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血战,他的实力
被灭魂剑肃杀的剑气一指,贺连城周围的几名护卫均是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只有贺连城兀自岿然不动。
不过他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是暗暗震惊。
这灭魂剑是当今天下十大名剑之一,可惜由于杀气太重,带点邪性,只有在用剑之人也具备了与剑本身相抗衡的戾气之时,这把剑才会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因此长久以来,灭魂剑都被那些自诩为风雅正义之士所不齿,自这把剑传世以来,能驾驭此剑之人寥寥无几,近百年来更是销声匿迹,不曾现世。
想不到这灭魂剑居然收藏在煊王府,而孟元珩居然可以将这把剑的威力发挥至此!
面对孟元珩咄咄逼人的凌厉杀气,贺连城冷冷的嗤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道:“煊王真是说笑了,你的女人不见了,你自己没用找不到她也就算了,却跑来这里向本将军讨要,是何道理?”
孟元珩却并未理会贺连城的冷嘲热讽,只是上前一步,语气更冷,手中灭魂剑的肃杀之气更甚。
“把本王的沫儿交出来!”
“孟元珩,本将军佩服你的胆量,不过你孤身闯入我贺家军大营,还拿剑指着本将军要我交出煊王妃,是不是也太目中无人了?”贺连城也是上前一步,冷声说道。
孟元珩清冷如玉,贺连城刚毅俊朗,可是两人却同样挺拔如松,气势凌人。两个不相上下的男子,隔着一柄血光凛冽的古朴宝剑,肃然以对,谁都没有退缩分毫。
剑刃上闪耀的道道寒光,映衬出两人同样冷硬如冰的眼眸。
忽然,一团白影快如闪电,从空中向孟元珩射来。
小乖落在孟元珩的肩头上,对他呜呜吱吱的叫了几声。
孟元珩侧头看了小乖一眼,一双杀戮之后更加猩红的眼眸却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薄唇轻启,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说了一句:“原来沫儿不在这里吗?”
说完,也不去理会周围这么多对他虎视眈眈的北狄士兵,对于此番是不是贺连城假借沈千沫之名故意诱他来军营一事显然也懒得深究,收起灭魂剑便想离开此地。
既然确认了沫儿不在这里,那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他虽然正杀的兴起,也直觉的很讨厌贺连城这个人,可是寻找沫儿的事情比杀人重要多了,他不会耽误正事。
沫儿肯定在这大定城,所以一切都等他找到沫儿再说。他已经等不及要见到她了。
贺连城见孟元珩目不斜视便想施展轻功自行离去,气得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怒吼道:“孟元珩!你以为贺家军大营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给我上!”
他手一挥,足有几千名身穿铠甲全副武装的兵士从大营的各个角落向孟元珩冲来,迅速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包围圈。
这些就是贺连城亲自训练出来的“枭鹰”。
虽然在锦阳关,枭鹰败在了飞云骑手上。但是此刻,孟元珩只是单枪匹马,就算他武功再高强,内力再深厚,修为再深不可测,也只有两只手。
孟元珩见到这副阵仗,剑眉皱了皱,眼中寒光闪过,杀意顿现。
这些人真是该死,耽误他寻找沫儿的时间!
他此刻并不想恋战,只想速速离开此地。可是眼下,如果他想顺利离开,就势必要大开一番杀戒了。
孟元珩心意一决,便马上付诸了行动。他高瘦的身形晃动,黑色身影如鬼魅,快的几乎无法用肉眼识别,而他手中的灭魂剑如流光一般划破长空,剑气冰冷肃杀,让人心惊胆战。
在几千名枭鹰的围攻之下,他竟是丝毫没有落于下风,反而在他剑气所及之处,掉落无数残肢断臂,一时之间,贺家军大营内惨叫痛呼连天,血腥之气笼罩弥漫。
贺连城在一旁静静观战,一双利眸中却充满了阴霾之色。
孟元珩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在一旁围观的北狄士兵也被孟元珩的武功吓得不轻。这些可都是北狄,甚至是贺家军中最厉害最强大的兵士,可是在这个银发男子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四处飞溅的鲜血偶尔有几滴洒落在孟元珩苍白消瘦的俊颜上,更增添了几分冷酷嗜血的狠戾。此刻,在这些围观的北狄兵士眼中,这个银发男子,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放箭!”贺连城目光如炬,冷声下令道。
今日,若是让孟元珩就这样单枪匹马安然无恙的离去,那么他贺家军的颜面何存?
霎那间,四周箭雨纷飞,全部朝孟元珩的黑色身影而去。而枭鹰身穿铠甲,无惧箭雨,所以也没有停止对孟元珩的攻击。
“找死!”孟元珩冷笑一声,眼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寒光,显然已是杀的兴起,而灭魂剑显然也被他心中这股陡然暴增的戾气所感染,肃杀之意比刚才更甚,剑气挥过处,射来的羽箭竟纷纷倒头射向射箭之人。
不过,就算孟元珩武功再高,灭魂剑杀气再甚,终究也是寡不敌众。贺连城并非等闲之辈,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枭鹰战斗力自是不弱,面对孟元珩的强势攻击,他们迅速调整了队形,开始了顽强抵抗,因此孟元珩一时之间也难以突围,而满天纷飞如雨的羽箭,难免也有几支射到他身上。
当云翳和严漠带着几百名暗卫和影卫从辕门外杀进来的时候,便见到杀红了眼的孟元珩一把折断射中他左臂的一支羽箭,挥起灭魂剑又投入了厮杀。
而在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具北狄士兵的尸体。
“孟元珩!”云翳杀到他跟前,气急败坏的高声喊道。
幸好他先行高喊了一声,让孟元珩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看清了来人。否则,难保孟元珩不会把他像对付那些北狄士兵一样,一剑杀了。
他收住剑,扫了一眼黑压压的暗卫,不悦的说道:“谁要你们多事?”
云翳气得简直吐血。居然还敢嫌弃他们多事?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被贺连城射成刺猬了。
他一气之下也顾不上尊卑之别了,一把抓起孟元珩的衣领,气急败坏的吼道:“还不快走,难道想死在这里不去找千沫了吗?”
听到沈千沫的名字,孟元珩瞬间恢复了清醒。他扫视了一眼四周,暗卫们已经替他解了围,与枭鹰开始了缠斗,而漫天箭雨也渐渐稀疏,可能是羽箭已经快要射完了,又或者是弓箭手变少了。
刚才一番大开杀戒之后,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暴虐之气好像消散了不少,现在长剑一停,倒也隐隐有了几分疲惫之意。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根本就没打算再恋战,就算云翳他们不来,再打一会儿,他也要走了。
拍掉云翳揪住自己衣领的手,他寒飕飕的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走吧。”
话音未落,便率先往营外飞身而去。
眼睁睁看着孟元珩毫不犹豫纵身而去的黑色身影,云翳目瞪口呆,简直气结。
这家伙现在是要闹怎样,以为这贺家军大营是他的煊王府吗,可以任他自由出入?
与同样脸色不太好看的严漠对视了一眼,他咬牙切齿的对正在投入战斗的暗卫和影卫下令道:“不必恋战,赶紧撤退。”
几百余人且战且退,没过多久便全部撤离出了军营。
“将军,要不要追上去?”贺连城身边的一名将领眼看孟元珩目中无人,来去自如的样子,简直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用。”贺连城面色铁青,却抬手阻止了大军意欲追上去的行动。
原本他设计引诱孟元珩闯军营,也不是想要他的性命,更多的则是给他一个教训,同时也想要一探他的虚实。
七年未曾交手,他只是想看看,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还有多少。
可是他没有料到孟元珩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这天下间怕是已经很少有人能与他匹敌了,而他自己,若论单打独斗,自问应该不是他的敌手。
这无关修为,而是心性。就比如这灭魂剑,若是在他手上,想必发挥不出如此大的威力,只因他心中少了那股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狠戾杀气。
可是那又如何,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从来不是凭一人之力,靠杀戮几百个士兵就可以决定胜负的,重要的是在于国力与民心的较量。
而孟元珩如今起兵叛国,脱离大晟,占据着西北一隅,名不正言不顺,他缺少的,正是这些。
何况,刚才那一战,孟元珩也伤的不轻,看样子得花好长一段时间休养才能恢复元气。
不知为何,看到孟元珩被一支支羽箭射中,他便觉得自己心中那压抑和怨恨的感觉消减了几分。
许是他从小便性子冲动,父亲生前常常告诫他,做事切忌逞一时之勇,那么报仇也是如此。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而那个女人……还等着孟元珩去救。
所以,就让他这样离开,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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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贺家军大营顺利脱身,孟元珩一马当先,率众人纵马驰骋在城郊宽阔的官道上。
看着眼前这个跨坐马背,清瘦挺直,黑衣白发的背影,云翳真是嫉妒的牙痒痒。
有一种人,生下来就是天赋异禀,受人妒忌,他们不需要苦练,不需要磨砺,就比别人出色。这种人被称之为“天才”。
而显然,孟元珩就是这种人。
七年深居简出的坚强隐忍,这个家伙的武功却越来越高,简直已臻化境。不过……那副傲娇自大肆意妄为的性子,也让云翳恨得直磨牙。
就比如现在,这个家伙明明伤的不轻,急需包扎治疗,可是他硬是强自忍着,根本不去理会自己身上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
云翳鼻孔里哼了一声。干脆就让这个家伙失血过多伤重不治算了,等找到千沫之后,看他怎么跟她交代?
然而,这回却是云翳冤枉孟元珩了。他倒并不是故意逞能,放着身上这些伤口不处理,而是他怀里的小乖自打从军营出来之后就开始不安份,一路急着在他面前上蹿下跳。
云翳和严漠随之也发现了小乖的异常。
“这只小狐狸怎么了?”云翳问道。
“沫儿就在这附近。”半晌之后,回应他的,是孟元珩微微有些颤抖的低沉嗓音。
小乖跟了沈千沫这么久,自然对她的气味极为敏感,而碧眼灵狐嗅觉的灵敏性也是毋庸置疑。
彼时,沈千沫的确就在孟元珩他们所处位置的附近。
顺利从贺府出来后,为隐蔽行踪,一众墨家门人便随即解散,简单话别之后就各奔东西,而百里笑和叶清岚则受了墨青山所托,坚持护送沈千沫去靖州。
沈千沫也没有推辞。如今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容不得她逞强,百里笑医术精湛,叶清岚武功高强,有他二人护送,她当然求之不得。
叶清岚似乎对大定城的地形极为熟悉,在她的带领下,三人兜兜转转,顺利避开巡查的士兵,闪进了位于城门附近不远处,一间普通到毫无特色的农家小屋里。
小屋不大,虽陈设简陋却胜在环境清幽。屋内空无一人,看起来像是废置已久,可是叶清岚却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打开房门,将他二人引入屋内。
百里笑一进屋便忙不迭的扯去脸上的黑巾。系着面巾虽然看上去神秘冷酷,可是却会闷死人啊。
他深深的透了几口新鲜空气,四处打量了一下屋子,朝叶清岚一脸崇拜的说道:“清岚师姐,两年不见,你竟然在北狄都有据点了,这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没到过的?”
“少废话。”叶清岚背对着他们,径自上前,打开一只油漆有些斑驳的柜子,翻出几件衣服,转身扔给百里笑,语调平平的吐出几个字。
“出去换上。”
“出去换?”百里笑一脸不可思议的叫道:“清岚师姐,你有没有搞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让我出去换衣服?”
叶清岚还未解下面巾,可是露在外面的眼眸却黑白分明,死气沉沉的看着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没搞错,你也没听错。
百里笑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转头对沈千沫说道:“谢兄,清岚师姐她太欺负人啦,你要为我做主啊。”
沈千沫挑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非常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介意让我们欣赏一下你健硕的身材……”
只听“嗖”的一声,还没等沈千沫说完,百里笑便耳根发红,抱着手上的衣服夺路而逃。
此刻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两个女人,他一个也惹不起,所以也只能乖乖的躲远一点再说了。
其实百里笑眉清目秀,相貌堪称英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他自小修炼缩骨功之故,导致身材有点发育不良,看起来比一般的男子要单薄瘦弱许多。
说起来,他的年纪比沈千沫和叶清岚还要大上几个月,可是身高却与沈千沫相差无几,跟身量较高的叶清岚一比还矮了几分,这也是叶清岚逼着百里笑叫她师姐的原因。
因此,身材这个话题一直是百里笑的一块心病。
百里笑在屋外凛冽的寒风中抖抖索索的将身上的夜行衣换掉,不自觉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瘦骨嶙峋的小胸膛,感觉心都在滴泪。
呜呜……谢兄真是太欺负人了,他……他哪儿来健硕的身材嘛!
沈千沫看着百里笑落荒而逃的背影,扬起嘴角,扑哧一下轻笑出声,可是在她笑意盈盈的转头对上叶清岚之时,却难得的面上一愣,笑意便瞬间僵在了脸上。
眼前的叶清岚已经解下了一直蒙在脸上的黑巾,所以沈千沫直到此刻才终于看清了她的真容。
柳眉清目,挺鼻樱唇,五官甚是标致,由于常年奔波江湖,脸上的皮肤虽不似沈千沫那般白皙通透,但是同样光洁细腻,泛着淡淡的小麦色健康色泽,平添了几分毫无扭捏造作的大气。此刻,许是也被百里笑的表现逗乐,她眉眼稍弯,微露笑意,使的她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波光流转,明媚动人。
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不落俗套的大方之美,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好感。
可是这并不足以让沈千沫如此震惊。叶清岚的美貌早已在她意料之中,甚至此时见了她的真容,倒觉得与刚才自己的想像颇为吻合。
真正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千沫也忍不住面露诧异的是,叶清岚眉眼之间的神韵,居然与自己,不, 确切的说应该是前世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借用原主这副身体这么久,似乎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如今这副容貌,对于自己前世的样子反而有些淡忘了。此时乍一见到叶清岚的容貌,让她怎能不震惊!
其实相比于现在原主这副容貌,她更中意自己前世的样子。原主这副身体虽然美貌有余,可是却太过温婉柔弱,让她常常产生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懊丧感。
怪不得她一见到叶清岚就本能的对她产生了好感。原来如此!
“怎么了?”叶清岚见沈千沫呆呆的看着自己,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不禁抬手摸了摸脸颊,出声问道。
沈千沫愣怔片刻之后,露出由衷的笑意,摇摇头说道:“没事,只是觉得和叶姑娘很是有缘。”
叶清岚柳眉微微挑了挑,语气淡然的说道:“既是有缘,何必见外,叫我清岚就好。”
“好。”沈千沫应的爽快,“以后我就叫你清岚,你也可以叫我千沫。”
“嗯。”叶清岚轻轻颌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青色的衣衫,递给她。
“这是新的。”
“谢谢。”沈千沫接过衣服,心中了然她的好意,朝她感激一笑。她定是看到了自己外衣内刚才被贺连城撕裂的衣领,而对刚才在贺府听松园内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也是心里有数,只是她并未在面上表露分毫。
这是一个蕙质兰心却善于隐忍的女子。
两人极有有默契的相视浅笑,正准备各自换衣服之时,“咚咚咚”,门外响起几下轻轻的扣门声,随即百里笑小心翼翼,外加明显打着寒战的声音传来。
“谢兄,清岚师姐,我可以进来了吗?”
