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超级警监TXT下载超级警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超级警监全文阅读

作者:卓牧闲     超级警监txt下载     超级警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超级警监全文阅读

第一章 分局来了个“笑面虎”

    都说江城是火炉,直到入夏姜怡才体会到什么叫酷热难耐。

    柏油路在太阳炙烤下变的软软的像踩在橡皮泥上,街边的梧桐树无精打采,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蒸锅,站在林荫密布的公交站牌下,身上都哗啦啦的淌着汗,仿佛快要被蒸熟了。

    天气很热,姜怡的心更热。

    父亲是一位光荣的人民警察,母亲也是一名干警。耳熏目染下,她自然而然地把成为一名警察作为人生目标,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公大,毕业之后又顺利地通过了学校组织的内部职位考试,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江城这座南方省会城市西郊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一名刑警。

    美中不足的是,进了刑警队却未能成为《重案六组》中季洁那样在一线冲锋陷阵的侦查员,刚报道就被安排去做内勤。不是呆在办公室里与笔、纸、鼠标以及键盘打交道,便是去干那些没完没了的琐事。

    每当侦办大要案件加班加点时,她都要跑前跑后、全心全意的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大队里哪一位民警办案时什么情况下抽烟,爱抽什么牌子的烟,哪一位民警爱吃什么牌子的方便面、榨菜,是爱喝白开水,还是爱喝茉莉花茶她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谁家孩子放学没人接送,谁家家属生病没有人照顾,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为了让一线战友腾出时间和精力早日破案,她都会把战友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去办,有时比自己的事还上心,渐渐地被战友们戏称为“姜大内”。

    鞍前马后,劳心劳力,忙得头晕脑胀,细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尽管分局和大队领导总把“我们每破获一起案件,这军功章里有你小姜的一半”挂在嘴边,她依然不喜欢这个毫无挑战性可言,甚至连一个高中生都能胜任的工作。

    请调报告一份接一份的打,逮着机会就向领导汇报思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道是领导被搞得不厌其烦,还是感觉让一个公大毕业生做内勤的确有些屈才,昨天终于批准了请调申请。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警,姜怡便兴奋不已。以至于连怎么挤上公交车的,上车后有没有投币都忘了。

    “这不是姜大内吗,怎么坐公交车来了?”

    刚走出公交站牌没几步,一辆警车从身后缓缓停在路边,姜怡侧头一看,原来是花园街派出所的刘指导员。

    分局地方小,同时为了办案方便,重案中队和其它责任区中队一样设在外面,与花园街派出所在一个院子里办公。

    刘指导员人很和善,姜怡也不客气,拉开车门钻进警车,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笑道:“我一小民警,又不是领导,不坐公交车坐什么?对了刘指,我以后就是王队的兵了,在您对面混饭吃,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多提醒着点。”

    “调重案队了?”

    “嗯,内勤那一摊儿刚交接完。”

    刘指导员微蹙起双眉,自言自语地说:“我还纳闷你为什么不搭丁局和钱政委他们的便车呢,搞来搞去原来是报到,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刘指,您是说丁局和政委他们也来了?”

    刘指导员踩下刹车,紧盯着她的双眼问:“姜大内,你天天坐在机关里面消息应该比我们灵通,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事,您真把我给说糊涂了!”姜怡想了想又问道:“刘指,是不是上个月那起命案上面盯得紧,重案队压力大?”

    “命案必破,上面当然盯得紧,不过现在麻烦更大。”

    “什么麻烦?”

    刘指导员扶着方向盘,心不在焉地说:“我也是去年刚调来的,对情况不了解不能乱说,总之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重案中队是分局的拳头单位,过去三个多月,共破获案件100余起,抓获“两抢”犯罪嫌疑人33名,刚获得市局表彰。

    除了上个月发生的那起命案暂时没破,姜怡想不出会有什么麻烦,更没听到什么风声,禁不住央求道:“刘指,我都快到门口了,您就透露点呗,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省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用透露,等会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警车已缓缓拐进了派出所大院,只见不大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停了一排车,边上那两辆警车一看便知道是市局古副局长和分局丁局长的,中间两辆黑色的帕萨特分别悬挂市委和区委的牌照。左边那辆崭新的奥迪q7从牌照上看不出来自哪个单位,但前挡风玻璃里却放着一张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签发的通行证。

    刘指导员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小姜,对面正在开会,去了你们王队也没时间安排,要不先跟我去所里坐会儿,等领导们走了再去报到。”

    “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都是自己人,至于这么客气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分局钱政委边接着电话边走出重案队,姜怡正准备上前敬礼,重案队指导员李大山又神色凝重地追了出来。

    麻烦是重案队的,同时也是分局的。

    刘指导员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树荫下小心翼翼地问:“政委,要不要我去安排一下晚饭,对面刚开了家酒店,条件不错。”

    钱政委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会议室,面无表情地说:“再让人送两箱水上去,晚饭就不用了。”

    “好的。”

    刘指导员转身去叫人搬水,姜怡走也不是留在这儿也不是,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未来的顶头上司李大山便急切地说道:“政委,那么多分局县局不去,偏偏来我们这儿,这不是明摆着找茬吗?您能不能跟市领导说说,换个单位让他去调研,不然这工作真没法干啊!”

