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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云策     一品医妃txt下载     一品医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章 刀下留人

    沈千沫心里暗叹一声。她早已料到,自己用免死金牌保墨青山的性命之举,肯定会让明德帝勃然大怒。

    当初将如此珍贵的免死金牌赐予她,她却偏偏用来挽救一个他亲口下令要处决之人,这不是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明德帝觉得自己的帝王权威受到了深深的戏弄,一时气得失去理智。

    沈千沫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是“龙颜大怒”,九五之尊发起火来,也是有点恐怖的。毕竟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眼前这个盛怒的帝王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只要他轻轻的几个字,自己就可以马上身首异处。

    沈千沫无奈,只得重又跪下,语气却是坚定如初。“臣女并无忤逆之意,请皇上息怒。只是墨青山既是臣女的义父,如今他性命堪忧,臣女心急如焚,不得已才想到此法。我朝历来以仁孝治国,相信皇上必能体恤臣女一片孝心,恩准臣女所求。”

    “好,很好!”沈千沫一番话情真意切,孝感动天,明德帝居然一时想不出驳斥的话语,只能冷笑着连说了几个“好”字之后,转头问孟元珩道:“煊王也是这个意思?”

    “沫儿的意思,就是臣的意思。”孟元珩的声音一贯的清冷,丝毫也不受明德帝震怒的影响。

    “所以,你也可以为了墨青山这个义父,来忤逆朕?”明德帝看着一脸冷肃的孟元珩,有些痛心,又隐隐带着几分希冀。

    他多希望他能听到否定的答案,可是显然他失望了。

    孟元珩静静的与明德帝的眼神对视,坚定而倔强的眸光说明了一切。

    明德帝彻底失望了。自己这个二儿子,对墨青山这个义父如此情重,可是对自己这个生父却是如此冷漠,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想起自己这两年来对储君之位的打算。无论是天资品性,还是才华谋略,孟元珩在几个皇子中都是出类拔萃的,最近又听说他的腿疾治愈有望,明德帝还真是萌生了要把这个帝位传给这个二儿子的想法。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二儿子根本做不到与自己贴心,简直太让自己失望了,继位者人选他还是得慎重考虑。

    明德帝一时眼神黯淡了许多,似是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既然你俩都是这个意思,朕当然也要成全了你们的孝心。不过既然免死金牌是沈家丫头所有,那么就只能由你亲自带着金牌去羽林卫大牢救人,若是你假借他人之手去传旨,羽林卫定不会认同。”

    秘密处决墨青山的口谕已下至羽林卫,至于沈家丫头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救,就要看墨青山的造化了。

    “臣女遵旨,多谢皇上。”沈千沫心里一松。不管怎样,明德帝好歹还是答应了。

    “沈家丫头,别怪朕没有提醒你,这免死金牌使用一次便即作废,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明德帝真心觉得,沈千沫把如此珍贵的免死金牌用在墨青山身上,真是有点可惜了。

    “臣女多谢皇上成全。”沈千沫坚决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李公公送沈千沫与孟元珩二人出了勤政殿,行至人少僻静之处,悄悄对二人说道:“煊王爷,沈大小姐,皇上的口谕在一个时辰前便已下至羽林卫,羽林卫办事效率极高,二位还须尽快前往羽林卫大牢,奴才只怕墨长老等不及啊。”

    沈千沫闻言,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你个老皇帝还真是有够阴险。

    在这种性命攸关命悬一线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还提出这样的条件,摆明了是要为难他们。

    羽林卫大牢位于皇城西南端,距此大概有十几里地。她不会骑马,可若是坐马车的话,势必要耽搁许多时间,那么很有可能会赶不及救人。

    匆匆走出偌大的皇宫,沈千沫心急如焚,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羽林卫大牢。可是一时之间,上哪里找马去?

    孟元珩也是万分焦急,满腹懊恼。煊王府和飞云骑平台大营的好马不计其数,特别是追风和逐电,更是日行千里,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煊王府离这儿并不近,更别提郊外更远的平台大营了。

    他颇有些急切的对长东说道:“长东,以你最快的速度赶去王府,让严漠速速驾着追风赶来东华门。”

    长东正待领命而去之时,前方不远处,一人一骑正飞速往东华门方向而来。

    马上之人,一身黑色镶金边的金吾卫统领官服,五官硬朗,正气凛然,英姿飒爽,不是风泽是谁。

    风泽驾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催马扬鞭,迎风而来,行至沈千沫旁边,他拉紧缰绳,黑马嘶鸣一声,停下了脚步。

    “千沫,上马。”风泽向她伸出手,四个字说的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对于风泽犹如黑马王子一般的从天而降,沈千沫当然喜出望外。若是现在便随风泽赶去,相信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长东的轻功就算再如何出神入化,严漠驾着追风就算再如何风驰电掣,从煊王府来回,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事不宜迟,她对孟元珩匆匆说道:“阿珩,时间紧迫,我先随风泽赶往羽林卫大牢,你坐马车随后赶来,如何?”

    孟元珩自见到风泽出现开始,一张俊脸就已黑沉。现在见沈千沫还要与他共乘一骑,心里自然是千万个不乐意。

    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墨长老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万般不情愿的看着沈千沫拉住风泽的手,风泽使力一拉,沈千沫一跃而上,便坐到了风泽身后。

    “抱紧了。”风泽微微侧头,低声说道。

    “好,我们快点出发吧。”沈千沫点点头,伸出双臂环抱住风泽精壮结实的腰身。

    虽然这样的姿势貌似有些暧昧,不过现在墨青山性命堪忧,而眼下这是唯一最快赶到羽林卫的办法,她也是迫于无奈。

    其实在现代,有时为了查案需要,她跟袁烈也有过同乘一辆机车的情况,就跟现在同乘一骑差不多,她倒是并未觉得有多么不妥。

    “驾!”风泽双腿一夹马腹,扬鞭跃马,绝尘而去。在马蹄扬起的风沙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这是他和她之间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感受到自己腰间箍紧的双臂和背后柔软的身躯,还有嗅入鼻尖的淡淡馨香,风泽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硬朗深刻的五官紧绷着,古铜色的脸上闪现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孟元珩眼神幽暗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两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双腿,薄唇紧抿,脸色铁青。

    他知道沈千沫对风泽并无男女之情,而且现在是非常时刻,他不该吃醋。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沫儿与别的男人如此亲密,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对她觊觎已久的风泽,他就觉得心中酸涩不已,有一股无名之火在体内冲撞,无处发泄的难受。

    这一刻,他觉得万分懊丧。坐着轮椅的自己,简直就是废人一个。骑术曾经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可是现在,他居然连马都骑不了。

    若是自己的腿疾治不好,沫儿可会嫌弃于他?

    沈千沫随风泽一路疾驰,不多时便赶到了羽林卫大牢。

    羽林卫大牢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和秘密要犯,守卫自然极其森严,闲杂人等根本无法出入。

    大牢入口处,风泽对守卫亮出身份腰牌。守卫自然认得,忙双手抱拳,弓身行礼:“小人参见武威将军。”

    “传圣上口谕,免墨青山死罪。你,带我们去牢房。”风泽神情冷肃,目光灼灼的直视面前的守卫,语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守卫犹豫了一下。刚才他好像听说圣上已下了口谕,要秘密处决墨青山,可是为何现在又派武威将军来传口谕,说要留他性命,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略带狐疑的看了一眼风泽,却惊异的发现,武威将军身后冒出一名身着素色衣裙,美丽温婉的女子。

    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五官精致,肤白如雪,手上握着一块明晃晃的金牌,粉面威仪,语气冷厉。

    “圣上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还不快快带路。”

    虽然看上去娇小柔弱,可是那一身威严的气势,竟是丝毫不输于一旁高大挺拔的武威将军。

    守卫虽没见过免死金牌,可是也听说过,这大晟朝独一无二的免死金牌,圣上已赐予未来煊王妃。那么想必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她了。

    见此,守卫也不敢怠慢,立马恭敬的低头领命,在前面带路。

    羽林卫大牢昏暗阴森,沈千沫和风泽二人跟着守卫一路急行,穿过一条阴暗的通道,来到关押墨青山的牢房。

    牢头得知二人来意,语气颇为不耐烦的说道:“那墨青山已在一刻钟之前被统领提走,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处决了。”

    什么!想不到羽林卫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还是说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墨青山的性命?

    见沈千沫焦急万分的样子,风泽一阵心疼,他一把拎起牢头的衣领,声色俱厉的说道:“行刑房在哪里,还不赶紧带路,皇上已经下旨要留墨青山一命,你们若是私自处决,难道想抗旨不遵不成?”

    “是,小的这就带二位去行刑房。”牢头一方面震慑于风泽的气势,一方面也担不起抗旨的罪名,呆愣了片刻,忙点头哈腰的答应。

    行刑房在羽林卫大牢最深处。待二人匆匆赶至门外之时,正好见到墨青山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缚在身后,脸上一块黑纱遮眼,而一名羽林卫正要抬手下刀,向他脖子上砍去。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沈千沫急声厉喝,随手拔下头上的玉簪,用尽全身力气向那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投掷而去。

    “叮”的一声,在寂静的行刑房内清脆而响亮。玉簪落地,应声而碎,而行刑的羽林卫手中的那把钢刀也晃了一晃。

    沈千沫清朗而坚定的声音随后响起:“免死金牌在此,奉皇上口谕,免墨青山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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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传墨子令

    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

    这是沈千沫在大晟过的第一个秋天。一叶落而知秋,初秋的盛京城,天气已日渐转凉。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城外的十里长亭,落叶纷飞,秋风阵阵,无端便显出几分萧索之意。

    秋凉如水,又加上一连数日阴雨绵绵,坐在亭内的石凳上,沈千沫明显感觉到了几缕寒凉之意。

    后背轻轻覆上一件素色缎面披风,驱赶了阵阵凉意。

    她转头,对上孟元珩温柔的凝视。

    “沫儿,小心着凉。”他握住她的双手,柔声说道。

    沈千沫温婉一笑,与他十指交握,大拇指在他的手掌上摩挲着,浅浅低语。“看来司徒先生的解药很是有效,你的手也不似以前那样寒凉了。”

    若是照此进程,再过两月有余,孟元珩的寒毒便可彻底治愈。

    两人正絮絮低语,长东在亭外禀报:“主子,王妃,墨长老他们到了。”

    孟元珩面色一凝,沈千沫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身,推着他的轮椅,缓缓步出亭外。

    前方大道上,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正向十里长亭行进而来。

    队伍的前方是由陆子卿带队的刑部官差,一行约有十余人。

    身着官服,严肃端凝的陆子卿骑着高头大马,处在队伍的最前方。

    行至十里长亭,见到沈千沫和孟元珩二人已等候在亭外,他抬手示意,身后行进的队伍随之停下。

    陆子卿从马上一跃而下,动作飘逸潇洒,随后上前对孟元珩弓身行礼。

    “下官见过煊王爷。”

    孟元珩神色冷淡,只是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并未搭理他。自从知晓陆子卿对沈千沫也心怀非分之想后,他对陆子卿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沈千沫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的臭脾气还真是让她无语。

    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只能出言化解这一尴尬的局面。“陆大人,今日送别一事,多谢你细心安排。”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千沫你不必如此客气。”

    关家村的案子尚未抓获真正的凶手,不想却因此牵连墨青山和整个墨家遭此大难,陆子卿的心里也一样不好受。

    沈千沫虽然用免死金牌保住了墨青山的性命,可是明德帝盛怒之余,哪里肯轻易放过墨家。在沈千沫在羽林卫大牢救下墨青山之后,明德帝便下了一道圣旨。

    墨家收养前朝余孽,私藏前朝皇室信物,理应处以极刑,虽有免死金牌保住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判墨家满门流放之刑,发配西北荒城,由刑部负责押送,待将墨家其余人等押送至京城后即日启程。

    墨家上下一共八十三口,今日,就是墨青山和墨家人离开京城发配荒城的日子。沈千沫早早便与陆子卿商定,在城外的十里长亭,她与孟元珩要为墨家人送行。

    陆子卿特意为几个年龄较大的墨家人准备了马车,虽然条件极为简陋,但总好过坐囚车。其余墨家人虽然没有马车可坐,但是陆子卿也只是命人给他们带上了手铐脚镣,并未带上那副沉重的枷锁。如此一来,这流放路上的漫漫长途总算也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此时,墨青山和另外三名坐在马车上的墨家人已经掀开车帘,跃下了马车。他们的手上脚上同样带着镣铐。

    沈千沫推着孟元珩上前,来到墨青山面前。

    “义父。”二人同声叫道。

    墨青山微微颌首,清癯的面庞因这一突然的变故显得更为瘦削,神色倒是极为淡然。

    身为墨家掌事者,自是经历过数不清的风浪,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本事。

    当年收养殷湛之时,他不是没有考虑到今日这种最坏的结局。可是他并不后悔。见死不救不是他做人的原则,若是让他重新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由于自己的一念之仁,连累墨家满门被流放荒城不毛之地,世世代代都要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他回头望向身后追随自己的墨家众人,深觉无颜以对。

    暗叹一声后,墨青山向沈千沫和孟元珩二人一一介绍其他三位墨家长辈。

    其中一位长脸黑须,身形比墨青山还要高大一些的,是墨青山的堂兄,另外两位年纪最长者皆白须白发,却是精神矍铄,仿若仙风道骨的智者,他们是墨青山的叔父,沈千沫得尊称他二人一声“叔公”。

    而墨青山自己本家这一支,自7年前墨嫣死后,便只余他一人。

    墨门身为天下第一门,虽然门下有能者众多,门人遍布天下,但是墨氏一族其实人丁并不旺,近几年还隐隐有衰败的迹象。今日发配的墨家八十三口,其中有一半都是那些不愿离开墨家誓死追随的丫鬟下人门徒等人,真正的墨家人其实并不多。

    祖道设饯,人之常情。在陆子卿的准许之下,刑部衙差为墨青山和其他三位墨家长辈打开了手铐脚镣,四人随沈千沫孟元珩进入亭内,围坐于石凳上。

    沈千沫为墨青山和三位墨家长辈一一斟满面前酒杯,也为孟元珩和自己斟上,然后端起酒杯,说道:“义父,墨伯父,二位叔公,此行路途遥远,跋涉艰难,沫儿惟愿你们能够一路平安,顺利到达。”

    孟元珩因治疗寒毒之故,轻易不能喝酒,不过此时此刻,怎能无酒?