外面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他就快要被冻成冰块了。
“不行。”沈千沫和叶清岚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答道。
“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显然,百里笑已经哭晕在地上。
屋内,两个同样美貌的女子相视而笑,彼此之间好感更甚。
三人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已然大亮,城门已开,大定城在晨曦微露中苏醒过来,逐渐恢复了白日的热闹。
为顺利通过城门口的检查盘问,三人决定乔装而行。百里笑坐于马车内,假扮成出城就医的病公子,而沈千沫和叶清岚两人则假扮成随行赶马车的下人。
百里笑可能的确是被冻着了,一早便咳嗽连声,脸色苍白,倒果真有几分病公子的模样。而沈千沫和叶清岚的下人装扮,则完全是依赖于叶清岚的巧手了。
沈千沫倒是想不到叶清岚的易容术如此高超,经她巧手一画,就像是换了一张脸。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是普通到毫无特色,丢到人群里怕是再也找不出来,她觉得就算是孟元珩站在自己对面,相信一时也难以辨认。
马车经过城门时,守门的卫兵果然没有丝毫怀疑。顺利出了城门,三人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出城之后,马车便往靖州方向一路疾驰。
沈千沫身子不便,叶清岚坚持让她坐进马车内休息,本想把百里笑叫出来和她一起赶车,不过见他脸色苍白,倒也心有不忍,于是决定让他做个真正的病公子,安心休息一会儿。
马车内,百里笑双眼紧闭,装作浑身虚弱无力的样子,像堆烂泥似的瘫在角落里,心中却在暗自偷笑。
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哼,谁让你们总是欺负小爷我,这次小爷我就把病公子装到底了,看你们能奈我何!
沈千沫坐在一旁,虽然眼尖的捕捉到了百里笑闭上眼睛之前,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精光,却并未出言拆穿,只是在心里暗笑了一下。
这个百里笑,倒也有机灵的时候,不过看他那几声咳嗽倒是不假,让他休息一下也不为过。
许是顾虑到沈千沫怀有身孕,叶清岚放慢了速度,马车行进的十分平稳。
越往西北方向,人烟越是稀少。沿路甚是安静,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碾过碎石路面的声音,让百里笑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道利箭划破长空。随即马车猛的一震,突如其来的马儿高亢嘶鸣让昏昏沉沉的百里笑惊得整个人都弹跳起来。
沈千沫心里一沉。难道他们的行踪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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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还没等马车内的沈千沫和百里笑进一步行动,无数支利箭如雨一般向他们的马车飞射而来。
耳边都是箭雨如梭的飞鸣声,还有马儿惨烈的阵阵嘶鸣。
“百里笑,保护好千沫!”叶清岚在车外一声清喝,叮叮当当铁器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显然她正在用剑为他们抵挡漫天箭雨。
百里笑的瞌睡已经完全醒了,他抖擞精神,一跃上前,将沈千沫挡在身后,口里说着:“谢兄,别怕,躲在我身后。”
沈千沫嘴角微抽。就百里笑这小身板,想来任她怎么躲都没什么用吧。
不过,对于他全心保护自己的举动,沈千沫倒是满心感动。
只是叶清岚独自一人在外面抵挡箭雨,她也有点不放心,刚想对百里笑说,让他出去帮叶清岚一把,箭雨声却渐渐稀疏,不多时便停歇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耳中听闻得叶清岚一声清越而严厉的质问。
回应她的则是几声不屑的嗤笑声。“沈千沫,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现在却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马车里不出来了?”
这个声音,沈千沫再熟悉不过。
是楼新月。
她闭了闭眼睛,对于楼新月的阴魂不散也真是无语了。
百里笑显然也听出了楼新月的声音,眉毛抖了抖,喃喃说道:“怎么又是那个母夜叉,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想必是一早便被她盯上了。”沈千沫淡淡的回了一句,神色未变,起身上前,先一步掀开车帘。
如果不是一早就被盯上,她相信以他们三人易容后的容貌,应该没人会认的出来。
马车外,叶清岚手持一柄软剑,俏脸冷肃,宛如守护神一般全心全意护住身后。见沈千沫下了马车,她从车身上轻盈掠下,护在沈千沫身边。百里笑也随后跃下马车,护在她另外一侧。
对面,楼新月一身玫红色衣裙,亭亭玉立,粉面含娇,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腊梅花。她身旁则是一个高壮结实的魁梧男子,皮肤黝黑,满脸的络腮胡,让人看不清他五官轮廓,与楼新月站在一起,十足一对美女与野兽的组合。
两人身后黑压压的一片,自然是他们带来的人马,沈千沫粗略目测了一下,至少也有百余人,而且全副武装,显然楼新月此番是有备而来。
见到从马车上缓缓而下的沈千沫,那个魁梧如山一样的男子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楼新月说道:“小月,这就是抢走你心上人的那个女人?”
男子声如洪钟,语气却带着明显的质疑。
这……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个相貌普通到让人转眼就忘的男人哪!
楼新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扁了扁嘴说道:“五哥你可真傻,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叫做易容术的东西吗?他们几个原来的相貌根本就不是这样。”
听楼新月叫那个男子“五哥”,沈千沫大约也猜到他的身份了。
应该是图巴族族长的第五个儿子。
沈千沫猜的没错,那个黑熊一样的男人,正是图巴族族长的第五个儿子,那阔台。
那阔台虽然长的犹如铁臂金刚,却是心思单纯,平时对娇俏可人嘴甜如蜜的楼新月很是宠爱,简直对她言听计从。
听了楼新月的话,那阔台恍然大悟,对楼新月说道:“小月,你真聪明。你等着,五哥这就去把那个女人给你抓过来,好好的让你出口气。”
说完,还没等楼新月有所回应,一把拎起手上两把粗大厚重的钢刀便往沈千沫的方向杀过去。
“千沫你退后。”叶清岚见那阔台来势汹汹,心知不好对付,对沈千沫吩咐了一声,手中软剑一抖,便飞身迎上前去,缠住了那阔台暴风骤雨般席卷而来的庞大身形。
叶清岚手中所持的软剑虽没有灭魂剑那么有名,但也是一把好剑,剑名“飞霜”。她身轻如燕,穿梭自如,手中的飞霜剑银光闪闪,寒气逼人,在那阔台力重千钧的攻势下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那阔台虽有力拔千钧之势,无奈却身形笨重,灵活不足,而叶清岚身姿轻盈,翩若轻鸿,古语有云,“弱之胜强,柔能克刚”,叶清岚的飞霜剑正是那阔台笨重钢刀的克星。
那阔台本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会使蛮力之人,他魁梧的身躯只知道跟着叶清岚飘忽不定的窈窕身影左冲右突,上劈下砍,却招招落空,次次失手,数百招过后不免焦躁暴怒,体力也渐渐不支。
叶清岚唇角轻勾,冷然轻笑,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自她成为赏金猎人以来,栽在她手上的江洋大盗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其中不乏像那阔台这样的草莽大汉,所以她有的是对付他们的经验。
时机已到,她迅速回身开始了反击,手中飞霜剑陡然寒光暴增,如虹的剑气划破长空,身形如电,向那阔台凌厉攻去。
“呲”的一声,那阔台手中的钢刀还擎在半空中没来得及砍下,便觉得胸前传来一阵被撕裂般的剧痛。
他低头一看,结实坚硬的胸膛上已被飞霜剑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正汩汩而出,瞬间自己的胸前便血红一片。
那阔台惊愕抬头,黝黑的脸上满是诧异。
此时的叶清岚和沈千沫一样也是一身下人装扮,因此那阔台真是没想到,在他看来这个身量瘦小毫不起眼的小子,居然使得一手好剑法,武功还如此高强。
不过他毕竟皮糙肉厚,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不在话下,血腥之气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好斗天性。
图巴族是北狄所有部族中最好斗善战的一族,而那阔台无疑是整个图巴族中赫赫有名的大力士,这也是楼新月此次费了一番功夫把那阔台甜言蜜语哄骗出来的原因。
只是此时,在一旁观战的楼新月脸色却说不上好看,反而她娇俏的脸上满是阴云密布。
她原本以为有那阔台帮忙,她可以很轻松的拿下沈千沫,然后把这个满腹诡计的女人吊起来狠狠鞭笞一顿,一解她心头之恨。
想到当日自己被那颗所谓的“七日断魂丹”骗的团团转,她就怒火攻心,咬碎银牙。后来又从贺老夫人那里打听到,这个女人居然已经怀了孟元珩的骨肉,她更是嫉恨交加,差点失去理智。
她想起当初自己为孟元珩所付出所谋划的桩桩件件,可是到头来却换不回他一次正眼相看,然而沈千沫这个女人,她凭什么可以得到孟元珩如此厚爱?如今,自己落得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艰难生存的下场,这个女人又凭什么可以得到爱情亲情的幸福?
可是很显然,那阔台在那个身形飘忽不定出招狠厉诡异的女子手上一点都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越来越处于下风。在心里暗骂那阔台没用之余,楼新月紧紧攥着怀里那块玲珑血玉,眸中喷火,杀气腾腾,声色俱厉的下令道:“给我一起上,谁要是能活捉那个穿着青衫的小子,本小姐重重有赏!”
身后那帮全副武装的护卫们听见楼新月的命令,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一窝蜂的向沈千沫所在方向攻去。
图巴族人本就天性好斗,如今又有了赏金的诱惑,自然是个个拼劲全力,希望能将沈千沫一举成擒。
叶清岚正与那阔台激战,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只好一边向沈千沫所在处转移,一边朝百里笑大喊道:“百里笑,保护好千沫。”
百里笑应了一声,早已振作精神,口中叫着:“谢兄,小心!”,上前将沈千沫护在身后,顺手从挂在腰间的一只布袋中掏出一把药粉,向那些朝他们越冲越近,即将近在咫尺的图巴族护卫使劲一扔。
霎时在他们的上空飘散出一片土黄色的雾气,离他们稍近些的十几名护卫立时便觉得手脚酸软无力,纷纷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有毒气!有毒气!”见到这番光景,跟在后面的护卫队形开始出现了混乱,一个个的都捂着口鼻,向后退去,轻易不敢再上前。
“哈哈……”百里笑大笑几声,得意的说道:“现在知道小爷我软筋散的厉害了吧,你们谁还敢再上前,小爷让你们有来无回!”
“一帮没用的废物!”楼新月恨声怒骂了一句,气得抽出腰间的软鞭,“啪啪”几下便劈头盖脸的朝她身边几名护卫抽打过去。
再看那阔台,在叶清岚愈加凌厉的攻势下更显疲态,好像马上就要招架不住。她心里一急,现在那阔台还能勉强缠住叶清岚,可若是自己还不下手,到时要是被叶清岚脱身转而联手来对付她,可能就没有机会将沈千沫这个贱人一举成擒了。
她朝那阔台高声喊道:“五哥,你正在对付的这个难缠的小子其实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要是你可以把她拿下,那她就归你了,到时候把她绑了带回去,任凭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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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阔台除了力大无穷,还极好女色,特别喜好美貌女子,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虐待女奴,从中取乐,此时一听楼新月的话,他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一振,手上两把钢刀舞的虎虎生风,攻势凌厉如排山倒海。
他倒是真的对叶清岚产生了好奇心,急于想一睹这个武功高强冷若冰霜的女子真容。
叶清岚忙于招架,虽然担心沈千沫的安危,但一时也是难以脱身,只得寻了个空隙将身上一柄短刃扔向沈千沫。
“千沫,接着!”
沈千沫抬手稳稳接下短刃,而同时,楼新月也施展轻功纵身朝沈千沫所在位置飞掠而去,落地后她向步步逼近,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中满是豪不掩饰的恨意,过度的愤怒使得她漂亮的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
百里笑护在沈千沫前面,口中叫骂道:“喂,你这个母夜叉想干嘛,你别过来!”
然而楼新月对百里笑的警告置若罔闻,她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将沈千沫擒住,然后狠狠的折磨她一番,最好能将她抽筋扒皮,以泄自己心头那股恶气。
百里笑自然感觉出了楼新月身上那股狠厉的杀意,此刻他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抓起一把软筋散便朝楼新月面门撒去。
可是楼新月只是随意用手一挥,全然没有中药晕倒的迹象,依然神清目明,神色阴狠,一字一句的说道:“沈千沫,你这个贱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和孟元珩见面的,我说过,你们两个人这辈子都别想在一起!”
百里笑“咦”了一声,面露诧异的说道:“奇怪,软筋散为什么对你不起作用?”
楼新月嗤笑了一声,神色不屑。“哼,区区雕虫小技,本姑娘还不放在眼里。”
沈千沫单手紧握短刃,神色虽然是一贯的淡然自若,清冷无波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寒意。
这个楼新月,几次三番妄图加害于她,而且心思如此歹毒,她真的已经是忍无可忍。
她已经受够楼新月这个不知所谓阴魂不散的女人了。
而软筋散对楼新月不起作用,想必定是因为她身上带着那块能解百毒的玲珑血玉之故。
好吧,既然你自己找上门来,那么她不会再对她客气,今日她势必要将这玲珑血玉讨要回来。
和百里笑交换了一个眼神,沈千沫上前一步,冷冷的注视着她,语气沉稳的说道:“楼姑娘,我的玲珑血玉你可有好好保管?”
楼新月脸色一变,“什么叫你的玲珑血玉,玲珑血玉现在在本姑娘手上,就是本姑娘的东西!”
沈千沫淡淡一笑,语带嘲讽。“楼姑娘对煊王爷的一片痴心还真是令人感动,可惜煊王他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就算你有玲珑血玉又如何,莫非你以为握住这块玉,就能握住煊王的心了吗?难道你不觉得这块玉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当初被煊王从床上轰下来,又被连夜赶出煊王府的羞辱吗?”
