装的事情。此刻,他眼神灼灼的盯着沈千沫,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冒充秦念生的师兄,女扮男装混入刑部?”他已经派人查过秦林,除了秦念生以外,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徒弟。
沈千沫暗自叫苦,这个陆子卿果然不好糊弄,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吗?她原本以为自己打扮的还挺像的呢。只是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这不仅关系到沈国公府,还关系到煊王府,她担不起这个后果。于是她只能歉意的笑笑,对陆子卿道:“请陆大人见谅,在下的身份暂时真的不能告诉你,但是陆大人放心,在下没有恶意,插手这件事只是为了帮助一个故人而已。”
“故人,是谁?”陆子卿蹙眉追问。
沈千沫还是摇摇头,“在下不能透露太多,请陆大人见谅。”她不能说这个故人就是风泽,所以只能含糊其辞了。
“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查不到了吗?”陆子卿冷冷说道。
沈千沫笑了笑,说道:“在下觉得,陆大人现在要做的事情不应该是在这儿讨论我的身份吧!”那个死者的身份不是更重要吗?
陆子卿冷哼一声,见问不出什么,便拂袖而去,想着先去找秦念生了解一下情况,他不信他查不出墨心的真实身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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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沫从刑部出来,便遇到了一直等在门口的风泽。风泽一见到她,面露笑意的迎上去,拱手道:“你一定是墨心墨兄弟了,听说是你替风某洗脱了杀人嫌疑,风某万分感激。”
沈千沫还是男装打扮,脸上带着半边白玉面具,风泽单纯耿直,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是女扮男装,当然更不知道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沈千沫了。
风泽坚持要请墨心一同去附近的茶楼相叙,沈千沫推脱不掉,只好答应。二人并肩走在去往茶楼的路上,后面跟着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的绿竹。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面酒楼二楼靠窗的位子上,两名青年男子一黑一白,对坐而饮,正是孟元珩和云翳二人。云翳戏谑的看着对面的孟元珩,打趣地说道:“阿珩,看样子,你的未来王妃果然不简单啊!”
孟元珩还是一贯的清冷无波,神色冷峻,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端着茶碗的手指节泛白,一杯茶拿在手上许久,竟是再也喝不下去。
风泽出狱后又投入了忙碌的日常巡视,虽然他有时也想着去沈国公府找沈千沫,但是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不好老是去找她。他还想找墨心聊天,他总觉得跟墨心有莫名的熟悉感,跟他聊天让自己很舒服,可是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陆子卿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也顾不上追查墨心的身份了。离科考只有不到十天,这段时期京城的治安真是太重要了,再加上出了假杜宇这么一桩事儿,明德帝大怒,下令刑部彻查。
陆子卿真的已经尽全力在查了。他派人去苏州杜家查,在外地举子住宿的客栈查,根据沈千沫验尸时发现的黑色颗粒查,可是都查无结果,派去苏州的衙差最少也得过10来天后才能回来,所以他现在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挫败。
当然沈千沫是不知道风泽的心思的,她对风泽有好感,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风泽和袁烈长得很像,让她在异世觉得亲切,这种好感无关男女之情。在感情上,沈千沫是淡然洒脱的,从不刻意追求,但也坦然接受。如今她已赐婚于煊王,因此暂时她并没有别的心思。
陆子卿那边她也帮不上忙,作为一个法医,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为尸体说话,其他事情恕她无能为力。只是这里的仵作素质貌似差了不止那么一点点,既然她要在这里常住,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做点事呢?沈千沫一边摩挲着新打制好的一套解剖刀,一边思考着。
绿竹和徐嬷嬷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绿竹一脸不解的说:“小姐,你为什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她们都不认识了,这哪里还是以前胆小怯懦的小姐啊。
沈千沫微微一笑,难得俏皮的问道:“那么,你们是喜欢以前的小姐呢,还是现在的小姐呢?”