    这酒既是沫儿为自己所倒,想必她也是这个意思,自己放心大胆的喝就是了。

    他举起酒杯,语调同样低沉。“义父,各位,一路保重。”

    孟元珩本就不是个多话之人,此刻的送别语也是如此,言简意赅的很。

    几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墨青山饮尽杯中酒,与其他几位墨家长辈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随后郑重其事的对沈千沫说道:“沫儿,你过来。”

    沈千沫见他神情肃穆,似有大事相托,不敢怠慢,立马起身,依言来到他面前站定。

    “义父有何吩咐?”她垂首问道。

    却只见墨青山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令牌,对沈千沫庄重的说道:“跪下。”

    沈千沫不解的抬眼望他,见到他手中那块黑色令牌之后,虽然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物件,不过看着墨青山和其他几位长辈肃穆的神情,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压力。

    墨青山既是自己的义父,她向他下跪,倒也是理所应当。

    沈千沫乖乖的在他面前跪下,低头静待。

    墨青山手握黑色令牌,语气严肃的说道:“沫儿,这墨子令是我墨家第一任掌门所制,历代由墨家最高执事者保管,以此号令天下墨家门人。今日义父将此令传于你,望你能善加利用,统领好墨门中人。”

    墨子令?她曾听孟元珩提起过,这墨子令是墨门掌门的信物,见此令如同见掌门,凭此令可以号令遍布天下的墨家门人。自墨门第一任掌门仙去之后,由于墨门掌门之位一直空缺,这令牌便由历任长老保管。

    可是现在,墨青山居然要把墨子令传给自己?沈千沫惊愕的抬头,与孟元珩对视一眼,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孟元珩素来清冷的俊脸也有些动容。他曾经也是墨门中人,自然知晓这块令牌的分量。如今墨青山将令牌传给沈千沫,也就相当于把整个墨门托付给了她。

    “义父,沫儿何德何能,实在不敢接受此令。”沈千沫心里倒真是有些惶恐,因此不敢轻易接受这墨子令。

    “青山不会看错人,如今他既已决定将此令传于你,定是相信你能够当此重任,还望未来煊王妃不要推辞。”一旁,墨青山的堂兄出言相劝。

    两位叔公也是点点头,显然也对墨青山的决定没有意见。

    可是沈千沫还是犹豫。她倒并不是害怕麻烦,只是担心她当不起这个责任。虽然她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可是墨门毕竟是天下第一门,自己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号令天下群雄?

    “沫儿,墨家可以倒,可是墨门不能散。义父远在荒城,这令牌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而且义父这条命是你用免死金牌换来的,现在我将墨子令传于你,相信墨门上下没有人会不信服。你既然称我一声义父,自然也可算是半个墨家人,难道你忍心看着墨门分崩离析,让义父死后无颜面对墨家列祖列宗吗?”

    墨青山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千沫觉得自己再推辞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她从不是个矫情之人,心下有了计较之后便决定坦然接受。

    她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这枚沉甸甸的黑色令牌。

    这墨子令只有沈千沫摊开的手掌大小,由黑金打造,质地纯厚,手感光滑,除了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繁体的“墨”字以外,别无其他图案和纹理,尽显低调庄严肃穆之感。

    “沫儿谨遵义父之命,日后必将尽我所能,善用此令,不负义父所托。”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人生唯有别离多,一壶浊酒尽余欢。

    墨家是武术世家,墨家众人均是豪气干云直爽利落之人,送别的场面并未见太多悲戚。

    陆子卿一声令下,押送的队伍继续出发,城外古道,马蹄嘶鸣,扬起漫天尘土。

    猎猎秋风中,沈千沫静静的站在亭外,目送墨家的队伍渐渐消失于视线,一时只觉得手上握着的这枚墨子令似有千斤重。

    此去经年,千山万水,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沫儿。”耳中传来孟元珩熟悉的低唤。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他抬手抚上她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的脸颊,顺便替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滴。

    “沫儿,别难过。”

    “嗯。”沈千沫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乖巧的趴伏在他的膝盖上,“只是被风迷了眼,无妨。”

    晚风拂过,夕阳西沉,寂静古道,幽幽长亭,只剩下沈千沫与孟元珩相依相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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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风泽拒婚

    一个月后,沈千沫自陆子卿处收到墨青山捎给自己的书信。

    信上虽只有寥寥数语,但是得知墨家在荒城一切安好,她还是颇感欣慰。

    想着自己也应该回信问候,她便让青萝拿出笔墨,在桌前坐下,铺开信纸,提笔写起信来。

    像这样一个字一个字手写书信的经历,对沈千沫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更别提用的还是狼毫。好在沈千沫自小学习书法,一手簪花小楷还是可以见人的,只是有些繁体字她不太熟悉,便只好用简体字代替。只希望墨青山能大概看得懂吧。

    她将书信封好,正想交给青萝,让她送到刑部转交陆子卿,绿竹却在此时匆匆跑进屋,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征西……征西将军夫人到府里来了,说是有要事找你。”

    征西将军夫人?沈千沫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脑子转了一下,征西将军楚平川不正是风泽的养父吗,那么征西将军夫人不就是风泽的养母!

    是何事如此紧要,需要将军夫人亲自上门?沈千沫表示不解,问绿竹道:“将军夫人现在何处?”

    “正在花厅用茶,夫人正陪着她,不过奴婢见将军夫人脸色不太好,似乎很心急的样子。”绿竹回答。

    “去看看吧。”能让将军夫人亲自找上门来,想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沈千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叫上绿竹一起前往花厅。

    国公府花厅内,征西将军夫人江氏正坐在椅上,与崔氏饮茶闲聊,可是视线却时不时的投向门外,明显心不在焉。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立马便转头看去。

    只见一名身穿淡青色罗裙,素雅大方的女子,踩着利落的脚步走进厅内,虽不似一般闺阁千金的婷婷袅袅婀娜多姿,但是从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那种温婉从容的气质,却让人感到莫名的舒服和安心。

    上次在宫里的七夕宴上,江氏已经见过沈千沫一次,当时她弹唱的那首曲子也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是个外柔内刚非同一般的女子,唉,也难怪风泽这孩子会对她念念不忘如此痴情了。

    对于沈千沫来说,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征西将军夫人。

    这就是风泽的母亲。早就听闻征西将军楚平川与夫人恩爱有加,情深意重,就算两人多年未曾生育也坚决不纳妾室,而是只收养了风泽这个义子。

    今日一见,将军夫人果然气质优雅,雍容大方,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气,看得出定是出身书香世家,虽然已有四十余岁,容颜却美丽依旧。与坐在旁边满头珠翠的崔氏一比,两者的气质相差了不止那么一点。

    不过绿竹形容的倒是不假,这将军夫人的脸色的确是不太好,莫不是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情?

    沈千沫从容的向她行了一礼。“千沫见过将军夫人。听绿竹这丫头说,夫人今日来府里是有要事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她素来不喜客套,眼见江氏面有急色,也就省去了寒暄客套,开门见山的便亮出了重点。

    江氏也是直爽的性子,见沈千沫如此相问,她也不再拐弯抹角,面露忧色的说道:“冒昧前来府上打扰,还请沈大小姐见谅。实在是犬子已经一连好几日高烧不退,卧床不起,遍请名医也毫无起色,就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听闻沈大小姐医术高明,不知能否去将军府为犬子诊治一下?”

    对于沈千沫的医术,崔氏倒是也不再怀疑。上次她给自己医治沈千雪的药就非常有效,才过了没几日,沈千雪的身体就大有好转。

    风泽也会生病?在沈千沫一贯的印象中,高大魁梧的风泽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可是如今居然会病的卧床不起。这也太让她意外了。

    在随江氏赶往征西将军府的马车上,沈千沫终于从江氏的口中得知了风泽此番得病的真相。

    这事还跟上次的七夕宫宴有关。

    那次的宴会,琼华公主凭借一曲《凤舞九天》脱颖而出,根据宴会惯例,她可以向明德帝求得一个心愿。当时琼华公主并未当场提出,只说等日后想到了再向明德帝讨要。

    而就在数日前,琼华公主忽然向明德帝请旨赐婚,而她请旨赐婚的对象,就是武威将军风泽。

    琼华公主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在大晟朝,十九岁的姑娘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要不是琼华的生母早逝,没人为她费心张罗,哪里还会等到今日。

    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对明德帝来说,总归也是一桩心事,现在见她属意风泽,明德帝也乐得其成。那风泽虽说只是楚平川的养子,但是日后很可能是征西将军府唯一的继承人,况且又是相貌堂堂,能征善战之辈,倒也不至于太委屈了琼华。

    于是明德帝当场应允了琼华公主的请求,当即为他二人拟好了赐婚的圣旨,并着李公公前去征西将军府宣旨。

    可是让明德帝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不知好歹的风泽,居然拒不接受圣旨,当场回绝了这门赐婚,这……简直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明德帝听了李公公的禀报,气得火冒三丈。先是孟元珩,再是沈千沫,现在连风泽都是如此,这些臣下一个个的胆大包天,忤逆他的意思,都反了不成!

    他气不打一处来,即刻便宣风泽进宫,气势汹汹的强迫风泽接受赐婚。可风泽却是刚直不阿不会转弯的性子,任凭明德帝如何软硬兼施,威胁利诱,他就是闷声不语,拒不答应。

    明德帝简直气炸肺。要不是念在楚平川一身军功,西凉边陲还要靠征西将军府戍守,他早就将这个胆敢抗旨不遵的风泽砍头了。

    可是若不对他施以惩戒,帝王威信何存?明德帝盛怒之余,勉强看在楚平川的面子上,将风泽拉下去,当场打了一百大板。

    这一百大板由明德帝亲自监刑,打板太监们自然没有丝毫放水,实打实的一百板之后,饶是风泽再铜墙铁壁,也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当场昏死过去。

    唉,这个风泽,怎的如此死脑筋,拒绝赐婚的方法有很多种,何必非要跟明德帝硬碰硬呢?

    在征西将军府风泽的卧房内,沈千沫看着躺在床上还未恢复意识的风泽,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一百大板可不是盖的,风泽的确伤的很重,特别是背部的伤口,已经溃烂化脓,古代也没有什么消炎药之类的,伤口恢复的自然就慢。

    幸好当初段老头留给自己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药,特别是在治疗外伤感染方面,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说起来,段老头在医术上的造诣真是登峰造极,这一点,就连司徒恭都望尘莫及。

    在几名将军府下人的帮助下,沈千沫替风泽上完外敷的伤药,楚夫人江氏带着几名下人出去准备内服的汤药,沈千沫则被她留在房内休息,顺便也是让她照顾风泽之意。

    沈千沫整理好自己带来的医药箱,见风泽还未苏醒,便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起他的卧房来。

    卧房很大,总体上来说是一间中规中矩的男性房间,房里的布置就跟风泽给人的感觉一样,硬朗而帅气。走到书桌前,沈千沫发现桌上居然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很多书籍。

    想不到风泽身为武将,居然还喜欢看书?

    沈千沫随手拿起一本书册,打开翻看了几页,却发现书页里夹着几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画纸。

    她好奇的抽出其中一张,打开一看,却是让她大吃一惊。

    画上的这名女子,好像是她!

    沈千沫将夹在书页中的画纸全部打开,齐齐铺在书桌上,这样一看,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这些画像上的女子,或蹙眉沉思,或娇嗔薄怒,或神色淡然,或嫣然浅笑,虽然画图手法较为稚嫩,下笔也不够娴熟,显然是初学者的手笔。可是无论是五官,衣衫,还是神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她!

    莫非这些是风泽所画?难道他对自己……

    就在沈千沫手拿画像心中惊疑不定之时,身后传来风泽恼羞成怒的低喊:“千沫,你……你不要看这些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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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情深不悔

    忽然听见风泽气急败坏的低喊,沈千沫心中一惊。

    她回身,见风泽正要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疼的剑眉紧蹙,脸色煞白,忙出声斥道:“你别乱动,刚刚才给你上完药,我可不想浪费我上好的伤药。”

    风泽却不管不顾沈千沫的喝斥,艰难的坐起身,一门心思想要把那些画从沈千沫的手中拿走。

    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他唯一美好的一点念想,他不想让她知道,也不能让她知道。

    若是被千沫知道了自己对她的心思,可能他们连朋友也没的做了。

    沈千沫见他着急的样子,皱了皱眉,暗道这事似乎有些麻烦。她放下手中的画,走到他面前,直视他,轻声问道:“风泽,这些画中的女子,可是我?”

    风泽眼神闪烁,低头回避了她的视线,沉默了半晌之后,像是下了决定一般,抬起头,目光灼灼的与沈千沫对视,回答的肯定而坚决。

    “是。”

    若是无法再逃避,不如就大方承认。风泽忽然很想试一试,他想知道,在沈千沫的心目中,自己到底有多少分量。

    对上风泽的灼灼眼神,沈千沫依旧神色坦然,语气平缓。“那么,你拒绝与琼华公主的赐婚,也是因为我?”

    “是。”

    “可是你明知道我与煊王……”

    “我当然知道,你跟煊王恩爱有加,情深意重。”风泽出声打断了沈千沫的话,随即自嘲的笑了笑,幽幽的说道:“我也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放下,可是我做不到,千沫,我做不到……”

    风泽硬朗的俊脸满是挣扎,眼底深处的无边伤痛让沈千沫心惊不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风泽对自己居然情深至此?

    可是在感情上,沈千沫最讨厌的就是拖泥带水纠缠不清,既然她此生已经认定了孟元珩,就不会改变心意。无论风泽对自己痴情几许,她都回应不了。

    “风泽,对不起,如果我以前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对你特别亲切,是因为……”

    “因为我长的像你一位故人,是吗?”风泽再次打断她的话,笑容带着几分凄楚。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沈千沫点点头,“没错,你长的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故人,他叫袁烈,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我跟他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所以,风泽,我更加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朋友,”风泽神色黯淡,情绪低落的喃喃自语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做朋友了吗?”

