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状元遇刺
这届科考终于顺利结束,包括明德帝在内的所有相关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殿试后,明德帝御笔亲批今科三甲,状元李文正,苏州首富李九华之子,榜眼程思谦,吏部尚书程秀之子,探花杨翰,出身大晟名门望族骆山杨氏。三人均曾就读于璧山书院。此后还有进士及第若干人等。
这一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盛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人头攒动,万人空巷。只因今科三甲要在这里打马游街。
清幽居二楼靠窗的雅座,三个打扮各异的年青人正在饮茶,月白衣衫,脸上带着半边白玉面具的正是男装打扮的沈千沫,旁边坐着白衣翩然,芝兰玉树般的谢鸣玉,对面是正经严肃的风泽。三人浅茶酌饮,看向窗下缓缓走近的游街队伍。
在大晟朝,很少有未出嫁的女子会堂而皇之的与年轻男子同行外出,所以沈千沫决定还是以男装现身。
三匹高头大马,上面各自端坐着三名身穿红袍,头戴乌纱的男子,被一众身穿铠甲的御林军簇拥着,春风得意,俊朗不凡,左右回顾街道两旁,朝路人拱手致意。
“鸣玉兄对这届三甲怎么看?”风泽看向谢鸣玉,认真的问道。
谢鸣玉饮了一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若论才学,这三人中,还是杨翰最高。”
只是任何一届科考,才学只是其中一个考量,对一个皇朝的统治者来说,他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平衡。三甲名次的分配,涉及到多方势力的相互制衡,他只有平衡好了,一个国家才能稳定的走下去。
作为一个直来直去的武将,风泽对科考从来都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起那些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而已。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他转向沈千沫,说道:“墨兄弟最近在忙什么?我去找了几次秦仵作,打听你的行踪,他都不告诉我。”
面对墨心,风泽的语气不自觉有一丝软化,谢鸣玉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带着些许讶异。
沈千沫干笑一声,答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得闲去看望了一下师父,最近几年都在外游历,很久没见到师父了。”
她总不能说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国公府天天和某位美男子谈论人生哲学和职业规划吧,也只能随便找个借口了。
“墨兄弟验尸的本领如此高明,真是让人佩服。”风泽由衷的感叹道。堂堂大晟朝的刑部,居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仵作,说出去也是丢人。在风泽看来,任何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可惜仵作一职一直不被重视,导致很少有出色的人才,像墨心这样气质出尘的人愿意学习验尸技术还能有如此造诣的人真是不多见。
沈千沫这段时间与谢鸣玉交谈下来,心中也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其实谢鸣玉此次来京城还有第三件事情,那就是在这里开办璧山书院盛京分院。照谢鸣玉的想法,璧山书院虽然历史悠久,极负盛名,但是却缺乏革新,有些固步自封,因此他想在盛京按照自己的想法开一间分院,在招生、学科、教育方式上都做一些变革。来京城之前,他与自己的父亲松月居士谈了很久,也充分征询了祖父缥缈先生的意见。得到两位长辈同意后,他便趁这个机会来京城实地考察一番。
沈千沫想,鉴于大晟朝仵作一职不兴,或许她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在璧山书院开设一门法医学或解剖学的课程,引起世人对这项职业的重视。当然这只是沈千沫心中还未成形的想法,她知道这个计划要想付诸实施,道阻且长。
三人一边闲谈,一边饮茶,忽然听到窗下传来几声尖叫。出什么事了?三人对望一眼,起身倚窗一看,果然出大事了!
只见刚才还高头大马春风得意的状元郎李文正浑身是血的躺在马下,旁边的程思谦和杨翰二人呆在原地,一脸惊恐的看着血泊中的李文正,一名身穿青布衣衫,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手上拿着一柄染血的匕首立在一旁,被随即反应过来的御林军团团围住。
风泽大惊,立马施展轻功飞身从窗口跃下。
会轻功就是方便啊!沈千沫一边暗叹着,一边也立马与谢鸣玉一起飞奔下楼。
到达现场,那名青衣男子已被风泽制住,交由两名御林军士兵押着。他也不挣扎,只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李文正。
沈千沫走近倒在血泊中的李文正,蹲下身查看伤势,眉头微皱。伤在腰腹部,脾脏破裂,已经死亡。她对谢鸣玉摇摇头,说道:“死了。”
闻言,青衣男子忽然桀桀而笑。沈千沫直觉有异,抬头看到他异常的表情,心念一动,忙叫道:“快抓住他!”
可惜已经迟了。只见他一咬牙,随即整个人便慢慢的软到在地,片刻后失去了知觉。
沈千沫快步上前查看男子的情况,一边叫风泽看住现场,关注现场是否还有可疑之人。
青衣男子已经死亡,全身上下没有明显的伤痕,尸体表面一切正常,看起来似乎跟假杜宇的死状相像。
就在她专心查验的时候,陆子卿接到报案也带着刑部衙差匆匆赶到。
待陆子卿了解到现场的情况,脸色瞬间转黑。假杜宇一案还没头绪,现在可倒好,新鲜出炉皇上钦点的状元郎也死了,这影响更是不得了。
李文正大概是大晟朝有史以来最倒霉的状元郎了,当了还不到一天就一命呜呼,真是人间惨剧。
陆子卿见到正在查看凶手尸体的墨心,觉得更郁闷了。不管是假杜宇,还是眼前这个墨心,他都查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墨心很可疑。
他黑沉着脸吩咐道:“把两具尸体运走,还有把这里所有可疑人等全都带走。”顿了一顿后,他指着沈千沫道:“还有,把此人也一并拿下。”
拿下谁?沈千沫难以置信的看向陆子卿,陆子卿现在是要把我也拿下?他脑子没毛病吧?
“敢问陆大人拿下我的理由是什么?”沈千沫脸色平静的问道。
陆子卿缓缓说道:“本官说了,拿下所有可疑之人,本官觉得你身份不明,很有可疑。”
沈千沫无奈。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先跟谢鸣玉商量一下,弄个假身份让谢鸣玉帮着证实,想来以鸣玉公子的名声,也没人会质疑。可是现在她还有机会跟谢鸣玉对一下口径吗?
“陆大人,你无凭无据,怎能随意就将人带走?”谢鸣玉出声阻止。只有他知道墨心的真实身份,若是沫儿被陆子卿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风泽也一脸不赞同的瞪向陆子卿,护在沈千沫前面,明显是要跟陆子卿对着干。
陆子卿强势惯了,他下的命令从不轻易收回,二人的阻止他并未理会,继续对一旁的衙差沉声命令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拿下?”
正当衙差上前欲拿下沈千沫,而风泽和谢鸣玉正要翻脸的时候,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传来:“本王的人,谁敢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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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的人,谁敢拿下!”
一声低沉威严的低喝,字字清晰的传入众人耳内。循声望去,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推着一辆轮椅缓缓而来。
轮椅上坐着一名青年男子,一身黑色锦袍,黑发束冠,随意披散在身后,剑眉星目,面容瘦削,虽坐在轮椅上也是腰背挺直,丝毫不影响他冷傲孤清卓尔不群的英姿。他清冷的目光直接落在陆子卿身上,明明是微微仰着头,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沈千沫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名清冷孤绝的男子就那样映入了她的眼帘,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眼里只剩下他黑衣黑发的身姿。她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这是谁?自己认识他吗?她马上否认,自己现在是墨心,是个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怎么可能认识这种能自称是“本王”的人物。
慢着,坐轮椅的王爷?莫非是……
随即,陆子卿的话马上印证了她的猜测。陆子卿难得放低姿态,对轮椅上的男子拱手道:“见过煊王。”
煊王府历代保家卫国,抗击外敌,世人景仰,多少将士牺牲在战场上,陆子卿虽自视甚高,但对于煊王府还是很尊重的。
孟元珩神色浅淡的说道:“刑部看来是越发不济了,只会抓一些不相干的人顶差。”
陆子卿听了这话脸色铁青,可是却发作不得。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刑部的确如煊王所言,非常的不济,能用得上的人才寥寥无几,所以父亲才会把自己安排进刑部任职,因为这样的地方才会更容易做出成绩。
不过身为刑部侍郎,被人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奚落,任谁都不会舒服,更何况是陆子卿这样要强的人。他面色阴晴不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此案非同小可,下官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只是方才王爷说墨心是您的人,此话是何意?”
“本王说是就是,莫非还要向你解释?”孟元珩语调依旧清冷不变。
陆子卿被堵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沈千沫却大概猜到了煊王应该是来为自己解围的。虽然他这么做的原因,沈千沫表示理解不能,但是如此大好机会,她不顺势抓住就是傻子了。要是被陆子卿带到刑部,她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呢还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呢?后果不堪设想啊。
于是她立马走到孟元珩面前,对他弯腰恭敬的行礼道:“多谢王爷解围,否则我可就要像风将军一样,吃几天刑部的牢饭了。”
风泽对陆子卿冷哼了一声,陆子卿脸上也很难看。但是他依旧不依不挠的追问沈千沫道:“既然墨心你是煊王府的人,为何一开始要隐瞒身份,冒充秦仵作的师兄?”
这个陆子卿还真是执着的可爱!沈千沫略显无奈的说道:“陆大人,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个冒充的身份对刑部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吗?莫非陆大人觉得堂堂刑部居然连一个像样的仵作都拿不出手,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儿?”
秦林的徒弟,也可以说是刑部自己的人,如果被外人知道,堂堂刑部居然连个仵作都拿不出来,还要请外人帮忙,岂不是更加让人诟病吗?所以听沈千沫这么说,陆子卿居然想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沈千沫也是见好就收,对陆子卿作了一揖,说道:“不得已隐瞒陆大人,墨心在此向大人赔罪。大人放心,稍后墨心定会向大人坦白一切。只是眼下还是先处理一下这桩案子吧。”
陆子卿知道沈千沫说的有理。由于前段时间风泽无辜被关押的事儿让楚平川对刑部极为不满,一纸折子上书明德帝,弹劾刑部尚书董润年管理无方,治下不严,假杜宇一案又迟迟未破,明德帝在早朝上对董润年狠狠骂了一通,限他半个月内破案,否则严惩。
一贯以笑面狐形象示人的董润年最近也笑不出来了,实在是压力山大啊。现在又出了状元当街被害这么一档子事儿,他已经无法想像明德帝和董润年会有何反应了。
于是陆子卿迅速下令运走李文正和凶手两人的尸体,并带走了一些他认为可疑的现场人员,同时让人立即将此事逐级上报。此事影响太大,他自问无法做主。
回刑部的时候,他把沈千沫也带走了,当然是请她走的,对墨心的专业技术,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而现在的他,迫切需要这种专业技术。
不过煊王既说墨心是他的人,请墨心办事自然要请示一下煊王的。于是陆子卿恭敬的向煊王提出了请求。
孟元珩却不看他,直接看向沈千沫,淡然说道:“一切由墨心自己做主,本王并不干涉。”
闻言,沈千沫倒是意外的抬眼看了孟元珩一眼。自孟元珩出现后,她由于做贼心虚的关系,一直不敢直视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国公府大小姐,是皇帝给他赐婚的对象呢?他又为何要帮自己呢?可是接触到孟元珩的目光,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的目光一如刚才的清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千沫甩甩头,决定忽略这个问题。她想做的事情,一般没人能够阻止。横竖她已经被退过一次婚了,也不怕煊王府来退第二次。
命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身为一个富有专业素养的司法人员,她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她与谢鸣玉、风泽道完别后,便随陆子卿一起去了刑部。刚才她已初步对现场进行了勘察,也对两名死者进行了初步查验,剩下的就是进一步对尸体进行检查,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了。
去刑部的路上,她看着手中攥着的一张小纸片,微微一笑。纸条是孟元珩身边的那个面瘫脸护卫塞给她的,纸条上写着的是墨心的出身。山东墨家,神秘莫测,精通各类奇门异术,门下传人众多。这样的出身真是太适合自己了。煊王的安排果然够缜密,沈千沫暗自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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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正的尸体由刑部负责冷藏保存,待苏州李家来人领回。
李家是苏州首富,产业遍布天下,据传富可敌国,都说富而优则仕,李九华膝下有三子,长子和次子均热衷从商,无心入仕,李九华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幼子李文正身上,自小便把他送入璧山书院,费尽心思地培养他,又花费了数不清的钱财为他的科考铺路。李文正倒也争气,还是有几分真本事,虽说不是最出色,但是明德帝看在李家的富可敌国上,还是御笔亲批了状元。
明德帝此举自有他的考量。大晟连年战乱,国库空虚,周边三国又一直虎视眈眈,招兵买马造武器备粮草都需要银子,因此他迫切需要像李家这样的富商们的支持。
可是谁能想到李文正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惨遭毒手?明德帝得知此事,震怒,从龙案上拍案而起,赶紧召集几位肱骨大臣商量。新科状元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场刺死,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其他几国笑话死!