“当然是现在的小姐啦!”二人异口同声。现在的小姐虽然容貌被毁,但是却变得冷静睿智,淡定从容,特别是认真做事的时候,眼中散发出的神采不是一般的吸引人。
“那不就成了。”沈千沫挑眉道。
让陆子卿没想到的是,三日后,派去苏州的衙差没回来,杜家次子杜扬却来京了,同行的还有一个白衣出尘,温文儒雅的青年公子,陆子卿一见,居然是名满天下的“鸣玉公子”谢鸣玉!
苏州谢家是书香世家,所创的璧山书院历史悠久,全国闻名,不知有多少学子以进入璧山书院为荣。谢鸣玉是谢家年青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位,年纪轻轻便为人沉稳,文采风流,近几年渐渐开始帮着处理璧山书院大小事务,俨然是下一代谢家掌门人的样子。因此陆子卿对这二人倒也不敢怠慢,听闻二人来意,便领着他们到停尸房认尸体。
杜家在苏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杜宇是杜家长子,在璧山书院跟随松月居士学习过,三年前乡试得中,便一心在杜家的城外别院修习,专心准备这届会试。谁知在科考前数月,杜宇忽然在别院不知所踪。杜家多方打探,均没有消息。日前忽然听说京城发生命案,死了一个叫杜宇的举人,杜家大惊,立刻派杜扬赶来京城认人。
虽然陆子卿早就知道死者不是杜宇,但是亲耳听到杜杨的否认,他还是觉得心情沉重了几分。果然这件案子比想象的复杂,现在杜宇又失踪了,生死未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名死者的身份入手调查,可是人海茫茫,谈何容易!
杜扬确认死者不是自己的大哥杜宇,既高兴又担心的回苏州去了,高兴的是一日没见到尸体总是好事,担心的是大哥失踪了这么久,还是音信全无。
谢鸣玉则留在了京城。他这次来京城,一是陪杜扬来认尸。谢家与杜家多年交好,杜宇又是璧山书院的学子,虽说杜宇此人平时傲慢了一点,不太合谢鸣玉的胃口,不过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他还是要陪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来看沈千沫。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这个表妹的时候,他13岁,而她才3岁,那时姑母病逝,他跟随父亲从苏州赶来京城,在国公府花园一株海棠树下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嘴里喊着“娘亲”,哭的泣不成声。那时他抱着哄她,她的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后来他又见过她两次,具体是什么时候呢?谢鸣玉不太记得了,在他的印象中沈千沫就是一个小小的、爱哭的小女孩,每次见他都喜欢拽着他的衣袖,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舍不得他离开。
如今她该有18岁了吧,不知道当初那个爱哭的小女孩,现在变得如何了?
当谢鸣玉见到沈千沫的时候,一时无法将眼前这个蒙着面纱,柔声叫自己“表哥”的女子与自己印象中那个满面泪痕可怜巴巴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这副自信从容、温婉淡定的模样,哪里还有儿时的影子?
其实沈千沫见到谢鸣玉还是有点激动的。在原主的记忆里,谢鸣玉一直是占据重要地位的。她一直记得3岁那年,娘亲骤然去世,自己在娘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株海棠花树下哭泣,有一个如玉般的少年抱起她,哄着她,任她伏在他肩膀上哭泣。每次她和舅父一起来国公府看她的时候,崔氏就不敢欺负她。所以,在原主的记忆里,谢鸣玉是一个治愈系一般的存在。
时过经年,今年的谢鸣玉算起来应该有28岁了吧,沈千沫惊奇的发现,谢鸣玉的外貌居然没怎么变,还是印象中那个如玉般的样子,只是更添了几分成熟和沉稳,使他看上去更加有魅力。
不过,这样一个丰神俊逸的翩翩公子,居然到28岁高龄还未娶妻,而且连议婚的对象都没有,也是让人啧啧称奇了。
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沈千沫暗暗想道。要是这样,大晟朝得有多少未婚女子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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