    “对不起。”沈千沫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她对风泽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只有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为避免给风泽任何希望,她只得狠狠心,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不便在此多逗留,风泽,你伤的不轻,需要好好休息,我先行告辞。”

    沈千沫背上自己的医药箱,毅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千沫,不管怎样,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改变,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在她快要步出门外的时候,风泽低沉而固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千沫脚步一滞,停下身子,回头看他,无奈的低语:“风泽,你这又是何苦。”

    风泽自嘲一笑,却是满脸苦涩,他紧紧的凝视着沈千沫,低声问道:“千沫,如果……如果那时,你和煊王没有赐婚,你会不会接受我的心意?”

    沈千沫沉默不语,半晌后才低低的回答道:“不会。”

    说完,她不再理会风泽满脸的失望和哀伤,决绝离去。

    虽然风泽眼底毫无掩饰的深刻伤痛让她有些揪心,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意。

    就算没有孟元珩的出现,她与风泽之间,也仅能止步于朋友关系,就像她和袁烈一样,虽然共事多年,朝夕相处,可是却从未产生过男女之情。

    既然心意已决,便不再给他无谓的幻想。在这一点上,沈千沫显然是狠心的。

    走出房门,正碰上来送汤药的楚夫人江氏。沈千沫对她说道:“楚夫人,风将军已经醒了,这汤药还是趁热让他服下为好。”

    江氏听到风泽醒了,面露喜色,忙吩咐下人将汤药端进房,伺候风泽服下。

    回头见沈千沫向她告辞,便执意将她一路送出将军府,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道:“沈大小姐果然医术高明,风泽这孩子能结识像你这样的奇女子,真是他的福分。”

    江氏虽然说得极为隐晦,可是沈千沫却听出了她话中的试探之意。她浅浅一笑,淡然说道:“楚夫人过奖了,叫我千沫就好。楚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江氏见沈千沫真诚坦然,毫不矫情,心中也对她很是欢喜。

    真是可惜,这个玲珑剔透不可多得的女子,早早便已经和煊王有了婚约。自己这个傻儿子,到底还是福分不够啊。

    她叹了一口气,拉住沈千沫的手,说道:“千沫,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跟你直说了。风泽这孩子,怕是对你存了心思。这两日他昏迷着,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一时不忍,正好你又会医术,便将你请了过来,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私心,还望你不要介意。”

    “举手之劳而已,楚夫人不用放在心上。”沈千沫见她已经知晓此事,也不再讳言,“我一直把风泽视为好友,也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但是他对我的情意,我实在是……”

    “我知道。”楚夫人拍拍她的手,了解的说道:“你跟煊王爷早有婚约,风泽这孩子实在不应该对你存有这份心思。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倔,我怕他没那么容易放下。唉,他这次惹得龙颜大怒,这京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在回国公府的路上,沈千沫脑海中全是楚夫人临别时的满腹哀愁和风泽低沉失落的身影。风泽是她在这里结识的第一个好友,也是让她不忘自己真正来历的关键人物,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是此次他断然拒婚,以致于触怒龙颜,可能还会影响前程,却是因为自己。这让沈千沫心里很不好受。

    跨进风荷院的大门,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侧坐的轮椅上,腰背挺直的男子正手拿书卷专心读阅,黑发束冠,神色淡然,一袭月白色简单的锦袍,更衬得他清冷如玉,气质出尘。

    沈千沫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心里暗叹道,孟元珩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赏心悦目了,单就是这样一副侧颜,就足以吸人眼球,颠倒众生。

    似乎是感觉到有来人,孟元珩转头,看到沈千沫,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放下手中书卷,缓缓摇动轮椅,在沈千沫面前停下。

    “沫儿,你回来啦。”声音是一贯的磁性低沉。

    孟元珩舒服自然的语气,让沈千沫忽然有一种错觉,这样的场景,倒像是丈夫在等待回家的妻子。

    可是,这里明明是国公府风荷院,这个本应在煊王府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沈千沫正想出声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却只见孟元珩嘴一扁,带点委屈的说道:“沫儿,你怎么才回来,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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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无影门主

    眼见刚刚还气质出尘宛如不食人间烟火谪仙般的人物,一转眼却对着自己撒娇讨要吃的,这画风真是转变的太快,让沈千沫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白眼。看了看天,貌似已经是晚饭时分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一直饿着肚子在等她回来吧?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嗔怒的说道:“饿了怎么还跑到这儿来,煊王府难道没有吃的吗,要堂堂煊王饿着肚子,大老远的跑到国公府来?”

    孟元珩却是回答的理直气壮。“不是沫儿做的,我吃不下。”

    沈千沫扶额。真是败给他了。她忽然想起来,今日因着赶去平西将军府给风泽治伤之故,便没有给他准备饭菜送去煊王府。

    可是他一早就已经让何清向他禀报了此事,这家伙还亲自找上门来干吗?

    不过到底还是心疼他饿了半天肚子,沈千沫也不再多问,只是吩咐徐嬷嬷她们立马准备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先填饱肚子再说。

    在将军府忙了半天,她也觉得有些饿了。

    可是,孟元珩这家伙,要不要这么无赖!

    “沫儿,那道菜我夹不到。”他指着那道离他最远的辣子鸡丁,明亮的眼眸直视着她,可怜巴巴的说道。

    沈千沫白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说道:“孟元珩,不要以为你坐着轮椅就可以耍无赖,你的手臂长度足以够到这桌上任何一道菜。要想填饱肚子,就自己动手。”

    “沫儿可是嫌弃我?”孟元珩扁了扁嘴,语气瞬间变得低落。“若是我的腿疾治不好,沫儿你可会待我如一?”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沈千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到他刻意暗淡的眼眸中似有精光闪过。

    好吧,又是博同情这招!

    沈千沫也真是无语了。好在这家伙素喜清静,用膳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所以此刻房里只有他们两个。要不然,你这冷面王爷的形象又要大打折扣了。

    她暗自嗤笑一声,面上却是故作体贴的说道:“想吃那道辣子鸡丁?没问题,来,张嘴,我喂,你吃。”

    语毕,她伸出筷子,夹了一大颗红通通的辣椒,便塞进了孟元珩嘴巴里。

    横竖他也吃不出味道,喂他吃什么都无所谓。

    孟元珩见沈千沫难得乖巧体贴的喂给他吃,自是喜出望外,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张嘴一口吃进,嚼了几下之后,却是剑眉紧蹙,难以下咽。不过良好的教养却让他做不到直接吐在桌上,只得勉强囫囵咽了下去,掩嘴咳嗽了几下,面露懊恼的对沈千沫说道:“沫儿,你……你要辣死我吗?”

    辣?沈千沫忽的双眼晶亮,捉住他的手,急声问道:“阿珩,你是不是感觉到辣?你能尝出味道了?”

    孟元珩也是一愣。是啊,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味觉上的感受了,可是刚才,那刺激味蕾的辣味是如此清晰的在他的口中蔓延,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

    沈千沫递给他一杯水,让他漱口之后,再给他夹了一筷糖醋鱼。“阿珩,尝一下这是什么味道?”

    孟元珩动作优雅的品尝了几口,对沈千沫浅浅一笑,“酸中带甜,沫儿的手艺果然不错。”

    看来,这家伙的味觉果真恢复了!

    沈千沫精致的脸庞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阿珩,这是一个好现象,你恢复了味觉,就说明离你彻底治愈寒毒的日子不远了。”

    “嗯。”孟元珩浅笑着应了一声,显然也很是欣喜。

    在认识沈千沫之前,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寒毒是否可以治愈,甚至他觉得自己就该残废孤老一生,忍受着每个月寒毒发作时的锥心之痛,仿佛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枉死在鬼怒川的十多万将士。

    可是认识沈千沫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已经不再只剩下国仇家恨这一件事情了。他可以做的事情其实有很多。

    他想和她一起携手共游天下,而不是只能由她推着自己的轮椅,两人永远无法并肩而行。

    在她热的时候,他可以随手为她擦汗,在她冷的时候,他可以随时为她添衣,在她静静伫立的时候,他可以从后面轻拥她入怀,在她不想走路的时候,他可以随心所欲的背着她,抱起她。

    认识沈千沫越久,他贪图的东西就越来越多。而所有这些美好的想法,再过一个月,就会随着自己寒毒的彻底治愈而实现。

    想到这里,孟元珩一贯清冷无波的俊脸上也满是喜悦。

    只是下一秒,他微带笑意的俊脸却瞬间冷沉下来,面向门口低声厉喝道:“谁?”

    沈千沫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站起身,推开门,只见外面站着的是前来奉茶的青萝,可能是因为刚才被孟元珩充满威严的低喝吓了一跳,俏脸还带着些许苍白。

    虽然自己并未吩咐上茶,不过既然青萝端来了,她也没有意见。这丫头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做事一向细心周到,沈千沫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于是她点头让青萝进来,放下茶,见孟元珩似乎脸色不善,便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青萝会意,便向她弓了弓身子,悄无声息的告退。

    见青萝离开,孟元珩的脸色才恢复如常。他拿出一卷稍显厚重的书册递给沈千沫,说道:“沫儿,这是墨门最近几年来的经营情况,还有墨门门下一些颇有建树的门人名单,义父吩咐,让我转交给你。”

    沈千沫接过书卷,翻看了几页,里面的字密密麻麻,而且不少都是繁体字,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大懂,她顿感头疼,于是合上书卷,蹲下身与他平视,求救似的对孟元珩说道:“阿珩,陪我一起看,你知道的,我看不大懂你们这儿的字。”

    难得见到沈千沫如此示弱对自己撒娇的一面,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让孟元珩不由的心中一动,他长臂轻揽,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入怀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性感的响起。

    “这个自然。难道你还想找别的人陪你一起看,嗯?”

    一早何清便来向他汇报,说是王妃今日要去征西将军府替武威将军治伤,没有时间准备饭菜送来王府。他一听便很是不悦,一整日都觉得心中憋闷,食不下咽,眼见天都快黑了沈千沫还没回来,他冲动之下便按捺不住的赶到国公府等她。

    在这些觊觎沈千沫的男人之中,他最忌惮的就是风泽,因为他知道,风泽对沈千沫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

    而风泽此次不惜抗旨不遵也坚持拒绝赐婚,他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哼,风泽此人还真是他的心腹大患,简直该死!

    孟元珩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感觉到环住自己的手臂力道渐渐加重,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浓浓威胁之意,沈千沫不禁暗想,如果她要是真的找了别的人一起看,而且那人还是个男人的话,那个男人估计会没命吧。

    真是的,这家伙的醋劲也忒大了一点。沈千沫使力挣脱他的怀抱,正想说教他几句,门外传来长东的声音。

    “主子,严统领急报。”

    “进来。”孟元珩放开沈千沫,却仍然搂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正了正脸色,沉声说道。

    长东推开门,疾步走进,将一封加密的信件递到孟元珩面前。

    “交给王妃。”孟元珩不带丝毫迟疑的吐出四个字。

    “是。”长东转而将信件递到了沈千沫面前。

    这家伙还真是懒到一定境界了。沈千沫白了他一眼,见长东弯腰递信恭敬非常的样子,也不太好意思拿乔,便接过长东手中的信件,在孟元珩的眼神示意之下,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寥寥几个苍劲有力的字。

    “无影门门主即墨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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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春宵一刻

    无影门?沈千沫蹙眉略一思索,对孟元珩说道:“我们上次回京途中遇到的刺客,不就是无影门的杀手吗?”

    “没错。”孟元珩拿过信纸,随意扫了一眼,便转手递给长东。“毁了。”

    “是。”长东双手接过,团成一团,只消一会儿,纸团便在他手上化为了些许粉末。

    这个面瘫少年,果然有两下子。沈千沫看着长东告退的背影,心内暗道。

    见孟元珩脸色似有些沉重,她沉吟着说道:“那些刺客既是孟天珞所派,如此说来,孟天珞与墨寒山必定有所勾结,而他的师爷一直在暗中联系的神秘人,必是无影门的人无疑。”

    孟元珩点点头,“无影门近来在江湖上动作频频,声势日盛,墨寒山对墨门仇恨颇深,我担心他会对墨门不利。”

    这才是他的担忧所在。他是担心沈千沫的安危。

    沈千沫明白他心中担忧。手握墨子令的她,极有可能成为墨寒山对付的目标。

    同样的,沈千沫也感到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她牢牢记得墨青山临行前的嘱托。

    墨家可以倒,墨门不能散。

    而如今,敌暗我明,墨寒山此人又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有查出墨寒山的踪迹?”沈千沫问道。

    孟元珩轻轻摇头。“无影门都是一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死士,潜伏各地,听令行事,墨寒山更是神出鬼没,要查他的踪迹并不简单。”

    “墨寒山是关家村一案最大的嫌疑人,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子卿?”沈千沫问道。

    由于陆子卿坚持将关家村一案的凶手定为墨寒山,而不是墨青山,因此这个案子直到现在还未结案,可想而知,陆子卿为此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如今有了这个线索,沈千沫觉得于情于理也应该知会他一声。

    谁知孟元珩一听沈千沫提起陆子卿,脸上便现出不悦之色,冷哼一声道:“哼,本王查到的消息,为何要透露给刑部?陆子卿身为堂堂刑部尚书,若是连查个案子都要旁人相助,还怎么掌管偌大的刑部,难不成还要本王的人给他跑腿?”

    沈千沫给了他一个白眼。“其实陆子卿也不容易,他也算得上是个殚精竭虑为民请命的好官,你何必对他抱有如此深的成见。关家村的案子,他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只不过有些事情他是身不由己。”

    陆子卿虽然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但是跟他一路接触下来,沈千沫倒觉得他一路擢升并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和出身,而是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向来欣赏有真才实学的人。

    见沈千沫为陆子卿说话,孟元珩脸色更加难看。“沫儿你现在是在担心他,还是在心疼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要不可理喻。”沈千沫见他总是乱吃飞醋,也有些气恼。

    “我不可理喻?”孟元珩脸色一变,抬手抓住她的胳膊一使力,沈千沫便整个人跌坐在他身上。

    他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眼眸幽深,生气的说道:“那么武威将军呢,他为了你,宁愿冒着被砍头的罪名也要抗旨拒婚,你是不是也为他心疼了?”