而明德帝最担心的还是李九华的态度。
若是李文正在没有成为状元的时候被害死,或许明德帝不会如此担心。可是偏偏在自己钦批他为状元之后被刺死,对李九华的打击就更大,对朝廷的怨恨说不定会更深。人都是这样,一旦得到后再失去,明明已经有了希望这下变成绝望,怨念只会更甚。
如今就只有尽快查出凶手,找出事情的真相,也算是给李家一个交待了。
刑部尚书董润年这下不止笑不出来,连坐着哭的心思都有了。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让人不得安生,自己再过几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享受天伦去了,现在弄出这么多幺蛾子,还能不能愉快的退休了!
于是在陆子卿和沈千沫在停尸房查验凶手的时候,董润年亲自来督办了。
一走近停尸房,他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禁皱起了眉,有点恶心。不过作为一个有丰富从业经历和亲身经验的老一辈来说,他还能忍受。随后,他便见到一个全身笼罩着一件宽大的湖蓝色衣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身材娇小的年轻人,正对着床上一具尸体开膛剖腹,逐个检查内脏器官。
董润年定睛看着他的手势,干脆利落,自信从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仵作的手法都要高明。董润年做过多地知府,接触过许多仵作,从来没遇到过像这个年轻人那么出色的。
陆子卿见到董润年,向他行了一礼,叫道:“大人。”
董润年朝他点点头。正在沈千沫旁边记录的秦念生刚要行礼,被董润年制止了。
沈千沫也知道有人进来,不过她在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分心,所以连头都没抬起来。她正在全神贯注检查死者的肺部,同时将自己的发现简明扼要口述,便于秦念生记下来。
死者肺部略有肿大,血管有堵塞,跟假杜宇一样,急性肺栓塞,导致窒息而亡。死者牙缝内同样发现黑色物质,比假杜宇口中发现的多,应该是死亡时间较短的缘故。
检查完毕,她利落的缝好切口,替死者盖好白布。抬起头,见到一个须发洁白面容慈祥的老者,看他所穿官服,想必是刑部尚书董润年了。她示意秦念生帮忙,脱下外面的罩衣,口罩,手套,然后朝董润年行礼道:“草民墨心,见过董大人。”
“原来你就是墨心,果然不错。”董润年朝他点点头,问道:“可有何发现?”
沈千沫语气平平的回答道:“此人的死因与上次的死者相同,死于肺部栓塞而引起的窒息,初步怀疑原因是死者口内所含的某种药物,至于药物成分暂时还没办法检验。”
“大人,前后两名死者均为口内藏毒,属下怀疑他们是死士。”陆子卿在一旁补充道。
死士?董润年两条花白的眉毛紧皱,“那么他们是何人指派,目的何在?”
陆子卿答不上来,因为他查了这么久,全无线索。
沈千沫忽然想起什么,问秦念生道:“刚才我查验尸体表面时,是不是有发现死者左上臂有一个圆形纹身……嗯,刺青?”
貌似这个时代还没有纹身这个词,她改了一个他们容易接受的词。
秦念生连忙答道:“有的,小人有印象。”
沈千沫对董润年和陆子卿说道:“两位大人请随我来看一下。”
秦念生再次掀开尸体身上的白布,二人走近细看,果然在左上臂有一个圆形刺青,中间一条曲线,将圆形一分为二,与太极图案相似,只是两半并不分黑白二色,刺青的颜色浅淡,乍一看与肉色无异。
待董润年看清这个图案,大惊失色:“无极教!”
陆子卿和沈千沫面面相觑,无极教是个什么东西?
董润年脸色瞬间变的难看,问道:“上次那名死者身上是否也有这个图案?”
沈千沫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当时并未发现。不过上次的死者在验尸时死亡时间已有两天,身体遍布尸斑,也有可能图案被尸斑掩盖。”
陆子卿问秦念生道:“秦仵作是第一个查验那名死者的人,可有发现?”
秦念生一脸茫然,回想了半天,终是摇摇头,不过有点心虚的样子。
陆子卿见他那副样子,意料之中的冷哼一声。本来他也没对秦念生抱什么希望,他要是能验的出来才有鬼!
由于案件未破,假杜宇的尸体还保存在刑部的冷库里。沈千沫通过再次查验,还真的被她查到了,只是刺青并不在左手臂,而是在右手臂,由于刚好被尸斑掩盖,而刺青的颜色与本身肉色相似,这里又缺少必要的仪器工具,当时并未发现。若不是尸体被冷冻了这么多天,尸斑颜色有变,而凸显了这个刺青图案,还真是很难查验出来。
“果然是无极教的人。”董润年脸色发白,忧心忡忡的与陆子卿一起离开了。
陆子卿在临走前倒是客气的朝沈千沫点头示意了一下,并吩咐秦念生送送他。自从知道墨心的出身后,陆子卿倒是打消了对他的疑虑。山东墨家以奇门异术闻名,门下有才能者甚多,且均行事神秘,也难怪墨心一开始要隐瞒身份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墨家居然与煊王交好,看来煊王府果然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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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沫婉拒了秦念生要送他回去的好意。在刑部耽误了这么久,她得赶紧回国公府去,绿竹和徐嬷嬷该担心了。
她紧赶慢赶的回到国公府,如往常一样,悄悄来到西边偏门,这里平时少有人出入,而且离自己所住小院最近,每次她以墨心的装扮出门时,绿竹或者徐嬷嬷都会在这里接应她。
可是今天在门口接应她的却不是绿竹和徐嬷嬷,而是沈明轩。
沈明轩是姨娘孙氏所出,今年13岁。孙姨娘在府里一直都是不得宠的,为人也胆小怕事,见了崔氏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因此沈明轩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没少受欺负。
那日,沈千沫路经国公府附近的街角,见到沈明轩正被一帮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围堵,为首的是沈高轩。沈高轩是崔氏所出,比沈明轩小一岁,个头却比营养不良的沈明轩要高大许多,平日里与一帮狐朋狗友一起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是个标准的混世魔王。
见沈明轩被打的鼻青脸肿,更被那些不良少年骑在身下羞辱,沈千沫忍不住出声喝止。沈高轩见是自己那个痴呆大姐,更加趾高气扬,指挥两个年纪稍长的少年上前,出言不逊地想要揭掉她的面纱,当众羞辱她。
沈千沫本不想动手,但是对付这些不良少年,讲道理是没用的,必须以暴制暴。孤儿出身的她,从小到大不知制服了多少流氓太妹,眼前这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她出手快狠准,一下打倒了那两个少年,并将冲上来的沈高轩一个过肩摔,让他肩膀脱臼,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沈高轩也不能说是沈千沫伤的她,说出来多丢人哪!沈易安认定他是跟人打架弄伤的,好一顿斥责。因此在那之后,沈高轩每次见到沈千沫总是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
沈明轩却对沈千沫更为崇拜。早在沈千沫上次在府里揭发赵三槐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大姐姐很厉害,现在见她不仅有智慧,还会打架,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很想向沈千沫学习,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娘亲,可是他胆小惯了,平时也只敢偷偷关注着沈千沫。
正因为如此,他知道沈千沫几次女扮男装出门的事情,所以现在他才会一脸焦急的在这里等她。
沈明轩见到她回来,忙迎上去,叫道:“大姐姐,你可回来了!”
沈千沫看他又急又怕的样子,问道:“明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明轩将一个包袱塞进她怀里,急急的说:“大姐姐,你赶紧换了衣服去花厅吧,绿竹……绿竹快被打死了!”
绿竹出什么事儿了?沈千沫见沈明轩焦急万分的样子,也有点担忧。她匆匆换掉男装,往花厅赶去。
待她赶至花厅,上首坐着沈易安和崔氏,旁边站着沈千雪、沈高轩及几个姨娘。
而绿竹则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厅里,一个壮实的大汉正抡着杖棍一下下打在绿竹身上,绿竹瘫倒在地,似乎已经昏死过去。徐嬷嬷跪在绿竹身旁不住的磕头求饶,嘴里说着“老爷开恩,夫人饶命!”,磕的额头鲜血淋漓。
“住手!”沈千沫一声厉喝。打人的大汉一愣,手上抡起的棍子停在半空,见是大小姐发话,便停住动作,看向沈易安。
沈千沫几步上前来到绿竹身边,蹲下身查看绿竹的伤势。幸好只是晕过去,还有气。徐嬷嬷见是沈千沫,痛哭着扑到她面前,说道:“小姐,你可来了,你救救绿竹吧,她快不行了。”
沈千沫安抚的拍拍徐嬷嬷的背,示意她没事,然后一脸冷意的看着沈易安,问道:“父亲,绿竹所犯何事,要受如此重罚?”如果她晚来一步,这帮人是想把她活活打死吗?
沈易安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可算回来了,大家都找你半天了。这许多时间你不在自己院里,到底干什么去了?”
难不成是为了这事儿?沈千沫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今儿个是初一,女儿去看望祖母她老人家了,跟祖母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所以回来晚了。”
她随口瞎编了一个,横竖沈易安不会去找老夫人求证。
听沈千沫说起老夫人,沈易安又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有些嫉妒这个大女儿,能入得了老夫人的眼。再想想她对自己的态度,唉,说多了都是泪。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应该安安分分的待着,再说你既已赐婚予煊王,做什么都要想一下你自己的身份!”沈易安义正辞严的提醒。
“父亲说的是,女儿谨遵。只是不知绿竹所犯何事,要责罚至此?”这么粗的杖棍,也不知被打了几下,绿竹虽平时身体强健,到底是女子,如何经受得起!
提起这个,沈易安脸色难看的对沈千沫说:“你问你母亲!”
沈千沫扫视了一眼暗露得意之色的崔氏母女,这事儿必定跟她二人脱不了干系。她强压住怒意,冷声道:“还请母亲明示。”
崔氏示意了一眼身边的贴身嬷嬷孙氏,孙嬷嬷受意,对沈千沫道:“回大小姐,这个贱婢胆大包天,与男子私通,败坏我国公府规矩,根据府规,理应处以杖毙!”
与男子私通!沈千沫闻言,脸色一变,厉声说道:“胡说,绿竹是我的贴身丫鬟,一直陪侍左右,如何与人私通?你们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自是有的。”孙嬷嬷丢出一个包袱,说道:“方才这丫头抱着个包袱匆匆忙忙的与老奴撞了个满怀,包袱掉在地上,老奴见包袱里全是男子衣衫,便问她这是何人之物,这丫头死硬不说,因此老奴怀疑这丫头与男子私通,便禀告了老爷夫人。”
包袱里的确是男子衣物,只是沈千沫知道,这是自己扮男装时所穿的衣衫。只因大晟女子的言行规矩较为保守,女扮男装私自出府这种事并不多见,更不用说是家风甚严的沈国公府,若是沈千沫女扮男装私自出府的事儿被发现,按府规是要杖责二十的。绿竹这丫头估计是为了维护自己才拼死不说的。
沈千沫想到这里,看着昏迷的绿竹和老泪纵横的徐嬷嬷,心疼不已。这两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确是仁至义尽了。只是她是绝不能让绿竹担上私通男子的罪名的,名节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重要,何况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她看了一眼包袱中的衣物,咬咬牙,“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对沈易安说:“父亲,这些衣物是女儿吩咐绿竹去置办的,绿竹她只是奉命行事,如果要责罚,就责罚女儿吧。”
一旁的沈千雪掩面一笑,鄙夷的说道:“大姐姐又为何要置办男子的衣衫,莫非这么早就想着要为煊王准备了吗?只可惜煊王可是请旨推迟婚期了,大姐姐是不是太着急了?”
说罢,崔氏和其余几个姨娘均面露嘲弄之意,神色有异的看着沈千沫。
沈千沫敛眉低头,不去理会她们,依旧定定地跪着,说:“父亲,这些衣物是女儿为自己置办的,女儿曾于数日前女扮男装出府游玩,觉得新鲜,便想着叫绿竹多置办几套。父亲若是不信,女儿可以当场试穿一下,看是否是女儿的尺寸。”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把火往自己这边引了,崔氏母女针对的是自己,绿竹只不过是她们对付自己的引子。
沈易安沉着脸说:“你可知女子不守规矩,私自出府,根据府规该作何惩罚?”
“女儿知道,请父亲责罚。”沈千沫已经跪着,淡淡的说。
“小姐,不要。”绿竹从疼痛中醒来,便听到沈千沫的话,她虚弱的出声说道。
沈千沫见绿竹醒来,松了一口气,来到她身边,查看了一下伤势,伤在背部,幸好是皮外伤,休养几日即可。她抓住绿竹的手,对她说:“绿竹,你受苦了,跟徐嬷嬷下去休息吧。”又吩咐了徐嬷嬷给她上药,好好照顾她。
徐嬷嬷却对沈易安磕头道:“老爷,你要责罚就责罚老奴吧,是老奴没有好好看着小姐,有负夫人所托,是老奴的错啊!”