    钱政委狠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问道:“跟市领导说说,怎么说,难道让我告诉杨秘书长韩调研员跟我们有仇,我们关过人家四个多月,要不是兄弟单位抓到真凶,还差点办成了冤案。”

    “那不是事出有因吗,当时那种情况下谁敢放人?”

    “正因为事出有因,所以从昨天接到通知到现在,不管市局还是分局谁都没怪你们,不想给你们太大压力,更没想过追什么责。现在情况很明了,人家不仅来头大、背景深,而且还占理,有什么气你都得给我忍着,别再搞出什么乱子。”

    李大山急了,连连摇头道:“政委,一切以大局为重,这点政治觉悟我李大山是有的。关键他有备而来,再怎么陪笑脸他也不会领情啊,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出乱子。”

    “就你知道顾全大局?人家好歹也是正处级调研员,某种意义上代表司法厅,应该不会把那件事搞得满城风雨。打铁还得自身硬,只要你们自己注意点,态度好一点,别再给人家抓着把柄,能出什么乱子?”

    看着姜怡那副拘束不安的样子,钱政委又补充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姜不是刚调到你们队里吗,就让小姜同志专门接待他,想去哪儿陪他去,想看什么带他看,堂堂的海归博士,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女同志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大山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领导们很忙,说走就走。

    花园街派出所的女警刚把两箱饮料搬上去,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长得很帅气,身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就在市委杨副秘书长、市局古副局长、区政法委刘副书记和分局丁局长的陪同下,谈笑风生的走下了楼。

    “韩调研员,想给你接风你又不同意,那我只能先走一步了。电话你有的,有什么事尽管打,没事也要打,联络联络感情嘛。”

    “杨秘书长太客气了,耽误您大半天真不好意思,等哪天有空我来做东,好好聚一聚。”

    “韩调研员,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不会跟你客气啊。”

    年轻人紧握着杨副秘书长的手,笑道:“不就是一顿饭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市局古副局长插了进来,爽朗地笑道:“打土豪啊,这事可少不了我,尤其打韩调研员您这样的土豪,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行行行,没问题,到时候一起去,就怕诸位领导不赏光。”

    在派出所大院里说这些不太合适,哪怕只是一番客套,杨副秘书长转过身来,异常严肃地叮嘱道:“丁局长、钱政委,从现在开始韩调研员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安排好,配合好。”

    “是是是,杨秘书长尽管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韩调研员的工作。”

    ……

    这边谈笑风生,那边如临大敌。

    从钱政委和李指导员的只言片语中,姜怡知道了个大概,眼前那位神色自若的年轻人是省司法厅的调研员,是来重案队找麻烦的。而她这个尚未来得及报道的新人,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要伺候这个笑面虎。

    只是想不通司法厅什么时候能管到公安系统了,一个如此年轻的人怎么能是正处级调研员,而他这个没实权的调研员又凭什么让市委副秘书长以礼相待。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章 “故地重游”

    “韩调研员,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情况,我们重案中队共四个探组,每个探组包括探长在内共三名干警。副中队长韩永兵同志兼任二探组探长,副指导员葛明同志兼任四探组探长,人手比较紧张,手上都有案子。一探组去邻省执行追逃任务了,二探组在中山路派出所同志的配合下,正在长江小区周围布控,那边这段时间总有电动车失窃,影响极坏,必须严厉打击。

    三探组压力最大,上个月刚发生一起命案,母子双亡,省厅挂牌督办,分管刑侦的分局张副局长亲自担任专案组长,王思强队长担任副组长,如果不是您来调研,王队这会儿应该在看守所审问嫌疑人。

    四探组负责近期比较猖獗的“两抢”,也在治安大队和辖区派出所的配合下,在案件频发的路段布控,已经三天了,暂时没什么眉目。队里现在就剩我、内勤蒋小燕同志和刚调来的姜怡同志……”