    “你胡说什么呢,风泽他伤的很重,我只是去给他治伤。”沈千沫见他越说越离谱,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可是孟元珩却牢牢束缚着她,不让她移动分毫,怒气冲冲的说道:“哼,风泽喜欢你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你亲自上门给他上药,他是不是很感动,有没有对你倾诉衷肠?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嗯?”

    若说陆子卿是他心里的一道梗,那么风泽便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同样是男人,他当然看得出来,风泽对沈千沫用情有多深。

    他派了何清去征西将军府暗探消息,自是清楚沈千沫在将军府的一切动作。他知道她在风泽的卧房和风泽独处了许久,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不过他也猜得出来,风泽定会趁此时机对沈千沫表露心意。可是他却不知道,沈千沫是如何回应的。

    这让他心中很是不安,而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让他更加难以保持理智。

    沈千沫见他蛮不讲理,也来了脾气,“没错,风泽他是对我袒露了心迹,他对我一往情深,为了我不惜抗旨拒婚,自毁前程,而我居然毫不知情,直到今天才知道,所以我心里很内疚,很难过……”

    话还没说完,沈千沫只觉眼前一晃,下一秒,唇已被孟元珩攫住。

    双唇相触,温热的感觉让沈千沫愣了一下。

    孟元珩一边在她的唇上辗转的吻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沫儿,你怎么可以为了别的男人而难过,不可以……本王不准……”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霸道!沈千沫气急,不听话的在他的腿上左右摆动,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可是孟元珩却索性一下将她打横抱起,双腿一使力,便从轮椅上站起身,几步走至一旁的床边,将沈千沫抛在了床上。

    “孟元珩,你干什么,你不能站起来!”沈千沫见他又开始不管不顾的任性起来,忙急声叫道。

    可是孟元珩要是任性起来,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他将沈千沫压在床上,双手在她柔软的身躯上游走,幽暗的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渴望。

    沈千沫明白他的意图,抓住他不断上下的手,摇头道:“不行,你的腿……”

    “无妨,我问过司徒恭。”孟元珩低低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原来这家伙早有企图!

    沈千沫暗骂一声,虽然被他温热的气息拂的浑身一颤,但是她依旧坚定的摇头。

    “还是不行,我不要。”

    这家伙太霸道了,她不想轻易答应他。

    孟元珩见她屡次拒绝自己,更加生气。他以吻封缄,强硬的撬开她的牙关,与她唇舌交缠,两手也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走,点起一簇簇**之火。

    “沫儿,不要拒绝我,永远都不要拒绝我……”

    沈千沫被他弄得昏昏沉沉,忽然觉得胸口一凉,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衫已不知何时被他解开。

    孟元珩离开她的唇,一路往下吻去,吻过她敏感的耳垂,纤细的脖子,精致的锁骨,最后停在她的心脏部位。

    “这里,只能有我一个。”他吻在她软玉温香的心口处,表现出不容置疑的强势。

    听着他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宣言,感觉到他温润的唇轻吻着她的胸口,那种又麻又痒的触感,让沈千沫同样情难自禁。

    原本打算坚定拒绝的心思不知何时已沉沦在他强势的气场中,她双手环上孟元珩的脖颈,情不自禁的发出婉转低吟。

    阵阵低吟,仿如催情剂一般,彻底打破了孟元珩的心理防线。他眼神一暗,抬手间,床幔缓缓垂下……

    光线昏暗的房内,偶尔烛火噼啪,夹杂着女子的浅吟娇啼和男子的浓重喘息,满室旖旎流泻而出。

    徐嬷嬷和绿竹本想来伺候沈千沫休息,见此情景自是心知肚明,两人面面相觑,会心一笑,绿竹面上一红,有些害羞的上前关紧房门之后,双双退下。

    第二日清晨,沈千沫觉得自己在一阵窒息中醒来。

    她睁开眼,便见到孟元珩近在眼前的俊秀睡颜,见他闭着眼睛,薄唇轻抿,嘴角似乎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显然,这家伙正在做什么美梦呢。

    沈千沫暗自好笑。经过昨夜的缠绵,相信这家伙的醋劲应该已经过去了。

    真是想不到这家伙醋劲这么大,吃起醋来简直幼稚的像个孩子似的。

    不过,这厮要不要把她抱的这么紧,想要闷死她吗?

    沈千沫不着痕迹的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轻手轻脚的下床穿好衣服,全身酸疼的感觉,让她不禁回头瞪向身后熟睡的男子。

    见他仍然闭目酣睡,不由得扯开嘴角轻笑起来。

    这家伙素来警觉,今日却睡得这么死,想来定是昨晚累坏了吧。

    寒毒未愈,本就容易疲累,这家伙昨晚又不知道节制,累死活该。

    她想起上次在无极岛的船上,他为她解毒那个晚上,似乎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觉得脸上有些燥热。

    甩甩头,决定不去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为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沈千沫轻轻拉开门走到外间,打算先洗漱一下,然后吩咐徐嬷嬷和绿竹她们准备早饭。

    绿竹早已在外间备下洗脸水,见到沈千沫,迎上前来伺候,面带笑意的说道:“小姐,你起来啦。”往后看了看,见只有沈千沫一个人,好奇的问道:“姑爷呢?”

    沈千沫正在漱口,听见绿竹的问话,险些被漱口水呛到。她连连咳了几声,顺了顺气,嗔怒道:“死丫头,你乱叫什么呢,什么姑爷!”

    绿竹将洗脸巾递给她,一脸促狭的笑,凑到她近前悄声说道:“小姐,你就别不好意思啦,又不是第一次……”

    “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沈千沫柳眉一竖,作势欲打,面上却忍不住带着笑意。

    绿竹抱头,假装求饶:“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他不是姑爷,是王爷,总行了吧?”然后咯咯的笑出声来。

    见她一副姑娘家的娇憨模样,沈千沫也不以为意,浅笑着吩咐道:“好了,别贫嘴了,出去准备早饭吧。”

    待沈千沫准备好早饭,又去小院转了一圈,再次折回卧房之时,却听见孟元珩在房内一声低沉的怒喝:“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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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毁约,黎城失守

    听见孟元珩这一声充满怒意的低喝,沈千沫愣怔了一下。

    这家伙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在睡觉吗?

    她快步上前,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吃了一惊。

    只见孟元珩靠坐在床头,看样子像是刚刚醒来,白色的里衣外面只随意的披了一件外衫,正怒目而视跪在地上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材娇小,低头趴伏在地上,居然是青萝!

    听到脚步声,青萝抬起头,见到沈千沫,清秀的脸上有几分惶恐一闪而过,却马上又换上了泫然欲涕的表情,她起身跑至沈千沫跟前,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急切的望着她,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

    孟元珩见到沈千沫进来,怒火稍霁,语气稍缓。

    “沫儿,你来帮我穿衣,让这个丫头出去。”

    听他这么说,沈千沫大概也猜到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定是青萝想要伺候他起床穿衣,而他不愿意让她伺候。

    真是的,这家伙怎的如此别扭,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值得发这么大脾气吗?

    不过,青萝今日倒是有些奇怪。平时都是绿竹伺候她起床的,今日怎么会突然换成她了,而且刚才在外间,绿竹也并未提起此事。

    沈千沫淡淡的扫了一眼青萝,梨花带雨,娇俏可人,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很有几分姿色,是个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姑娘。

    莫非这丫头对孟元珩……

    沈千沫虽心中疑虑,但却不动声色,只是以一贯平淡的口气说道:“青萝,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青萝闻言,忙弓身告退,快步跑出了卧房。

    沈千沫上前,拿过衣衫替孟元珩一件件的穿上,撇了撇嘴,好整以暇的说道:“你这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如此俏丽可人的丫头伺候你穿衣,想来应该赏心悦目才对,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孟元珩轻哼一声,伸臂将沈千沫搂在怀里,顺势便吻上了她的唇,与她辗转唇舌交缠,直到沈千沫透不过气来,连连捶打他的后背,才依依不舍的停下。

    “这是对沫儿你早上偷偷起床不陪我的惩罚。”孟元珩抵着她的额头,语气尽显暧昧的诱惑。

    沈千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快起来吧,王爷,都日上三竿了。”

    孟元珩看着她娇嗔薄怒的模样,俊朗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心中满是喜悦。

    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没有像昨晚那样睡得舒心过,此时自然心情愉悦。

    只是刚才那个婢女……

    想到她刚才似乎有对自己故意投怀送抱的意思,他剑眉蹙了一下,问沈千沫道:“沫儿,方才那丫头跟了你多久?”

    “青萝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自己挑选的丫头,当时见她有几分傲骨,便收了她。这丫头虽然不会说话,不过人很机灵,做事也挺细心,倒是比绿竹沉稳一些。”

    沈千沫看了他一眼,促狭的说道:“怎么,看上她了?”

    孟元珩眉头一皱,似乎很不喜欢沈千沫这么说,俊脸上带了几分厌恶之色。“沫儿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与人亲近。”

    “刚才就是为这个生气?”沈千沫问道。

    “嗯。”既然是沫儿自己挑选的丫头,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刚才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孟元珩决定按下不说。

    他一面思索着,一面顺势习惯性的将沈千沫搂进怀里。

    沈千沫却挣脱他的怀抱,瞪了他一眼道:“刚刚是谁说不喜与人亲近的?”

    “本王只喜欢与沫儿你亲近,如何?”孟元珩一脸理所当然。

    “无赖。”沈千沫轻轻捏上他瘦削的脸颊,才发觉这家伙真是太瘦了,脸颊上几乎都没什么肉。

    看来要把他养肥一些才行。

    想到这里,沈千沫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好了,去吃早饭吧。”

    正吃了一半,长东便在门外禀报:“主子,宫里来旨,急召主子你入宫。”

    又是急召入宫!沈千沫皱了皱眉,这么早便被急召入宫,肯定没什么好事。难道宫里又出什么事儿了?

    不过,让沈千沫没想到的是,这次孟元珩被急召入宫,为的却是战事。

    边关急报,北狄大军昨夜奇袭黎城,黎城于今日凌晨失守,锦阳关告急。

    锦阳关是大晟在东北边关的一道重要关口,与西北正阳关一左一右,是大晟在北部边境对抗北狄的一道重要屏障。若是锦阳关失守,就相当于北边的屏障被北狄撕开了一个大口,到时北狄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盛京城将岌岌可危。

    因此,这锦阳关与正阳关一样,在北境边关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

    七年前,北狄30万大军进犯正阳关,被煊王府孟家军击退。那一战,前任煊王战死,孟元珩身受重伤,而北狄大将军贺远山也被射杀。两国可谓损兵折将,两败俱伤。因此,战后,两国订立了十年和平条约,约定十年内两国互不开战,各自休养生息。

    如今,离十年之约还有三年,可是北狄却单方面撕毁了合约,十万大军攻打锦阳关。大晟守军猝不及防,黎城一夜之间便被北狄军队攻破,北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锦阳关告急,急需朝廷派兵驰援。

    消息传来,举朝震惊。明德帝惊怒之下,居然一病不起,无法上朝,只能在病榻上虚弱的下了一道圣旨,由三皇子孟天珝暂理朝政,并着首辅大人陆恒山从旁相助。

    明德帝为何会弃大皇子孟天珞而选择由三皇子孟天珝暂理朝政,自然是跟荣王一事有关。

    荣王意图谋反被终身幽禁宗人府,而孟天珞素来与荣王走的近,自然也受到了牵连。

    虽然孟天珞屡次在明德帝面前哭诉是自己识人不清,才会被荣皇叔利用,但是明德帝心里总归是横了一根刺。因此自荣王被幽禁之后,大皇子孟天珞的日子并不轻松。

    早朝时分,庄严肃穆的金銮殿,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孟天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色白净,略显阴柔,一双狭长的凤眸讳莫如深,平静的扫视过底下两排文武百官,倒是颇显几分上位者之姿。在见到下方稳坐于轮椅上,清冷无波面无表情的孟元珩之时,眼眸中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闪过。

    “皇上尚在病中,根据圣意,在皇上养病期间,朝政暂时有本王代理。如今锦阳关告急,诸位大人可有何良策?”孟天珝刻意压低的浑厚声音在寂静的金銮殿上响起。

    “回珝王殿下,与正阳关相比,锦阳关长期以来守卫薄弱,兵力不足,想那北狄人定是早已探得此信息,所以才选择从锦阳关下手。可是锦阳关一旦被破,后果同样不堪设想。因此,老臣以为,必须立即出兵增援,以解边关燃眉之急。”率先做出回应的是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的文太师。

    不过显然这番话是废话。谁不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马上派兵支援锦阳关守将,可问题是派谁领兵前去?

    孟天珝点点头,“文太师言之有理,只是这带兵增援之人,诸位认为谁比较合适?”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了一阵,不多时,站在左排的户部尚书姚充出列,作揖朗声回禀道:“臣以为煊王是最适合的人选。”

    此言一出,殿上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坐于轮椅孤傲清冷的孟元珩身上。

    若是煊王双腿未残,他当然是当仁不让的最好人选。谁不知道,在与北狄军队作战方面,若是煊王府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可是,如今煊王双腿残废,只能以轮椅代步,还怎么带兵出征,上场杀敌?

    “姚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煊王如今不良于行,只能靠轮椅代步,怎还会是适合的人选?”范御史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丝毫不留情面。

    “带兵出征,并不一定要亲自上场杀敌,就算是不良于行,对煊王来说,坐于中军帐,也照样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姚尚书脸红脖子粗的回应范御史的冷嘲热讽。

    随着两人的争论,其余文武百官也议论纷纷起来,一时金銮殿上嗡嗡声不绝于耳,吵闹不堪。

    “安静。”孟天珝大声说道,见这样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直接问首辅大人陆恒山的意见。“不知陆大人的想法如何?”