徐嬷嬷把谢芸搬出来,是想着沈易安念在死去的夫人和苏州谢家的份上,对沈千沫从轻处罚。
沈易安心里一软,也想顺水推舟从轻责罚,崔氏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老爷,沫儿可是有婚约的人,却如此不守规矩,私自胡来,要是传到煊王那儿,只怕是又要让人家有借口来退婚了,到时候国公府的颜面往哪儿搁啊。”
沈易安一想也对,国公府已经日益走下坡路,要是再传出有损名声的事儿,自己在京城权贵圈里就更抬不起头了。这事儿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于是下令严格按府规处置,任何人不得求情。
沈千沫在崔氏母女等人或得意或怜悯的目光中生生挨了二十杖棍,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好在绿竹与男子私通的罪名是洗脱了,在晕过去之前,她欣慰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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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沈千沫觉得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环绕着好多人,刑警队长袁烈,自己的助手小马,还有法医部的领导同事,他们全都围在自己身边,一脸的哀伤。
她已经死了吗?还是她又穿回去了?若是挨顿打便能穿回去,那就太值得了!她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终究徒劳无功。
忽然,她感觉有一颗温凉的东西进入她口中,入口即化,随后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胸口开始缓缓发散至全身,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不安,让她整个人平静下来,意识也渐渐清明。
沈千沫缓缓睁开眼睛,月光如水,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玉般清冷俊逸的脸庞。她呆了一下,这张脸貌似有点眼熟,这是……煊王!
沈千沫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自己还是在做梦吗?可是为什么会梦到他,莫非自己被打糊涂了。
她眨了眨眼,再次确认眼前这个果真是煊王爷本人,而不是自己的意淫。微微蹙眉,不解的问道:“煊王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应该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吧?
孟元珩清冷的俊脸此时却有点黑沉,幽深的黑眸看着她,声线是一贯的低哑:“本王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居然如此愚蠢,莫非那丫头的命比你还金贵?”
他怎么知道自己被杖责的事情?还有,听他语气中的不满,这是在怪她不该替绿竹解围?可惜沈千沫对这个年代的等级制度并不苟同。她淡淡的说道:“在我眼里,每个人的命都是一样的,没有贵贱之分。”
“所以,你宁可自己挨二十棍,也要救那个丫头的性命?你可知,这二十棍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孟元珩双手握拳,极力掩饰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真想掰开这女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大晟朝等级制度森严,奴婢属于“贱民”阶层中最低的一个等级,作为王公贵族和豪门富户的私人财产,不仅没有人身自由,而且也无人格可言,一切由主人处分或是依照“奴法”处理。大户人家杖毙几个奴婢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孟元珩自然无法理解沈千沫“人人平等”的说法。
这个女人,想法独特,行为古怪,胆识过人,一手验尸的技术堪比大晟朝最优秀的仵作,他绝不相信,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国公府千金会有如此能耐。可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却偏偏让他产生了兴趣,欲罢不能。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他轻声说道,似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清冷的面上现出几分疑惑不解。
沈千沫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一定知道自己就是墨心,而上次他出面帮自己解围,也绝不是偶然。
她坦然对上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他好端端的双腿,说道:“煊王的秘密貌似也不少。”
白天还坐着轮椅的人,晚上就可以行动自如的跑来跑去,孟元珩你更让人惊掉下巴。
孟元珩沉默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上扬,自嘲的一笑,冷厉的面色稍有缓和,“这么说来倒也公平。”
他在她的床头放下一个精致的白色小瓷瓶,说道:“这药对你的伤有好处,一天一颗,记得按时服用。”
话音未落,还没等沈千沫看清楚,他便已经一个侧身,从窗户一跃而出,几个起落之间,已越过院墙不见踪影。
沈千沫看的目瞪口呆。这个轻功卓绝,身形矫捷的人,确定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简直无法想像。
她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头,拿起孟元珩留下的小瓷瓶,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几粒药丸。自己刚才在昏迷中服下的,应该也是这个吧。看来药效的确不错,才这么一会儿,自己已经能够坐起来了。
就在这时,徐嬷嬷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沈千沫恍然,难怪孟元珩刚才匆匆离去,应该是听到了徐嬷嬷的脚步声。莫非传说中那个不良于行的王爷,其实是个武功高强,深藏不露的高人?
“小姐,你醒啦!”徐嬷嬷一进门,便见到沈千沫已经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惊喜的叫出声来。
“嗯。”沈千沫朝她点点头,想起绿竹也挨了打,问道:“绿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徐嬷嬷抹抹眼泪,说道:“绿竹这丫头也伤的很重,这会儿全身发烫,想来是发烧了。”
“府医来看过了吗?”发烧的症状可大可小,必须要尽早医治。
“今儿个上午倒是在看完小姐的时候顺便去看过一趟,但是因为是奴婢,府医看的并不尽心,草草配了几副药,喝了之后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徐嬷嬷如实回答。做奴婢的就是这样,府医能来给绿竹看看,已经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了。
对这个时代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沈千沫真的表示接受不能。她对徐嬷嬷说:“徐嬷嬷,就说是我的吩咐,让府医务必尽心尽力替绿竹诊治,若是绿竹有什么好歹,他也不用再在府里干了。”
都说医者仁心,在医者心中应该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就如她而言,任何一具尸体对她来说都是平等的。
孟元珩飞身跃下沈府院墙,护卫长东便如影子一样出现在他面前。长东依旧摆着一副面瘫脸,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带了些许情绪:“主子,你这样……不好。”
孟元珩没理会他,径直走向停在街边的一辆马车,一掀车帘闪身而进,同时吐出几个字:“去把云庄主叫来。”
长东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默默抬头望天。现在是几更天了?貌似快三更了吧。现在去打扰云庄主的醉生梦死真的好吗?可是主子的命令又不能不从。长东觉得很是纠结。
原地静默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服从命令更为重要。主子要是发怒,可不是自己能承担的起的。至于云庄主那儿,大不了自己日后小心一点,别被他暗算了就好。
孟元珩此时正斜靠在马车里闭目沉思,看上去慵懒而又性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现在正痛的要命。方才强行催动真气行走和使用轻功,现在两条腿就如千万根银针在刺,疼痛异常。不过身体上的痛他已经习以为常了,7年来,有哪一天他不是在疼痛中度过?
可是今晚看到昏迷的沈千沫,他却觉得自己身上的痛远不如心里的痛。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刚才轻抚着她脸上疤痕的感受,第一次,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粗糙的质感。想到她娇弱的身体是如何承受那二十杖棍的,孟元珩的心就像被揪起来一样。
敢伤他的人,就要承受他发怒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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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那日孟元珩给自己留的是什么药,沈千沫吃了药后,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数日后,她已经行走如常了。想来那两个执棍的下人那天也是放了水的,不然凭原主这副娇弱的身子,被杖责二十,沈千沫相信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如今的国公府,相对于崔氏的刻薄和沈千雪的娇纵,宽厚明理的沈千沫在下人中更有地位。
绿竹那日伤的不轻,虽然靠着身体底子好,也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但沈千沫终究不忍看她太过操劳,徐嬷嬷这几日连着照顾她和绿竹二人,也是憔悴不堪。沈千沫便想着再找个丫鬟伺候,也可以减轻二人的压力。
只是这丫鬟沈千沫不想在国公府里找。她在国公府扎根不深,府里的下人又基本是崔氏的人。于是她将此事向沈老夫人请示。
沈老夫人也清楚她前些日子被杖责的事情,虽心有不舍但碍于府规也无可奈何,只是差宁嬷嬷去看望了几趟,送上了一些伤药。如今见沈千沫提出这样的请求,自是觉得合情合理,立马让宁嬷嬷去找了京城最有名的牙婆。
几日后,牙婆便带来了几个看着伶俐的姑娘。沈千沫打眼扫视了一番齐整地站在对面的小丫头,一个个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模样。
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胆子可不能太小。沈千沫这么想着,便见到其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身形略显娇小的少女,她不像其他人一样虽然低着头却时不时抬起来看一眼极力想表现自己的样子,而是一直安安静静的站着,不争不挤,宛若一朵清高自傲的雏菊。
懂得如何在对手环伺中保持淡定从容,想必是有几分胆色的。她指了指那个少女站立的位置,对牙婆说:“就她吧。”
牙婆顺着沈千沫手点的方向看去,一怔,略带犹疑:“大小姐,这个丫头……她……不会说话。您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牙婆带点讨好的对沈千沫说道。
竟是个哑巴!沈千沫也是意料之外,不过她倒不太在意。自己身边的人不需要伶牙俐齿,只需要安守本分,会不会说话对她而言并没有分别。
沈千沫坚持己见,牙婆也乐得促成。原本她还担心这个哑女没人会要,平白多费了自己的心思,现在见她居然被国公府的大小姐看上了,自然喜不自禁,拿着赏钱乐呵呵的离开了。其余未被挑中的丫头俱是羡慕嫉妒恨的看着那个青衣少女,或遗憾或愤恨的走了。
反倒是那个青衣丫头却是一脸平静,并不见太多惊喜,沈千沫看着越发觉得这个丫头不错。
青衣丫头转身对着沈千沫便想跪倒在地,却被沈千沫扶住了。她一直不适应这个时代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见她被扶住后不解的看着自己,说道:“以后在我这儿不必如此。对了,你可有名字?”
青衣丫头点点头。沈千沫又问道:“可识字?”
见她又点头,沈千沫便让绿竹拿出笔墨。青衣丫头拿笔在纸上缓缓写下“赵灵儿”三个字。
沈千沫淡淡一笑,说道:“倒也是个好名字。只是你既已跟了我,便要改一个了。”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往后你就叫青萝吧,如何?”
沈千沫在纸上写下“青萝”二字,一手簪花小楷,字体清雅秀致。赵灵儿见了,面上终于微露喜色,对着沈千沫恭敬的行了一礼。
主人赐名,说明已经被认可和接纳,从此世上已无赵灵儿,只有青萝了。
青萝的加入让绿竹和徐嬷嬷二人轻松了不少,她虽不会说话,却伶俐剔透,一点就通。绿竹也渐渐改变了之前的敌对态度,对她和颜悦色了一些。绿竹这丫头一开始听说沈千沫要再找个丫鬟的时候,是很抵触的,总以为是大小姐嫌弃她不要她了,伤心了很久,搞得沈千沫真是哭笑不得,可花费了一些时间哄她。
在沈千沫和绿竹身体日渐恢复的时候,沈千雪出嫁的日子也近了。这一日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崔氏带着沈千雪去城外西郊的相国寺祈福,还硬把沈千沫也叫上,说是此次祈福不仅是为沈千雪,也是为了她,希望她姻缘顺遂,能像沈千雪一样顺顺利利的出嫁。
见崔氏一脸的情真意切,沈千沫暗自冷笑,不知这母女二人又在搞什么鬼。不过沈千沫也懒得理会,正好自己这几天窝在院里也无聊得紧,去玩一趟也无妨,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已。
让沈千沫想不到的是,遇到意外的居然是沈千雪!
意外发生在从相国寺回府的路上。沈千沫和青萝同坐一辆马车。因绿竹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沈千沫便拒绝了她要随行的请求,只带上青萝一人。
沈千沫早就听闻相国寺的热闹繁华,香火旺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路游览下来倒也觉得不虚此行。回程路上,她在马车内,掀起车帘,沿路欣赏郊外风光和盛京繁华,觉得自己恍如梦中。
忽然,外面传来人群的尖叫声。沈千沫一看,前面崔氏母女坐的马车横冲直撞,一路狂奔,撞倒了许多路人和摊位,顿时街上哭喊声一片,乱作一团。
惊马!沈千沫忙叫马夫加快速度跟上去。这条街虽不如朱雀大街繁华,但路人还是不少的,得赶紧想办法让马车停下来。
可是那匹马好似突然发了狂,打马的马夫怎么也停不下来,颠了几下之后倒是直接把马夫给甩了下来,那马还在继续癫狂,路人只能四下乱窜,整条街道一片狼藉。
沈千沫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她本想飞出自己袖中的小刀,希望能打中马的要害部位,让它停下来。可是马跃动的厉害,她不敢保证能射中,如果失手,只会让马更加发狂。
就在她犹疑不决之时,一个身影飞身而至,几下跃上马背,一把抓住缰绳,生生便把疯狂的惊马拉住了,随后他一掌劈向马的头部,那马受此一击,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最终躺倒在地。马一倒地,后面的车厢也倾斜了下来。
沈千沫快步跑上前,一眼就认出那个制服惊马之人就是风泽。只是今日他穿着金吾卫一身黑色镶金官服,整个人看上去更显气势威严,看来是正在执勤中。
风泽也看到了沈千沫,眼里明显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也顾不上去查看车厢里的人是否安好,上前对沈千沫打招呼道:“千沫,怎么是你?”
“风泽,好久不见了。”沈千沫也朝他点头示意。风泽并不知道墨心就是自己,所以她以沈千沫的身份与风泽见面的确是好久以前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并不适合叙旧,沈千沫跟风泽打完招呼后,便快步走到倾斜的车厢旁边,掀起车帘。
马车内,崔氏抱着满身是血已经昏迷的沈千雪,浑身颤抖,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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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雪是不是惊吓过度,小产了?