    市领导、分局领导和区领导刚走,重案队里又开起了小会。

    命案未破,王队寝食难安,不是去看守所审问嫌疑人,就是去调查被害人的情况,几天几夜没睡过好觉,这种低头装孙子的事指导员李大山必须担起来。

    “故地重游”,韩均的心情同样复杂。

    两年前发生的一切,要说没一点怨气那是假的,但却不是为报复而来。他只想回到这个差点让他含冤的地方,搞清楚在那之后自己身上出现的诡异现象,确切地说是诡异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来调研,总得有个调研的样子,韩均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王队长,李指导员,你们都挺忙的,我就不耽误你们工作了,想了解什么我直接问蒋警官和姜警官。办公室也不要腾,会议室挺好,反正就半个月,用不着那么麻烦。食宿你们也别管了,我在江城安了家,离这儿不远,又有车,来回很方便。”

    “韩调研员,您是省司法厅来调研的领导,怎么能连个办公室都没有?您放心,不麻烦,我已经让协警老张和老刘搬了,一会儿就腾出来。”

    “好吧,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从昨天接到通知到现在,重案中队中队长王思强心里就没踏实过。因为两年前的9.12案,他已经背了一个处分,错过了一次升迁机会。如果眼前这位再揪住不放,副科提正科又要耽误几年。

    今年都35了,又有几个几年可以耽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王思强咬了咬牙,起身道:“韩调研员,在9.12案的问题上,我王思强的确对不起您,后来想去给您当面致歉,您又回美国了。晚上我摆酒给您谢罪,请您务必赏光。”

    看着他那张涨红的脸,姜怡能想象到这对他有多么难。

    一个侦查英雄,一个铁铮铮的汉子,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姜怡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对韩均这个“笑面虎”愈发反感了。

    韩均既然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王队长,看你眼睛红成那样,应该几天没睡好觉了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种精神状态下喝酒不好。另外我记得两年前曾跟你说过,我从来不喝酒,也不吸烟。”

    王思强尴尬到极点,李大山急忙解围道:“一顿饭嘛,韩调研员,这也是王队的一番心意。”

    “心意我心领了,晚上我还有事。”

    就知道来者不善,事实证明果然如此,内勤蒋小燕心里噗通噗通直跳,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报复自己这些曾差点让他含冤的人。

    继续呆这也是自取其辱,王思强干脆拿起包,推开椅子道:“既然韩调研员晚上有事,那我就不勉强了。指导员,我去看守所提审嫌疑人,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他那爆脾气,呆在这儿只会激化矛盾,李大山顺水推舟地说道:“去吧,队里有我呢,路上开慢点。”

    不受欢迎很正常,受欢迎那才真见鬼了。

    韩均微笑着点了点头,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若无其事地说道:“李指导员,蒋警官,姜警官,你们也忙去吧,我在楼里随便转转。”

    上下两层,总共就那么几个房间,有什么好转的,分明是想挑刺儿,李大山可不想让他挑出什么骨头,连忙道:“韩调研员,小姜同志虽然刚调来,但之前一直在大队搞内勤,对重案队还是比较熟悉的,而且手上没案子,还是由她陪同您吧。”

    “好吧,客随主便,听你的。”

    见指导员使了个眼色,姜怡立即起身道:“韩调研员,这边请。”

    韩均走出会议室,看了一会儿墙上贴着的各种规章制度,突然回头笑道:“姜怡同志,你这名字可占大便宜了,不管辈分或职务有多高,都得老老实实叫你一声姨。”

    没看出来,还挺风趣,姜怡莞尔一笑道:“是啊,因为这名字在学校没少被同学们埋怨,她们感觉冤,其实我更冤,整天被姜姨小姨的叫着,都把人家给叫老了。”

    “那我还是称呼你姜警官比较好,既不吃亏,也不会把你叫老。”

    姜怡口不对心地恭维了一句:“韩调研员真风趣。”

    韩均没有再吱声,径直走进了羁押室,两个正盯着监视器的协警不仅认识他,而且知道他是省里来的领导,急忙起身让到一边。

    “是你们二位啊,我还以为换人了呢。”韩均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监视器,指着铁门问:“姜警官,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里面羁押了三个嫌疑人,都被铐在钢管上,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姜怡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当然可以,不过里面真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随便看看,不会跟他们说话,更不会给他们传递什么东西。”

    “好吧,开门。”

    李指导员之前有过交代,两个协警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姜怡的命令,韩均走进羁押室,朝蹲在角落里的一个嫌疑人呶了呶嘴,示意他让开后竟一屁股坐了下来。

    姜怡惊呆了,正准备上前扶,又见他闭上双眼,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下,仿佛是在找两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三个被铐在钢管上的嫌疑人面面相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两个协警则忐忑不安,因为他们清楚的记得,韩均两年前正是被铐在这个位置上,当时王队和二探组的周洪福好像还动了手。