    陆恒山捋了捋额下的黑须,沉吟了一下,弓身对孟天珝说道:“臣以为姚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如今京中武将不多,宁侯年迈,风将军抱恙,其他几位将军又都在边关戍守,除了煊王,实在也找不出其他更适合的人选,只是煊王的腿疾……”

    陆恒山看了一眼端坐轮椅之上冷眼旁观的孟元珩,叹了一口气。

    陆恒山身为首辅,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心为公,他说的倒是实情。现在京中的武将的确是寥寥无几,本来武威将军风泽倒是不错的人选,可惜前些日子听说得罪了皇上被狠狠打了一百大板,到现在还没法下床。

    既然首辅大人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再做无谓的争执。孟天珝见此,转头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孟元珩问道:“不知煊王意下如何?”

    孟元珩清冷的眼眸缓缓扫视过在场众人,冷冷一哼,“本王要是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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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相逼,帝王之心

    被他冷厉的眼眸一扫,在场众人中有大半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孟元珩的眼神,刚才第一个提议由煊王带兵出征的姚尚书更是心里一颤,双腿都有些发抖。

    孟元珩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年纪轻轻便已名扬天下,世人都传煊王府小世子有经世之才。想当初,他10岁随父上战场杀敌,13岁那年便独自带兵击退北狄几万大军进犯,此后几年经历大大小小战役无数,16岁那年靖州城一役,更是一箭射杀北狄大将军贺远山。

    可惜天妒英才,在他志得意满风华正茂之时,却遭逢大难,落得家破人亡双腿残废的下场。七年前,当此消息传来,世人无不唏嘘。

    只是孟元珩此人,未受伤之时便已桀骜不驯,孤傲不凡,双腿残疾之后更是喜怒无常,我行我素,连皇上都要卖他三分面子,一般人可真是惹不起他。

    “怎么,煊王莫非想推辞?煊王府历来以保家卫国忠君爱民为家训,难道煊王连家训都不顾了?”半晌,孟天珞阴沉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见有大皇子帮腔,胆战心惊的姚尚书瞬间便挺起了腰杆,飞快的与孟天珞交换了一个眼神。

    孟元珩心知肚明。他早知孟天珞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推上战场。

    看来,这户部尚书姚充已经成了孟天珞的人。

    陆恒山皱了皱眉。这大皇子果然是不够沉稳,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谁都看得出来,孟天珞一直将孟元珩视为眼中钉,几次三番想要设计加害,现在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要给他难堪。

    因着对煊王府的敬重,陆恒山出言解围道:“若是煊王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无法出征,是否可以推荐一下其他人选……”

    “何必如此麻烦。”孟天珞打断陆恒山的话,冷笑着说道:“本王可是听说,煊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治疗腿疾,相信过了这么多时日,煊王的腿疾应该治愈的差不多了吧。”

    “若是如此,真是可喜可贺,那么煊王就更是此次带兵增援锦阳关的最好人选了。”姚尚书装作一脸欣喜的样子,附和道。

    “哦,那么姚尚书倒是说说,本王到底好在哪里?”孟元珩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问道。

    姚尚书被孟元珩凌厉的眼眸一扫,还是忍不住惊惧,涨红了脸,上下嘴唇抖动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孟天珞暗暗骂了一声姚充,随即出声道:“煊王可还记得七年前被你一箭射杀的北狄大将贺远山?”

    孟元珩面色无波,只是英挺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算是回应。

    孟天珞见他不搭理,只得自己接下去说道:“这次领兵攻打锦阳关的北狄大将,正是贺远山之子,贺连城。”

    众人闻言,均是大吃一惊。

    “听说那贺连城能征善战,军事才能不在其父之下,不到20岁便获封北狄护国大将军。北狄此次派了贺连城来,定是存了势在必得之心,也难怪黎城会在一夜之间失守了。”文太师忧心忡忡的说道。

    众人也是面露担忧之色。实在是大晟朝虽文官泛滥,但是出色的武将却不多,骑兵更是薄弱。而北狄则不同,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天天在马上驰骋,民风彪悍,掠夺成性,一直以来都是大晟的心腹大患。

    以前,北狄忌惮于煊王府的力量不敢轻易来犯,可是如今,煊王府七零八落,大不如前,煊王又腿残病弱,深居简出,更是难以与北狄抗衡了。

    沉默半晌之后,姚充出声说道:“依下官之见,七年前贺远山被煊王一箭射死,那贺连城这次说不定是来报仇的。”

    说完,姚充眼神闪烁的看了一眼孟元珩所在的方向。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样一来,煊王就更加没有推辞的理由了。

    贺连城摆明了就是冲你来的,那就让你自己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至于他七年前射杀贺远山的壮举,一时也变得没那么受人称道了。

    唉,谁让煊王你做事如此不留余地呢,当年你要是稍微手下留情,只是将贺远山射成重伤,说不定北狄就不会这么早攻打过来,他们还可以享受三年太平日子呢。

    若是孟元珩知晓这些道貌岸然的酸儒心中所想,说不定会气得当场发飙,拂袖而去。不过显然他现在的心情也不怎么爽。

    贺远山与七年前鬼怒川那件事定脱不了干系,而贺连城既是他的儿子,想必也知道一些内情。只是这几年,贺连城一直在天山学艺,从他身上查不到任何消息。如今他既已领兵出征,想必是学成下山了。

    想起七年前那火光冲天惨叫不绝的那一幕,孟元珩心中还是一阵阵的刺痛。

    贺连城既然打上门来了,那么他是不是也得去会会他呢?

    不过这孟天珞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通了?还是说他暗中和北狄有勾结?

    孟元珩神色浅淡的扫了一眼面露得意之色的孟天珞,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不过面上并未显露分毫。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之时,李公公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圣旨到。”

    众人一震,皆下跪接旨。

    李公公站在殿上,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大声向众人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北狄不守和约,大军犯境,夺我城池,屠我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特派煊王孟元珩领兵五万,即日出征,增援锦阳关,以护我城池,壮我国威,钦此。”

    沈千沫真是想不通,这堂堂大晟朝难道就真的找不出武将了吗,怎么还要把主意打到孟元珩这个双腿残废的人身上。

    这个老皇帝是不是病糊涂了?

    煊王府书房内,她坐在孟元珩身旁,回握住他抓着自己的手,素来淡然的脸上也显出几许愠怒。

    云翳一边来回踱着步,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皇上他明知你腿疾未愈,为何还硬是要你赶赴前线,你现在正是治疗寒毒的关键阶段,根本不宜长途奔波劳累,更不要说领兵打仗了。”

    常言说虎毒不食子,可老皇帝明知孟元珩是他的亲生骨肉,还颁下这样的圣旨,难道帝王家就真的没有亲情可言吗?

    沈千沫回望孟元珩清冷如昔平静淡然的俊脸,不禁也为他感到心疼。

    虽然她知道他从未将明德帝认作自己的父亲,可是骨肉亲情并不是你不承认就可以抹灭的。明德帝此举,多少会让他感到伤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上次在皇宫七夕宴,她被污为妖女之时,孟元珩为了维护她不惜违抗圣旨,如今明德帝这一举动,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试探孟元珩和煊王府的忠心。

    “属下听说这贺连城师从天山玉虚老人,武功高强,又深谙兵法之道,行军作战能力远超其父贺远山,此次北狄王命他率领十万大军攻打锦阳关,想必是有势在必得之意,而皇上只拨给我们五万兵马,这场仗,并不容易打。”闻人渊方正的国字脸满是肃穆之色。

    “那五万兵马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处,闻人叔,飞云骑大营现在有多少人马?”孟元珩清冷的声音依旧。

    “不到三万。”闻人渊回禀。

    “你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启程。传消息给驻守靖州的蔺将军,让他再调派三万孟家军至锦阳关,与飞云骑会合。”孟元珩下令道。

    “是,属下遵命。”闻人渊领命而去。

    三万飞云骑,对抗北狄十万军队,若是在以前,已经足够了。可是这次是贺连城领兵,他从未与此人交过手,不知道他的实力,为稳妥起见,孟元珩另外调派了离锦阳关最近的靖州孟家军。

    “有没有搞错,阿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若是你称病卧床不起,没人勉强得了你,就算有圣旨又如何!”云翳瞪大眼睛,大声叫道。

    “今日在早朝之上,孟天珞联合户部尚书姚充一门心思想将本王推到锦阳关,本王倒想看看,孟天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贺连城此人……本王也想会一会他。”孟元珩不理会云翳的大呼小叫,只是深深的凝视着与他十指交握的沈千沫,语调清冷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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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温存,代他出征

    沈千沫当然明白的孟元珩的心意。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拆穿孟天珞的阴谋,揪出在他背后的墨寒山和无影门,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而他说要去会会贺连城,想必与七年前的鬼怒川惨案有关。身为贺远山之子,当年到底是哪些人参与,并联合北狄策划了那个惊天阴谋,贺连城必定有所知情。

    鬼怒川之事在他心中搁浅的太久了,如今有了眉目,他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是他对前任煊王和十多万死难将士的承诺。

    更重要的是,这次他是否出征,是老皇帝对他和煊王府的试探。煊王府百年来驱逐外敌,忠君爱国,保家卫民,备受世人敬仰,这名声怎能在孟元珩手上毁掉?

    夜色逐渐浓重,偌大的煊王府显得更为安静。

    卧房内,沈千沫扶孟元珩靠在床头坐好,然后端起放在床边的一碗汤药,递给他。

    孟元珩却不伸手去接,只是微微张了张嘴,明显就是要让沈千沫喂他的意思。

    沈千沫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倒也没跟他多做计较,听话的轻轻舀起一勺,伸至他嘴边。

    孟元珩的俊脸上满意的绽开一抹笑容,平日里总是皱眉嫌苦的药,今日却是吃的甘之如饴。

    喂完药,沈千沫被他顺势搂入怀里。

    见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的手,一条一条细数着他的掌纹,孟元珩觉得今日的沈千沫乖巧温顺的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沈千沫慵懒的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右手与他修长的十指交握,轻声说道:“阿珩,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可好?”

    搂着她的那只臂膀力道紧了紧,耳中听到他开怀一笑,戏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当然好,我说过,随时欢迎沫儿爬上我的床。”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爱开她的玩笑了。沈千沫气恼的用粉拳轻捶他的背部,挣扎着想抬头,却不小心撞到他坚硬的下颚。

    “咚”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里分外清晰。

    “好痛。”沈千沫苦着脸,摸着被撞到的头顶,连声呼痛。

    孟元珩也顾不上管自己被撞到麻木的下巴,手忙脚乱的摸着她被撞到的地方,急声问道:“是不是撞到这里?还是很痛吗,要不要把司徒恭叫来?”

    沈千沫瞪了他一眼,“你没毛病吧,这么点小事就把司徒先生叫来,人家也是要休息的。”

    孟元珩俊脸一沉,“若是沫儿需要,他就算是瘫在床上,也得给本王爬起来。还有,不许沫儿你关心别的男人。”

    沈千沫真是被他打败了,连司徒恭的醋都吃,孟元珩,你还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见她低下头,闭嘴沉默不语,孟元珩以为她生气,一时有些心慌,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沫儿。”

    沈千沫抬头,定定的凝视着他,柔声低语:“阿珩,再过两个疗程,你的寒毒就可以彻底治愈了。等这次出征回来,你的腿疾应该已经治好,到时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闻言,孟元珩有一瞬间的愣神,仿佛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难以置信的求证道:“沫儿,你……你是说……成亲?”

    “嗯。”沈千沫肯定的点点头,“上次在勤政殿,我拒绝了你成婚的请求,这次,换我向你求婚。你可愿意?”

    沫儿她向自己求婚!虽然孟元珩是第一次听见“求婚”这两个字眼,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理解沈千沫的意思。

    排山倒海的喜悦霎时涌上孟元珩的心头,眼眸中的狂喜仿佛要满的溢出来,抓着沈千沫肩膀的手都微微颤抖着,他激动的居然无言以对,只是低哑的唤了一声“沫儿”,便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她的唇。

    沈千沫温顺的抬头,迎合他的动作,耳中听见他一声声充满爱意的低诉。

    “沫儿……我孟元珩此生……惟爱你一人……”

    沈千沫心中感动,以从未有过的热情,温柔的回应着他的索取。

    孟元珩满心喜悦,正想翻身将沈千沫压到床上,进行下一步动作,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紧楼着她娇躯的手臂渐渐使不出力气,随后整个人瘫软下来,只能无力的倒在床头。

    沈千沫缓缓张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抖颤着,美目中似有迷蒙的雾气。

    “沫儿,你……为什么这么做?”孟元珩强撑意识,不让自己昏迷过去,微眯的眼眸中满是始料未及的意外。

    沈千沫无比轻柔的抚上他瘦削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棱角分明的薄唇,柔声说道:“阿珩,对不起,我必须要这么做。寒毒只剩下最后十余日便可彻底治愈,不能前功尽弃。”

    治疗寒毒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过程也绝对不轻松,如果就这样前功尽弃,那他这几个月以来所承受的痛苦不是都白费了吗?

    “不可以……沫儿,你不能这么做……”孟元珩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抓住沈千沫,可是却因为药效发作,阵阵睡意袭来,又只能无力的倒下身去。

    沈千沫狠狠心,退至他伸手触不到的位置,依恋的眸光一寸一寸的刻画下他深刻俊朗的容颜。

    “阿珩,我会在锦阳关等你,等你治愈腿疾之后,扬鞭跃马,来接我回家。”

    说完,她毅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孟元珩越来越虚弱的低喊:“沫儿,你回来……沫儿!”