看着车内下身是血,脸色煞白,陷入昏迷的沈千雪,沈千沫知道这个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她秀眉微蹙,直觉这意外发生的甚是可疑。
见崔氏手足无措的样子,她便吩咐青萝帮忙把沈千雪从马车上抬下来,再抬上自己坐的那辆马车。青萝这丫头倒也未见有多惊慌,手脚稳当的和崔氏一起将沈千雪抬上马车。沈千沫对她的临危不乱表示赞赏,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虽然这母女二人几次三番设计陷害自己,但作为学医之人,她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这是沈千沫的职业道德和为人原则。不过她只是法医,对妇产一科并无涉猎,所以为今之计也只有尽早送医了。
只是在外面就医是万万不可的。沈千雪还未出阁,若是未婚先孕的事情传出去,不仅她这辈子就毁了,连带着沈国公府也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于是待崔氏母女上马车后,她吩咐马夫道:“尽快回国公府。”
崔氏在临走之前恶狠狠地瞪了沈千沫一眼,满脸怨毒。那一眼似乎提醒了沈千沫什么,她来到那匹倒在地上的惊马旁,风泽正在检视,见她过来,站起身对她说:“应该是被人下了药,长途奔跑激发了药性,才会突然发狂。”
果然如此。沈千沫蹲下身,职业化地从头到脚开始查看。待看到马尾处,她便明白崔氏刚才对自己的怨恨所谓何来了。
这匹马原本是拉自己所坐的那辆马车的。她出府时特意留意过,马尾底部是红色的,这是唯一一处与另外那匹马不同的地方。
这么说原本应该是自己坐在这辆失控的马车上。而给这匹马下药的,应该就是崔氏母女无疑了,怪不得崔氏会如此怨恨自己。沈千沫冷哼一声,这是不是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呢。
不过是谁把马调换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是想帮自己,还是单纯的想要暗害沈千雪?沈千沫思索着站起身,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名精瘦的青衣少年从围观的人群中一闪而过,旋即不见了踪影。
好像是煊王孟元珩身边的那名面瘫脸护卫。沈千沫心念一动,莫非这件事出自煊王的手笔?
“风泽,刚才多谢你出手相助。”沈千沫对他道谢。
风泽正在一旁怔怔地看着陷入思考的沈千沫,被她眼中的光芒所惑,一时看呆了,待听到沈千沫跟他说话才回过神来。他略显局促的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举手之劳而已。”
随后又略带紧张的问道:“对了,千沫你没事儿吧?”
“我当然没事,我又不在这辆马车里。”沈千沫浅笑道。这风泽的性子居然也跟袁烈很像,看着严肃呆板,实则单纯的可爱。
“哦,也对。”风泽挠挠头,有点心虚的瞄了一眼沈千沫,生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发现。看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马,他灵机一动,对沈千沫说:“千沫,这马看来是不行了,不如我另外为你叫一匹,送你回家可好?”
说完,生怕沈千沫拒绝似的,命令跟在身后的一个卫兵去牵马过来。
风泽说的没错,离国公府还有很长一段路,走回去是不现实的。可是让堂堂武威将军做马夫送自己回家,貌似有点说不过去。沈千沫说道:“风泽你应该正在执勤吧,另外再叫个马夫就可以了。”
可是风泽待那个卫兵牵马过来后便亲自动手准备好了马车,一跃而起坐在赶马的位子上,对着沈千沫有点别扭地说道:“上车。”
沈千沫看着气势威仪的风泽坐在与他不太相称的位子上,忽然想起有一次,与袁烈一起追击犯罪嫌疑人的线索,半路警车抛锚,只能临时征用了一辆路过的女士电瓶车,那时袁烈也像现在这样,坐在那辆小电瓶车上,对着自己别扭的说:上车。
想到这儿,沈千沫扑哧一声,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转头对青萝说道:“走吧。”
青萝也是掩面发笑,见小姐发话,便扶着沈千沫上了马车。
风泽看到沈千沫对自己嫣然一笑,一时有些呆住了。虽然她面系纱巾,可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样子,就那样深深印入了他的心扉,让他心动不已。
见她坐上了马车,他硬朗的俊脸绽开心满意足的笑容,一挥马鞭,启动马车出发。而他的心也如他手中挥舞的马鞭一样,飞扬起来。
留下两个金吾卫小兵面面相觑,头头就这样走了,他们是不是可以提早下班了?或者可以趁机偷个懒?两人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命的继续巡逻去了。要是被将军知道自己偷懒,后果很严重的。
待人群散去,孟元珩和云翳缓缓从街角现身。云翳依旧白衣翩然,手中折扇一挥,打趣的对孟元珩说道:“阿珩,看样子你的未来王妃并不领你的情啊,这下可好,反倒被风泽那个呆子捡了便宜。怎么样,现在心情如何?”
孟元珩端坐在轮椅上,依然面色清冷,看不出表情,只是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给云翳,意思就是:闭嘴。
云翳难得见孟元珩吃瘪,岂会轻易放过,无视孟元珩的眼神,继续调侃:“照本公子的观察,未来煊王妃好像对风泽的态度有点特别,到底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喂,阿珩,你怎么看?”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或者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哑巴,本王也可以成全你。”孟元珩神情淡淡的说道。
云翳脸色一僵:“孟元珩,你敢威胁我!要不是你,本公子会去做这种婆婆妈妈见不得光的事儿?”暗中保护沈千沫,暗中监视国公府的人,在沈千沫遇险时暗中替她解危,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简直是对卧云山庄影卫的侮辱!
“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孟元珩语气依旧冷淡。
“哼,废话!”云翳略有些底气不足的冷哼一声。他要是有选择,还会去做这种掉自个儿身价的事吗?要不是前任煊王对他老子有救命之恩,他老子在临终前硬是让他立下毒誓,此生为煊王府做牛做马,死而后已,如违此誓,便不再是云家人。所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得选择啊。
不过云翳跟孟元珩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知道,这家伙除了说话刻薄一点,还爱摆一副死人脸之外,对兄弟朋友却是肝胆相照的。他也只不过是看不惯他闷骚的模样,故意调侃他一下而已。就比如现在,明明心里在意的要死,还要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欠揍表情。
只是这家伙什么时候对沈千沫这么上心了?上次居然不顾自己可能寒毒发作,强行催动真气潜入国公府送药探望,还对她暗中百般维护。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一旁静默不语的孟元珩,挑了挑眉毛,暗想道,看来会有好戏看了。
孟元珩把自己隐在街角晦暗的角落里,看着沈千沫所乘的马车缓缓离去,紧紧抓住轮椅扶手,垂下眼眸敛去自己眼底深处的波澜。
她从未对自己笑过,可是当她刚才对着风泽笑意嫣然的时候,他却有一股想要拥她入怀宣示主权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任何人都休想觊觎!此刻,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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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沫回到国公府,一打听,果不其然,沈千雪小产了。只是崔氏下令让府中下人死守这个消息,若是有人泄露出去,一律杖毙。
沈千沫自然清楚崔氏的恐惧。若是此事被荣王府知道,这婚事可能就结不成了。
堂堂荣王世子怎么可能娶一个未婚先孕德行有亏的女子为妃,就算是侧妃也不行。现在连孩子也没了,你沈千雪又怎能保证这个孩子一定是孟允策的?
可是让国公府上下没想到的是,第二日荣王府就知道了沈千雪小产的消息。
荣王妃亲自上门要求解除婚约,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沈易安虽心疼自己的女儿却无力反驳,气势上就弱了三分。最后还是请了沈老夫人出面。
荣王妃对沈老夫人还是有几分尊重的。
当年老国公救先帝有功,被世代封爵,沈老夫人更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与太后都有几分交情。只是自老国公和长子相继去世之后,她心灰意冷避居佛堂,不问世事,国公府近些年也日渐衰落,大不如前。
但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荣王妃也不好太拂了老夫人的脸,最后两家协商,荣王府答应让沈千雪进门,但是世子侧妃的位子是不可能了,只能以妾室之名。
老夫人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本不想插手崔氏母女的事情,但兹事体大,若荣王府退婚成功,就会坐实沈千雪与男子无媒苟合的污名,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
沈千雪得知这个消息,气得再次晕倒。好好的侧妃之位没了不说,现在连孩子也没了,本想母凭子贵,生下小世子说不定还可以升为正妃,可是如今却只能做妾室。
妾室的地位有多低她是知道的,以她心高气傲的个性如何能够承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么办?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她在屋里大发了一通脾气,把身边几个伺候的丫鬟挨个打了一遍,还是不解气。
沈千沫,算你狠!她恶狠狠的想道,这笔账看我以后怎么跟你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不让你好过!
在她看来,必定是沈千沫识破了她和母亲对付她的招数,趁机以牙还牙设计了她,因此便把这笔账全都算在了沈千沫的头上。
不过沈千沫可没功夫去理会崔氏母女的心思。
对于她二人几次三番加害自己,原本沈千沫是想好好跟她们计较一番的。可是如今见沈千雪的下场也挺凄凉,她也不屑于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左右沈千雪不日就出嫁了,相信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况且这几日她正忙着收拾行装,因为明日她便要随谢鸣玉去苏州小住。
谢鸣玉前些日子去拜访近郊白鹿书院的院长六和居士,回到京城便听说了沈千沫被杖责之事,素来以好脾气著称的鸣玉公子也难得的发怒了,当即来国公府拜访沈易安,借祖父缥缈先生80寿辰之机,提出要带沈千沫去苏州拜寿,并说这是家父松月居士的意思。
见谢鸣玉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沈易安自然只能应允。
早闻缥缈先生和松月居士大名,因此对于此次苏州之行,沈千沫倒是很期待。
收拾完行装,已是二更时分。沈千沫打发绿竹、青萝、徐嬷嬷三人去休息,自己披了一件外衣,坐在窗前梳理一下近期几桩案子的思路。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早睡,沈千沫却习惯于在夜深人静之时想事情,因为那时她的思路会更加清明。这是她在现代养成的一个习惯,暂时还改不掉。
忽然一阵轻风吹过,油灯飘忽了几下。
沈千沫抬头,眼前站着一个身姿挺拔、清冷如玉的俊美男子,一身玄色衣衫,黑发随意扎起,双眸幽深如海,带着几分凌厉,又显出几分性感。
“煊王?”沈千沫眨了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孟元珩点点头,抓起一条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看到她桌上整齐堆放的书册,随手拿起一本,瞄了瞄封页,似是有些意外的说道:“倒是个爱看书的。”
桌上居然连胭脂水粉都没有,这个女人是有多不爱打扮。
沈千沫见他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再配上丰神俊朗的外表和优雅清贵的气质,还真是有些赏心悦目。
沈千沫暗自唾弃了一下,掐断了自己花痴的念头,有些不悦的质问道:“煊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这厮是闯自己闺房闯上瘾了吗?而且还跟进了自己房间似的,熟门熟路的很。
孟元珩微微挑了挑眉,语气不冷不热,“本王来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学聪明了,不过这国公府的护院也忒不济。”
沈千沫除了白他一眼,表示无语。见他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就要凑到嘴边喝,忙出声阻止:“喂,这是我的茶杯。”
不过孟元珩充耳不闻,优雅的浅饮了一口,横了她一眼,说道:“本王渴了。”
那语气明显就是:本王来了半天,你都不倒杯茶招待一下,所以只能喝你的了。
看这家伙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似的捧着自己那杯茶,喝的欢畅,沈千沫无奈,只能起身给他新泡了一杯热茶,同时也给自己换了一杯。她可不习惯跟别人共享一个茶杯。
孟元珩见状,眼神一暗。随后拿起她刚才在涂涂画画的一张纸条,待看到上面“无极教”三个字时,面色一凛。
“你怎么知道无极教?”他朝沈千沫正在倒茶的背影问道。
沈千沫转身,见他手上拿着的纸条。这是刚才自己在思考案情线索之时随意而写。见孟元珩一脸凝重严肃,想必他也是知道无极教的。
“煊王何必明知故问,我的事情你不是知道的最清楚吗?”沈千沫冷哼道,“这么多日子监视下来,可找到退婚的借口了?”
知道她在国公府被杖责所以深夜送药,知道她女扮男装墨心所以出面解围,知道她被崔氏母女设计陷害所以暗中换马,甚至沈千雪小产一事也可能是这家伙故意透露给荣王府的,否则崔氏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荣王府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只是如果他是为了退婚,何必要屡次帮助自己呢?这一点,沈千沫倒是想不通。
“退婚?为何你会认为本王想退婚?”孟元珩面带不解的问道。
沈千沫看了看他完好无损的双腿,神色淡淡的说道:“煊王看来并非如传言的那样不良于行,既然如此,我这样的条件又怎么配的上你呢?”
孟元珩上次送药的时候已经见过她的脸了,所以这次她也没有遮遮掩掩。此时她未系面纱,神色坦然的面对他,五官精致的俏脸上,左下方一道疤痕在油灯下若隐若现。
闻言,孟元珩脸一沉,似乎有些生气。看到她脸上的疤痕,又露出几分疼惜和温柔。
“或许,是本王配不上沫儿你呢!”他一贯清冷的脸上现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沈千沫一呆。他刚才叫自己什么?沫儿?什么时候他俩的关系变得这么亲密了?在这里,除了长辈,也只有谢鸣玉叫她沫儿,但是谢鸣玉是表哥,自是例外。
孟元珩也有些意外。似乎是很自然的,“沫儿”这个称呼就这样叫了出来,而且叫起来感觉还不错。
对于孟元珩突然转变画风,沈千沫一下子表示有些难以接受。她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夜已深,煊王是不是该回去了?若是被人发现,怕是有损煊王的名声。”
国公府就算守卫再不严,平时也是有护院巡逻的,难保不被发现,如此一来,岂不是辜负了他明着拖延婚期实则打算退婚的计划?