在一大帮家丁面前被沈千沫提起自己那段难堪的旧事,楼新月顿感羞怒交加,手中长鞭猛力一挥,整个人便毫不留情的向沈千沫攻去。
百里笑等的就是楼新月失去理智扑上来的那一刻。他瞅准时机,扬手便将一把白色粉末朝楼新月的眼睛撒去。楼新月一门心思扑向沈千沫,并未注意到百里笑手上的动作,因此这白色粉末便成功的全部撒在了她的眼睛上。
“啊!”一声痛呼从楼新月口中发出。
只见她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手胡乱挥舞着长鞭,像是发疯了一般。
百里笑撒出去的白色粉末,其实只是最普通的石灰粉。沈千沫知道百里笑此人,虽然武功不济,逃生的本领却是五花八门。刚才两人那一下对视,百里笑显然洞悉了沈千沫的意图,两人才会配合如此默契。
虽然楼新月带着玲珑血玉,一般的药物和毒物对她不起作用,可是无论如何,眼睛进了石灰粉,暂时的灼痛感是肯定的。
沈千沫避开几下楼新月的胡乱攻击,脚步轻盈,欺身上前,趁楼新月被石灰粉灼痛双眼无法视物的时机,手中短刃锋芒一闪,利落划向楼新月高举长鞭的手腕处。
“啊!!!”一声比刚才还要惨痛十倍百倍的喊叫从楼新月口中爆发而出。
手中长鞭落地,楼新月右手颓然下垂,手腕处鲜血淋漓,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的整只手臂和整个娇躯都簌簌发抖。
沈千沫刚才那一下手起刀落,堪堪挑断了楼新月的右手手筋。
“小月!”不远处正与叶清岚激战的那阔台被楼新月的惨烈痛呼分了神,心中担忧焦急之下,出招便有些不稳,而叶清岚急于想解决眼前这个**熏心让她直觉恶心的粗鄙男子,下手也是招招狠厉,直中要害,飞霜剑寒气逼人,挽起无数银白色的剑花,那阔台一时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叶清岚一剑刺入了心口。
“噗!”
叶清岚面无表情,果断拔剑,顿时一股鲜血从那阔台的胸口处狂飙而出。
“你……你……”那阔台捂着前胸,虎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叶清岚,只断断续续了吐出几个“你”字,魁梧如山般的身体便轰然倒在地上,带着满心不甘离开了人世。
一旁的护卫眼见两个主子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面面相觑,全都呆愣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叶清岚神色未变,冷冷看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阔台一眼,便飞身赶至沈千沫那边。
楼新月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白色的石灰粉末,一只手腕处鲜血淋漓,点点滴落在地上,使她看起来状况极惨。然而心中无边的恨意却像是超越了身体上的疼痛,她强自睁开眼睛,看准沈千沫所在方位,如强弩之末一般,拼尽全力向她发起最后的攻击。
可惜,楼新月虽然武功不弱,却并非叶清岚的对手,何况如今她身体受伤,就更加不堪一击了。
根本不用他人出手,沈千沫甚至连身形都纹丝未动,犹作困兽之斗的楼新月已被叶清岚几下制服。跌坐在地上,又被飞霜剑抵住喉咙,楼新月看了一眼那阔台倒在地上的尸体,目眦欲裂的对沈千沫他们厉声叫嚣道:“你们……你们杀了我五哥,我义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转过头,她对身后那群不知所措的护卫厉声命令道:“你们这帮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他们!”
护卫们刚想一拥而上,发起攻击,却被叶清岚的一声清喝制止了行动。
“都别动!”叶清岚手中长剑紧了紧,楼新月的咽喉处便渗出了些许血丝。她冷声说道:“如果不想让你们这个主子也没命的话,就全都给我老实点。”
看向咬牙切齿眸中喷火的楼新月,叶清岚语气平平,却是字字清晰。“记住,杀你五哥的人是我叶清岚,回去告诉你义父,若是要报仇,尽管冲我来,与他人无关。不过……不知道你今天还有没有命回去!”
她看向沈千沫,出声问道:“要不要解决了她?”
“先不急。”沈千沫按住叶清岚手背,然后上前蹲在楼新月对面,一字一句的说道:“楼新月,把玲珑血玉还给我。”
“呵呵……”许是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已是山穷水尽,楼新月笑的阴狠而又绝望。“沈千沫,你这个贱女人,你是不是很想要回那块玲珑血玉?可惜……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话音未落,楼新月未受伤的那只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掏出怀中的玲珑血玉,猛力向远处一甩,随着她手上的动作,玲珑血玉脱手而出,向她身侧的山崖下直飞而去。
“不要!”沈千沫急叫出声,身体本能的便朝玲珑血玉掉落的方向扑过去。
她刚才已经观察过地形,这个山崖下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若是血玉掉进河里,那就真的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千沫!”叶清岚和百里笑反应不及,眼见沈千沫向山崖飞扑而去的危险动作,正想冲上去拉住她,却被另一道疾速而至快如闪电的黑色身影抢了先。
这身影就像一阵疾风掠过,快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沈千沫只是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瞬,自己整个身躯便已被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淡淡的草药味丝丝缕缕的传入鼻尖,这样熟悉而又久违的气息,让她莫名的安下心来,却也让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一念万年。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又仿佛已过了沧海桑田。沈千沫吸了吸鼻子,就那样安静而又温顺的呆在那个她想念已久的怀抱里,似乎还在确认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明显带着颤音的满足喟叹,幽幽在她耳旁响起。嗓音低沉喑哑,磁性如昔,唇齿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她颈侧,撩拨的她心尖微颤。
“沫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这个低沉而又熟悉的磁性嗓音,感受到环抱住自己身躯的臂膀力道越收越紧,仿佛想就这样将她嵌入他高瘦结实的身体一般。沈千沫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阿珩……果真是你!
沈千沫从孟元珩微微颤抖的怀抱中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温柔和煦的带笑眼眸。
“沫儿,我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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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珩……”沈千沫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浑身紧绷,却含笑面对自己的黑衣男子,一时有些愣怔。和暖的阳光透过周围的树荫斜斜的洒在他身上,使得他那满头醒目的银色发丝泛着温和的淡金色光泽。
这光泽虽然极为温暖和谐,可还是不可避免的深深灼痛了沈千沫的双眼。
她抬头覆上他更显苍白消瘦的俊颜。这棱角分明的俊脸本就瘦削不堪,如今更是脸颊深陷。不知为何,沈千沫只觉得心中泛酸,几滴晶莹的泪珠已经不受控制的从眼角处滑落。
自煊王府那晚一别,他们竟是已经分别了两月有余。雪岭坠崖那一刻,她曾经以为,她和他今生再也无法相见。后来,她侥幸得救,以后的六十多个日日夜夜,她在脑子里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时的场面,想着重逢时,她要对他倾诉的满腹思念。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却感觉如鲠在喉,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自认心志坚韧,从不轻易流泪,可是此时见到孟元珩随风飘散的满头银丝和掌心豪无血色的苍白俊脸,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银针狠狠的刺了一下,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从心尖传至全身,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
“沫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怪我来的太晚了?”孟元珩第一次见到沈千沫满脸是泪的模样,不禁慌了神,忙不迭的抬手拭去她眼角不断跌落的泪珠,无措的问道。
沈千沫像是直到此时才察觉自己正在流泪,她忙伸手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轻摇螓首,眉眼轻弯,朝孟元珩露出一抹熟悉的温婉浅笑。
笑意虽浅淡,却犹如这冬日暖阳,瞬间融化了孟元珩冷硬如冰的内心。他紧紧抱着她娇小纤细的身躯,手上使力,一刻也不想松开。仿佛只要一放手,自己怀中这个他朝思暮想了两个多月的女子便会再次消失一般。
孟元珩一手轻揽住怀中女子的纤腰,一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脸上斑驳的泪痕冲淡了她易容后平平无奇的轮廓,露出些许原本美丽清婉的容颜。他自怀中取出一条白色锦帕,小心翼翼的将沈千沫脸上那些遮掩住她原本容貌的痕迹拭去,随即,一张他思念了无数遍,犹如刻在他心尖一般,熟悉而又美丽的娇颜出现在他眼前。
“沫儿……”孟元珩痴痴的凝视着怀中这个他日思夜想的清婉女子,眼中满是温柔和爱怜之意。“沫儿……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沈千沫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分明还是易容过的相貌。她轻轻一笑,原本还以为能诓过他,然而结果并没有。
感受到孟元珩眼中浓浓的温柔怜爱之意,沈千沫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和如履薄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她只想靠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宽阔胸膛好好休息。
抬头对上他痴恋的眸光,沈千沫双手环住他精壮结实的腰身,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柔顺的点头说道:“嗯,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孟元珩眼眸一亮,欣喜若狂,双臂收紧,紧紧将她抵入怀里,英挺的下颚轻轻摩挲着沈千沫头顶的柔软发丝,微笑道:“好,沫儿,我们说定了,以后再也不分开……”
一时之间四周寂静无声,连山间的风声都小了很多,像是也不忍打扰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之间难得的缠绵时刻。两人久别重逢,互吐心曲,情到深处便是旁若无人,似乎像是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就是那么一会儿功夫。
孟元珩一点都不想被人打扰此刻他与沈千沫两人难得温馨静好的时光,可是显然某只上蹿下跳的小狐狸并不识相。待沈千沫感到手上有毛绒绒的触感传来,小乖已经奋力挤入两人相拥着的缝隙中,呜呜吱吱叫个不停。
是小乖!
沈千沫面上一喜,挣脱孟元珩的怀抱,低头看去。
果然,小乖两条小短腿抓着她的手臂,一双碧色的大眼水汽迷蒙的望着她,明显也是激动不已。而它的口中,正紧紧叼着一块晶莹剔透小巧精致的血玉。它呜呜的叫唤着,向沈千沫和孟元珩二人展示着自己口中的玉佩,似是在向他们邀功。
原来小乖刚才是满山去找玲珑血玉了。
“小乖真厉害。”沈千沫满心欢喜,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收好玲珑血玉,抱起小狐狸,就在它的脸上亲了一口。
玲珑血玉能够失而复得,她自然十分开心。或许潜意识里,她也受了楼新月的影响,认为这玲珑血玉是历代煊王妃的信物,没有了它,就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煊王妃。
小乖受到主人夸赞,叫的更加欢快,凑到沈千沫脸上,亲了她满头满脸,还时不时的斜睨几眼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孟元珩,满是得意之色。
看,这就是做宠物的好处吧,可以随时随地想亲就亲,你就不行了吧。不过这里这么多人,就算你想亲,主人也不会答应的吧。
孟元珩和小乖相处日久,自是有几分明白它的意思,当下俊脸一黑,瞪视着小乖许是因为找到了主人而瞬间变得嚣张跋扈的臭屁样子,那种久违的想将这只小狐狸一把捏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哼,刚才要不是本王让你去找玲珑血玉,你会有这个邀功的机会?
等云翳和严漠率暗卫和影卫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二人一狐旁若无人秀恩爱的景象,而他们周围则是一群或尴尬或傻眼或愤恨的围观观众。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尸体,叶清岚和百里笑挟持着楼新月,正跟剩余的图巴族八十多名护卫对峙,显然这里刚才经过了一番激烈打斗。
云翳和严漠等人见到沈千沫活生生好端端的站在眼前,一时也是激动万分。云翳率先朝沈千沫挥挥手,兴奋高呼道:“千沫,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其余一众暗卫以严漠为首,均纷纷跪下行礼。“属下等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见到这么多故人,沈千沫也很是激动,人一多她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孟元珩的怀里,当下便稍稍离开他的怀抱,转而对云翳等人浅笑打招呼。
而孟元珩怀中落空,显然心情欠佳,一张俊脸已经黑沉的如同锅底一般。离他最近的云翳不出所料的接收到了来自孟元珩无数冰冷的眼刀,瞬间便感觉浑身冷飕飕的打了个寒战。
他正想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地对视过去。千沫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跟她也是朋友,久别重逢自然也需要问候一番的好吗!可是一对上孟元珩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凌厉眼神,他很没有骨气的怂了。
这个没人性的家伙要是打定主意折磨一个人,那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他还没活够呢,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享受大好人生的,可不想英年早逝。
思及此,云翳立马收起跟沈千沫一副亲热熟络的表情,故作正经严肃的咳了一声,说道:“王爷,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百里笑闻言,朝这个潇洒俊逸的白衣公子投去感激的一瞥,简直快要感动哭了。
终于有人想起他们了!
煊王和煊王妃你俩倒是顾自在一旁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了,他和清岚师姐却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势,也是很累人的知道吗。
孟元珩却好像此时才发现周围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存在似的,搂着沈千沫的姿势未变,他终于分出一点点注意力扫视了四周一圈,见到跌坐在地上正被叶清岚拿剑指着的楼新月,眼眸中倒是现出一丝意外之色。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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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元珩一步一步朝楼新月走去,在她面前蹲下,平静的眼眸盯视着她,确认之后薄唇轻启,低声说道:“真的是你。刚才,就是你要害沫儿?”
楼新月被石灰粉撒了眼睛,视线本就模糊不清,直到此时才总算恢复了一些。
然而当她看清眼前孟元珩的样子,倒是宁愿自己的视力再也不要恢复。
她记忆中的孟元珩,一直定格于那个在墨庄十里桃林练剑的翩翩少年,那个翩若惊鸿剑气如虹神采飞扬的明媚少年。那时她只看了一会儿他练剑时的风姿便已经暗自心动,而他练完剑后转过身朝她那微微一笑,更是让她的整颗少女心都遗落在了他身上。那一刻她甚至想,要是自己是那些桃树枝头上的花瓣该多好,那样便可以随意掉落在他肩头,与他亲密接触。
其实你要问孟元珩那日他到底有没有对楼新月笑过,估计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那日他与楼辰同在桃林练剑,练完之后便听楼辰向他介绍在旁边观看的一名少女,说是他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可能是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看在楼新月少女怀春的眼中,或许就自认为是微微一笑了。
总之,自那日之后,楼新月就像着了魔一般,她的生命中便只剩下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想尽办法接近他,得到他,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此刻,在她面前的孟元珩,与她脑海中的印象已经有了天渊之别。且不说他那一头白发已是触目惊心,他的眼神则更加让人心惊胆战。许是背对着沈千沫之故,孟元珩完全放任自己流露出了狠戾的一面,刚才的温和之色已经完全褪去,虽然他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可是在他那看似波澜不惊的眸光下实则暗藏着无数嗜血的刀锋,仿佛只要微微一碰,就会一触即发,让人见血。
楼新月死过一次,却变得更加怕死。她浑身发抖,恐惧的低声哭泣起来。她没有想到孟元珩会变得如此可怕,就算是后来他身中奇毒双腿残废,她在煊王府照顾他的那些日子,她也没有见过他这么可怕的眼神。那曾经让她迷恋到无法自拔的俊颜如今看在眼里就如地狱修罗一般。
她忽然意识到,惹到沈千沫,可能是她这一生犯的一个无可挽回的大错误。
今日怕是难逃一死,此刻她也只能做垂死挣扎。
楼新月惨白着脸,牙齿打颤的说道:“孟元珩,你可还记得当初对我大哥的诺言?你这条命是我大哥所救,我大哥临终前你承诺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不能杀我!”
孟元珩闻言剑眉皱了皱,随即展开,还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平静开口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如此说来本王还不能要了你的命?”
孟元珩语调轻缓而随意,让人听不出丝毫异常。可是只有面对着他的楼新月看到,此刻他眼中的肃杀之气锋利如刃,让她忍不住浑身拔凉,瑟瑟发抖。
她知道,就算这个男人不杀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叶清岚和百里笑在孟元珩走近之后便已经退至一边,此时听了孟元珩的话,百里笑愤愤不平的叫道:“煊王,这个母夜叉几次三番想要谢兄的命,上次在贺府还想打断谢兄两条腿,要不是有我和清岚师姐在,谢兄差点就一尸两命了,你怎么还能留她性命?”