    沈千沫却是头也不回的走出门,然后一把将门关上,将他急切的呼喊关在了里面。

    后背贴着门板,沈千沫静静伫立了良久,才感觉屋里没有了动静。

    看来,这家伙终是抵挡不住药力,昏睡过去了。

    她知道孟元珩意志力惊人,刚才加在那碗汤药里的安神散,她自认已是足够分量,想不到这家伙还能坚持这么久。

    少顷,云翳、闻人渊、司徒恭、长东四人从夜色中闪身而出,四人的脸上均是不约而同的沉重。

    “千沫,你确定阿珩这小子醒来之后不会气得杀人吗?”云翳难得的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面有忧色的问道。

    孟元珩这家伙最恨被人设计,而且这次沈千沫代他领兵出征之事非同小可,凭他对沈千沫的宠溺程度,他自然不会对她怎样,可是对他们几个帮凶,可就不好说了。

    他可以预计,他们几个会死的很惨。

    沈千沫明白云翳心中所想,淡淡一笑。“云庄主放心,阿珩不会这么不知轻重的。”

    他当然会生气,她都可以想像他醒来之后雷霆之怒的样子。可是她相信,看了她给他留下的那封信,他不会拿云翳他们怎么样。

    “此去锦阳关凶险重重,不如让属下先行率飞云骑前去抗敌,待王爷腿疾治愈之后再赶来会合也不迟。代王爷领军出征一事,还请王妃三思。”闻人渊出声劝解道。

    沈千沫秀眉微挑,淡然道:“闻人将军可是看不起我?”

    “属下绝无此意。”闻人渊连忙加以否认。

    沈千沫也不以为意,就算闻人渊真的看不起她也属正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哪里有半点领兵出征的大将风范?

    她微微一笑,对闻人渊说道:“有闻人将军在,行军作战自是不必担忧,我此次随行,也只是帮王爷稳定军心而已。”

    闻人渊当然明白沈千沫的用意。上次在飞云骑大营祭奠鬼怒川死难将士之时,王爷曾在全体飞云骑将士面前说过,见王妃如同见王爷。若是王妃能够随行,的确对稳定军心有好处。

    可是王爷那边,他又该如何交代呢?闻人渊想到这里,甚是忧心。

    “司徒先生,最后两个疗程的治疗就交给你了,明日一早,我便让何清将小乖送来给你,这段日子小乖就放在王府,由你照料吧。”沈千沫转身对侧立一旁的司徒恭说道。

    “是,请王妃放心。”司徒恭弓身领命,心里却是叫苦不迭。他可是实实在在要留在煊王府,承受孟元珩醒来之后的怒火的。

    最后两个疗程是整个寒毒治疗的关键阶段,的确是不宜长途奔波,否则极有可能前功尽弃。司徒恭承认,王妃现在的做法,对王爷的寒毒治疗来说,是最好的。

    可是他想到王爷醒来后勃然大怒的可怕场景,还是忍不住阵阵不寒而栗。

    几人中,恐怕也只有长东这个少根筋的面瘫少年,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沉默了。

    沈千沫见他几人已无意见,便下令道:“那么就请闻人将军先去飞云骑准备出征事宜,待我安顿好王府和国公府相关事宜便前去与你会合。至于云庄主……”

    “我会带领卧云山庄的人马与大军同行,那么我先行告辞,明日一早在城外道口会合。”云翳不待沈千沫说完,急声做了决定之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留在煊王府面对暴怒失控的孟元珩。他还想留着自己这条命,去跟宁侯府那个美丽泼辣的大小姐打口水仗呢!

    话说,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宁婳了,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他是不是也该去会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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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噩梦,留书一封

    这是哪里?

    在一片迷蒙的白雾中,孟元珩不知身处何方,只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发现居然已经可以走动自如。

    难道自己的寒毒已经治愈?他一阵狂喜。

    沫儿呢?他希望第一个跟他分享这个喜悦的人,就是她。可是沫儿去了哪里,她为何不在自己身边?

    孟元珩左顾右盼,可是眼前还是一片白雾,根本看不到沈千沫的身影。

    心中慌乱不已,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惊惧害怕过。

    “阿珩……阿珩……”恍惚间,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

    是沫儿的声音!

    他运起轻功,飞身而起,循着声音一路找寻。

    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山石林立,草木稀疏,黄叶满地,这是一处山崖。

    他慢慢适应光线,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却是心神俱裂,浑身颤抖。

    猎猎寒风中,那个站在崖壁顶端,仿佛被风一吹随时就会坠落的女子,不是沫儿是谁!

    “沫儿,你过来,那里危险。”孟元珩大声喊道。

    “阿珩,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沈千沫柔声对他说道,娇美的脸上带着温婉的浅笑。

    “我知道,沫儿你看,我的腿疾治好了,我来接你回家。”孟元珩也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走上前,向沈千沫伸出手。

    “好。”沈千沫乖巧的应了一声,移动脚步想向他走去。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轰隆一声巨响,沈千沫脚下的山石却忽然崩塌陷落。

    “阿珩!”沈千沫花容失色,惊叫一声之后,娇小的身躯便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崖底万丈深渊坠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孟元珩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是直觉的飞身上前,想要拉住沈千沫下坠的身体。可还是迟了一步,待他赶至崖壁,只见到沈千沫飘然下坠的身影,宛如一只轻盈的鸿雁,飞速下降,随即消失在自己眼前。

    “沫儿!”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喊,在寂静的山崖中,响彻云霄,回音荡漾。

    “沫儿,沫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前来送药的司徒恭一推开门,便听见孟元珩急切的低喊,他心里一惊,忙放下手中的托盘,上前查看。

    只见自家王爷躺在床上,两道剑眉紧蹙,额上冷汗直冒,嘴里一个劲的喊着王妃的名字,显然是在做什么噩梦。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真不知道等王爷醒过来之后,自己该如何面对他的怒火。

    见他被噩梦困扰,司徒恭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醒,却听得孟元珩大叫了一声“沫儿”之后,猛地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眸,转头见到立于床前的司徒恭,似有一瞬间的茫然。双手支撑着坐起身,捏了几下眉间,缓解还未消除的眩晕感,然后慢慢的想起了事情始末。

    可恶!沫儿她竟然给自己下药!

    他目光如炬的瞪视着司徒恭,厉声斥道:“司徒恭,你好大的胆子!王妃人呢,她现在何处?”

    司徒恭“咚”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颤声说道:“属下该死,请王爷恕罪!王妃……王妃她……昨日已经随军出发赶赴锦阳关了。”

    昨日就已出发!这么说,他竟然昏睡了整整一日!

    霎时间,气恼、担忧、焦急、自责等种种情绪奔涌而至。

    锦阳关那里到底有多凶险,连他也无法预料。孟天珞的阴谋,贺连城的实力,都不在他掌握之中。可是沫儿却孤身涉险,让他怎能不忧心。

    他脸色铁青的瞪着司徒恭,眼神如刀,语气若冰,一字一句的说道:“司徒恭,你联合王妃下药设计本王,致使王妃只身赴险,你……该当何罪!”

    司徒恭心中一凛,心道王爷这次真是气得不轻。

    他已经在煊王府做了20多年的府医,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孟元珩长大的。正因为如此,平日里孟元珩对他一直还算尊重,从未如此连名带姓的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以他这么多年来对孟元珩的了解,当自家王爷越是以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句吐字之时,正是他怒极到无以复加之时。

    他忙低头,从袖袋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孟元珩,强自镇定的说道:“请王爷息怒。这是王妃临行前留给王爷您的书信,请王爷过目。”

    在司徒恭眼里,这可不是一封简单的书信,而是他的保命符。

    王妃说过,若是王爷醒来对自己发火,便拿出这封信给他。唉,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沫儿还给自己留了信?孟元珩尽管怒气未消,一听这是沈千沫给他留的信,便立马从司徒恭手上夺了过来,摊开阅看。

    白色的信纸还带着墨香,上面娟秀的簪花小楷是他熟悉的笔迹,孟元珩眼中的怒火略微退却了一些。

    他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看完书信,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沈千沫的纤纤素手温柔的抚过一样,心疼感动到了极点。

    她说,她已经把煊王府视作自己的家,把煊王府的所有人都视为了家人。

    她说,她会在锦阳关等他,等他治愈腿疾,催马扬鞭,接她回家。

    她说,待他接她回家之后,他们就成亲,从此携手并肩,畅游天下。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信上娟秀的字体,眼中柔情渐盛。

    他的沫儿,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处处为他人着想。他定是怕自己怪罪责罚煊王府的下人,又怕自己醒来之后会不管不顾追着她而去,所以才留了这封书信。

    想到这里,孟元珩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对司徒恭沉声问道:“药呢?”

    闻言,司徒恭心里悬在半空中的大石终于落地。看来王妃这封信果然有效,王爷好像消气了不少。

    他立马起身,将汤药递上。

    孟元珩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之后,问道:“离治疗结束还有多久?”

    司徒恭弓身答道:“还有十五日。”

    孟元珩眉头皱了皱,果断下令:“最多五日,本王便要出发前往锦阳关,你去准备一下。”

    方才那个梦是如此真实,到现在他的心还在微微颤抖,无论如何他也不放心让她独自在锦阳关呆这么多时日。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即启程,追她而去。

    可是沫儿的一番心意,他不能辜负。心中所图越来越多,让他想要迫不及待的治好腿疾,与沫儿一起长相厮守,携手余生。

    沫儿,你只要在锦阳关坚持五日,五日后,我就去跟你会合。

    司徒恭一脸苦闷。王爷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放弃最后一个疗程。

    虽然,这不会影响他运功走路,可是却或多或少会影响治疗的效果。而到底是怎样的影响,他也无从知晓。

    他本想再劝说几句,不过偷眼瞄了一下孟元珩的脸色,实在是不敢再忤逆自家王爷的意思,只能无奈的领命而去。

    看来他得想个法子,在最后这五日里面,尽可能的让治疗效果更为完善。

    就在司徒恭苦思冥想,而孟元珩度日如年之时,沈千沫则随大军一路急行,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赴锦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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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入关,路遇逃兵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已是深秋,越往北边,天气就越加寒冷。沈千沫坐在马车上,也明显感到阵阵寒意袭人。

    很小的时候,她就向往那种天高地阔跃马驰骋的感觉。后来认识了袁烈,得知他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马场,便时不时的去参观,在袁烈的教导下,她的骑术日益精湛。虽然比不上飞云骑,但是在女子之中,她自认为还是不弱的。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这次来锦阳关,她很想真正体验一把策马奔腾的感觉,可惜为了迁就不会骑马的绿竹,她只得选择坐了马车。

    “小姐,要不要加件衣服?”身旁的绿竹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貂毛领的加厚缎面花色斗篷,意欲给她披上。

    沈千沫摆摆手,“不用,下了马车再披上也不迟。”见绿竹一张清秀的鹅蛋脸上隐有疲累之色,出声问道:“连日赶路,累了吧?”

    绿竹赶紧摇头。“不累不累,奴婢身子结实的很,一点都不累。倒是小姐,自小身子骨就弱,奴婢真怕你吃不消这份苦。”绿竹的小脸蛋上满是担忧。

    沈千沫淡然一笑,“放心吧,你家小姐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病怏怏的千金小姐了,没事的。”

    “那倒是,小姐真是越来越让奴婢意外了,奴婢觉得已经没什么事能难倒小姐了。”绿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着,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出于方便,此次行军出征,沈千沫和绿竹均是男子装扮。沈千沫将满头青丝只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就像她现代时经常扎的马尾辫一样,一身淡青色简单的衣衫,全身上下再无其他饰物,虽粉黛未施却面莹如玉,气度从容,神态淡然,彰显出她独有的美丽温雅之韵味。

    绿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跟了十多年的小姐,明明是应该再熟悉不过,却又感觉有一种陌生。

    以前的小姐,连国公府的门都不敢踏出一步,可是现在的小姐,却比男人还大胆,不仅会验尸破案,如今更是连战场都敢上。

    虽然她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京城都传言说小姐是邪灵附体了,不过那又怎样呢,就算小姐被邪灵附体,她也永远是自己的小姐。

    “你这丫头,小嘴越来越甜了。”沈千沫看她一脸崇拜的模样,弯起嘴角笑了笑。这丫头对自己倒真是实心实意的。

    本来她并未打算带绿竹同行,可是这丫头一听说她要上战场,便死活缠着她,天还没亮就提着两个包袱等在她门口,真是让她哭笑不得。想着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带上她有个伴也好,便也答应了。

    这几个月以来,跟着自己经历了许多事,这丫头倒是沉稳大胆了不少,这次出来也算是对她的一个历练吧。

    长河落日,天色将暮,八万大军以整齐的步伐在山间急行,一路马蹄嘶鸣,尘土漫天,惊起飞鸟无数。

    “绿竹,问一下薛浩,到锦阳关还要多久?”沈千沫背靠在马车内,淡淡的说道。

    “是。”绿竹应了一声,掀开车帘,朝外面大声问道:“薛校尉,请问一下,到锦阳关还有多久?”

    薛浩自上次保护沈千沫,被孟元珩责罚失职,清理出暗卫队伍之后,又重新回了飞云骑历练。数月下来,这个年轻人倒也勤勉努力,表现优秀,如今已升至校尉一职。

    此行闻人渊命他沿途保护沈千沫。他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正专心致志的留意着周边的动静,蓦然听见绿竹的问话,便下意识转头看去。在见到绿竹秀丽的脸蛋和晶亮的大眼时,年轻俊秀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轻咳了一声,他故作严肃的说道:“绿竹姑娘,此地已距锦阳关不远,若无意外,天黑前即可到达。”

    “哦,多谢。”绿竹道了一声谢,回头向沈千沫转达了薛浩的回答。

    沈千沫见她脸蛋红扑扑的,似乎还有几分来不及退去的羞涩,心下一动。

    莫非这丫头对薛浩存了心思?

    薛浩这个年轻人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又有上进心,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与绿竹也挺般配,二人若是能结为秦晋之好,倒也是美事一桩。

    心念转动,她正想试探绿竹几句,忽听外面传来声声战马嘶鸣,随即马车一震,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沈千沫掀开车帘,看向车外。

    薛浩翻身下马,在车外禀报道:“王妃,前面有几名我方逃兵,闻人将军抓住他们正在询问。”

    逃兵?沈千沫微微皱眉。莫非这锦阳关守军当真如此不济,又或者是这贺连城果真用兵如神,不好对付?