“本王从不在乎名声。”孟元珩嗤的一声,然后面露试探之意的说道:“听沫儿话中的意思,莫不是在怪本王推迟我们的婚期吗?”
沈千沫闻言不禁傻眼,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在怪你推迟婚期了?煊王你没病吧!再说了,你不在乎你的名声,可是我在乎我的名声啊!
面对如此自以为是的人,沈千沫决定冷处理。她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看她的书。
“看来沫儿果真是在怪本王。”沈千沫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就这样下了这个定论,然后听他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岂能辜负美人意,下月初三就是个黄道吉日,不如我俩的婚期就定在那天?”
这厮是来砸场子的吧?沈千沫简直被他气笑了。煊王不是应该高冷傲娇,视女人为草芥的吗,可是现在的他却像是一个无赖。
她没好气的说道:“不好意思,下月初三的日子就算再吉利,本姑娘也没空。还有,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煊王还是三思比较好。”
孟元珩夸张的恍然大悟:“对呀,本王怎么忘了,下月初三是沫儿的祖父缥缈先生的寿辰。”
沈千沫一脸唾弃,煊王你的演技太浮夸了。她点头道:“没错,所以明日我将出发去苏州。”这期间就别再闯本姑娘的闺房了,来了也没人泡茶给你喝。
孟元珩悠然自得的端起茶碗,姿态优雅的饮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说道:“缥缈先生80寿辰,本王作为沫儿的未婚夫婿,又怎能缺席?所以,本王决定,明日本王将随沫儿一同去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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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沫以为孟元珩只是跟自己开个玩笑,谁知第二日临出发的时候,便见到煊王府的马车已等在国公府门外的街角。马车旁站着的除了那个面瘫脸护卫,还有一个三十多岁,面容清癯,长相普通的男子。
护卫长东见沈千沫出来,几步上前,对她行了一礼,一板一眼的说道:“王妃,我家王爷有请。”
沈千沫闻言,顿时错愕。他刚才叫自己什么?王妃?自己什么时候成为王妃了?
绿竹在一旁不悦的瞪了长东一眼,说道:“喂,你乱叫什么呢,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王妃啦,你别胡说八道污了我家小姐清誉!”
长东不理绿竹的指责,固执的向沈千沫说道:“王妃,请。”
看来是个实心眼的。沈千沫也不想多费唇舌,向谢鸣玉等人打了个招呼,便随长东来到马车边。那个清瘦的男子也向沈千沫行了一礼,却没有言语。
随即,马车的车帘掀起,车内,孟元珩随意而坐,姿态优雅,脸色好像比昨晚还要苍白。见到沈千沫,浅浅一笑:“沫儿,你来啦。”
笑容清冽,仿若轻风拂面,沈千沫被这一笑晃了眼,对他叫的越来越顺口的“沫儿”也忘了计较。
这厮笑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煊王当真想要同行?”沈千沫皱眉,不确定的问道。
“自是当真。”孟元珩理所当然的点头,“本王向来说一不二。沫儿若是不信,不如随本王同乘?”
沈千沫无语,只能说道:“既然如此,煊王请便吧。”
谢鸣玉得知煊王执意同行,一脸兴味的瞅着沈千沫,调侃地说道:“煊王不顾病弱之躯也要千里迢迢陪沫儿同去给祖父祝寿,对沫儿的这份心意真是令人感动。”
沈千沫给了他一个白眼,真是的,连一向正经的谢鸣玉也来调侃她。煊王这家伙,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此人忽而高冷忽而无赖,亦真亦假,行事神秘,城府很深,沈千沫还真是有点看不透他。
一行人轻车简从,从国公府出发赶赴苏州。从盛京到苏州,最快须得半月,不过离缥缈先生寿辰还有些时日,他们也不着急,一路悠然南下。
沈千沫穿来这里已经三个多月,期间经历了毁容、退婚、赐婚,还要应付崔氏母女时不时的暗算设计,日子过的并不轻松。如今得以南下游历,一路草长莺飞,风光无限,让她心情大好。
不过孟元珩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白天赶路的时候他基本都呆在马车里,夜宿客栈时他也闭门不出,行路至今已近十天,可是却从未与他们一同用餐,偶尔下马车时见面,他也是坐着轮椅,与她淡淡的打个招呼,便被面无表情的长东推走了。
沈千沫这次出来只带了绿竹一人,这丫头一路上也是叽叽喳喳兴奋异常,不过话题大多围绕着煊王。
“小姐,那个煊王是什么意思嘛,一开始说要推迟婚期,现在又巴巴地跟着小姐一起去苏州。”
“小姐,奴婢觉得煊王爷对小姐特别温柔呢,可是对其他人就很冷淡,尤其是看表少爷的眼神,很恐怖。”
“小姐,那个煊王爷长得可真是好看,唉,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个残废,真是可惜,小姐,你说是不是连老天爷也嫉妒他了呢?”
“小姐,那个煊王爷身边的护卫,叫什么长东的,老是板着个脸,真的很讨厌。”
“小姐,……”
绿竹简直是个话唠,沈千沫无奈的扶额,想着把她带出来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要是换成青萝,这一路得多清净啊!
因着绿竹三句话不离煊王,沈千沫也不自觉的关注孟元珩,她总觉得,孟元珩的脸色好像越来越难看,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司徒先生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了。
一路同行下来,在与孟元珩的交谈中,沈千沫也大致了解了,那个清瘦男子名叫司徒恭,从小跟在前任煊王身边,医术高超,自孟元珩受伤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调理他的身体。
该不会是孟元珩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沈千沫真是搞不懂他,到底他是真残还是假装?
这一日黄昏,他们一行人来到云州城,下榻在城内的如意客栈。
云州城虽比不上苏州繁华,却也是隶属于江南府,经济尚算发达。可是进城以来,沈千沫却感觉到整个城内笼罩着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息,街上行人俱是行色匆匆,黄昏过后,街上的行人就逐渐稀少。
谢鸣玉也觉得事情有蹊跷,向客栈掌柜询问,掌柜看了看温文儒雅的谢鸣玉,叹口气说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云州城最近不太平,一个多月来已经有十多名读书人失踪了。看这位公子也是个读书人,你也小心一点吧,晚上呆在房里千万别出门。”
竟有这种事!谢鸣玉和沈千沫俱是一惊。
“这儿的官府就不管吗?”沈千沫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云州知府不可能不采取点措施吧。
“官府当然也在查,可是一个多月了,失踪的书生越来越多,官府连个屁都没查出来。”掌柜一脸的愤恨不平。官府这帮人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真碰上事儿了,就一个个变成摆设了,真是没用。
两人用过晚饭,沈千沫略有些担心,谢鸣玉文质彬彬,翩然出尘,一进城就引来行人纷纷侧目,一看就是书生中的极品,这样的目标太明显了。她不无担忧地对谢鸣玉说:“表哥,照刚才那掌柜所说,今晚你可要务必小心。”
谢鸣玉温文一笑,打趣地说道:“沫儿是在担心我吗,小心不要被煊王听见了,如果眼神是刀,这一路上我可能就要被他扎的体无完肤了。”
沈千沫翻了个白眼,这个谢鸣玉,最近越来越爱开自己的玩笑了。她瞪了他一眼,带着绿竹回房了。谢鸣玉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胆识和智谋过人,应该没事的。
回房后,她又想起孟元珩。这家伙自进客栈后便一直见不到人,关于云州城的情况,自己是不是该去提醒一下他?不过看他身边的护卫好像武功高强,他自己好像也不弱,应该没事的吧?
就在她纠结之际,长东却先来找她了。对着绿竹明显不善的俏脸,他目不斜视,对着沈千沫道:“请王妃去看看我家王爷。”
“喂,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家小姐王妃,你听不懂人话吗?”绿竹快要被这个死人脸气疯了。
“请王妃去看看我家王爷。”长东还是这句话。
沈千沫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你家王爷怎么了?”
“王爷情况不太好,请王妃去看看我家王爷。”
这个护卫貌似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好,但是如果不是很严重,他也不会来请求自己。反正自己也正想去看看他,这几日看孟元珩脸色越来越差,她没来由的有几分担心。
沈千沫便吩咐绿竹好好的呆在房内,随长东一起去了孟元珩的房间。
孟元珩的房间是天字一号房,是整个客栈最豪华的房间。里面宽敞舒适,摆设豪华,自是不一般。果然有钱就可以任性,沈千沫心里暗哼一声。
走进里间的卧室,只见孟元珩紧闭双目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布满汗珠,双手握拳,浑身发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旁,司徒恭正在为他施针,可是实在是身体抖动的厉害,给施针带来了难度,饶是冷静如司徒恭,脸上也冒出了几滴汗珠。见长东和沈千沫进来,出声吩咐道:“长东,你快将王爷的嘴巴掰开,他一直咬牙忍痛,小心他咬到舌头。”
长东闻言,立马上前按照司徒恭的吩咐去做,无奈孟元珩咬的太紧,长东又不敢太过用力,一时竟无法下手。
沈千沫虽是法医,基本的医理还是懂得。孟元珩估计是忍痛惯了的,习惯了把疼痛封闭起来,而不是表现出来,这样下去的确有可能咬断舌头。她上前抓住他紧握的双手,轻轻的在他耳边唤道:“煊王,孟元珩,你醒醒。”
一直重复了好多下,孟元珩整个人才逐渐放松了下来,发抖的情况也好了一些。长东趁此成功掰开了他的嘴巴。沈千沫也轻轻掰开他紧握的双拳,只见手掌处已鲜血淋漓,那是被自己的指甲戳伤的。
司徒恭也趁此机会干脆利落的施完针,擦擦头上的汗珠,对沈千沫说道:“多谢王妃相助。”
又来一个乱叫人的!沈千沫也懒得和他们解释了,问道:“煊王这是怎么了?”
司徒恭轻叹一声,回答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爷身中寒毒,所以才导致双腿无法站立。这寒毒每隔一月便要发作一次,如今还算有所好转,前些年发作起来更可怕。”
寒毒?沈千沫对毒没有研究,并不清楚,问道:“这寒毒无药可解吗?”
司徒恭摇摇头:“倒也不是无药可解,只是这解药比较难配,我研制了7年,也只能暂时压制,还无法根除。”
这么说,他竟是这样一直过了7年吗,7年来每隔一月就要忍受这锥心的痛苦,还要独自面对,没有任何亲人陪伴。难怪他在疼痛面前习惯了自我封闭,因为就算他叫的再怎么痛苦,也不会有亲人安慰他啊。
沈千沫看着孟元珩惨白的脸和紧抿的唇,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一时透不过气来。她看到他手掌上的伤,想起身为他包扎一下,刚一站起,手便被孟元珩紧紧攥住。
“不要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似带着无限渴求。孟元珩虽然双目紧闭,意识还未清醒,但是却下意识的抓住了这只让他感觉到安心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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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孟元珩紧抓着自己的手,一直无意识的呢喃着“不要走”,沈千沫心下不忍,便吩咐长东拿来纱布、伤药,清洗了伤口之后,为他细细包扎。
司徒恭在旁边见到沈千沫专业而熟练的手势,也觉诧异,他行医多年,自是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煊王妃处事冷静而果决,绝对不简单。难怪王爷会对她另眼相看。
沈千沫一边包扎一边问道:“司徒先生,煊王的腿伤到底恢复的如何?前些日子我见他双腿似能站立行走,这是为何?”
司徒恭回道:“王爷的腿其实并没事,只是因为体内寒毒的影响,导致双腿无法使力,前些年毒发厉害的时候连下床都困难,近来寒毒有所抑制,王爷靠着自身内力可强行压制寒毒一段时间,只是如此一来,下次寒毒发作的时候反噬力就更强,疼痛会更剧烈。”
原来如此!想到他两次夜探自己房间,沈千沫觉得心里有些震动。看着孟元珩双眉紧皱,疼的冷汗淋漓,她拿汗巾擦去他脸上的汗珠,随后轻轻抚上他紧皱的眉头。
这一路下来,孟元珩状态都不大好,长东和司徒恭显然照顾的很吃力。沈千沫便对他二人说道:“你二人下去休息吧,今晚我会留在这里照顾。”
他这次寒毒发作的如此厉害,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原因,照顾他一晚也算是补偿了。
等沈千沫第二日早晨醒来张开眼睛,眼前赫然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孟元珩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眸带笑,灿若星辰。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孟元珩就躺在自己旁边。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自己昨晚是趴在床沿上的。
“沫儿,你醒啦。”孟元珩的声音慵懒而性感,听的沈千沫心里一跳,难得的俏脸微微泛红。
这样的情景貌似过于暧昧了一些,沈千沫正想撑起身子从床上起来,孟元珩却长臂一揽,将沈千沫娇小的身体纳入自己怀中。沈千沫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求你,一下就好。”孟元珩在她的头顶闷声说道,声音居然带着几丝颤抖。
他也知道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可能会吓到沈千沫,可是他就是情不自禁。在沈千沫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似乎所剩无几。
沈千沫静静地听着孟元珩急促的心跳,嘴角一弯。看来煊王并不像外间所传的那样冷心绝情,传言果然不可信。
虽然她不确定孟元珩对自己的心意到底如何,但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并不排斥孟元珩的拥抱。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让人很舒服。她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再挣扎。
在感情上,沈千沫从来都是不矫情的。
下一刻,门外传来绿竹焦急的喊叫声:“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
“姑娘,我家王爷正在休息,请回。”是长东的声音。
绿竹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个死人脸,你给我让开,我找的是我家小姐,关你家王爷什么事!”