百里笑这番话三句不离一个“命”字,孟元珩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待得反应过来,脸色微微一变,身形晃动间便已来到百里笑跟前,厉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谁一尸两命?”
呃,百里笑嘴巴张了张,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嘴了。可是他并没说错什么啊,谢兄她怀了身孕是事实嘛!
他手指了指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沈千沫,小声说道:“那个……煊王妃已经怀有身孕两月有余……”
呜呜……他明明是在报喜嘛,可是为什么煊王还是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呢!
怀有身孕?孟元珩一时之间好像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轻轻抓住沈千沫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求证。
沈千沫没好气的给了百里笑一个白眼,转头倒是给了孟元珩一个肯定的笑容,有些尴尬的说道:“阿珩,本来是想等回家之后再告诉你的……”
这个百里笑,还真是多嘴。现在可倒好,所有相干不相干的人都知道她怀孕了。问题是她跟孟元珩还没成亲呢,他是嫌她还不够丢人还是怎样。
可是沈千沫还未说完的话下一秒便消失在了孟元珩的怀里。紧紧搂着怀中娇躯,他浑身颤抖,只感到心疼不已。
两个多月!这么说沫儿当日坠崖之时,就已经有了身孕,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在沫儿身边,她一个人身陷险境,处境艰难,本就是孤独无助,担惊受怕,还要独自忍受这怀孕之苦,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些日子沫儿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然而他呢?却什么都做不到。是他没用,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她,照顾好她。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如针扎般的疼痛,就算是以前寒毒发作时也比不上此刻的心疼,在沈千沫面前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那股肃杀之气又开始在心底汹涌翻腾起来。
接收到来自沈千沫的白眼,百里笑更郁闷了,苦着脸对叶清岚说道:“清岚师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你闭嘴。”叶清岚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转头不再看他。
她绝不承认,这个少根筋的傻小子是她师弟。
“阿珩。”沈千沫被孟元珩抱的有些窒息,只好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唤道。
柔声轻唤让孟元珩的理智稍稍恢复,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一些,手上力道放松,沈千沫离开他的怀抱,抬头看去,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孟元珩眼中还来不及敛去的浓烈杀意。可是那也仅仅是一闪而逝,下一秒,他看向沈千沫时,又成了那样温柔如水的眼神。
他俯身小心地抱起沈千沫,转身便要离开。身体忽然被腾空,而且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横抱起,让素来以坚强独立著称的沈千沫有些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
“沫儿,别动……”孟元珩低头看她,臂上力道紧了紧,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面对这样的眼神,沈千沫心头一颤,倒是不忍心再做挣扎,只能乖乖的任由他抱着,心里却隐隐觉得孟元珩好像有些不对劲。
孟元珩抱着沈千沫缓步离开,眼中寒光凛冽如冰刃,继而头也不回的低声命令道:“严漠,杀。”
话音一落,他便施展轻功,足尖轻点,带着沈千沫腾空而起,转眼间便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留下目瞪口呆的云翳等人和一帮暗卫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保护王爷王妃,更不知道王爷打算就这样带着王妃去哪里。
可是身为暗卫,自然必须无时无刻保护王爷王妃的安全,何况这里还是北狄边境,不得疏忽。严漠轻叹一声,做了个手势。很快,几名暗卫便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朝孟元珩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这煊王爷真是……任性的很……”好半晌,百里笑一句幽幽的话语,如总结陈词一般,自他半张的口中逸出。
众人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他,不约而同的想道:这位小哥,您这句话真是太精辟了!
而孟元珩离去前这三个冰冷无情的字却犹如惊雷,彻底粉碎了楼新月残存的一丝侥幸。她终于清醒的认识到,眼前的孟元珩早已不是那个在墨庄学艺时明媚张扬的翩翩少年,也不是那个在煊王府养伤时淡漠疏离的冷面王爷,现在的孟元珩,就是一个一心想要自己性命的夺命修罗。
她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今日,就算是她大哥死而复生,恐怕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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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孟元珩刚才所下的命令,沈千沫也并不反对。楼新月这个女人心思太过阴毒,对她几次三番的加害已经触碰到了她可以忍耐的底线。
她并不是一个毫无原则容忍和退让之人。
窝在孟元珩宽阔温暖的怀里,沈千沫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这些日子被关在贺府,虽然她表面上淡然自若,可是提着的心却是没有一刻放下过。面对精明而又强势的贺连城,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经过了仔细思量和多方算计。此时突然放下心来,顿时就有了睡意。
“阿珩,我们去哪儿?”在孟元珩的胸膛蹭了蹭,沈千沫昏昏欲睡,喃喃的说道。
孟元珩低头看去,怀中女子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眼眸半眯,眉眼随意,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他唇角轻扬,温柔一笑,避开了她的问题,只是柔声说道:“睡吧。”
沈千沫强撑着睁开眼,感觉到旁边树林间偶尔闪现的几个黑色人影,再注意到孟元珩眼中明显的固执和厌烦,轻叹一声。
这家伙,想必是在烦那些随身保护他们的暗卫吧,所以才专挑偏僻无人的小路走,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儿。
环住他脖子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颈后肌肤,她清醒一些之后便隐隐嗅到从孟元珩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秀眉微蹙,她出声问道:“阿珩,你受伤了?”
“无妨,睡吧。”孟元珩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锲而不舍紧紧跟随的暗卫,眸中分明闪过厉色。他稳稳抱着沈千沫,忽然脚下一点,整个人又腾空而起,借力于路边的树杈,一口气飞过前面一座山头,又拐进了另一条偏僻小路,兜兜转转,直到踩上一块平坦的山坡草地,这才搂着沈千沫坐了下来。
身后几名奉命保护的暗卫眼睁睁看着自家王爷王妃凭空消失的身影,顿时傻眼。他们也不是傻子,大概也猜到了自家王爷的心思,面面相觑之后,觉得还是不去做电灯泡了。
而且悲催的是,就算他们想做电灯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王爷的行踪了。唉,还是乖乖回去严统领那儿领罚吧。
山坡草地平坦而松软,两人紧紧相依而坐,周围是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一切都是那样宁静和美好。
孟元珩嘴角上扬,朝沈千沫得意一笑,笑容灿烂就像一个夙愿得逞满心欢喜的孩子。“沫儿,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沈千沫无语。她知道刚才为什么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她从未见过孟元珩这样任性妄为肆无忌惮的样子。以前的他,总是对自己温柔呵护,对旁人淡漠疏离,虽然偶尔也会和自己撒娇耍无赖,那也是有分寸的,可是眼前的他,得意的笑容中是毫无顾忌无视一切的任性和放肆。
鼻尖又传来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心知这家伙一定是受伤了。沈千沫无视他俊美的笑脸,故意板下脸,沉声说道:“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
孟元珩虽然看上去清瘦,身材却是极好的,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可是任他身材再好,沈千沫也没那个心情欣赏了。她已经快被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伤痕气得简直吐血,又心疼的差点掉泪。
“孟元珩……”她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正想狠狠训他一顿,对上他委屈讨好的眼神,心里一软,又生生把气焰压了下去,只是瞪了他一眼,拿出带在身上的外伤药,一言不发的帮他处理起那些还在往外淌血的新伤口。
她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总是喜欢穿着一身黑了。黑衣会让人看不出血迹,而她刚才光顾着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一时也未曾察觉。
孟元珩可能也自知理亏,安静的任凭沈千沫摆布,就算是弄到痛处也咬着牙,一声不吭。待处理完伤口,他才小心翼翼的将沈千沫搂进怀里,哑声说道:“沫儿,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听出他明显服软的口气,沈千沫顿时便红了眼眶。她用尽全力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闷声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而且很多都是箭伤,有几处伤口很深,几可见骨。这家伙难道是痛觉神经失灵了,受伤这么严重,刚才还一直用轻功飞来飞去,以为自己是铁人吗?
“贺家军驻军大营。”良久,孟元珩低低的回答才从她头顶传来。
沈千沫猛地抬头,审视的看他。“你……不会是一个人去闯军营的吧?”
孟元珩忙摇头,“不是一个人,还有云翳和严漠他们……”
“是吗?”沈千沫冷笑几声,“然后只有你受了重伤,其他人全都毫发无损?”
孟元珩,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吗?
眼看沈千沫又要生气,孟元珩情急之下,长臂一揽,重又把她按进怀里,脸埋进她头上的发丝间摩挲着,良久,才闷声说道:“沫儿,我……很想杀了他们。”
被他没头没脑的这句话愣了一下,沈千沫问道:“他们?是谁?”
“所有人!”孟元珩低沉的声音里顿时杀意毕现,臂上力道逐渐加大,语气也逐渐变冷。“所有伤害你的人,所有碍眼的人,他们都该死!沫儿,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其他人……都去死!”
沈千沫心里一沉。她推开孟元珩的怀抱,正对上他苍白的俊脸。这次,她终于清晰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毫无掩饰的浓烈杀意和狠戾。
孟元珩也在沈千沫清亮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清冷如玉,淡漠疏离,那从来都是他的伪装,真正的他,其实就是现在这副模样,爱到极致也恨到极致,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当日眼睁睁看着沈千沫在自己眼前坠落悬崖的那一幕,彻底撕裂了他这七年来的伪装。
如今的他,再不是世人眼中那个冷淡睿智英明神武饱受景仰的战神王爷,而是一个残暴嗜血满怀怨恨杀虐无数的魔鬼修罗。
“沫儿,你怕我吗?”孟元珩紧紧盯着怀中的女子,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眸中却隐隐有一丝委屈和脆弱。
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孟元珩不想再继续伪装,他只想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她面前。“可是,就算你怕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他喃喃低语着,脸上的气焰却丝毫没有减弱。
沈千沫坐起身子,抬手轻轻抚上他苍白消瘦的俊脸,忽然觉得眼中酸涩异常。他们分离的这两个多月,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她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对他温婉浅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雾气。“傻瓜,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何况,这里……”沈千沫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这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阿珩,很快,我们就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她从小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虽然一直以来她在人前都是一副坚强独立的样子,可是内心深处却同样渴望家的温暖。
孟元珩一愣,仿佛现在才想起来沈千沫已经怀了身孕之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没想到他却是皱了皱眉,重新把沈千沫搂进怀里,闷闷不乐的说道:“沫儿,我不喜欢孩子,我只要有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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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孩子?沈千沫从他怀里抬起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以前两人闲聊时这家伙并没有表现出讨厌孩子的样子啊,而且他不是对那个纯真如孩童般的四皇子孟天璘还挺和颜悦色的吗?
她摸上自己的肚子,朝那个正抿嘴闹脾气的男人问道:“为什么不喜欢他,他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为了保住他,我费了不少心思。”
孟元珩抿唇不语,听了沈千沫的话,更是狠狠瞪着她的肚子处,脸色愈加黑沉。
呃,这家伙该不会是认为由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所以才让自己吃了更多的苦,现在正对这个小生命发脾气吧。
沈千沫没想到孟元珩会如此幼稚,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她低头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可是我爱他,我相信这个孩子一定会非常可爱。”
跟着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危险困境,却仍然坚强的存活在自己腹中,这个孩子以后必定不简单。
孟元珩脸色瞬间转青,他抬起沈千沫的脸,死死的盯着她,然后将目光移到她还是扁平如常的肚子上,眼中满是怒气和嫉妒。
沈千沫愣了一下,然后联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心念转动间不由的轻笑出声。
孟元珩,你连你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醋都吃,还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对于这个已经任性幼稚到人神共愤的男人,沈千沫也真是无语了。无视他越来越黑沉的俊脸,她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云翳他们该等急……唔……”
话还在嘴边,就被孟元珩低头狠狠一吻打断。孟元珩重重的吻在那抹娇嫩樱唇上,将她还未说完的话吞进了自己口中。深深一吻过后,他抓着沈千沫的肩膀,双眸紧紧的盯着她,很是不悦的说道:“沫儿,我说过,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眼见这家伙俊脸上的阴霾之色越来越重,想来是真的闹脾气了。沈千沫也不忍再逗他,凑上去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低声浅笑,移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轻语道:“傻瓜,我爱这个孩子是因为……我爱他的父亲啊……怎样,还生气吗?”
刹那间仿佛雨过天晴,孟元珩原本阴郁的脸色瞬间放光,眼中立时盛满了柔情蜜意。沈千沫一直是冷静理智的性子,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娇羞动人的一面,也从未对他说过像这样充满爱意的甜蜜告白。
她爱他!此刻,他觉得就算是这个世上最动听的语言也抵不上沈千沫这番话语。
“沫儿……沫儿……”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欢喜,只能再次低头,狠狠吻上沈千沫娇艳欲滴的樱唇,口中反复轻唤着这个刻在他心尖的名字,忍不住想要就此沉溺在这样的甜蜜中,再也不愿清醒。
静谧的山间坡地,暖暖的正午阳光,两个紧紧依偎的男女,唇舌交缠,气息相融,在久别重逢的缠绵中交换着彼此的思念和爱恋。
“沫儿……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许是林间的阳光太过温暖惬意,沈千沫在孟元珩霸道而又动情的喃喃低语中居然睡了过去。等她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紧楼着自己靠在山坡上闭眼熟睡的男子,不禁莞尔。
看来他们两个人都太累了。而孟元珩,就算是在熟睡中,他的眉头依然紧紧锁着,不见舒展。
她心里一酸,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身边的男子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沫儿?”
“没事,阿珩,要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她覆上他的手背,轻声安抚道。
“嗯。”孟元珩重又闭上眼,也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埋进沈千沫的怀里汲取熟悉的馨香。
几缕银色的发丝散落开来,掉落在他的肩头,遮住了他苍白瘦削毫无血色的脸颊。沈千沫抬手轻轻摩挲着那些灰白色的发丝,心头泛起阵阵酸涩,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夺眶而出,缓缓滑落脸颊,她连忙抹去,却还是有几滴掉落在孟元珩的手背上。
“沫儿……”孟元珩指尖一颤,却没有抬头,只在她的怀里低声说道:“沫儿要是不喜欢,可以让司徒恭把它们染成黑色……”
沈千沫本想把眼泪逼回去,却发现徒劳无功,反而有更多的泪水从眼眶中滴落下来,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她一边抬手抹去,一边轻轻摇头,柔声回应道:“不用,阿珩,这样就很好……你累了,继续睡吧……”
“嗯。”身边的男子朝她怀里拱了拱,心满意足的再次闭眼睡去。
孟元珩这一觉睡的并不能算久,可是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他两个多月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次了。 等他二人相携下山与云翳严漠等人会合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暗卫似乎对自家王爷时不时的任性闹失踪已经司空见惯了,连带着他们打探自家王爷行踪的本事也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所以其实云翳等人早已知晓孟元珩和沈千沫两人的藏身之处,可是他们谁都不是笨蛋,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否则谁敢上去打扰王爷王妃久别重逢的缠绵时刻?