    正如姜怡所预料的一样,韩均的确在回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他按照在qq上约定的时间,捧着鲜花兴冲冲地赶到女孩租住的小区,防盗门虚开着,他仍敲了几下门,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便拉开防盗门走进房间。

    可怕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穿着一条白裙,显然精心打扮过的她竟倒在血泊里,刀仍插在胸口,血流得客厅里到处都是。

    人命关天,发现她仍有呼吸,他立即拨打了110和120,然后手忙脚乱的找东西帮她止血。尽管警车和救护车来得很快,但她仍因为失血过多在去医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

    紧接着,他被王思强和重案队的另一个民警周洪福戴上手铐,带到这个羁押室里,他们不断的问“你是什么人,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为什么客厅里甚至到处是他的脚印和指纹……”

    不管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相信,最后竟动起手来。一幕幕像电影般地在脑海里回放,比在国外回忆时更清晰,清晰到他能想起每个细节。

    可是在这里发生的所有细节,与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诡异现象似乎没有什么关系,韩均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鬼,他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死者死前一瞬间的感受和画面,都是女孩为了不被他遗忘而赋予他的?

    韩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继续坐在这里显然也找不到答案,于是睁开双眼,故作轻松地笑道:“夏天坐这儿要比春天坐这儿舒服多了,姜警官,你要不要试试?”

    姜怡很直接地认为,他是坐给重案队的同事看的,禁不住说道:“韩调研员,我参加工作没多久,不知道您两年前都受过哪些不公正对待,但我想说让您差点蒙受不白之冤的是我们公安干警,让案件真相大白,让您光明正大走出看守所的同样是我们公安干警。”

    “所以说我很不幸,同时也很幸运,毕竟作为一个律师,我非常清楚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我,如果没抓到真凶,那么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我都会被检方送上法庭。”

    “韩调研员,您真这么想的?”姜怡将信将疑。

    韩均爬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一脸严肃地确认道:“真的,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准。”

    姜怡小心翼翼地问:“那……那……那您为什么来这儿?”

    “调研啊,会上不是说了嘛。”

    “可是……可是那么多市局分局,您为什么偏偏选择我们西郊分局重案队?”

    “熟悉啊,难道你不喜欢和熟悉的人打交道?”

    信口开河,人品的确值得怀疑,姜怡暗骂了一句,没有再接着问。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章 高层次人才

    “笑面虎”很守时,一到五点就开着他那辆黑色奥迪走了。

    人手紧张,准时上下班对重案队而言完全是一种奢望。指导员李大山要和两个协警一起,把羁押室里的三个嫌疑人送往看守所;明天有好几份文件要报送分局,内勤蒋小燕要加班整理材料。

    领导和同事们忙得团团转,姜怡自然不能一走了之。于是发挥起她的“专长”,帮蒋小燕整理起中队上个月的报销单据,把不合格的一张张抽出来,省得到时候被她的继任者打回来。

    麻烦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半个月不知道该怎么熬,蒋小燕心情格外烦躁,本时得心应手的工作,今天居然一连出了好几个错,干脆放下纸笔问道:“小姜,你说你在大队呆得好好的,跑重案队来干嘛?”

    “蒋姐,您不欢迎啊?”

    蒋小燕喝了一小口水,故作轻松地笑道:“不是不欢迎,而是舍不得。以前啊,我去大队报销很难碰到徐大姐,好不容易碰到了又这儿不行那儿不对,经常跑冤枉路,自从你去了之后,我就从没跑过冤枉路。如果接替你的那位和徐大姐一样,岂不是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

    之前的大队内勤徐大姐并非不负责任,只是因为年龄的关系有些跟不上时代,不管什么事情都习惯按部就班的来,再加上全局的追逃经费和大队的财务都在她那儿报销,所以非常忙,只能把报销时间错开。

    刚接手她那一摊时姜怡同样被搞得焦头烂额,后来干脆建了个群,把十几个中队的领导和内勤全加到群里。请他们事先把相关票据拍照上传,确认无误后再送过去报销,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没想到蒋小燕居然记在心里,姜怡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岔开话题:“蒋姐,那个司法厅的韩调研员到底怎么回事,感觉被冤枉了大可以去申诉啊,实在不行可以去申请国家赔偿,跑我们这儿来作威作福算什么?”

    提起那个“笑面虎”,蒋小燕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顺手翻出一张报纸,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可不仅仅是司法厅调研员、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授,同时还是刚成立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

    “省法律顾问团?”

    “嗯,报道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省的法律顾问团有别于其它省的法律顾问团,其服务对象包括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等多家领导机关,为其重大决策提供法律咨询服务,这在全国属于首创。省委书记亲自颁发的聘书,来头大、背景深,要不市委、市局和区里能这么重视?”