沈千沫回神,才想起自己一夜未回房,这丫头定是来寻她了。她挣脱孟元珩的怀抱,下床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对他说:“煊王,我得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孟元珩恋恋不舍的放开怀抱,看着沈千沫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愠怒:这丫头当真碍事!
沈千沫打开房门,见除了绿竹外,谢鸣玉的随从毕安也在。绿竹见到她,扑上来焦急地说道:“小姐,不好了,表少爷不见了!”
毕安也冲上前,一脸急切的说:“表小姐,公子他不见了,小的把整个客栈都找遍了,都找不到公子。”
沈千沫心头一惊,谢鸣玉失踪了?此地果然有古怪!
她强自冷静下来,沉稳的说道:“你二人先不要着急,我们先去表哥的房里查看一下,毕安,你把昨晚的情形给我仔细说一遍。”
沈千沫急急离去。孟元珩自是听清了发生的事情,他把长东叫进房内,冷冷的问道:“昨晚把王妃请来,是谁的主意?”
长东一听,下跪在地,说道:“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孟元珩也知他是好意。他本不想让沈千沫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怕沈千沫见到自己这副破败的身子,会害怕会逃离,所以这些日子毒发的时候,他一直都避而不现。
不过现在看来,他发现沈千沫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善良而富有同情心。自己看上的人,又怎会如此肤浅!想到这里,他连眼神都柔和下来。
“这次看在王妃的面上就此作罢,下次切不可擅自做主。刚才你也听到了,去帮王妃做事吧。”孟元珩淡淡的说道。
此时,沈千沫正在谢鸣玉所下榻的房间查看。房内的摆设完好无损,没有打斗的痕迹,桌上放着一杯还未喝完的茶和一本翻开的书册。床上被褥齐整,看来谢鸣玉是在入睡前被掳走的。
“你家公子昨晚是什么时辰睡觉的?”沈千沫问毕安。
毕安想了一下,说道:“昨晚公子一直在房里看书,大概二更的时候,公子让小的先去休息,还说他再过会儿也休息了,小的就离开回自己的房间了。今儿一早,小的端洗脸水上来的时候,公子便不在房里了。”
沈千沫秀眉微蹙,这么说,谢鸣玉被掳走就是发生在二更时分。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掳走一个大男人,看来不是一般人。房内门闩完好,窗户完好,那么劫犯是怎么进来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她抬头看向房顶,看来只能是这里了。怎么上去验证呢?这里几个都是不会功夫的。恰在此时,长东推着孟元珩出现在门口,司徒恭也跟在身后。
孟元珩得知她的推测,便示意长东上房顶观察。沈千沫只觉眼前一晃,长东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不多时又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的绿竹和毕安张大嘴巴,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死人脸看着像个呆子,轻功居然这么好!
沈千沫却是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要说长东了,就连这个坐着轮椅,看上去病弱不堪的煊王,武功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的。
“禀王妃,房顶瓦片的确有被移动过的痕迹。”长东拱手对沈千沫禀报。
果然如此。此刻,她也顾不上计较长东的称呼,走到桌边拿起那杯茶,对司徒恭说道:“司徒先生,请你看一下这茶水是否有异?”
司徒恭用手指蘸了一下茶水,放入嘴里品了一下,说:“是蒙汗药。”
“药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沈千沫问道。
司徒恭摇摇头:“只是一般的蒙汗药,随处可见。”
看来劫犯行事缜密,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沈千沫也不免有些担忧,谢鸣玉手无缚鸡之力,虽说智计过人,但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的智谋都无济于事。
蓦地,一阵疾风急射入内,“叮”的一声,一把匕首穿过窗户,射入毕安身旁的梁柱上,把毕安吓得不轻,整个人跳了起来。
长东立马飞身出去查看,却只见一个黑色人影几个起落之间已消失不见。此人轻功不在自己之下。长东担心孟元珩安危,折回房内。沈千沫已经取下梁柱上的匕首,匕首上钉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城外梵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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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林位于云州城外十里,名字起的好听,其实是一片废弃的竹林。据说这片竹林曾是云州城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保宁寺的禁地,梵音林由此得名。
可惜一年前保宁寺在一场天火中被烧毁,这梵音林便从此荒废。
客栈掌柜听说沈千沫一行人要去梵音林,好意劝阻道:“这梵音林可邪门的很,听说保宁寺被烧死的那些和尚冤魂不散,全都寄居在那林子里,里面阴风阵阵,怨气冲天,这城里的人全都不敢进去。早前有几个胆大的偏不信邪,硬是闯进林子,后来就再没出来过。我劝各位还是三思啊。”
沈千沫不排除梵音林这条线索是陷阱,但这是唯一的线索,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对一个21世纪的无神论者来说,她是不信鬼神之说的,除非是有人装神弄鬼,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个梵音林必有猫腻。
事不宜迟,她匆匆准备了一些必要的用品,吩咐绿竹和毕安在客栈接应,便打算让掌柜帮她叫一辆马车,出发前往梵音林。
绿竹不放心沈千沫一人,坚持要随行。可是沈千沫没答应,绿竹胆小,她不想带个累赘。
一出客栈大门,便见到孟元珩站在门口,苍白的俊脸似是隐含怒意,幽深的双眸紧盯着她,说道:“莫非你打算就这样一个人去闯梵音林? ”
孟元珩真是快被眼前这个看似温婉实则倔强的女人气死了。梵音林这个地方有多危险,连他都无法确定,这个女人却打算单枪匹马就这样孤身前往,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为了谢鸣玉,你竟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孟元珩眼中的怒意更盛。他上前一步,抓住沈千沫的肩膀,怒吼道。
“谢鸣玉是我表哥,我一定不会让他出事。”他到底在生什么气?沈千沫觉得很不解。
孟元珩绝不会承认,见到沈千沫如此紧张谢鸣玉,他其实是吃醋了。而他,也定不会让她孤身涉险。
“本王与你同去。”他知道沈千沫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于是放软了语气。
“可是你的腿……”昨晚还痛的死去活来,今天就长途跋涉,这样真的好吗?
“无妨。”孟元珩淡淡的说道,不由她分说,便牵起她的手,往停在旁边的一辆马车走去。
司徒恭已为他准备了足够的药物,坚持几日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下次寒毒发作的反噬会有多强,他也懒得听司徒恭念叨。
“王爷,王妃。”站在马车旁的长东向二人恭敬行礼,掀起车帘。
沈千沫怔仲于孟元珩拉着自己手的动作,一时并未留意长东的称呼。孟元珩见她对长东的称呼并未反对,暗自弯了弯嘴角。
自己的王妃吗?好像还不错。
马车即刻出发赶往梵音林,一路疾驰,午时之前便已来到原保宁寺遗址。
据说保宁寺曾经是云州城香火最旺的寺庙,终日善男信女不断,香火缭绕。可是一夕之间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火烧毁的干干净净。
传闻那场大火非常蹊跷,且毫无征兆,被烧死的除了寺内的和尚,还有云州城新上任不到一个月的知府陶知睿和他的新婚妻子孟芙。
那孟芙可是清平郡主,南阳王之女。南阳王一怒之下,下令保宁寺永不再造。因此如今此地便只余几处断壁残垣在风中凌乱。
沈千沫一行穿过寺庙遗址,来到背面的后山,却见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海一望无际,遍布整个山头。保宁寺禁地居然是如此风光优美。
三人进入竹林,竹叶遮天蔽日,进入林子深处后,光线越来越暗。孟元珩寸步不离沈千沫左右,牢牢护着她,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停下脚步细细观察了一阵四周,似自言自语道:“移花接木阵!”
沈千沫也察觉有异,这个竹林就像是个迷宫,而他们一直都在原地打转。闻言,她看向孟元珩问道:“这里布了阵法?”
孟元珩点点头,拉住沈千沫说道:“此地不像是普通竹林,很可能被人做了手脚。”
“这个阵法很厉害?”沈千沫被他所说的移花接木阵所吸引,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没有察觉。
“移花接木阵在江湖上失传已久,除了墨门中人,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没想到居然在此处出现。”孟元珩也感意外。
“墨门?”沈千沫问道:“你说的是山东墨家?”难道是她无意中借用过身份的山东墨家?
见孟元珩点头,她又问:“你跟墨门很熟?”
“本王曾经也是墨门中人。”孟元珩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
怪不得上次他帮她在陆子卿那儿解围的时候,会给了她一个这么完美的身份,原来他也是同门中人。
她了然地点头,说:“这么说,你会解此阵?”
孟元珩不屑地嗤笑一声,傲然说道:“区区雕虫小技,还不用本王出手。”
只听他叫了一声:“长东。”也没等沈千沫看清楚,长东已飞身而起,刷刷刷几下把四周的竹子砍掉了大半,顿时,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缺口。
沈千沫大开眼界,原来破阵这么简单。不过她知道,若是找不到阵眼,可能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精疲力竭而死。
她有些意外和赞赏的看向长东,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倒真是有些本事的,难怪能成为煊王身边的贴身侍卫。
孟元珩见状,不悦的瞪了长东一眼。长东一凛,马上低头看地,内心不解的低估:明明是王爷叫自己破阵的,为什么自己破了阵,王爷反而不高兴了,难道是自己破的还不够利索?
孟元珩冷哼一声。本王是在怪你破的太过利索了。
三人继续向竹林深处走去,穿过刚才所破的阵眼,前方便是一处低坡。沈千沫走进坡地,便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是腐尸!凭着法医的专业嗅觉,她下了判断。
她循着腐臭味发散的源头寻去,在一处枝繁叶茂的灌木丛中,一堆横七竖八的人体尸块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些尸体碎块有手部、腿部、胸腹部等等,已经高度腐烂,蛆虫蚊蝇遍布,散发阵阵恶臭,闻之令人作呕。饶是沈千沫见惯了各种尸体,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孟元珩见她意欲上前,拉住她,“让长东先清理一下。”
他知道沈千沫不怕尸体,但是这样肮脏的地方,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不行。”沈千沫阻止道:“先不要破坏现场。”
说完,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副白色手套,手套是她在盛京时特制的胶皮手套,柔软结实,跟现代专业的法医手套总算是有点类似。
因为原本已系着面纱,也无须再带口罩,她便将口罩交给孟元珩,示意他带上。她自己则带好手套,缓步走近灌木丛。
尸块杂乱的堆在一起,切口没有规则,像是某种野兽啃咬,初步看来,这些尸块不属于同一个人。
她首先选择翻看其中一只手部,一个人的职业或多或少会在他的手上留下一些印记。果然,食指指尖有硬茧,应该是长年握笔的姿势形成。
莫非这些就是云州城失踪的书生?
忽然,守在旁边的孟元珩警戒的出声:“谁?”
长东身形一晃,飞身出去查看,不多时却领着一帮人进来,沈千沫起身望去,为首的居然是陆子卿和风泽!
风泽远远见到沈千沫,面露狂喜,加快脚步赶过来。沈千沫刚想跟好久不见的风泽打个招呼,却猛的感到脚下一松,她所站的那块地面突然凹陷。
“啊!”沈千沫惊叫一声,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沫儿!”孟元珩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见此情景,身形一动,毫不犹豫的也跟着沈千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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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沫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感觉自己被孟元珩紧紧抱在怀里。鼻间传来淡淡的草药味,她确信是孟元珩没错。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孟元珩抱的她很紧,一时难以挣脱,只好拍拍他的背,唤道:“孟元珩,孟元珩!”
半晌,抱着自己的身子终于动了,随即自己的身体被一把拉开,孟元珩急切的询问道:“沫儿,你没事吧?”
两人坐起身,沈千沫对上他担忧的神色,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孟元珩抓着她的肩膀,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遍,确认没事之后,好似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这个男人,为了她,奋不顾身纵身跃下,要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她从他身上嗅到几丝血腥味,挣脱怀抱,问道:“你受伤了?”
由于光线暗,再加上孟元珩身上的衣服颜色较深,她看不出伤口在哪。
这人倒是钟情深色衣服,从认识他到现在,身上永远一身黑。
“没事。”孟元珩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扶着沈千沫站起身。
二人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里似乎是一条暗道,空间狭小,光线昏暗。二人沿着稍有光亮处走去,一路蜿蜒曲折,似无尽头。
行至转角一开阔处,二人却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吃了一惊。
眼前赫然是一间宽敞的石牢,而牢里关着的是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一个个被铁链锁在石壁上,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这些莫非就是云州城失踪的书生?”沈千沫向孟元珩证实自己的猜测。
“极有可能。”孟元珩也微微皱眉。到底是谁把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关在此处?目的何在?
牢里的书生们见到沈千沫和孟元珩二人,原本死寂的神情突然激动起来,“呜呜”的向二人叫唤着,拼命挣扎,铁链交错,叮叮作响。
“他们都被人割了舌头。”孟元珩说道。
沈千沫也是一惊。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
蓦地,远远传来一声娇喝:“什么人,胆敢擅闯花月宫?”