于是处理好楼新月和图巴族那些护卫之后,众人便只好乖乖的等在山下喝西北风了。
终于见到王爷王妃下山的身影,众人均是松了一口气。幸好王爷还算有点分寸,没有拉着王妃在山上呆到天黑。唉,这西北风的味道可真不怎么样。
可是待看清孟元珩和沈千沫二人身上的衣衫均是处处褶皱,众人的想法又开始不纯洁起来。
王爷,虽然你跟王妃久别重逢,难免情难自禁,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你要不要这么饥渴啊,且不说你刚刚才从贺家军大营死里逃生,受伤不轻,关键是王妃现在还怀着身孕哪,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若是孟元珩知道他这帮属下们的想法,估计会被气得当场吐血。在他们眼中,他就是这么禽兽的一个人吗?
不过他也从未理会过别人的看法,因此对云翳等人似笑非笑饱含深意的眼神一概视若无睹,只是在扫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处,被两名暗卫押着的那个浑身瘫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女人时,剑眉皱了皱,当下沉了脸,不悦的说道:“她怎么还没死?”
严漠忙躬身禀报:“禀王爷,这个女人说她知道七年前鬼怒川的真相,所以属下等不敢擅自做主……”
“她说你就信?”孟元珩声音更冷,“还不赶紧杀了她。”
“是,属下遵命。”严漠心中一凛,向那两名暗卫使了个眼色。
楼新月吓的脸色煞白,大叫道:“煊王,你难道不想知道七年前害死你父王的真正凶手是谁吗?”
闻言,孟元珩明显浑身一僵,脸色瞬间转暗。
沈千沫拉住他紧握成拳的双手,轻叹了一口气,对严漠说道:“严漠,把她带回去。”
孟元珩冷冷的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对沈千沫的意思,只是不再理会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沈千沫抱上了马车,然后长腿一伸,自己也低头钻了进去。
百里笑眼睁睁的看着孟元珩矮身钻进车厢,简直欲哭无泪。
那个位子本来是他坐的好吗!
可是他再少根筋,也明白上去跟孟元珩抢位子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就算煊王肯让,他敢坐吗?估计还没爬上马车,就会被煊王掐断脖子吧。
无奈之下,他只得转头对叶清岚说道:“清岚师姐,如今谢兄已经安全,不如我们就此向她告辞可好?”
叶清岚凉凉的瞟了他一眼,哪里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她正好也有这个意思,所以并未拆穿他,只是点点头,便朝已经坐在马车内的沈千沫说道:“千沫,既然你已跟煊王重逢,此去靖州想必定会一路顺风,我们也算不负长老所托,就此告辞。”
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与大队人马同行。
沈千沫虽然舍不得她二人就此离去,可是也知道叶清岚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么她再多做挽留也是徒劳。于是也不再勉强,只是又下了马车拉着她二人好一番话别,同时还向他们提出了一个请求。
她请叶清岚和百里笑两人去趟荒城,请墨青山来靖州为她与孟元珩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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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就是打算等孟元珩治好腿疾之后便跟他完婚,若是在锦阳关没有出坠崖这个意外,或许他们早已成亲了。虽然她并不像这里的女子一般特别在意所谓的名分,可总归是要入乡随俗,礼不可废。
更重要的是,煊王府脱离大晟占据西北已成定局,而孟天珝一直在谋划的四国联军却迟迟未见成效,这足以说明其他三国对煊王府还心存忌惮。因此这个婚礼,正好可以用来试探当今天下各方势力对西北这块地方所持的态度。
墨家满门被流放荒城是大晟皇帝所下的旨意,若是墨青山此次愿意来靖州为他二人主婚,那么说明墨家并非愚忠大晟朝廷之人。而有了墨家势力的加入,对西北也是一大助力。再加上这块令墨寒山分外紧张的墨子令中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还有无影门和墨门之间的暗流汹涌,这一切她都需要和墨青山商量。
去往靖州的马车内,孟元珩紧紧搂着沈千沫,片刻也未松手,安静的听着怀中女子对西北未来的规划和打算,却是一路沉默无言,脸色阴郁。
“阿珩,怎么了?”沈千沫坐起身子正视他,出声问道。
她自问在心理学方面也算得上是学有所成,可还是常常摸不透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子的心思。
两个多月前,在煊王府决定代他出征那晚,她曾答应他,等锦阳关战事结束,而他也治愈了寒毒,那时她便向他求婚。记得当时他明明是满心喜悦的,为何现在她主动提出成亲之事,他倒显得闷闷不乐了?
孟元珩抬手,指尖轻抚她肤如凝脂般的脸颊,修长的睫毛下,一双清俊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浓浓的歉疚和怨恨,他喃喃低语道:“沫儿,为什么没有让我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你……”
如果他们早相遇七年,他就可以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那时的煊王府小世子,家世显赫,战功卓著,神采飞扬,风姿卓越。可是如今他能给她的,除了一副历经沧桑的破败身子,也只剩下谋反叛国残暴嗜杀的天下骂名了。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们成亲的场面,十里红妆,满城欢庆,人人艳羡,他希望能给她一个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礼,可是如今,他却只能委屈她在西北一隅的靖州城与自己一起应对今后无数未知的危险,就连两人的婚礼,也必须掺杂着如此多的算计。
他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沈千沫读懂了他眼中的歉疚和恨意,也明白他心中有多么遗憾和不甘。这个男人,无论在人前有多强大狠厉,可是在自己面前却常常自卑敏感,正因为如此,他才总是出离幼稚,而且还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吃醋。
其实平心而论,当今世上,若论才智武功,能够与孟元珩匹敌的已经寥寥无几,她真是想不通,这家伙的自卑感到底是怎么来的。
轻叹一声,她轻轻靠在孟元珩的胸膛上,柔声说道:“阿珩,这个世上有很多出色的男子,可是我却独独遇到了你,我遇到的不是七年前那个神采飞扬光芒四射的翩翩少年,而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你。阿珩,如果我们早七年相遇,我一定不会喜欢你,而你也肯定不会喜欢我。所以我们是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这是一种很难得的缘分,你明白么?”
沈千沫的心理年龄要比孟元珩大好几岁,而七年前的孟元珩太年轻,太耀眼,根本不是理智低调的沈千沫会喜欢的那种类型。而那时天之骄子世人瞩目的孟元珩,也必定不会看上国公府一个默默无闻的闺阁千金,只因那时的煊王府小世子,怕是心中根本就没有情爱。
而七年后,他是双腿残废的落魄王爷,她则是被害退婚的毁容千金,他们相遇在彼此最糟糕的时刻,所以才会关注对方,继而慢慢相互吸引。
“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孟元珩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泛起万般柔情。他虽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话语,可是却并不妨碍他理解沈千沫的意思。
柔情似水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美丽容颜,孟元珩心中的欣喜和感动难以言喻。他的沫儿,永远都是那样心思剔透,一语中的。他们两人的相遇,可不就是如此吗?茫茫人海,他们偶然相遇却并未错过彼此,这已经是一种幸运。
他无法想像,要是他此生没有遇到怀中女子,他的人生将会如何。
“沫儿,我爱你,我孟元珩此生只爱你一人……”所有的感动和欢喜,最后都化为一句深情的告白,孟元珩柔情万分的吻上沈千沫光洁的额头,然后是眼睛,脸颊,最后来到芳唇处,撬开她的贝齿,与她唇舌共舞。两个多月的离别,如今在这样充满爱意的甜蜜氛围下,孟元珩情不自禁的想要贪恋更多怀中女子的美好。
“沫儿……我好想你……”孟元珩轻轻吸吮着沈千沫小巧圆润的耳垂,声音喑哑,眼中有着情动之后明显的渴望。
“不行……孩子……”沈千沫岂会不知他的想法,虽然也被他亲昵的举动撩拨的心头微颤,但她还是果断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身上不停游走的火热大手,坚决制止了身上男子即将失控的动作。
妊娠期才两个多月,实在不宜行房,而且他们现在还是在马车这样让人尴尬的场所。
孟元珩身体一僵。该死,情难自抑之下,他的确是把沈千沫已有身孕之事给忘了。
绷着脸万般不情愿的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紧抿薄唇,死死的盯着沈千沫的肚子,有些恼怒的说道:“沫儿,我讨厌他。”
都说怀胎十月,可是现在才只有两个多月,孟元珩想起接下来将近八个月都不能跟沈千沫亲热,脸就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看他一脸郁卒的模样,沈千沫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知道他在郁闷什么,本想再逗逗他,不过到底也是不忍心,便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等过段时间情况稳定了,只要小心一点还是可以的……”
孟元珩眼睛瞬间放亮,可是下一刻又立马暗沉下来,不悦的说道:“还是讨厌,等把他生下来之后就扔给乳娘去带。”
可恶,好不容易把那只纠缠不休的小狐狸丢给了云翳,谁想到又冒出一个分散沫儿注意力的小东西,还在肚子里就如此妨碍他和沫儿亲热,等以后生出来了还得了!
不行,他越想越觉得有威胁,必须把他一生下来就扔的远远的。
“孟元珩,你有没有搞错,他才两个多月还没成形呢,你就想着把他扔给乳娘了,要是这孩子以后知道他父王如此待他,会有多伤心?”沈千沫抬眼白了他一记,无奈的嗔怪道。
果然,对一个欲求不满又极度幼稚的男人,你是不用指望他会说出什么好话的。
因沈千沫怀有身孕之故,马车一路上行驶的缓慢而平稳。待一行人回到靖州城内,已是夜深人静,月色满天。
太守府内同样也是寂静无声。暗卫们悄无声息惯了,因此一行人入府之时并没有惊动府内其他人,沈千沫让云翳和严漠等人先行下去休息,只是将司徒恭和绿竹叫进了房内。
绿竹虽然早已知道沈千沫还活着的消息,可是见到自家小姐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眼前,还是激动的眼泪直掉,抱着沈千沫哭的泣不成声。
司徒恭见到沈千沫平安归来自然也很是欣喜,素来刻板寡淡的老脸难得挂上了几分喜色。可是沈千沫此时却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和他们叙旧,她拍了拍抽泣不止的绿竹手背,然后便将司徒恭叫至卧房内间。
一名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的男子正安静的躺在床上,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绿竹乍一见,忍不住掩嘴轻叫出声:“小姐,王爷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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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躺在床上似乎已经陷入昏睡的男子,正是孟元珩。
“司徒先生,王爷他的寒毒难道还未曾治愈吗?”沈千沫坐在床沿,握住孟元珩寒凉的手,担忧的问道。
一路在马车上,沈千沫都没有看出孟元珩明显的异常,谁知就在快进入靖州城之时,这家伙忽然全身颤抖,冷汗淋漓,像是剧痛锥心,不多时便陷入了昏迷,着实把沈千沫吓了一跳。
这边司徒恭已经熟门熟路的在孟元珩身上施起了银针,见到沈千沫满脸担忧的样子,安慰她道:“王妃请放心,王爷没事。上次治疗寒毒之时王爷放弃了最后一个疗程,导致余毒暂时还未完全清除,虽然不妨碍正常的运功行走,但是每当月圆之夜,便会剧痛袭身,待属下为王爷施针之后,自会无碍。”
原来如此。当日他也是因为不放心自己,为了早日赶到锦阳关,所以才放弃了最后一个疗程的治疗。
“可是今日并非月圆之夜,难道王爷他是提前发作了吗?”沈千沫转头看向床上薄唇紧抿安静沉睡的男子,感到浓浓的歉疚和心疼。
“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寻找王妃过于劳累之故,王爷这次发病提前了几日,而且发作的比上一次要厉害很多,也是属下思虑不周,未曾及早做好准备,还请王妃恕罪。”司徒恭施针完毕,向沈千沫弓身请罪。
沈千沫摇摇头,“司徒先生说哪儿的话,王爷的身体多亏有司徒先生治疗照看才能恢复的这般理想。今日夜已深了,司徒先生下去休息吧,王爷这里我会看着。”
司徒恭看了一眼沈千沫,拱手说道:“王妃如今的身子也是不比以前,需要多加休息,不如让属下为王妃开几副安胎养身的方子可好?”
“安胎?”绿竹呆呆的重复了司徒恭刚才话中的两个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得回过神来,不由的惊喜交加,抓住沈千沫的手臂,压抑着声音惊呼道:“小姐,你……你有喜了?”
沈千沫拍了拍睁大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绿竹手背,大方的笑了笑,对司徒恭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司徒先生的眼睛,如此就有劳了。绿竹,你随司徒先生下去取药吧。“
绿竹乍闻自家小姐有孕的消息,惊讶过后便是满脸的欣喜,不知不觉间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忙抬起手背擦了擦,照顾沈千沫在床沿坐下,便跟着司徒恭出了房门。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沈千沫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抚上孟元珩棱角分明的清俊睡颜,不觉心中酸涩异常。
她终于知道这个家伙的自卑感是怎么来的了,他定是为自己依旧残破不健康的身体而对她有所抱歉和愧疚,潜意识里又总是存在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所以才会表现出那么强烈的醋意和占有欲。
“阿珩……”指尖摩挲着他脸上苍白的肌肤,沈千沫的眼中满满是对床上男子的心疼。
清晨,沈千沫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微微一愣,昨夜她记得为了不吵醒孟元珩,自己是睡在另一侧的躺椅上的,怎么睁开眼却在他的怀里了。
轻轻一动,身边的男子也立马张开了眼睛。
“沫儿?”一声低沉的轻唤。
对上他修长睫毛下清亮而温柔的眼眸,沈千沫浅浅一笑,“还是很痛吗?”
孟元珩摇摇头,头往下朝她怀里拱了拱,抱住她依旧纤细的腰身,闷声说道:“有你在就不痛。”
其实身体上的痛感他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痛远远比不上他当日眼睁睁看着沈千沫在自己面前掉落山崖,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她的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在他们分离的那些日子,他甚至希望自己身体上的剧痛永远不要消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心底深处那种无边的黑暗和空虚的感觉才会好受一点。
轻轻抚摸着他满头银丝,沈千沫心中苦涩发酸,她柔声说道:“还早,再睡会儿吧。”
“嗯。”怀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沫儿陪我一起睡。”
“好,我陪你。”其实沈千沫何尝不知道,浑身疼痛的情况下他如何能够睡得着?怀中这个男人,也不过是想多贪恋一刻两人静静相拥岁月静好的感觉罢了。
可是对这两个如今靖州城内的主事者来说,哪能事事随心所欲,任性而为?躺了还不到一刻钟,门外便响起了阵阵嘈杂声。
“沈姐姐,沈姐姐……”几声急切的呼喊从门外传来,听上去是个男孩的声音。
“是铁头!”沈千沫想起了这个声音,应该是黎城那个自己曾为他赴雪岭采冰魄草解毒的男孩儿,铁头。
想不到他居然也跟着来了靖州。
一看天色,已是日上三竿。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都未曾好好休息,如今难得相拥而眠,便睡得忘了时辰。
他们昨晚抵达太守府之时,因为夜色已深,再加上孟元珩昏迷不醒,所以便没有惊动旁人,如今得知她平安回来,众人自是要来问候探望。
想到这里,沈千沫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床上,轻拍了几下孟元珩的背,说道:“阿珩,起来吧。”
孟元珩万般不情愿的坐起身,只是脸色阴沉的实在有些吓人。该死!他已经一早便让司徒恭将那只小狐狸抱了去,以为这下总可以清净一会儿,谁曾想还是有人来打扰!