    “上前去看看。”她对薛浩淡淡吩咐道。

    “是。”薛浩领命,令车夫将马车赶到队伍最前方。

    沈千沫在马车上便听到闻人渊威严而正气的斥责。“你们几个,既然身为锦阳关守兵,理应竭尽所能,誓死守关,如今却像个孬种一样临阵脱逃,难道不怕军法处置吗?”

    见沈千沫从马车上下来,闻人渊转而向她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沈千沫朝他点点头,见他前面依次跪着三名身穿铠甲的士兵,灰头土脸的,看不清真容,此时正耷拉着脑袋,大概是震慑于闻人渊的气势,不敢抬头。

    听见闻人渊行礼的声音,三人下意识的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沈千沫。

    眼神闪烁,面现奸滑,似有所隐藏,并非忠厚良善之辈。沈千沫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在心中下了结论。

    她的心理学和微表情可不是白学的。这三人身上的可疑之处不止这么一点。

    如果是战场上的逃兵,为何只有脸上污秽不堪,而身上的铠甲却是完好无损,倒像是故意隐藏真容之举。

    而且她不认为锦阳关守将的伙食会好到这个程度,中间那个士兵,明显是脑满肠肥之辈,根本不像是长年拼杀于战场的小兵。

    “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边关守兵,逃离锦阳关?”心中既已有了定论,沈千沫便一针见血的厉声喝问,丝毫不给他们转圜的余地。

    三人闻言瑟缩了一下,随即异口同声的喊冤,坚称自己只是守边的小兵,只因战事吃紧,锦阳关告急,北狄人凶猛残暴,见人就砍,实在可怕至极。而他几人家中都有父母妻小需要照顾,所以才一时冲动,想要逃离此地,以求保命。

    三人哭诉的声泪俱下,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沈千沫却只是冷冷一笑,对闻人渊说道:“闻人将军,将士临阵脱逃,按军法该如何处置?”

    “当斩。”闻人渊威严的吐出两个字。

    沈千沫点点头,“你三人临阵脱逃,导致我方军心涣散,未战便已失先机,实在是罪大恶极,闻人将军就按军法,就地处置吧。”

    她就不信,逼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来。

    “属下遵命。”闻人渊正要命令身边的副将他三人押下去就地斩了,身后却远远的传来一声急呼:“慢着,还请煊王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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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攻心,少将连城

    伴随着这声急切的高呼,一个三十多岁,身形微胖的戎装男子从队伍后面策马赶了上来。

    他身后,潇洒俊逸的白衣公子云翳见有热闹可看,也紧跟而来。

    沈千沫见此,秀眉微蹙了一下。

    这个姚文涛赶来凑什么热闹?

    姚文涛是户部尚书姚充的侄子,也是朝廷此次调派给煊王府那五万兵马的首领,官封正五品的定远将军。此人仗着姚充的庇护和大皇子孟天珞的后台,平日里总是耀武扬威,横行无忌,据说是个不学无术的好色之徒。

    知晓他的身份后,沈千沫终于深深理解,为什么那时孟元珩会说朝廷的五万兵马根本派不上用处。

    明面上这是朝廷拨给煊王府的兵马,实则却是老皇帝,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孟天珞派来制约孟元珩的。

    姚文涛虽着戎装,却由于一直养尊处优,根本没上过什么战场,所以面色比一般军人要白净许多,也不如闻人渊那样线条硬朗,倒更像是一个白面书生。

    他匆匆下马,跪在三人中间的那名肥胖男子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猛地抬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叫道:“姐夫,救命啊,姐夫。”

    姐夫?沈千沫微微挑眉,看来这两人还是姻亲。

    姚文涛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沈千沫说道:“煊王妃,此人乃是我妻舅,名唤马世祖,还请煊王妃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性命。”

    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不过到底仗着自己有姚充和大皇子撑腰,语气并未见太多的恭敬,反倒隐隐透着倨傲。

    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子,就算挂着煊王妃的名号,那又如何,区区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多大能耐!

    不过相貌倒真是极美的,尽管只是一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青衫,依然掩不住她如花似玉的容颜,特别是身上那种淡雅从容的气质,让遍览风月无数的姚文涛都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沈千沫注意到姚文涛投射在自己身上色眯眯的眼神,眉头皱的更深,声音也冷了几分。“听姚将军的意思,莫非姚将军的面子比军法还要大不成?”

    旁边的云翳一声嗤笑,语带调侃的说道:“这军法是皇上所定,姚将军的面子难道会比皇上还要大吗?”

    姚文涛被二人一番话堵得无言以对,一时恼羞成怒,白净的面皮逐渐涨成了猪肝色。

    闻人渊像却在此时忽然厉声对马世祖说道:“马世祖你不是锦阳关副将吗,怎会擅离职守,偷偷摸摸逃到此地?锦阳关如今的战况到底如何了?”

    副将是仅次于主将的官职,是两军交战时带头领兵的灵魂人物,若是连副将都跑路了,那锦阳关的守军还有作战的信心吗?

    马世祖见闻人渊问起,胖胖的脸上一阵红白交加之后,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起来。

    北狄军队本就彪悍好战,领兵将军贺连城又深谙排兵布阵,他用兵如神,可以说是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北狄军队在作战方面的优势,一夜之间便轻松攻占了黎城,并将黎城剩余守军尽数俘虏。随后他以黎城为据点,趁胜追击,一举打到锦阳关,在锦阳关城楼下将他俘虏的黎城守军悉数屠杀,一个不留。

    那日,残阳如血,风沙漫天,而锦阳关城楼下却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马世祖回忆起那天的惨状时,还是忍不住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这场景不可避免的让锦阳关守军将士心惊胆战,人人自危。几日交战下来,守关将士死伤无数,兵力所剩无几,主将曹勋更是被贺连城一箭射中,身受重伤。马世祖见锦阳关形势危急,失守在即,又惊惧于贺连城对待俘虏的残忍手段,为求保命,这才带了两名随从,乔装扮成小兵模样,偷偷跑了出来。

    “北狄人凶猛残暴,见人就砍,贺连城武功高强,杀伐随性,实在是可怕至极,这锦阳关怕是守不住了……”马世祖喋喋不休的还想要继续渲染北狄军队的残暴与强大,仿佛这样便能洗脱他临阵脱逃的罪名。

    可是沈千沫不会给他这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机会。她不顾马世祖的声声求饶,也不理会姚文涛的百般阻挠,果断命令闻人渊将他三人绑了,随大军押送至锦阳关再做军法处置。

    看来,这个贺连城不仅残暴,而且还懂得攻心之术。他故意选择在城楼下屠杀黎城守军,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动摇锦阳关守军的军心。敌方军心一旦被动摇,他便能不战而胜。

    贺连城此人,果然不简单。沈千沫忽然很想会一会他。

    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八万大军终于踏着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在天黑之前顺利赶至锦阳关。

    边塞苦寒,满目荒凉,人烟稀少,沙尘满天。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黄沙,毫不留情的迎面扑来。沈千沫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包裹进宽大暖和的带帽斗篷中,只余下一双敏锐而灵动的大眼还露在外面。

    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城楼,矗立于苍茫的天地之间,宛如一个孤独的卫士,守卫这关内百姓。城门上“锦阳关”三个苍劲的大字,凸显出古朴厚重之感。

    关内守将得知援军已到,早早便在城门口迎接。

    虎背熊腰的主将曹勋站在最前方,身躯魁伟,一脸黑须,颇有几分虬髯客的味道。边塞风霜在他粗犷硬朗的脸上刻下道道痕迹,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望着前方大军越来越近,心中稍显宽慰。他的右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想必就是马世祖口中所说,日前与北狄军队激战时被贺连城所伤之处。

    曹勋首先见到的是队伍最前方的闻人渊,他与闻人渊相识,正想打招呼,却见到从闻人渊身后闪出一名身披斗篷的女子。女子身后还紧跟着一名灰衣少年。只是见这灰衣少年俊秀娇俏的模样,应该是女扮男装。

    而那名斗篷女子,全身上下都被一袭长长的毛领缎面斗篷包裹着,难以辨识容貌,曹勋也只是凭着斗篷上的牡丹花纹,才得出这是一名女子的结论。

    曹勋面露诧异。他只知道朝廷派煊王领兵增援锦阳关,本来他还担心以煊王病弱残废之躯如何能长途行军,领兵出征,却不想煊王没出现,来的竟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女子,看她这副单薄羸弱的样子,仿佛锦阳关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走。

    闻人渊迎上曹勋惊讶询问的目光,大概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严肃威仪的国字脸上稍有松缓,紧抿的嘴角微微一挑,出声引见道:“曹将军,这位是煊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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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治伤,收服主将

    曹勋已在锦阳关驻守多年未曾回京,边塞消息闭塞,他自然无从知晓煊王已被赐婚的事情。

    陈设简单的主将府邸内,曹勋见到褪下斗篷,一身简单男子青衫的沈千沫,心中还是惊叹不已。

    原来煊王妃竟然是这样一名美丽温婉又利落大方的女子,这身男装在她身上丝毫不见突兀,从容不迫的神态,淡然敏锐的目光,将女子的温婉和男子的爽利天衣无缝的融合在一起,在一群粗犷的军人中间竟是没有分毫怯意。

    入关之后自然是好一阵安顿。曹勋见了被五花大绑押到自己面前的马世祖,虎目喷火,简直恨不得一刀砍了他。这个贪生怕死的孬种,居然扔下锦阳关将士和百姓落荒而逃,这种行为对像曹勋这样铁骨铮铮的军人来说,简直是该千刀万剐。

    马世祖畏缩着躲在姚文涛身后,沈千沫见此,也懒得理他,只是淡淡的吩咐将马世祖等三人先押下去听候发落。

    姚文涛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警告起了作用,横竖自己有大皇子庇护,谅他们也不敢拿马世祖怎么样,便忙不迭的去了自己的房间歇息。他一向以来养尊处优惯了,连日来的急行军差点没把他累趴下。

    于是房内便只剩下沈千沫、曹勋、闻人渊和云翳四人。落座之后,沈千沫见房内已无旁人,便直截了当的对曹勋说道:“曹将军,你伤的不轻,可否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势?”

    曹勋一惊。他当然知道自己伤的很重。贺连城这一箭,力贯长虹,几乎将他整只手臂射穿。只是为了稳定军心,除了亲近几人以外,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伤势,这几日来,他都在勉力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可是这煊王妃,才见他没多久,便被她一眼看穿自己心中的秘密。这让曹勋心惊不已。

    可是见到沈千沫淡然而又真诚的眼神,他知道,这位煊王妃,是可以信任的。

    见到曹勋脸上的讶异,沈千沫知道自己猜对了。

    马世祖曾说曹勋中箭,身受重伤,可是刚才见到曹勋,却不像是重伤的样子。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马世祖为了替自己开脱夸大其词,可是细细一观察,便瞧出了端倪。

    曹勋受伤的右臂一直下垂着,似乎连抬起来都有困难,他身经百战,自是忍耐力极强,若不是极度严重的伤势,应该不会如此。

    而他为何要隐瞒自己的伤势,沈千沫不用猜也知道原因。

    看来这个大胡子将军倒是个粗中带细忠君爱民的好将军,于情于理,她都要竭尽全力,保证他身体无恙。

    在沈千沫的强烈要求下,曹勋终于答应让闻人渊替他解开手臂上的绷带。

    伤口很深,几可见骨,边关条件艰苦,医疗条件极差,显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如今已经溃烂化脓,有发炎感染的症状。

    这个曹勋,能忍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沈千沫眉头微皱,暗叹一声,对他说道:“曹将军,我很佩服你的忍耐力,也感动你隐瞒伤势的苦心,可是你的伤若是再不及时治疗的话,怕是这只手臂都要废了。”

    她思索了一下,也不理会曹勋的反应,便对外面朗声叫道:“绿竹,把我的医药箱拿进来。”

    之后便是一番忙碌的治疗过程。

    沈千沫先给曹勋服下了麻沸散,只因等一下要将他伤口上的腐肉刮去,尽管他身经百战,铁骨铮铮,但毕竟是活生生的剜肉,还是准备充分一些为好。

    然后是消毒,去腐,上药,包扎等一系列步骤,在闻人渊、云翳和绿竹等人的帮助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曹勋看着沈千沫一举一动均淡定从容的模样,不禁叹服不已。

    在她用匕首刮去他手臂上腐肉的时候,就连闻人渊和云翳都不忍直视,可是沈千沫却是面色如常,手起刀落,动作丝毫不见停滞和犹豫。这专业的手法,这淡然的神情,这娴熟的姿势,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没有丝毫违和之感,好像这个女子天生就应该会这个似的。

    这个煊王妃,果然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

    这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多谢煊王妃。”因为服用了麻沸散之故,曹勋有些昏沉之感,他强自支撑着,对正在回身整理医药箱的沈千沫真心道谢。

    沈千沫回头淡然说道:“曹将军不必客气,这药对外伤感染效果很好,若是其他将士有需要,曹将军也可以让他们找我。”

    “末将替锦阳关所有将士谢过煊王妃。”

    煊王妃不仅医术高超,胆识过人,更难得的是还体恤下属,妙手仁心,曹勋感念于沈千沫主动治伤的恩义和她对待下属的关爱,自此对她刮目相看,也对她真心服从。

    此时的沈千沫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此番为曹勋的治伤之举,会在日后换取他对自己的一世衷心。

    闻人渊刚才看到曹勋的箭伤,面露忧色的说道:“曹将军中的这一箭,力道很是惊人,贺连城此人的确是不容小觑。”

    “哼,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何足畏惧,老夫是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而已。”曹勋出师不利,被贺连城一箭射中受伤,本就心中憋闷,此时自然口气不善。

    沈千沫嘴角一勾,暗自好笑,这个大胡子将军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四人正聊着锦阳关兵力布防的情况,忽然门外一名参将来报。

    “启禀将军,那马世祖在牢里大声吵嚷,口出恶言,说是一定要见姚文涛姚将军。”

    曹勋一听,满是黑须的脸色立马愈加黑沉。

    马世祖此人,来锦阳关做副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吃喝享乐,就没做过什么有建树的事情,还总是在自己耳边抱怨边塞苦寒。念着他只是仗着大皇子和姚充的后台,来这里挂职锻炼的,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滚回京城了,他也懒得管他。

    可是这次,马世祖显然就没那么好运了。

    云翳讥笑一声,摇摇头,不齿的说道:“这个马世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被砍头吗,都打入地牢了还不安份,偏要在我们面前刷存在感,真是无药可救。”

    闻人渊也是一脸嫌恶。他心性耿直,自然看不起马世祖这种贪生怕死之人。

    一时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沈千沫。

    沈千沫面色如常,语调平平的说道:“扰乱军心者,斩,临阵脱逃者,斩,无论从哪一条来说,这个马世祖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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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设计,渔翁之利

    在锦阳关所有将士面前斩杀马世祖,这才是沈千沫将他三人特意绑来锦阳关的目的。

    她要拿马世祖杀鸡儆猴,让所有将士都看清楚,这就是当逃兵的下场。

    对于沈千沫的决定,闻人渊和云翳自然没有异议,像马世祖这种人,早就该死。

    只有曹勋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姚文涛那边……”

    毕竟他的后台可是大皇子,他们这样先斩后奏,万一激怒了珞王殿下,到时会产生什么后果,他真的是没有把握。

    沈千沫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曹将军只是按军法处置,天经地义,想来那姚文涛也无话可说。”

    马世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番吵闹,原本是为了提醒姚文涛尽快将他救出这个阴森恐怖的地牢,可是却加快了自己被砍头的节奏。

    第二日凌晨,天还只有蒙蒙亮,昏暗而苍茫的锦阳关校场内,三军列阵,旌旗猎猎,肃穆庄严。

    马世祖和他的两名随从被五花大绑,跪伏在地。两名随从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只有马世祖还在做垂死挣扎,大声叫喊着“姐夫,救我!”