话音刚落,四名身形窈窕的青衣少女飞身而至,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花月宫?沈千沫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听起来像是江湖上的一个帮派。
“哼,偷偷摸摸的一座地宫,这花月宫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孟元珩不屑的启齿。
为首的青衣少女怒道:“大胆狂徒,居然出言不逊,你们到底是谁?怎会进入花月宫的密道?”
原来这里是花月宫的密道。这一天又是禁地又是密道的,沈千沫觉得自己真是欲哭无泪,这里的人就这么喜欢扮神秘吗?
“把你们宫主叫出来。”孟元珩还不屑与几个小丫头多费唇舌,面有不耐的命令道。
为首的青衣少女脸色一变,怒声喝道:“大胆,我们宫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要想见宫主,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说罢,提剑便向二人袭来。
孟元珩将沈千沫护在身后,一挥袖便击退了她。其余三人群起而上,围攻二人。
沈千沫显然不是躲在身后需要被保护的类型,她从袖袋中一滑,手上已握住一把轻巧的匕首。
这把解剖刀是她一直带在身上防身用的。这里可不比现代,暗算什么的随时可能发生,要是自己不提高警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人见攻击孟元珩捞不到好处,便把矛头对准了沈千沫。为首的少女在其他三人的掩护下,剑尖直指沈千沫所在方向,片刻之间便已欺近沈千沫面前。
沈千沫正待反击,却听得孟元珩一声怒喝。
“找死!”他眼眸中杀意顿现,甩开其余三名女子的围攻,直直向那名青衣少女飞去,手一挥,击落少女手中的长剑,然后另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少女的脖子。
“公子手下留情!”正当孟元珩使力要扭断少女的脖子,而沈千沫也想出声阻止之际,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而至,急声喊道。
肤如凝脂眼若晨星眉若远山,虽面若冰霜却是花容月貌,白衣飘飘宛若天女下凡。沈千沫不禁看呆了,这才是真正的冰山美人!
可惜孟元珩连头都没有转一下,手上力道不减,眼中杀意更盛,那青衣少女被吓得瑟瑟发抖。
沈千沫觉出有异,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唤道:“孟元珩。”
孟元珩回过神来,看到沈千沫眼中的迷惑,神情渐渐恢复正常,手下一松,青衣少女忙趁机闪身躲开。
“梅兰竹菊,你们退下。”冰山美人冷声命令,稍显意外的看了一眼沈千沫。
“是,姑姑。”四名少女恭敬的向冰山美人行了一礼,动作整齐的退开。
姑姑?沈千沫再一看,果然跟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有几分相似。
由于孟元珩连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冰山美人无奈,只得转向沈千沫说道:“两位可是来寻人?”
闻言,沈千沫一惊,孟元珩也稍感意外的抬头扫了她一眼。
“正是。”沈千沫应道。敌我未明,她没有说太多。
“若是寻人,便随我来。”说罢,冰山美人便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沈千沫直觉的相信她,便向孟元珩点点头,二人跟上冰山美人的脚步,随她穿过长长的密道。
走出密道口,沈千沫只觉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占地虽不大,但是建造的清幽雅致,别具特色。走进殿内,里面的一桌一椅、一花一木也是格调高雅,匠心独运。
真是想不到,在梵音林的地底下,居然有这样一处别致之处,沈千沫和孟元珩均有些吃惊,想来此处就是花月宫无疑了。
冰山美人脚步不停的将他二人带至一处偏殿,在一扇精雕细致的木门前站定,伸手转动旁边一只青瓷花瓶,门缓缓打开。
沈千沫向内望去,一张精美的卧榻横在房内,而斜躺在塌上,双目紧闭、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正是失踪的鸣玉公子谢鸣玉!
“表哥!”沈千沫忙进入房内,发现谢鸣玉昏迷不醒,向站立身后的冰山美人厉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冰山美人面若冰霜的脸在看到谢鸣玉时却极细微的现出一丝异样,随即恢复正常,语气冷冷的说道:“姑娘放心,他没事。既然人已找到,就赶紧带他离开吧。”
说罢,她拿出一颗白色药丸,喂谢鸣玉服下,不多时,谢鸣玉便悠悠醒转。
“沫儿?”谢鸣玉醒来便见到沈千沫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眼神迷茫,不确定的叫道。
“表哥,你醒啦!”沈千沫抓着谢鸣玉的衣袖,脸上终于展开笑颜。
见到谢鸣玉无恙,她才觉得自己提着的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论是原主还是自己,和这个表哥的感情都是极好的,若是谢鸣玉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事,让她情何以堪,又如何向谢家交代?
一旁的孟元珩黑沉着脸,拉过沈千沫抓着谢鸣玉的手,闷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霜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一个冰冷严厉的女声远远的传来,似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耳旁。冰山美人脸色一变,对他们催促道:“还不快走!”
沈千沫和孟元珩扶着谢鸣玉往外急走,刚走出没几步,一个红衣女子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们。
“想走,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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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比冰山美人年龄稍长,一袭大红衣衫,广袖轻舞,衣袂飘飘,五官绝美,一根玉簪将满头青丝随意绾起,明艳不可方物。她凌厉的目光射向冰山美人,怒道:“霜儿,你竟然背叛我!”
冰山美人面露悲戚之色,摇摇头对红衣女子说道:“姐姐,你不能再错下去了,收手吧。”
红衣女子正是花月宫宫主冷香凝,而她口中所唤的“霜儿”,那位冰山美人,则是她的妹妹冷傲霜。
冷香凝闻言,脸上怒意更甚,见到搀扶着谢鸣玉的沈千沫,厉声喝道:“大胆贱人,居然敢带走我的睿郎,受死吧。”
话音未落,便出手向沈千沫袭来,动作之快,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可是孟元珩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推开沈千沫和谢鸣玉二人,与冷香凝生生对了一掌。
冷香凝被孟元珩一掌逼退几步,心下大吃一惊。自己刚才那一掌已是使出了全力,这个年轻人却如此轻松的便接下,此人不可小觑。
“你是何人?”她还未听闻江湖上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孟元珩不理她的问话,只是牢牢将沈千沫护在身后,冷哼道:“哼,花月宫宫主原来脑子有问题。”
她就是花月宫宫主?凭白被人骂了一声“贱人”,沈千沫有点莫名其妙,睿郎是谁?她看了看谢鸣玉,忽然觉得她有点懂了。
为什么谢鸣玉没有像其他书生一样被关在石牢,而是可以好端端地睡在卧榻上,八成是冷香凝把他当成她的睿郎了。看来还真是脑子有问题。
冷香凝听到孟元珩的嗤笑,又见谢鸣玉和沈千沫相携照拂,气急攻心,身形一晃便向沈千沫攻来,招招狠厉,大有将她撕碎泄愤之意。
孟元珩见此,眸中顿现暴戾之气,与冷香凝缠斗在一起,一时打的难分难解。
数十招之后,冷香凝略显疲态,渐落下风,她又急又怒,渐入疯狂,对谢鸣玉凄厉的叫道:“睿郎,你为何一再负我?”
谢鸣玉对自己无端成了什么睿郎也很无奈,他郑重而严肃地对冷香凝说道:“冷宫主,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睿郎。”
冷香凝闻言,仰天长笑,笑中带泪,面露悲凄。
“睿郎,你当真如此无情?好,我成全你,我冷香凝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说罢,她身形晃动,如鬼魅一般便来到谢鸣玉身前,抬手便向谢鸣玉胸口击出一掌。
沈千沫确认,这个冷香凝确实精神有问题,看她的表现像是狂躁症,又或者是臆想症。而此时冷香凝已经向谢鸣玉直直而去,转眼已欺近他身前。
“表哥!”她惊呼一声。
却只见冷傲霜在最后一刻倏地挡在了谢鸣玉前面,冷香凝的一掌便拍在了冷傲霜的胸口。
“噗”的一声,冷傲霜吐出几口鲜血,身子缓缓的倒了下去。
“冷姑娘,冷姑娘。”谢鸣玉抱着冷傲霜跪倒在地,满脸焦急之色,颤抖着手抹去她嘴角的鲜血。
冷傲霜原本白皙的脸色更显苍白,衬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她对谢鸣玉挤出一丝笑容,虚弱的说道:“谢公子,你没事就好。我姐姐她是个可怜人,你不要怪她。”
然后,她转头拉住冷香凝的手,祈求的说道:“姐姐,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霜儿!”冷香凝呆住了。
她的脸上溅满冷傲霜的鲜血,慢慢的,她原本狂乱的眼眸渐渐清明,混乱的意识逐渐回神,待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悲鸣一声,喷出几口鲜血,痛苦的伏倒在冷傲霜身侧,口中鲜血不止,不多时已是气息奄奄。
沈千沫正待上前查看冷香凝姐妹二人的伤势,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从殿外闯进一群人,击破花月宫一众宫女的包围,朝里面冲了进来。
沈千沫一看,是一干府衙的捕快和侍卫,为首的正是风泽、陆子卿和长东等人。司徒恭也来了,想是长东担心孟元珩的身体,特地把他接来的。
一行人进来后,见到现场的情形,也是一愣。见孟元珩在此,礼数为先,便先行向他见礼。
“见过煊王爷。”
孟元珩一副懒得理你们的神情。沈千沫看不下去,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表个态。总这样让人跪着感觉很好?
孟元珩绷着一张脸,勉强说了一声:“不必多礼。”
花月宫一众宫女见到宫主和姑姑双双受伤,纷纷大惊失色,黑压压一片跪在两人周围,凄惨的叫唤着,惊慌失措。
“千沫,你没事太好了。”风泽见到沈千沫无恙,充血的眼眸一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那日他眼睁睁看着沈千沫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他也想跟煊王一样,随沈千沫一起跳下去,可是找遍整个山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让一向沉稳的他狂暴不堪,数度失控。
沈千沫多日不见风泽,见到他眼中的关切之意,对他浅浅一笑。
而陆子卿以沈千沫的身份是不认识的,于是自动忽略,她直接对司徒恭说道:“司徒先生,你过来看看。”司徒恭医术高明,或许有办法救得了二人。
司徒恭领命,上前查看冷氏姐妹的伤。冷傲霜受了内伤,但是所幸未伤及要害,他将随身携带的丹药给她服下,不多时冷傲霜便恢复了一些。
只是冷香凝,他摇了摇头,对沈千沫说:“恕属下无能。”
冷傲霜听到司徒恭的话,不禁悲从中来,伏在冷香凝身上嘤嘤哭泣。冷香凝握着冷傲霜的手,美目含泪。
“霜儿,对不起,姐姐让你失望了。”
冷傲霜满脸是泪,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的摇头。
“霜儿,你要记住,一切情爱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不可太过执着,姐姐就是参不透这一点,才落得如此下场,你——千万不要重蹈姐姐的覆辙。”冷香凝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番话,望着远方,眼底似有无限哀怨,然而终归慢慢地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殒。
冷傲霜伏在冷香凝身上哭的泣不成声,花月宫一众宫女也跪在地上,悲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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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凝一死,花月宫群龙无首,冷傲霜作为花月宫的姑姑,便承担起了主导之责。她拖着受伤未愈的身子,暂时安顿好了花月宫众人,又下令将关在密道石牢中的书生全数释放,交给陆子卿带回云州城。
对于那些书生,她已尽自己所能,留住他们的性命了,至于花月宫这段经历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她也无能为力。
随后她来到宫中的冰室,那里放置着冷香凝的遗体。冰室里,沈千沫和司徒恭正在对冷香凝的尸体进行查验。
沈千沫怀疑冷香凝是非正常死亡,照她生前的表现看来,应该是患有狂躁症和臆想症,简单来说就是有点精神错乱,而这种情况不排除是由某种药物所致,因此她特意将司徒恭也叫进来一起查看。
见冷傲霜进来,沈千沫朝她点点头,问道:“冷姑娘,冷宫主生前是否一直如刚才这般脾气暴躁,甚至经常认错人呢?”
冷傲霜摇头否认:“不,姐姐她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原本姐姐是个温柔娴雅、深明大义之人,就算那时陶知睿那个无耻之徒欺骗了她,抛弃了她,她也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常常一个人暗自神伤而已。”
陶知睿,莫非就是冷香凝口中的那个“睿郎”?