起身后,两人也没有唤人侍候,洗漱完收拾停当便打开了房门。
门外,暖阳初升,日光融融。绿竹和长东一左一右如门神一般,尽心尽责的守卫着房门,严漠带着几名暗卫也是尽忠职守的挡在门口,顺便将一个正在不停踢闹的十余岁小男孩牢牢架着,不让他闯进门内。院中则齐刷刷的站了一堆人,云翳、谢鸣玉、冷傲霜、闻人渊以及孟家军和飞云骑众位将领都在场。
因着上次锦阳关之战,飞云骑在不利的形势下仍然能够大败北狄大军,其中沈千沫居功至伟,这也让她在孟家军和飞云骑中的威望与日俱增。听闻王妃平安回来,还怀了身孕,这天大的喜讯让太守府内一众人等均是喜出望外,天刚亮便来到房门外等候请安了。
可是眼见这都日头高照了,王爷王妃还没出来,众人被铁头这小子一吵嚷,便纷纷三言两语的说话大声了起来。可是在看到自家王爷那黑的能滴出墨来的脸色和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时,众人一下子全都噤声不语,大气都不敢出了。
实在是自从王妃出事以后,王爷的脾气就变得更加莫测难辨,虽然大事上依旧英明神武,杀伐决断,但是性情却没有以前那么随和了。
同样感受到孟元珩浑身紧绷的怒意,沈千沫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朝众人点头示意,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和王爷起晚了,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一下子回过神来,忙齐声拜见道:“属下等见过王爷王妃。”
孟元珩脸色阴郁的盯着眼前一众下属,半晌没出声。沈千沫无奈,只得悄悄拉了拉他的手,这才换来他一声轻哼。
“都起来吧。”
“谢王爷王妃。”众人如获大赦一般。
行完了礼,也确认了王妃平安无恙,没什么事儿的便纷纷告退。众人都心知肚明,知道王爷现在大抵是想要跟久别重逢的王妃多亲近亲近,并不太想见到他们,那么他们当然要识趣一点主动消失了。
院中便只留下云翳、谢鸣玉、冷傲霜几人,还有一个怎么赶也不走的倔脾气铁头。
“表哥,傲霜。”沈千沫盈盈一笑,迎上前去和谢鸣玉冷傲霜两人打招呼。久未和他二人见面,此时乍一见到,顿有感概万千。见他二人牵手相携,默契有加,显然感情已是极为深厚,这也让她宽慰不已。
“沫儿。”
“千沫。”
谢鸣玉和冷傲霜齐声唤着沈千沫的名字,激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原本以为再也无法相见的亲人此时却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这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让紧紧抓着沈千沫双手的冷傲霜也一改素日里冷若冰霜的表情,动容之下泪水忍不住打湿了眼眶。
“外祖父和舅父舅母他们可安好?”沈千沫眼中也隐隐泛起雾气,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朝谢鸣玉微笑问道。
谢鸣玉温文儒雅,浅笑点头。“他们都很好,前些日子表哥已将你还在人世的消息带到苏州,他们得知以后也是安心许多,父亲还说要亲自来靖州一趟,想必此时已经动身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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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月居士要来靖州吗?沈千沫心里一喜。
谢家是当今文人之首,璧山书院名扬天下,缥缈先生更是当世鸿儒,若是能够得到谢家的支持,对煊王府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助力。可是以煊王府如今的状况,大晟朝廷会不会借机对谢家降罪?
虽然她只是借用了原主的身体,与谢家其实并无关系,可是谢家人对她真心爱护,她内心深处早已把他们视作了自己的亲人。
沈千沫担忧的问道:“表哥,是不是朝廷为难谢家了?”
“沫儿放心。”谢鸣玉清朗儒雅的俊脸不变,只是微微浅笑,“凭璧山书院和祖父的声望,朝廷暂时还不敢把谢家怎么样。”
沈千沫点点头。的确,孟天珝登基时日不久,对近年来逐渐重文轻武的大晟朝来说,他应该还不至于傻到去招惹天下文人之首的谢家。
“沈姐姐……”一旁的铁头见沈千沫总是与谢鸣玉说着话,没有注意到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快步朝沈千沫跑去,想要冲进她的怀里。
铁头虽然只有十余岁,可也知道沈千沫当日会掉下悬崖是为了替他解毒,所以他这条命可以说是沈千沫所救。他年纪尚小,表达感情自然极为直接,此时见到救命恩人,欣喜若狂之下便不管不顾的想要扑上去对沈千沫表达欢喜之情。
可是还没等他触到沈千沫的衣角,却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的被人一把拎起。
“沈姐姐……”铁头在半空中扑腾着双脚,带着哭腔对沈千沫叫喊道。
“阿珩,你干什么,快放他下来。”沈千沫嗔怒的看了孟元珩一眼,忙出声道。
见沈千沫生气,孟元珩抿了抿唇,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把这个莽撞的小子甩出去的动作,万般不情愿的松了手,只是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就那样拎在半空被放了手,沈千沫正担心铁头会不会摔个四脚朝天,谁知这孩子却身姿灵活的顺势翻了个跟斗,落在地上时虽然踉跄了一下,随即便稳稳站住。
沈千沫与云翳对视了一眼,瞧见云翳的眼中也露出几分赞赏。看来这些日子他死皮赖脸的缠着云翳学功夫,还是有些成效的。
铁头落地之后,一张小脸愤怒的瞪视着孟元珩,转头对上沈千沫时却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色,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硬是不让它掉下来。
“沈姐姐,铁头求你不要赶我走。铁头没有亲人,也无家可归,沈姐姐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在得知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活着的消息之后,铁头便暗自发誓,一定要学好武功,这一生都跟在沈千沫身边保护她,为她卖命。
可是这个可恶的煊王爷却总是要赶他走,要不是他脸皮够厚,百折不挠,怕是早已被赶出靖州城了。
沈千沫低头看着这个才只到自己腋下的孩子。虽然他说自己今年已有十二岁,不过大概是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个子显然比一般同龄的孩子要瘦小很多,倒是清秀的眉眼之间已隐隐可见几分刚毅倔强。
这样的神色无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轻摸了一下他的头,沈千沫柔声说道:“铁头放心,姐姐不会赶你走的,你若是喜欢大可以留在这里,以后就改名叫……墨心吧,好不好?”
墨心这个名字她曾经用过,她与孟元珩初次相见之时,正是以墨心的身份。那时她当街验尸被陆子卿怀疑,而他及时出面替她解围。
转头看向身边男子,接收到他注视自己温柔如水的眼神,她微微一笑。
她知道孟元珩对铁头心有芥蒂,是因为他把她坠崖的一部分原因归咎在了铁头身上,所以她特意将墨心这个名字搬了出来,只希望他能放下心中怨念,日后对铁头好一点。
轻哼了一声,孟元珩神色不善的看了铁头一眼,倒是也没反对沈千沫的意思。
云翳上前拍了一记铁头的肩膀,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高兴傻了,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过王爷王妃!”
按照大晟朝惯例,若是给某人赐名,就是答应将此人收归己用之意。从此刻起这个愣小子就是煊王府的人了。
铁头被云翳大力一拍,单薄的小身板震了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忙像模像样的跪在地上,对孟元珩和沈千沫二人拜见道:“墨心见过王爷,王妃。”
见他年纪虽小,做事却已有些分寸,沈千沫也很是欣慰,吩咐绿竹将他带下去先行安置。
孟元珩扫了一眼还留在原地的几个,沉声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云翳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他还真有事儿禀报。
“王爷,据探子来报,朝廷得知千沫还活着的消息,已经决定派人前来靖州,相信过不了几日便会到达,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下?”
提起朝廷,孟元珩神色愈加阴沉,冷哼一声道:“孟天珝也就这点本事,本王就在靖州城等着,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按照原定安排,不必理会。”
云翳耸耸肩,表示无话可说了。
严漠上前道:“启禀王爷王妃,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该如何处置?”
说到楼新月,沈千沫自然记得昨天为什么留了她一命,抬头看了一眼满脸阴沉之色的孟元珩,她对严漠说道:“等会儿我和王爷一起去见见她。”
太守府地牢,阴冷而肮脏。楼新月蜷缩在墙角,眼神呆滞,面无血色,已全然不见了以往的明艳动人。为免她失血过多死去,被沈千沫挑断手筋的那只手腕已做了简单包扎,不过也只能无力的挂在身上,已经无法自由活动。
仅仅只是在地牢呆了一个晚上,就让她觉得度日如年,难以忍受。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楼新月呆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朝门外看去,只见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相携走进地牢的两人犹如一对璧人,看起来是这般赏心悦目,顿时便让这昏暗的地牢增色不少。
换下了昨日的粗布衣衫,此时的沈千沫已经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素雅锦衣,衣领配以白色貂毛,外面披了一件石榴红缎面披风,整个人看上去安静闲适淡雅从容。而站在她身侧紧揽着她纤腰的男子,尽管一身玄衣,满头华发,却更显清冷如玉,气势凌人,眼神冷漠利如刀刃,王者之气显露无疑。
一直以来楼新月都自恃美貌,因而从未将沈千沫放在眼里,可是此刻,沈千沫眉目之间的那抹淡然自若却深深灼痛了她的眼睛,嫉妒和怨恨犹如一把利锥,狠狠的刺在她心上,让她心如刀绞。
身后,狱卒搬来两把软垫椅子放在牢房门外,孟元珩替沈千沫解下肩上披风,小心的照顾她坐下,然后自己紧挨着坐在她身边。又有狱卒殷勤的奉上茶水,孟元珩皱了皱眉,将沈千沫手中茶杯取下,放到旁边桌上。
地牢显然不是一个喝茶的好地方。
云翳忍不住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孟元珩,你这妻奴的角色扮演的真是淋漓尽致,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沈千沫朝牢房内的楼新月淡淡一笑。“楼姑娘,你考虑的如何?”
怨毒的眼神射向眼前的女子,楼新月哑着声音说道:“你们既然来了,定是也想知道七年前的真相,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哼,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还敢跟本王提条件!”孟元珩脸色一变,正待发作,手却被沈千沫抓住。
沈千沫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转头对楼新月说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我要活着回到北狄。”楼新月咬着牙,恨恨说道。只要活着,日后总有报仇的机会。
孟元珩一声不屑的冷哼,并未多言。沈千沫却是点了点头,说道:“楼姑娘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只是我们又如何判断你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呢?”
“我自然是有证据证明我所言句句是真。”楼新月语气很是肯定。
沈千沫细细查看了一番楼新月的细微动作和表情,确定她不像是在随口胡诌,淡淡说道:“好,我可以保证让楼姑娘活着回到北狄,只要你能让我们相信你所言确实是真。七年前造成鬼怒川那件惨案的凶手……到底是谁?”
楼新月怨毒的看向沈千沫,又将视线移至一旁的孟元珩身上,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似带了几分讥诮之意,缓缓说道:“凶手……就是煊王的亲生父亲,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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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州城,太守府后院花园。
虽已是深冬,可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射下来,还是让人感到舒服惬意。
沈千沫倚坐在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正在悠闲的翻看书卷。孟元珩紧挨着坐于一旁,斜靠椅背,将头埋在沈千沫肩膀处闭目养神,看上去极为慵懒随意。
感受到身边男子难得轻松不再紧绷的模样,沈千沫侧头浅浅一笑,一手握着书卷,一手腾出来搭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
云翳大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温馨而宁静的一幕。看到孟元珩平静安然的睡颜,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打扰这两人的安宁。
五日前的太守府地牢内,当楼新月那个女人说出鬼怒川一事的真相之时,所有人都是震惊万分,难以置信。
可是事实却不由得他们不信,因为楼新月身上居然藏着明德帝的一道密诏,那是一道下令秘密毒杀先煊王孟朗青的手谕。
云翳真是难以想像,作为当事人的孟元珩,要如何去面对这样残酷的一个事实。
他们查了七年,查到了无极教,查到了无影门,查到了孟天珝,可是却独独没有查到明德帝身上,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往这条线索去查。
谁会想到,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明德帝竟然会为了一己私欲而置这么多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只是为了要暗中夺取前任煊王孟朗青的兵权,削弱煊王府的势力。
而对孟元珩来说,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一直把他视为己出的父王,害死了十万跟他出生入死的孟家军将士,还害的他身中奇毒双腿残废差点成为废人,七年来每个月都要承受锥心之苦。这样狗血而又残忍的事实,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是难以接受。
幸好,他身边有这样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可以陪伴他,安慰他,否则,云翳真是无法想像,凭孟元珩现在无所顾忌的性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此刻,他是真的不忍心打破眼前这温馨美好的一幕,可是这件事情他又不得不进来禀报,一时之间素来潇洒不羁的云翳竟然在门口站了半晌,有些不知所措。
沈千沫抬眼看到云翳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模样,淡淡一笑,朝他说道:“云翳可是有事禀报,进来说话吧。”
云翳干笑了几声,抬脚迈进门槛,走近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靠在沈千沫肩上兀自闭目养神的孟元珩,见他还是保持着这副懒懒的姿势,听见自己走近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沈千沫注意到云翳的嘴角有几下轻微的抽搐,不由得莞尔一笑,放下手中书卷,替孟元珩细心拢了拢盖在肩上的一件天青色外衫,朝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孟元珩似乎很是满意沈千沫的这一动作,脸颊在她肩头蹭了蹭,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一些。
云翳看了一眼明显没睡着但是却懒得睁眼的孟元珩,心里暗自唾弃了一下,低声说道:“千沫,朝廷派来的人到了。“
沈千沫挑挑眉,倒是有些意料之外。“这么快,来的都有谁?”