    姜怡大吃一惊,急忙端起报纸看了起来。

    来头确实很大,省委书记,省长,司法部党组副书记兼副部长,省政协主席,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省高院院长,省检察院检察长都参加了聘任仪式。

    而同“笑面虎”一起受聘的十位法学专家,在其研究的宪法学、行政法学、行政诉讼法学、公共管理等领域,在全国均有非常高的知名度,其中三位还担任全国著名高校的副校长;十几位受聘的省内和省外执业律师,也无一不是大名鼎鼎的司法精英。

    相比之下,“笑面虎”显得豪不起眼,甚至名不经正传。

    “……对省委提出制定地方立法、政府规章的建议和意见,或者审定立法规划、讨论重要法规规章草案,就其中涉及的重大方针、政策和重要制度提供法律咨询意见;

    接受委托,起草规范性文件、法规规章草案,开展立法成本效益分析、社会风险评估和立法后评估工作;或者对规范性文件、法规规章草案进行合法性审查,提出修改意见和建议;参与重大决策的法律论证,开展风险评估,为重大决策提供法律咨询意见……”

    当念到省法律顾问团具有“协助处理重大涉法事件和重大案件,介入信访、参与调查、调解,提供法律咨询,提出处理方案以及起草有关法律文书”等职能时,姜怡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蒋小燕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笑着说道:“别看官不大,没什么实权,可人家能和省领导说上话。姜怡,现在知道重案队是什么地方了吗?你呀,真是生不逢时啊。”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卖,姜怡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蒋姐,我看他年龄不算大,怎么一下子就正处级调研员了呢?”

    两年前办过他的案子,再加上昨天一接到通知李指导员便托人打听了一下,蒋小燕对韩均的情况非常熟悉,倍感无奈地解释道:“年龄是不大,过完年才29虚岁,可人家学历高啊,纽约法学院的法学博士,省里专门引进的海外高层次人才。按照相关规定,进入省直党政机关不受编制、职数限制,依据德才条件,可享受正处级待遇。”

    多少公务员任劳任怨几十年也未必能达到处级职位,而韩均那个“笑面虎”只凭学位,就一步到位,姜怡很不服气,撅着小嘴嘟囔道:“高层次人员不一定德高,低层次人员也不一定德差,海归就了不起啊,这不是拿官帽子做诱饵,拿组织原则做交易吗?”

    令她更不服气的是,蒋小燕居然摇头苦笑道:“享受正处级调研员待遇还不算什么,其它待遇说出来要吓死你。”

    “什么待遇?”

    “人才兴则江省兴,人才强则江省强。这可不是喊喊口号,是动真格的。”

    蒋小燕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道:“比如住房,他属于c类人才,可申领80万的购房补贴,购买房价本来就比外面便宜的西郊人才公寓;工资和福利更夸张,作为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他每年有2万元的顾问费;档案关系在司法厅,人在司法警官学院当教授,年薪不低于8万;

    既然是高层次人才,当然要有高层次人才生活津贴,每个月3000,一年就是3万6;他虽然没在党政机关担任实职,但这意味着他可以兼职兼薪;除此之外,可以购买一辆免税的国产或合资品牌汽车,甚至连个人所得税地方留成部分都要按相关规定全额返还给他。”

    姜怡惊呼道:“这么多?”

    “羡慕吧,昨天李指说的时候我也不信,后来上网查了一下,都有相关规定。”

    “可他一个律师,又不是什么科学家,算哪门子高层次人才?”

    “是啊,我也纳闷。可你知道李指那位亲戚是怎么说的吗,人家说高层次人才分好几类,第一类是在国外著名高校、科研院所担任相当于教授职务的专家学者;第二类是在国际知名企业和金融机构担任高级职务的专业技术人才和经营管理人才;第三类是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或掌握核心技术,具有海外自主创业经验,熟悉相关产业领域和国际规则的创业人才;他是第四类,属于我省急需紧缺的‘其他’高层次创业创新人才。”

    对这个“其他”姜怡印象最深刻,医院收费的单据上都有,她在担任大队内勤时也常把那些没发票,不好做账的款项纳入“其他”。没想到连引进海外高层次人才都有,这里面要是没鬼那才怪呢。

    看着她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蒋小燕轻叹道:“所以说人家背景深嘛,分局惹不起,我们更惹不起,只能把他当菩萨供着。”

    “可看他下午那架势,不像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

    “那又怎么样,谁叫咱们理亏。唉,王队其实也是代人受过,真要是追责,当时兼任9.12专案组正副组长的张局、刘大一个跑不了,甚至连检察院驻所检察官都要承担连带责任。”

    姜怡问道:“两年追诉期过了没有?”