    可是姚文涛还在自己房内呼呼大睡,哪里听得到他的求救声。

    随着曹勋一声令下,几道寒光闪过,霎时鲜血飞溅,三人的人头已被砍下,骨碌碌滚到了一边。

    见此场景,锦阳关众守将虽感惊惧,但更多的则是大快人心。

    马世祖这个贪生怕死狐假虎威的无耻小人,终于也有今天!

    等姚文涛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只见到马世祖血淋淋的人头堪堪滚至自己脚边,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张着,狠狠的瞪着自己,似乎在抱怨他为何不及时相救。

    姚文涛惊怒之余,眼睛一黑,当场晕死过去。

    被属下抬到房间之后,悠悠醒转的姚文涛,想起刚才那可怖的一幕,气得火冒三丈,浑身发抖,他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只青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来人。”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吼。

    门外闪进一名劲装中年男子,对姚文涛躬身道:“将军有何吩咐?”

    姚文涛阴沉着脸,将一个黄色的信封交给他,语气森然的说道:“把这个交给那边,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劲装男子接过信,领命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煊王府的人,居然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等着瞧,很快,他就会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煊王府这帮人,他一定要让他们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姚文涛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闪过一抹阴狠的光芒。

    锦阳关附近,黎城。

    天色渐明,探出云层的朝阳在漫天的黄沙中显得昏黄不堪。黎城的街上空无一人,整座城市寂静无声,肃杀的气氛就如沉重的枷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里,早在十余日之前,便已被北狄军占领。

    驻守此地的大晟朝军队已被北狄人全部屠杀殆尽,而住在这里的百姓,手脚快的已经在北狄大军破城之前逃出生天,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便只能呆在这座死城听天由命。

    此时,位于黎城东面一座修葺一新的府邸内,几名北狄主将正围坐在大厅商讨军情。

    坐在上首主坐的,正是北狄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护国将军,贺连城。

    之所以说他最年轻,是因为去年他被封为护国将军之时,才年仅19岁。

    北狄与大晟接壤,两国常年通商往来,因此无论是在服侍打扮上,还是风俗人情上,都有向大晟学习的迹象。

    贺连城在天山跟随玉虚老人学艺多年,玉虚老人本是汉人,受此影响,他身上汉化的痕迹就更明显,从贺连城的穿着打扮来看,除了身上穿的是北狄国特有的将军服饰,其他基本与汉人无异。

    剑眉星目,五官俊秀,英气逼人,由于少年得志,使得这位年轻的将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肆意张扬、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懒懒的斜靠在软椅上,灿如寒星的眼眸随意扫过一封拿在手上的信件,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一勾,面上闪过讥诮的神情,嗤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曾经不可一世的孟元珩,双腿残疾之后果然是一蹶不振,沦为废物了,如今居然连领兵出征这种事都要让自己的女人来代劳,真是笑话。”

    话音一落,下面坐着的几名大将均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一名满面胡茬的威猛大汉笑说道:“将军,既然大晟如此不济,我们还顾虑什么,干脆现在就集合大军攻入锦阳关,杀他个片甲不留。”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

    “没错,那曹勋老儿已被将军一箭射成重伤,不足为虑,就算飞云骑再厉害,也只有三万人马,我们十万大军的铁骑,就是踩也踩的死他们。”

    “就是,而且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姚文涛做我们的内应,飞云骑这次想要守住锦阳关,恐怕是很难了,哈哈……”

    众人越想越得意,爆发出阵阵轻蔑的大笑。

    “不,本将军志不在锦阳关。”贺连城面色沉稳不变,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语,却瞬间打断了几名大将的笑声。

    他英气的脸上现出几分算计之色,星眸中一道寒芒闪过,缓缓说道:“本将军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办法,既能打压孟元珩,又能重创大晟朝,而我们,只需要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贺连城对孟元珩的恨意有多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跟孟元珩一样,也是在年幼时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从10余岁开始,他便跟孟元珩在战场上互相拼杀,势不两立。可是让他万般不甘的是,每一次,他都败在孟元珩手上,7年前在靖州城,这个该死的孟元珩更是一箭将父亲射成重伤,几日后,他便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不治身亡。

    他曾在父亲的墓前发过誓,有生之年他一定要让孟元珩血债血偿。后来,他远赴天山学艺,受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得报父仇,彻底摧毁孟元珩和煊王府的势力。

    北狄国几名大将都是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而且都比贺连城年长很多,不过许是折服于贺连城的能力,均未见轻慢之色,听贺连城说的胸有成竹,似乎心中已有谋算,均异口同声的抱拳回应道:“末将等听凭小贺将军吩咐。”

    贺家在北狄,就如同煊王府在大晟,地位和声望均是极高。为体现跟他的父亲贺远山老将军的区别,在北狄,人人都称贺连城一声“小贺将军”,以示亲切和喜爱。

    贺连城点点头,沉吟半晌后,忽然扯开嘴角轻笑一声,俊脸带上了几分邪气。“不过这个煊王妃倒是很有些特别,本将军忽然很想尽快去会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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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对峙,枭鹰初现

    沈千沫虽然不去理会姚文涛的阻挠,却不表示她会忽视姚文涛的异常。

    凭她识人断物的经验,她可以肯定,孟天珞此次派姚文涛率援军来锦阳关,用意并不单纯。

    只是到底姚文涛背后掩藏着什么样的阴谋,沈千沫暂时还没有头绪。

    总而言之,在锦阳关,她需要事事小心。

    她盘算了一下,现在距她离京已有五日,再过十日,孟元珩的寒毒便能彻底治愈,而按照孟元珩的脚程,他从京城赶来锦阳关最快只需三日。

    在孟元珩赶到之前,她必须要确保顺利守住锦阳关。

    可是飞云骑早在昨日就已抵达锦阳关,为何距离此地还要近一些的靖州孟家军还未赶到?

    从校场回来之后,沈千沫向闻人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闻人渊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异常,他面色凝重的说道:“属下也正有此疑惑,这就派人前去靖州打探一下。”

    蔺将军素来忠心耿耿,重诺守信,收到王爷的命令之后,他必定会第一时间调派军马,赶来锦阳关。若是孟家军未按时赶到,那么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碰到了什么麻烦。

    云翳在旁边出言道:“还是让我卧云山庄的影卫前去打探吧,速度快一些。”

    沈千沫点点头。“有劳云庄主。”

    在打探消息方面,影卫的确比飞云骑要专业一些。

    云翳俊脸一垮,捂着胸口沉痛的说道:“千沫,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叫我,孟元珩那个家伙已经快要不把我当兄弟看待了,现在连你都对我如此见外,我会很伤心的知道吗?”

    见他神色夸张的模样,与他风流潇洒的翩翩佳公子形象相去甚远,闻人渊和曹勋对视一眼,均暗自憋笑。

    沈千沫却是一本正经,无比认真的问道:“那我应该如何称呼你才妥当?”

    嬉皮笑脸之人,最怕的就是你跟他认真。这是她在前世就得出的结论。

    或许她该把这个经验传授给宁婳,省的她每次都被云翳没个正经的样子气的牙痒痒。

    其实云翳本来想说,可以叫他比如云大哥、翳哥哥之类的称呼,可是对上沈千沫刻板的语调和平淡的眼神,他忽然没了说笑的兴致,只能借一声轻咳,消除自己的尴尬,无奈的说道:“那个……千沫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果然,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是不是只要成了煊王府的人,都会变得如此无趣?

    唉,想他堂堂卧云山庄庄主,是多么的年轻有为,幽默风趣,潇洒倜傥,可是为什么身边全都是一些不解风情毫无情趣可言的怪人呢?

    云翳叹了口气,挥挥折扇,道了声告辞,便径自离开去安排影卫前往靖州打探消息的事情了。

    大晟援军昨夜抵达锦阳关的消息,北狄军队近在黎城,肯定早已得悉。为防北狄人突袭,沈千沫便相邀闻人渊、曹勋二人来到大厅商谈,打算重新布置一下锦阳关的兵力分布,以便可以更有效的抵挡北狄人的进攻。

    三人正在议事,忽然一名兵士急急来报:“禀将军,北狄大军正集结在锦阳关城楼下,意欲攻城。”

    ************

    锦阳关高高的城楼上,沈千沫迎风而立,身后的斗篷被强劲的北风吹得肆意飘扬,她抓住两边,往前拢了拢,将自己包裹住,抵挡边关冷风的侵袭。

    城楼下,北狄大军一色暗红战服,夹杂黑色战马,整齐列队于苍茫天地间,红边白底的战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战旗上一个大大的“贺”字,刚劲有力,彰显着位于队伍最前方,跨坐红色骏马,不可一世如天之骄子般的少年将军的风采。

    沈千沫极目远眺,在漫天黄沙的掩映下,她并未将贺连城的容貌看的十分真切,只是远远的,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志得意满,傲视天下的神韵。

    若是孟元珩没有遭逢七年前那场巨变,今日的他,也必定是这般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模样。

    想起那个对所有人都拒之千里却唯独只对自己敞开心扉,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男人,沈千沫觉得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与此同时,贺连城也同样远远打量着站在城楼上,被一众高大魁梧的武将簇拥着的沈千沫。

    他灿如寒星般的眼眸微眯,细细扫过那抹娇小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孟元珩的女人。

    许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抹披着宽大的斗篷,仿佛遗世独立般高高在上的倩影。斗篷上的朵朵牡丹花,红的那般耀眼夺目,在他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此时的他,万万也想不到,日后,自己会与这个女人之间发生怎样的恩怨纠缠。

    这一刻,她也仅仅只是他的死对头,孟元珩的女人而已。

    他收回暗沉的目光,将视线投向对面。

    三千玄甲精骑,黑压压的一片,军容整肃,气势森然,在朔风尘土漫天黄沙中,皁衣玄甲,严阵以待,犹如坚不可摧的铁血卫士,捍卫着身后巍峨连绵的锦阳关。

    飞云骑!

    贺连城心中冷哼一声。

    七年未交手,今日他倒要看看,这支曾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神兵铁骑,是否还一如既往的所向无敌!

    他目光冷凝,薄唇轻启,沉缓吐出两个字。

    “布阵。”

    “是。”身边的副将领命之后,提气大声高呼道:“枭鹰,布阵。”

    话音一落,只见北狄军队左翼一支骑兵以整齐而快速的步伐出列,转眼间便如流沙一般转移到了大军阵前,站队列阵,稳中有序,有条不紊,刹那间便已完成布阵。

    也是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同样的军容整肃,装备精良,土黄色战甲,土黄色战马,远远望去,几乎与漫天黄沙混成一色,让人辨不清真伪。

    在黄沙的掩映下,他们蓄势待发,伺机而动,在你毫无防备之时,给予突如其来的重创。

    沈千沫居高临下,将这支北狄骑兵的布阵方式尽数收归眼里。

    前锋如锥,两翼坚实。

    这是锥形阵。

    锥形阵是一种强调进攻突破的阵型,前锋精锐狭窄,适宜正面攻击,割裂敌方阵型,而两翼则可以进一步扩大战果,双管齐下摧毁敌军。

    “这是什么?”城楼上,众人均是第一次见到北狄这支骑兵,纷纷大惊失色。

    沈千沫秀眉微蹙,面色凝重,却心中了然。

    这支名唤“枭鹰”的骑兵,应该是贺连城为专门对抗飞云骑而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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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医妃介绍:
一名书生失踪,从而引发一系列耸人听闻的案件。竹林碎尸案、无头女尸案、幼童弃尸案……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沈千沫都逃脱不了跟尸体打交道的命运。不过作为法医界精英,她习以为常,运用专业知识,抽丝剥茧,为尸体说话。 但是她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穿越成为国公府痴傻呆笨的毁容千金,未婚夫被自己的妹妹所抢,还被赐婚给不良于行不能人道的落魄王爷。 无良郡主设计她...邪教组织追杀她...阴毒皇子暗害她...敌国大将羞辱她... 什么!这都跟她那个被赐婚的废物王爷有关?原来他背负家仇国恨,以病弱之躯筹谋多年。 这是一个现代女法医穿越至古代,验尸破案、助夫复仇、抗击外敌、保家卫国,最终收获爱情亲情的治愈系文。一品医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医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医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