似乎是知晓见沈千沫心中的疑问,冷傲霜接着解释道:“陶知睿曾与我姐姐有过一段情缘,那时他还只是个穷书生,一日在山中采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伤,是我姐姐将他救回宫中,帮他疗伤。二人日久生情,便私定了终身。
那年陶知睿正要赴京赶考,承诺待他高中之后便迎娶我姐姐。姐姐便在这里一心一意等他,可谁知他却一去不返,毫无音信。一年前,他衣锦还乡,成了云州知府,姐姐得知消息,满心欢喜的去找他,谁想他却已有了妻室,正与他的郡主妻子新婚燕尔,鹣鲽情深,根本不认我姐姐。”
冷傲霜停顿了一下,她为自己的姐姐深深不值。她早就看出那个陶知睿花言巧语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姐姐那时被他迷住了,怎么也听不进自己的劝告。
都怪她,当时如果多劝姐姐几次,说不定姐姐的下场就不会凄惨了。
“陈世美!”沈千沫脱口而出,见到冷傲霜和司徒恭疑惑的眼神,料想他们应该不知道陈世美这号人物,干笑了下,说道:“那个,我只是听说过以前有个叫陈世美的人,考中状元之后便娶了公主,抛弃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两个孩子,为了不让他的结发妻子到府衙告状揭发他,还派人暗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比陶知睿恶劣的多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可恶之人?”冷傲霜常年居住在花月宫,心思单纯,听到陈世美的恶行一脸诧异。跟陈世美的结发妻子一比,自己的姐姐似乎还不算是最惨的。
“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所以对于令姐的遭遇,冷姑娘不必太过于自责。”沈千沫不太会安慰人,也只能尽己所能的做到这个份上了。
沈千沫语气虽然是淡淡的,但是冷傲霜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宽慰之意,一时有些感动。眼前这个女子穿着朴素,不施脂粉,虽五官精致可惜脸上却有一处疤痕,但是她温婉从容的气质、平静淡然的神色却让她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冷傲霜感激的看了沈千沫一眼,继续回忆道:“要说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应该是从那次保宁寺大火之后吧。
那日,也不知为何,保宁寺突起大火,陶知睿和他的妻子也在大火中被烧死了。我原本以为这火是姐姐所放,但是见姐姐抱着陶知睿烧焦的尸体伤心大哭的样子,就知道与她无关。也许是报应吧,谁让他背叛姐姐。
不过在那以后,姐姐的性子就慢慢的变了,一开始是脾气越来越暴躁,十分容易生气,后来就变得越来越残酷嗜血,痛恨所有的书生,那些被关在石牢的书生就是她命人暗中抓来的。抓来的书生有些不听话,她便毫不犹豫的下杀手,还把尸体扔到梵音林里,任野兽啃食,任我如何规劝都没用,反而惹得她更生气,让那些书生更受罪。”
一个人突然性格突变,必是有原因的,或是外因或是内因。沈千沫觉得,陶知睿之死或许是冷香凝性情大变的一个外因,可是这并不能解释冷香凝突然吐血而亡这件事。
是否另有内因呢?但是根据刚才她对冷香凝尸体的查验,并未发现有任何中毒的迹象,那么她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呢?
她问司徒恭:“司徒先生可有发现?”
司徒恭摇摇头,“属下无能。”
倒不是司徒恭无能,单从尸体表面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样,也查不出死因。那么冷香凝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呢?
沈千沫看了看冷傲霜苍白的小脸,现在对她提出解剖尸体会不会吓坏她?可是离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要是这样放弃,是对自己职业道德的玷污,也是对死者的不负责任。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冷傲霜提出解剖的要求。
冷傲霜闻言,瞪大双目,吃惊不小。据她所知,那些验尸剖尸的事情是官府仵作的工作,眼前这个清清婉婉的女子,能面不改色的查验姐姐的尸体已经够让她惊讶了,她居然还会剖尸吗?
“冷姑娘难道不想查出令姐的真正死因吗?外面那位陆大人是刑部侍郎,花月宫绑架书生、滥杀无辜一事,官府必定会追究,如果能查明冷宫主性情突变是另有隐情的话,或许还能洗脱花月宫的罪名。”
沈千沫说的是实话,陆子卿作为朝廷的刑部侍郎,也不是吃素的,虽说朝廷和江湖有所区别,但国有国法,花月宫犯下如此罪行,身为执法者,他是必定要给那些无辜枉死的书生一个公道的。
“是不是解剖了姐姐的遗体,就能找到真正的死因了呢?”冷傲霜问道。在她的观念中,死者为大,现在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的遗体被开膛剖腹,还是需要决心和勇气的。
“我不能保证解剖了就一定能找到,但是现在看来,这是唯一的方法。”沈千沫并不想强人所难,毕竟观念不同,她无法勉强。
“好,我相信你。”冷傲霜也不是矫情之人,见沈千沫如此淡定坦然,她没来由的相信她。这个女子是特别的,否则桀骜如煊王,又怎会只对她一人言听计从。
有了冷傲霜的首肯,沈千沫便立马投入了工作。虽然没带罩衣,好在口罩、手套、解剖刀都是现成的,而记录就由司徒恭代劳了。至于冷傲霜则被她请了出去,面对自己的亲人被自己开膛剖腹,沈千沫觉得她应该不能接受。
如此一来,冰室便只剩下她和司徒恭二人,她略一思索,决定把陆子卿请来作见证。在这些人中,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子卿进入冰室,见到带着口罩、手拿解剖刀的沈千沫,冷肃的面色呆了一呆。观微如他,稍一联想,便知道了眼前这个国公府大小姐就是那个带着半边面具的墨心。
“沈大小姐还真是不简单。”陆子卿脸色难看,语气冰冷。他自视甚高,可是却被沈千沫耍的不轻,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沈千沫知道,陆子卿并不是个好骗的,他定会发现自己就是墨心。但是现在她没功夫和他解释,只是简单向他说明了一下情况,也不管他作何反应,便低头开始了解剖。
横竖作为刑部侍郎,这是他职责所在,不是吗?
陆子卿看着沈千沫手持利刃,熟练下刀,动作干脆利落,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解剖尸体,但是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他所感受到的震动又是不同的。
这才是一个出色的仵作!他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同样震惊的还有司徒恭。作为一个行医多年的医者,他自认也算见多识广,可是如今见到这个未来煊王妃,他也不得不折服于她的气度和胆识。难怪王爷对她情有独钟了,她果然与一般女子不同。
沈千沫也很震惊,因为在她剖开冷香凝的胸口后,她发现冷香凝居然是因为心脏爆裂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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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凝的心脏血管全部爆裂,才导致她猝然吐血而亡。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的心脏血管在突然之间爆裂?
“蚀心术!”司徒恭发出一声惊呼。
沈千沫闻言,转向司徒恭问道:“司徒先生识得此症状?”
司徒恭不太确定的说道:“属下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传闻在北狄国境内有一种蚀心草,剧毒无比,北狄人都对此草敬而远之,后来不知怎的被一些南疆人采去,将它提炼并培养成一种蛊毒,用以控制人的心神,而中毒之人一旦清醒,便会被蚀心而死,蚀心术因此而得名。”
这么一说,倒是能说的通了。冷傲霜被冷香凝击中一掌之后,吐出的鲜血大半溅在她脸上,冷香凝就在那时被鲜血冲击而清醒,随后便蛊毒发作心脏爆裂而亡。
“只是书上记载,这蚀心术不同于一般的蛊毒,它并不是靠子母蛊操纵,而是需要时时服下一种用蚀心草配置的药物,才可以维持药性。”司徒恭又说道。
如此说来,冷香凝后来之所以会突然性情大变,残暴嗜杀,应该是被这种蛊毒控制了。 蚀心术!这个名字起得可真是贴切。
按照沈千沫的理解,其实冷香凝是在某种药物的作用下被催眠了,而她之所以能够轻易被催眠,大概是因为她心中执念太深吧。
其余脏器检查未发现异常,沈千沫结束解剖,缝合好冷香凝的切口,看着冷香凝的绝色容颜,心里暗叹了一声红颜薄命。
只是她身为堂堂花月宫宫主,又是如何中的蛊毒?下毒之人的意图又是什么?
沈千沫走出冰室,便见到孟元珩远远的坐在轮椅上,显得孤傲清冷。
沈千沫撇撇嘴,这厮现在摆出一副高冷傲娇的嘴脸给自己看,莫不是还在为自己刚才硬要让他坐轮椅而生气?
说起来长东这个贴身护卫真是尽心尽责的没话说,担心孟元珩直立行走了这么久,身体吃不消,于是在去接司徒恭的时候顺便把他的轮椅也贴心地搬来了。
可是孟元珩却眼光如刀的剜了一眼长东,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多事。”
长东吓得脸一白,恨不得立时就把轮椅扔了。要不是沈千沫坚持让他坐着休息,说不定这轮椅会被他给废了。
想不到孟元珩这家伙生气起来脾气还挺大,难不成还要自己去哄他?沈千沫想了想,还是算了,何况现在也不是做这个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要维持蚀心术的效果,需要时时服药,而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向冷香凝下药的人,极有可能是花月宫的人。
冷傲霜闻言吃惊不小,这么说来姐姐是被人下药害死的吗?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她?而花月宫中跟着自己姐妹的宫女都是心腹,到底是谁背叛了她们?
“来人,去把听雨叫来。”她吩咐道。
听雨是在冷香凝跟前贴身伺候的,冷香凝的饮食没人会比她更清楚。
不多时,一个蓝衣宫女袅袅而来,身形婀娜,长相灵秀,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不过这花月宫中俱是美貌女子,沈千沫都有点审美疲劳了。
蓝衣宫女在冷傲霜面前跪下,低下头恭敬的叫道:“听雨参见姑姑。”
“听雨,平日可是你负责宫主的饮食起居?”冷傲霜冷声问道。
“回姑姑,正是。”听雨答道。
“宫主的饮食这些日子有无变化?”
“回姑姑,并无变化。”
“可发现有什么异常?”
“回姑姑,听雨并未发现。”
听雨一直低着头,弓着腰,态度恭敬的回答。
这个宫女在撒谎!沈千沫眼神凌厉的盯着听雨的动作。
她兼修心理学的时候学过一些微表情,人在撒谎时,往往会不自觉地缩紧自己的身子,双肩收紧,那时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表现,有时可能连本人也不一定会察觉。
她向冷傲霜摇摇头,示意此人有问题。
冷傲霜面色一凛,正待发作,却被沈千沫抬手阻止。她转向蓝衣少女,出声问道:“你叫听雨是吗?”
“正是。”听雨还是头也未抬的回答。
“听说你是贴身伺候宫主的,那你可知宫主最喜欢吃什么,最不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最不喜欢什么颜色,心情好的会做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又会做什么?”
沈千沫一连问了一串问题,听雨静默了许久,迟迟没有回答。
“你不是听雨。”沈千沫缓缓地说道。原本她只是怀疑,所以才作一下试探,现在她可以肯定,此人不是听雨。作为贴身伺候的宫女,对于冷香凝的喜好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冷傲霜脸色大变,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冒听雨,混入花月宫?”
跪在下首的听雨忽然发出几声诡异的笑,缓缓抬起头,接着用手在脸上一撕,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比听雨还要明艳的脸庞。
她站起身,笑容灿若桃花。“煊王妃果然厉害。”
顿了一顿之后,又说:“真是可惜冷香凝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就这样没了,想当初为了让她中招,我可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呢。”
虽说着可惜,可脸上还是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
“保宁寺那场大火是你的手笔?”沈千沫蹙眉。
让冷香凝亲眼见到陶知睿死在大火中,趁她伤心欲绝,毫无防备之际对她下药,冷香凝才会日益失去理智,变得残忍嗜杀。
蓝衣女子露出一抹赞赏,“煊王妃真是心细如尘,聪明得很。不过女人太聪明可不好,小心惹祸上身。”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动,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向沈千沫所站的方向疾攻而来。
沈千沫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吐糟,在现代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女中豪杰了吧,擒拿和散打都可以说是学有所成,可是在这些动不动就飞来飞去的古人面前,自己简直弱爆了!
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吧。她正欲闪身,却已被一个飞身而至的身影一揽,堪堪避开了女子的攻击,然后稳稳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淡淡的草药味传来,她不自觉的牵动了一下嘴角。这家伙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吗,这会儿动作倒挺快。
风泽、陆子卿、冷傲霜等人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见沈千沫已被孟元珩救走,便转而围攻那名女子。女子一时讨不到便宜,随手甩出一枚烟雾弹,顿时殿内充斥着白色的气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女子趁机脱身,很快便消失不见,远远传来一句话,在殿内回响:“五月初三,无极教在苏州恭候大驾。”
沈千沫正无视孟元珩黑沉的脸,挣脱怀抱,从他腿上站起身来。
这厮把她抱在怀里之后便飞身落在了轮椅上,她便只能打横坐于他腿上,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大庭广众的,饶是沈千沫脸皮再厚,也不免有几分尴尬。
听到女子的话之后,沈千沫一惊,与谢鸣玉对望了一眼,后者也是大惊失色。
五月初三,不正是缥缈先生的80寿辰之日吗,这么说谢家有危险?
陆子卿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此次前来云州,正是因为云州知府上报一批书生离奇失踪一案,他怀疑与无极教有关。
杜宇、李文正、云州书生,现在又加上保宁寺一案,不知不觉间,无极教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似乎一切都被无极教牵着鼻子走。让他如何不郁结?
孟元珩同样脸色阴沉的坐在轮椅上,抓着轮椅的手紧了紧,眸中现过一丝戾色。胆敢暗算她的女人,无极教必不能留!
只有风泽一脸黯然神伤。他自请随陆子卿南下追查无极教,更多的是为了见沈千沫,可是他没想到,沈千沫已与煊王赐婚,而煊王也似乎对她有情。方才见到煊王将她抱在怀里,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25年来,他从未将任何一个女子放在心上,他希望能与他并肩携手共度余生的妻子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如今他找到了,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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