    “就是没过,市局和分局才这么紧张,不然司法厅调研员告市公安局,那这个笑话可就真闹大了。”

    “完了完了,他背景那么深,来头那么大,想整我们太容易了,随随便便整点黑材料就能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尤其王队,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谁说不是呢。”

    想到眼前这位容貌秀丽的公大高才生迄今为止仍没谈对象,蒋小燕突然笑道:“不过也不是一点转机没有,我发现咱们政委其实挺英明的,这个时候把你调来显然是想来个美人计,只要你姜大美女把他拿下,把他变成咱们分局的家属,那他想发飙都发不出来。”

    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顿时连连摇头道:“蒋姐,您开什么玩笑?”

    “你这丫头,别好心不知驴肝肺,论长相、论个头、论学历,韩调研员哪里差了?年少有为,年少多金,整个一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你后悔都来不及。”

    条件是不错,人品却不怎么样,姜怡脱口而出道:“蒋姐,您就不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了。别说咱一小干警的高攀不上,就算门当户对我姜怡也不敢跟他那种人处对象。”

    “瞧你说的,怎么成往火坑里推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抓的,生活作风肯定有问题,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不踏实。”

    蒋小燕乐了,禁不住笑道:“没看出,还挺有经验的。姐就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正如你说的一样,韩调研员的业余生活的确很精彩。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条件那么好,身边女孩子肯定不会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章 美女律师

    西郊人才公寓离花园街派出所真不算远,尽管正值下班高峰期,中山路主干道极为拥挤,但韩均这一路也只用了十几分钟。

    这两栋分别命名为专家楼和博士楼的22层建筑,紧邻风景如画的西郊植物园,是江省吸引外来人才的措施之一,也是江省首座由政府投资兴建的人才公寓。

    两栋楼、六个单元,两百多户,全是三室两厅、一厨三卫的精装修标准房。电热水器、彩电、宽带、电话、衣柜、写字桌、床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真正实现了拎包入住。而这里的住户也正如楼名所彰显的一样,不是专家便是博士。

    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乘电梯直上十六楼,刚掏出房卡,防盗门突然开了,一张既妩媚又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白晓倩显然也是才下班,上身一件纯白色的衬衫,下身一条黑色的短裙,身材高挑的她天生就是一个衣服架子,无论穿上什么样的衣服,整个人都会显得清新脱俗,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光可鉴人,偶尔轻轻挥动,就会在人心头撩拨出某种异样的情绪。

    “这么早,公安局怎么没留你吃饭?”

    “留了,但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参加那样的活动。”

    她像贤惠的妻子一般接过皮包,让开身体埋怨道:“跟一帮虚伪的官僚吃饭的确没意思,不过你现在也算官场中人,要知道这里是国内,不是美国,不能什么事都率性而为,不然很容易会被边缘化。”

    “一个有名无实的调研员,算什么官场中人?”韩均探头看了一眼厨房,一脸惊讶地说道:“做饭了,没想到你还有这雅兴。”

    “练练手呗,整天被你当牛马一样使唤,再不做都快忘了。”

    天气那么热,出了一身臭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韩均可不想就这么吃饭,他走进卧室,从衣柜里翻出几件干净衣服,走进卫生间自顾自地冲起凉来。

    他回国以来很多事情一直是她帮着打理,白晓倩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竟大大咧咧的追进卧室,坐在床边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不无感慨地说道:“韩大律师,我发现我越来越妒忌你了,你看这房子多大,这风景多好,不仅比开发商卖得便宜,而且还有80万补贴!早知道海外高层次人才回国效力有这待遇,那会儿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让我爸我妈送我出国留学。”

    打这么多年交道,韩均对她非常了解,忍不住调侃道:“现在后悔晚了,不过我这儿还缺一个女主人,白大律师,要不你搬进来算了。”

    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捶着卫生间门道:“没问题啊,不过你也知道我是有原则的,不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男人滚床单。”

    “不就是一张纸嘛,洒脱点行不?”

    “不行,本律师就认那张纸。”

    “那真是太遗憾了。”

    白晓倩一点都不怯场,反倒半是挑衅半是玩笑地说道:“一点都不遗憾,只要你韩大律师愿意娶我,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韩均探出头来,一脸痛苦地说:“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则。”

    “所以说我俩不管怎么郎才女貌,到头来依旧是有缘无分。”白晓倩掩嘴轻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回到客厅,旖旎的气氛很快便消失殆尽。

    白晓倩像换个人似的,打开一个文件夹说起正事:“你刚回国那会在外面留得都是我电话,不管公事私事一个个都找我。先说私事,你姐一直以为我俩是情侣关系,这个星期一天一个电话问我俩什么时候结婚。”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浏览着电子邮件,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能怎么说,只有编些你现在工作忙,顾不上之类的瞎话骗她呗。不然她又跟前年一样,天天逼着你去相亲。对了,我帮你应付她,要是我爸我妈催我,你也要帮我应付应付。”

    韩均点头道:“没问题。”

    白晓倩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水,把纯净水当作喝酒一样,动作优雅,一颦一笑都让人如痴如醉。

    “再就是许教授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想请你吃顿饭,好当面感谢你。”

    “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并且在律师费上我一点都没客气,有这个必要吗?”