云翳咧嘴无声一笑,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纹丝不动闭眼假寐的孟元珩,语气隐隐带了几分兴味。“七王爷孟天琰,吏部尚书柳文笙,还有……”,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武威将军风泽。”
说完,云翳不出意外的看到孟元珩的睫毛动了动。他暗自不齿的笑了一声。孟元珩,任你再如何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听见这个名字就破功了吧。
孟元珩却在此时睁开眼睛,朝云翳投去了短暂的一瞥。这一瞥带着浓浓的威胁,让云翳心中警铃大作,直觉感到了危险,于是立马收起了脸上古怪的神色,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想不到孟天珝还挺看得起我们。”皇室,文臣,武将,朝廷重臣面面俱到。沈千沫笑了笑,侧头看了一眼身边重又闭上眼睛的男子,轻声说道:“阿珩,你看呢?”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孟天珝一边倒的在下圣旨,斥责孟元珩谋反叛国,大逆不道,而煊王府对此并未做任何回应,更没有明目张胆的宣称自己已经造反。如今孟天珝大概是想通了,或者说是他费尽心机筹划多时的四国联军并不顺利,他又担心煊王府会在此时出来搅局,到时朝廷的局势就更加不利。
自孟天珝登基之后,大晟边境越来越不太平,西南、东北、东南等地,小规模的战争时常爆发,因此孟天珝这个新帝做的并不轻松。反而是孟元珩占据的西北,由于周边邻国忌惮煊王府的实力,均不敢轻易来犯。因此,自从孟家军进驻西北各城之后,这里反倒成了一块难得的安宁之所。也因为如此,不论其他人对煊王府的评价如何,至少在西北,百姓对煊王府的拥戴已日渐深厚。
对普通百姓来说,生逢乱世,谁能给他们安居乐业的生活,谁就值得他们拥护爱戴。
这孟天珝大概是觉得孟元珩不会轻易和朝廷翻脸,所以才想到利用沈千沫生还的机会,派人来靖州城慰问,一则是为了试探孟元珩对朝廷的态度,二则也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表现他的宽厚,为大晟朝廷挽回一点颜面。
听见沈千沫问他,孟元珩终于坐起身来,不过还是习惯性的揽着沈千沫的肩膀,朝云翳淡淡问道:“本王前些日子让你拟定西北各处任命官员的名单,你拟好了没有?”
云翳点头。“已经拟好,昨日已放在你书桌上。”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暗自抓狂。
自从千沫回来之后,王爷你进过书房几趟?以前千沫不在时的工作狂王爷让人担心,可是现在懒得不成样子的王爷更加糟糕。云翳想起书桌上那堆得小山一样的文件案卷,眼前就一片昏暗。
“嗯,那就定在今日颁布吧。还有,新府邸建的如何了?”孟元珩说着,又将头靠在了沈千沫肩上。
云翳心知肚明,孟元珩此举摆明了就是在向朝廷挑衅。他咧开嘴角笑道:“早就准备好了。那府邸本是靖州城首富所有,后来首富举家搬迁了,经过一番改建后,虽然比不上盛京的煊王府气势恢宏,倒也算过得去,而且还正好处在城中心。”
其实这些事儿早在找到沈千沫之前,便已经有人着手在办了,只是一天没有找到沈千沫,他们谁也没敢拿这些琐事去烦孟元珩。
“很好。”孟元珩点头道:“让人尽快收拾妥当。”
他和沫儿的婚礼就在那座新府邸内举办。
云翳笑说道:“沐管家这些日子拼着老命在忙活呢,放心,府邸内上上下下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良辰吉日一到,您二位过去拜堂成亲呢。不过,府邸的匾额还请王爷定夺才好。”
如今孟元珩的爵位已经被孟天珝下旨褫夺,他们也不知这府邸该叫什么,干脆让他自己题了。
孟元珩想都没想,淡淡说道:“还是叫煊王府。”
云翳挑挑眉。看孟元珩毫不在意的模样,显然是根本没将孟天珝褫夺了他爵位之事放在心上。
“那这几位朝廷来使该如何安排?”见孟元珩靠着沈千沫的肩膀,闭上眼不再理会他,把个云翳气得直咬牙,只能转而看向沈千沫,沉吟着问道。
沈千沫无奈的笑了笑,对云翳说道:“让他们先稍候片刻,我和王爷马上过去。”
云翳告辞离去,沈千沫微微侧头看向身边靠在自己肩头闭目假寐的男子,不由轻声叹息。
自从得知鬼怒川一事的真相,这几日以来他没有一刻安眠过。七年的隐忍,七年的查探,谁知最终换来的真相却是如此残酷和不堪,他心中的伤痛可想而知。
楼新月曾是明德帝最宠爱的妃子,她手上那道密诏应该不会有假。
现在想来,当时楼新月跳崖失踪后,明德帝勃然大怒,将整个后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明着是搜查五石散,其实是在找那道密诏吗?
也难怪他如此紧张。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怕是他当时的皇位都坐不稳。
楼新月当日偷出那道密诏,原本是想用它接近孟元珩,可是后来被孟元珩对她全然无情的态度所伤,绝望之下愤而跳崖,密诏便一直藏在她身上。不过这次她倒是多亏有了这道密诏,才得以活命。
不错,孟元珩并未食言,他没有杀她,也让她活着回到了北狄,不过离开地牢之前却毫不犹豫的下令挑断了她两根脚筋,作为她当初在贺府地牢意欲打断沈千沫两条腿的回报。
所以,楼新月是被抬着回到北狄的,而且下半辈子她都不能再走路了。
孟天珝派孟天琰等人来靖州的意图显而易见,而刚才孟元珩所做的两个决定,显然也已经表明了他对朝廷的态度。
煊王府,已经不可能再回归大晟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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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花厅内,绿竹领着几个小丫头殷勤的上着茶水。云翳悠闲自得的坐在左侧位子上,俊逸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客气的笑意。然而坐在他对面的三人,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孟天琰自孟天珝继位之后,也从七皇子上升到了七王爷,不过孟天珝却始终没有给他封号,一直让他无所事事的做着闲散王爷,所以大家也只能称呼他一声“七王爷”。好在孟天琰本就游手好闲惯了,做个闲散王爷倒正合她意,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任天下局势如何风起云涌,他在京中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闲适随意。
想不到这次要派人来西北试探孟元珩了,孟天珝却像是福至心灵似的,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皇弟了。西北本就是苦寒之地,一路上风尘仆仆,黄沙漫天,再加上舟车劳顿,疲累不堪,孟天琰千里迢迢的赶来靖州,心里却早已暗暗将自己这个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的三皇兄骂了个酣畅淋漓。
煊王府和大晟朝廷的关系早在孟元珩下令屠杀那几万名朝廷军队之后便一直剑拔弩张,处于对峙状态。如今照这西北的形势看来,孟元珩显然已将这块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那些唾骂孟元珩残暴嗜杀屠戮生灵的骂名,或许也只有在盛京才到处流传,至少他在西北一路所见所闻下来,这里的百姓对煊王府反而甚是拥戴和称道。
自己这个三皇兄心狠手辣,疑心病又重,他忍不住怀疑,孟天珝将自己派来靖州的目的,是不是想借着孟元珩的手除掉自己,顺便还可以再给煊王府抹一把黑。
只是这孟元珩也未免太目中无人。进城之时只派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西北官员草草来迎接他们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在这太守府已经快候了将近两个时辰,除了几个面无表情的护卫和丫鬟招待他们之外,就是眼前这个笑嘻嘻的白衣公子坐在这里陪他们几个纯喝茶了。
据说这个白衣公子还只是个江湖中人!孟元珩这么做,明显就是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孟天琰心中虽有怒意,却碍于形势,只能隐忍不发。
而风泽自进入靖州城后便一直紧绷着脸,一言未发。不过他的皮肤本就比较黑,五官又是冷硬深刻,由于常年征战,面容已经习惯性的肃然刻板,因此旁人也未看出明显异常。在场众人,恐怕也只有云翳能够读懂这个高大威武的武威将军眼底那抹深沉的伤痛了。
云翳了然一笑,吩咐绿竹再次添茶,然后有些抱歉的说道:“真是对不住,王妃刚刚历劫归来,又怀了身孕,身体比较虚弱,王爷心系王妃身体,因此一时无暇出来见客,还请各位稍候。”
话音一落,云翳不出所料的看到风泽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杯中刚刚加满的茶水溢出些许,流淌到他手上。然而风泽像是全然没有感觉自己的手被热茶烫到,只是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指节根根泛白,似在极力压制着自己想要捏碎手中茶杯的冲动。
孟天琰听了云翳的话,脸色变得愈加难看。云翳说的委婉,但是言下之意却是非常明显。王爷正忙着陪他的王妃呢,所以没空来见你们。
他冷冷哼了一声,却碍于身份,也只能强自忍耐。这里显然已经是孟元珩的地盘,自己就算是再生气还能怎样?难道学泼妇在这里骂街不成?
不过显然吏部尚书柳文笙没有孟天琰那么好的自制力,火爆脾气的他再也坐不住了,跳起来高声叫骂道:“放肆,煊王简直太放肆了,七王爷已经在这里久候多时,他还不出来行礼,看来皇上说他大逆不道果然没有说错!他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规矩?”
“大逆不道?本王怎么记得皇上说的是谋逆叛国?云翳,是不是?”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意味。
柳文笙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对璧人从门外相携走近。
男子一身月白色锦袍,长身玉立,高瘦挺直,黑发简单束起,随意披于肩后,面容清冷,五官俊美。被他长臂轻揽的女子则是一身淡青色衣衫,款式虽简单却极为典雅大方,领口的白色貂毛恰如其分的衬托出她白皙细腻的肌肤和温婉清丽的面容,看上去让人无比舒适和安心,眉眼之间那份淡然自若和自信从容,让人觉得就算是世间任何绝色的女子在她面前都不过尔尔。
女子神情浅淡,眉眼却透着温和,而身旁的男子却是气势凌厉,一双利眸似笑非笑的射向柳文笙,充斥着丝丝寒意,让柳文笙不禁打了个冷颤。
厅内的护卫和丫鬟见到孟元珩和沈千沫二人,均向他二人行礼。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都起来吧。”这次,孟元珩倒是说的爽快。
孟天琰等人见到久未谋面的孟元珩,微微一愣。不是听说煊王为了煊王妃一夜白头了吗,可是他的头发不是明明和以前一样黑么?
云翳乍一见到孟元珩这副样子,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
这家伙怎么想到把头发染成黑色了?
视线掠过坐于对面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千沫看的风泽,云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跟情敌见面,自然是要先将自己好好拾掇一番,以最完美的状态出来见他。难怪这两人迟迟不出来,把他们几个晾了这么久。
接收到孟元珩警告的眼神,云翳忙收起自己看好戏的表情,十分默契的接上他刚才的话,笑说道:“回王爷话,皇上的圣旨的确是这么说的。”
柳文笙被两人一番嘲弄之下,有些恼羞成怒,抬高音量怒喊道:“大胆孟元珩,皇上早已将你削爵罢权,如今见了七王爷还不行礼?”
孟元珩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脸玩味的看着虚张声势的柳文笙。
行礼?是想让他对孟天琰行礼?
在柳文笙这样传统而八股的文官眼里,孟元珩既然已被削了爵位,就是成了庶人,按理是要向他们行礼。
可是显然他这番说教搞错了对象。孟元珩嘴角勾了勾,连嘲弄都不屑给予,只是揽着身边女子的肩膀在厅中首座坐下,随后抬眼冷冽的扫过柳文笙,淡淡说道:“柳尚书小声一点,若是吓到了本王的爱妃和世子……后果你承担不起。”
被孟元珩冷冽的目光一扫,柳文笙无端便想起了被眼前这个男子下令斩杀的几万名将士,他不禁再次打了个寒战,刚才冒出的火气瞬间被扼杀的无影无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甚是丰富多彩。
见场面有些失控,孟天琰不禁暗骂柳文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惹恼了孟元珩,他一怒之下破罐子破摔,他们都别想活着回去了。
可是既然奉旨来到靖州,有些话他虽然不想说,也还是要向孟元珩传达到的。脸色僵硬的干笑了一声,孟天琰喝退了柳文笙,对坐在上首的两人说道:“煊王出征已有多时,如今黎城早已收复,锦阳关危机也已解除,这西北毕竟是苦寒之地,土地贫瘠,气候也不好,煊王何不早日班师回朝,也免得煊王妃和小世子在这里受苦?”
“班师回朝?”孟元珩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抬眉看向孟天琰,不由的嗤笑出声。云翳在一旁也发出了几声轻笑。
孟天珝都已经下旨将他削了爵位,罢了兵权,还宣告整个天下斥责他谋反叛国,大逆不道,可是现在居然让他班师回朝?
到底是孟天琰的脑子有问题还是孟天珝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他们认为是他孟元珩的脑子有问题?
孟天琰自然知道孟元珩心里在想什么,他勉力维持着面上轻松自在的笑容,心里却将孟天珝狠狠的骂了无数遍。
人得病有药可治,可是这人傻还真是无药可救。他也真是服了自己这个三皇兄,居然想得出“班师回朝”这个借口,还该死的派自己来传达。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来受辱么?
柳文笙被孟元珩刚才一恐吓,已经轻易不敢开口说话,风泽是一贯的沉默不语,到现在都没有说过只言片字,孟天琰虽心中恼怒,可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大厅里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沈千沫神色淡然,沉静的目光一一扫过厅内众人,然后缓缓开口道:“七王爷,柳尚书,风将军,几位千里迢迢赶来靖州,长途奔波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不如先行下去休息。接风晚宴已经备好,各位有什么事不如晚上再谈?”
孟天琰正在进退两难,听见沈千沫这番话自然是求之不得,忙顺着台阶而下,笑道:“煊王妃说的是。”
沈千沫既然这么说了,孟元珩也不再多纠缠,只是关切的看向沈千沫,问道:“沫儿可是累了?那我们先回去吧。”说完也不管厅内还有客人在,扶起沈千沫便揽着她扬长而去。
沈千沫被他揽着肩膀往外走,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孟元珩自是会意,虽万般不情愿,也只得轻哼一声,朝门外走去的脚步不停,不过好歹丢下了一句让云翳好好招待客人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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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晚宴安排在靖州城新建好的煊王府内。
煊王府坐落于靖州城东南,位于城中主干道上,虽然比不上盛京的煊王府气势恢宏,占地庞大,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改建却也是颇具规模,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尽显西北之地的简朴和豪迈,飞檐拱角气势凌厉,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朱漆大门上,简简单单“煊王府”三个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孟天琰一行人在几名侍卫的带领下,一路从太守府走到煊王府,待看清门口匾额上这三个飞龙走凤的大字,均是面色微变,青白交加。
就算皇上已经下旨褫夺了孟元珩煊王的封号和爵位,可是那又如何?他孟元珩懒得想别的称号,照样自称煊王,你又能把他怎样?在西北,或许这圣旨对他们来说就如草纸一般,根本没人来理会。
与之前他们到达靖州城时只有寥寥几人前来迎接不同,今晚的接风宴却是人头济济,格外隆重,各种文官武将齐齐而坐,挤满了整个王府宴客厅。孟天琰和柳文笙见此,脸色愈加难看的紧,只有风泽还是一贯的情绪低沉,默然不语,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座之后便喝起了闷酒,也不去理会周围众人的纷乱吵嚷。
忽然吵嚷声骤停,厅内顿时安静下来。风泽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的男子揽着一名美丽温婉淡然自若的青衣女子缓缓走进大厅,男子气势卓然,女子雍容大方,一白一青两道人影并肩而行,看上去是那样的和谐自然。
可是这在旁人眼中无比和谐自然的一幕,却犹如一根利刺,狠狠的刺入了风泽的心脏,让他本就低沉的心瞬间揪紧,疼痛万分,握着酒杯的手猛然间加大了力道,杯中酒荡漾起圈圈波澜。好在酒杯是纯银打造,否则难保不会被他一下捏碎。
千沫……久别重见,他在心底深处溢出一声轻呼,有着满腹思念和喜悦,然而更多的则是无边的酸涩和哀伤。
孟元珩揽着沈千沫缓缓走过大厅,布上几步台阶,小心的扶她落座,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主座上的这把椅子是按照孟元珩的要求特制而成,长度是普通椅子的两倍,就像是两把椅子紧挨着,不过却没有中间的扶手相隔,其实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软垫长沙发。
沈千沫看向身边紧挨着她坐下抓住她手不放的男子,也只能无奈一笑。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是越发显得慵懒和粘人了,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还总是喜欢靠在自己肩头,怪不得这椅子要设计成这样了。
想当初沈千沫看到这沙发之时,也叹服于孟元珩这家伙学以致用的能力还真是强的很。她也不过是在两人闲聊时随口那么一提,他倒是句句记在心上。
看他头一低又要靠下来,沈千沫适时给了他一记白眼。
在众将士和这么多文武官员面前,拜托你保持一下王爷英明神武的样子好吗?