    “中国是人情社会,你帮了人家,人家自然要感谢你。至于律师费,如果不是你动员他,他根本想不到去告纽约市政府,也就得不到那几百万美元赔偿,可以说那是你应得的,许教授德高望重,又那么明事理,怎么会放在心上。”

    那场诉讼是韩均在华埠和法拉盛的成名之作,若非许教授的信任,那么他现在很可能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移民律师。

    拿了人家一半的赔偿款,手不可谓不黑,细想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韩均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低声问:“许教授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希望站起来?”

    白晓倩摇了摇头。

    “好吧,等调研完你带我去他家看看,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礼物,他是你老师,喜欢什么你知道,反正银行卡在你那儿,你看着买吧。”

    “没诚意。”

    白晓倩嘀咕了一句,接着道:“你让我打听的那件事比较麻烦,直到托我一个同学问到她家邻居的电话,我才知道她的遗体一直在殡仪馆,到现在都没火化。”

    韩均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什么?到现在还没火化?”

    “嗯,”白晓倩微微点了下头,凝重地确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在西北农村,经济条件不好,还是逃婚出来的。她父母心里本来就有气,再加上凶手的家庭条件也不好,民事赔偿根本无法落实,哪有钱支付上万的停尸费?”

    “停尸费?”

    “是啊,你以为殡仪馆不收钱啊?她家里人不来,公安局又不管,殡仪馆也很头疼,就这么放着占冰柜,直接火化又怕家属来闹。在电话里人家说什么你知道吗,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起诉公安局了。”

    一张秀丽的面孔浮现在韩均的脑海里,他没杀她,但她的死多多少少与他有些关系。一想到这些,韩均便心如刀绞,沉默了好几分钟才轻声道:“要入土为安,不能让她总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冰柜里,晓倩,我出面不太合适,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他是风流成性,但都是你情我愿,就算散也是好聚好散。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说他是负心汉。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白晓倩能想象到他心里有多难过,故作轻松地笑道:“本律师又不是给你白干,是要收费的,谈不上麻烦。”

    韩均合上笔记本电脑问道:“卡里钱还有多少?”

    “购车款是用信用卡分期支付的,购房的余款也是,所以现金还有很多。”

    “那就准备40万现金,10万办后事,10万给她弟弟娶媳妇,另外20万给她父母开一个单独账户,每月可以领一两千,生病或遇到难事可以多领一些的那种,让他们好安度晚年。至于钱从哪里来的,你随便找个理由。总之,请她父母尽快过来一趟,不能让她再躺在冰柜里了。”

    网上认识的,现实中甚至没说过一句话,更不用说滚床单了,能做到这一步堪称仁至义尽,白晓倩点头道:“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心情不好,饭都不想吃了,韩均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问:“除了这些,还有其它事吗?”

    “有,有一大堆呢。”

    白晓倩递上一张草拟的合约,不无得意地说:“年顾问费60万,东江集团段总支票都准备好,就等你韩大律师点头。”

    “折合美元不到十万,打发叫花子啊。”

    “我的韩大律师,这里是江城,不是纽约,而且不是每年都有官司打,人家没过河拆桥已经很不错了。经济环境不好,业务难接,我们所律师几个月没活儿的都有,要不是傍上你这大款,连我都要告我家老头子脱离父女关系帮自己开张了。”

    韩均被搞得哭笑不得,禁不住问道:“难道我不仅要养自己,还要养你?”

    白晓倩坐直身体,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啦,我就你这么一个大款客户,不吃你吃谁?何况这是你欠我的,别的不说,就许教授那个案子,你赚了一百六十万美元,我在国内累死累活,才分我可怜兮兮的十万,就知道剥削我的剩余价值,比资本家还黑。”

    “少来,要不是那会儿看你可怜,执业大半年一个案子都没接到,你连十万都没有!”

    每每谈到钱的时候,白晓倩对她那所谓的原则就选择性的无视了,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挽着他胳膊,憨态可掬地娇嗔道:“所以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韩大律师,你要是敢换人给你跑腿,那就别怪我脱光了钻你被窝。我就不信了,一个娇滴滴的大活人还比不上一个死人,怎么着也得讹个四五十万吧。”

    夏天衣薄,她那蔚为壮观的山峰蹭在身上,脸上更带着些许娇慵神态,看了不禁让人怦然心动,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正如刚才冲凉时所说的一样,韩均也是有原则的,绝不与未成年、已婚以及有工作关系的女孩或女人滚床单,立马让到一边,笑骂道:“好啦,我的白大律师,你端庄点行吗?”