孟元珩不以为意的挑挑眉,不过倒也没忤逆沈千沫的意思,腰背挺直的坐好之后,平静淡然的目光扫向底下众人时,又恢复了平日清冷淡漠的形象。
坐在底下的武官都是孟家军和飞云骑出身,自攻下正阳关外五州十八城之后,便一直被调派各城驻守,因此已经许久未曾见到王爷王妃了,今晚难得一见,自是格外激动,虽然讶异王爷的头发怎么忽然又变黑了,不过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纠结这样的问题,纷纷跪下行礼,齐声高呼:“属下等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受武将们的感召,另一边的文官们也纷纷起身参拜。“属下等参见王爷王妃,恭喜王妃平安归来!”
孟元珩显然此时心情还不错,一挥手淡淡说道:“诸位免礼,都入座吧。”
“谢王爷,王妃。”众人齐声道谢之后纷纷入座。
孟元珩端起面前酒杯,神色浅淡,朝着孟天琰所在的方向说道:“今晚是本王特意为从盛京远道而来的七王爷一行所办的接风宴,本王在这里先敬七王爷、柳尚书和风将军一杯。”
话说的虽然客气,可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热络客气之意,只是草草的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孟元珩冷不丁的表现出如此彬彬有礼的举动,把孟天琰吓了一跳,刚要起身回敬,见此情景脸色变了变,尴尬的悬着屁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暗自恼怒了片刻,也只能咬牙出声说道:“多谢煊王款待。”
说罢,一仰头狠狠的将杯中酒灌入口中。
柳文笙和风泽见孟天琰如此,自然也只能虚应了一声,饮尽杯中酒。
孟元珩敬完这一杯,便再不去理会孟天琰三人,转头温柔的看了沈千沫一眼。沈千沫自然会意,朝他轻轻点头,两人同时端起酒杯。孟元珩稍稍提高音量,对下面众人说道:“本王和王妃敬诸位一杯,大家随意,不必拘礼。”
“多谢王爷,王妃。”底下一片异口同声的道谢声。
一轮酒下来,厅内原本沉闷的气氛便松弛了一些。武将们都是孟家军和飞云骑的人,性子豪爽,平时与孟元珩又较为相熟,因此几杯酒下肚之后便推杯过盏,气氛热烈了起来。而对面的文官相对来说就显得拘束了些。
这些人都是最近才从西北各地挑选出来的,对有喜怒无常杀伐果断之称的煊王本就存着惧怕心理,临时接到通知受邀参加今晚的接风宴,也不知煊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个个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言,更不要说高声喧哗了。
孟元珩淡淡的眸光扫视过底下众人,随手将放在案上的一本册子朝云翳所坐的方向扔去。
“云翳,你来念。”
“是,王爷。”云翳一跃而起,抬手稳稳接住,摊开册子,清朗的声音便在宽敞的大厅响起。
“今将西北正阳关以外,靖州、雲州、兖州、幽州、崇州共五州十八城的官员任命如下:命乔远为靖州太守,命吕蒙为雲州太守,命魏封严为兖州太守,命……”
冗长的一串任命名单自云翳口中朗朗而出,底下被他叫到名字的人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均是面露喜色。此刻,他们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邀参加晚宴了。
那些孟家军的将士也是格外兴奋。只因孟家军攻占西北五州十八城之后,原来的那些州郡官员逃的逃,撤的撤,因此城中日常事务只能暂时由那些武将们代理。可是对于那些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来说,你让他上马杀敌没问题,可是你让他坐在书房里批阅案卷,那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如今听到自家王爷终于想到给各城任命文官了,一个个的别提多高兴。待云翳念完冗长的任命名单,他们纷纷高声叫嚷起来:“王爷英明,王爷英明。”
而那些被叫到名字的文官也是全都再次离席,跪在地上,向孟元珩高声致谢。
然而孟天琰却是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要不是他素来心性恬淡,教养良好,此时还真是坐不下去了。旁边暴脾气又脸皮薄的柳文笙已经是急怒攻心,一张白面灰须的老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就连一直沉默不语只顾闷声喝酒的风泽也不禁抬眼看了上首那对璧人一眼,深沉的眼底闪过一抹恍然之后沉痛的的哀伤。
这哪里是什么接风宴,分明就是孟元珩对大晟朝廷明明白白的挑衅!他故意选择在今晚这样的场合任命这批官员,相当于是给了朝廷一记响亮的耳光。
孟天珝还想让他“班师回朝”,那绝对是做梦!
这场所谓的接风宴便在西北一众文武官员的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和孟天琰等人的无比尴尬如坐针毡中结束。而本应负责招待客人的两个主人却在孟元珩淡淡的丢下一句“王妃怀有身孕,需要多加休息,本王和王妃先行退席,诸位随意”的话语之后,便早早离席,不见了踪影。
今夜月朗星稀,天色干净,连风声都小了很多,是西北的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王府后院屋顶上,与大厅内的喧闹一比,这里显得格外寂静冷清。一白一青两个身影相依而坐,月光如练,静静的洒在两人身上,看起来是那样温馨而美好。
“阿珩,去苏州和盛京接人的暗卫出发已有两日了吧?”沈千沫靠在孟元珩肩头,轻声问道。
“嗯,暗卫脚程快的很,一定能在我们婚礼之前把人接到这里。”孟元珩嗓音低沉的回应。
沈千沫点点头,对于煊王府暗卫的办事能力,她从来都不怀疑。
“听表哥说,舅父已经在来靖州的路上了,昨日清岚传来消息,义父也已经从荒城出发。等过段日子外祖父他们到了之后,就全部留在靖州不走了。煊王府马上又会变得热闹起来。”
“沫儿,你会怪我吗?”孟元珩坐起身,清俊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她,似乎隐隐带着一丝不安。
他和她都知道,经过今晚的接风宴这么一出,煊王府和大晟朝廷算是彻底闹翻了。接下来孟天珝不知会如何对付煊王府,所以他才早早的便让暗卫出发,将沈千沫的家人和留在王府的那些人都秘密接来靖州,免得遭了孟天珝的毒手。
“说什么傻话,你能考虑的这样周到,我高兴还来不及。”沈千沫抓住他一只胳膊,轻靠在他肩头,“不过对孟天琰他们,你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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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朝廷来人,孟元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着声音说道:“谅他们几个在西北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明日再看看他们怎么说吧。哼,孟天珝是把本王当傻子吗,现在来劝本王班师回朝!”
要是孟天珝认为他会为了煊王府世代忠烈的虚名而对朝廷妥协,继而任大晟皇室宰割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他绝对不会让父王和十万孟家军将士的性命白白牺牲!
如今他留在西北,或许天下各方势力为了维持那点微妙的制衡,轻易还不会对西北出手,可是如果他回到盛京,等着他和孟家军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惜,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死,他还要跟沫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千沫轻叹一声,“孟天珝要是聪明的话,就不应该再来招惹煊王府。”
“可惜,照本王看来,他显然不够聪明。”在月色清辉的照映下,孟元珩眼眸中寒光乍现。
沈千沫对周围的环境和气氛是何等敏感,感受到身边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意,她执起他双手放在自己腿上,轻声说道:“阿珩,我们回房去可好?”
“沫儿可是冷了?”孟元珩解下身上月白色的外衫披在沈千沫身上,起身将她打横抱起,足尖轻点,便从屋顶一跃而下。
刚落地,长东鬼魅般的身影便无声无息的闪了出来。
“主子,风将军求见王妃。”平平的语调,毫无起伏。
孟元珩听了,脸色一黑,毫不犹豫的沉声说道:“不见。”
风泽此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在煊王府明目张胆的来找沫儿。
“慢着!”见长东身形晃动就要消失,沈千沫忙出声阻止,然后对孟元珩说道,“阿珩,我要去见见风泽,有些事情我得跟他说清楚。”
风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且因为他与袁烈长相极为相似的缘故,她对风泽的感觉特别亲切友好。她知道风泽喜欢自己,而且用情颇深,而且从他刚才见到自己的反应来看,显然他对自己还是没有放下。可是此生她已经注定无法给他回应,所以趁此机会和风泽说清楚也好。
“本王不准。”孟元珩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他怎么可能答应让沈千沫单独去见风泽。风泽这两个字一直是横在他心中的刺。同为男人,他当然看得出风泽对沈千沫用情有多深,而根据他对沈千沫的了解,他也看得出沈千沫对风泽的感觉与对其他人不同。只因为千年之后那个叫袁烈的男人,沫儿与风泽之间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他,真的非常嫉妒这样的联系。
“阿珩,你要讲理。”感觉到他身上瞬间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沈千沫很是无奈的低声说道。这家伙每次心情欠佳的时候,就开始对她自称本王。
自打数日前从太守府地牢出来之后,这家伙对自己的独占欲就越来越强烈,简直恨不得在她院门外挂一块“生人勿进”的牌子,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别来找她。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对自己的独占欲表现的如此强烈,正表明了楼新月当日所说的真相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她何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能够与他不理尘世各种纷扰,携手同看云卷云舒。可是他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又处在了这样一个位子上,怎么可能扔下一切不管呢?
听了沈千沫的话,孟元珩脸色更加阴郁。他一言不发的死死盯了沈千沫半晌,然后猛地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里,冷声说道:“本王就是不许沫儿你去见他,就算本王不讲理,沫儿也不准嫌弃本王。”
察觉到孟元珩身上传来一丝冰冷孤寂的味道,沈千沫抬头,看到他茫然中又带着决绝的神色,知道他心底深处那种隐藏的不安又开始蔓延,不禁心中一疼,忙安抚的抱了抱他,抬手替他将几缕垂下的黑色发丝拂到肩后,柔声说道:“阿珩,我永远不会嫌弃你,要不我们一起去见他,好不好?”
感受到沈千沫对自己的柔情,孟元珩将眼前女子揽入怀中,深深地吸了口气。鼻中传来熟悉而又清幽的馨香,让他原本阴冷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就是喜欢沫儿什么都依着他,顺着他的模样。
眼中的阴郁之色渐渐褪去,他看着沈千沫的眼神重又恢复了温暖和宠溺,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风泽静静的坐在王府偏厅内,无意识的转动着旁边几案上的一只白玉茶杯。杯中斟满茶水,却已无热气,显然这杯茶他一口未喝。
厅内的光线很是亮堂,家具摆设尽收眼内,一览无余。据说这座煊王府是孟元珩进驻靖州之后才改建而成,可是无论是外部的建筑还是府内的陈设,都恰到好处的彰显出了煊王府的财力,也让风泽暗暗心惊。
自从孟家军进驻正阳关之后,朝廷便切断了大晟与西北的经济往来,相当于是将西北这块地方封锁了起来,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孟元珩仍然能够将这贫瘠荒凉战乱频频的西北治理成这般模样,实属不易。
煊王府的实力,孟元珩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风泽扭头看去,见到相携走来的那对璧人之时,他起身相迎,扯开嘴角微微一笑,只是这笑中却满是苦涩。
果然不出所料,他知道不会是沈千沫一个人来见他。就算是再迟钝,他也看的出来孟元珩对沈千沫的独占欲有多强。
他知道此时来见沈千沫的确有些唐突,可是想见到她的念头却仍然一发不可收。原本他这次主动请缨来西北,不就是为了想见她一面,亲眼确认她是否真的安全无虞吗?如今见到她平安无恙,他便已经满足,今晚也许是他和她见的最后一面了。
煊王府里处处都透着即将办喜事的欢乐气氛,听说他们的婚期已定,而千沫又怀了身孕,他二人之间已再无旁人插足的机会,看来自己的确是应该死心了。
心如死灰。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风泽,好久不见。”沈千沫见到风泽,还是觉得一如既往的亲切,这是一种在陌生的异世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故人的感觉。
可是孟元珩显然不会让沈千沫在风泽面前站多久,还没等风泽做出回应,他便揽着沈千沫走到上首主座,两人并肩而坐。看到风泽失落的眼神,孟元珩脸上一沉,神色不善的说道:“风将军深夜求见,所为何事?”
听出他话中的危险气息,沈千沫悄悄捏了一把孟元珩带些寒凉的手,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意。“风泽,听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风泽涩然一笑,忽略了孟元珩射向自己的冰冷目光,只是对着沈千沫说道:“皇上此次派七王爷来靖州,千沫可知是为了什么?”
沈千沫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虽然七王爷刚才话只说了一半,但是我们也听明白了,皇上想要我们回京?”
“没错。”风泽点了点头,随后郑重的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能回去。”
“风泽……你何出此言?”沈千沫有些讶然。她知道风泽是个硬朗正直的人,而楚家也是世代对大晟忠心耿耿,如今他却这样明明白白的劝他们不能回京,这不是与孟天珝派他来靖州的使命背道而驰吗?
难道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那份情意吗?
孟元珩冷声说道:“听说孟天珝已有意封风将军为骠骑大将军,若是你们此次靖州之行完不成任务,就不怕回到盛京之后无法向孟天珝交代吗?”
风泽暗暗心惊。皇上有意封他为骠骑大将军一事还未公开,就连京中知道此事之人也是极少数,可是孟元珩虽远在西北却依然对京中之事了如指掌,可见煊王府的情报网有多强大。
他正了正神色,决定对他二人直言不讳。“其实就算我不说,煊王可能也已知晓,京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一旦回京,必死无疑。”
闻言,孟元珩淡淡的眼眸里闪过冰冷的寒意,明明是一张清俊的容颜,却让人无端心中发怵。
其实孟天珝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他岂会不知。只是他却没有想到风泽会对他们如此坦白。看来此人对沫儿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风泽,多谢你好意相告。”对于风泽不顾立场的好意相劝,沈千沫真心感激。
风泽笑的苦涩,却是语调沉重,嗓音低沉。“相信你们也知道,皇上登基之后越来越刚愎自用,非但听不进良臣谏言,反而总是专注于那些阴谋算计,大晟如今……内忧外患,并不太平,此次回京之后,我便会上书皇上,请求领兵出征。我只是希望,日后若是异族屠戮我大晟百姓之时,还能够有与孟家军并肩作战对抗外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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