    白晓倩把笔往他手里一塞,喋喋不休地催促道:“行啊,先把这个签了。不签你哪有钱,你没钱我更没钱。我可是自由职业者,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像你韩调研员,学习公仆好榜样,一吃人民二吃党,就算没案子也饿不着。”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五章 “假警察”

    沉浸在工作中的女人最有魅力,白晓倩捧着文件夹,薄唇微抿,几绺碎发垂在额际,说不出的邪魅动人。

    “60万就60万吧,便宜他们了。”

    她办事韩均很放心,大概浏览了一遍合约,在抬头和落款处龙飞凤舞的签上大名。

    白晓倩生怕他反悔似得飞快地收起合约,紧接着又拿出一叠文件,振振有词地说道:“除了我和占大便宜的段总之外,恐怕整个江省都没人欢迎你回国。市公安局不用说了,连我们主任都恨你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你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他这会儿也应该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了。”

    韩均才不相信她这套鬼话,没好气地说道:“他没被选上关我什么事,我和他压根儿就不是竞争对手,要怨只能怨那些省内省外的律师。”

    白晓倩意识到她好像扯远了,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喃喃地说道:“是啊,他又没美国纽约和加州的律师执照,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凭什么怨到你头上?”

    “我也想知道,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你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

    白晓倩指着刚拿出的那叠文件,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你想想,省内有六家事务所的律师被聘任为法律顾问团顾问,唯独我们所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实力不够,经验不丰富,水平不高呢。”

    韩均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哪有你这么埋汰老朋友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省内第二家自负盈亏、自主经营的律师事务所,历史那么悠久,办过那么多大案,这个面子真丢不起啊。”

    “那他是什么意思?”

    “请你加盟,放心,不是让你当合伙人,不会占用你招蜂引蝶的宝贵时间,就是挂个名,宣传时告诉人家我们也有一位律师被聘任为省法律顾问。”

    “形象代言人?”

    “差不多吧,一年10万,少虽少点,可谁让你是他朋友呢。”

    什么朋友,只能说有点业务往来,韩均权衡了一番,摇头道:“晓倩,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么做不合适。毕竟我已经跟东江集团签定了常年法律顾问协议,以后说不准会有第二家第三家,拿你们所的钱,却在外面接私活儿,不给所里创造效益,这说不过去啊。”

    白晓倩展颜一笑道:“这一点他考虑到了,10万是底薪,你以后接到的案子跟你二八分成,所里拿小头,你拿大头。国外的事我们使不上劲儿,国内的事全交给我们,保证不让你烦心。”

    “他想拓展国际业务?”

    “就知道瞒不过你,涉外的案子越来越多,国外律所的代表处都跑到我们地盘上了,那么大一块蛋糕谁看了不眼红?现阶段他想把移民这一块上起来,毕竟有你这个高手在,大家伙儿心里有底。将来再招几个有国外律师执照的海归,慢慢地往大集团大公司那一块渗透。总之,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干番事业,不想再稀里糊涂混下去了。”

    韩均一声不吭,白晓倩急了,又施展出她的杀手锏,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摇晃着他胳膊道:“我的韩大律师,你就从了吧,这是双赢,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你愿意加盟,以后像东江集团被反倾销调查的案子有得是。”

    “这么有信心?”

    “有你在就有信心。”

    “我不会自己拉活儿,凭什么让他拿小头?”

    “当然可以啊,您韩大律师现在可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要声望有声望,要影响力有影响力,不过你既要沾花惹草,又要去找西郊分局的麻烦,有那个时间吗?”

    白晓倩顿了顿,接着道:“况且人的精力终究有限的,更不说你的精力大多浪费在女人肚皮上了。遇到那样的案子,要准备堆积如山的反诉材料,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韩均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可以请人。”

    “请人,说得倒轻巧,你以为谁都像我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除了不和你上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只拿你那么一点点钱。”

    回国之后赚钱要比以前难多了,而且习惯大手大脚,这么下去只会坐吃山空。

    韩均权衡了一番,有条件地同意道:“我可以加盟,也接受他关于二八分成的提议,但在具体运作时不能太过。毕竟我现在是司法厅调研员,司法警官学院的教授,多多少少要注意点影响。”

    “别提司法警官学院,一提我就来气。”

    白晓倩一边催促他签字,一边嘀咕道:“知道那学校有多烂吗,学生一毕业就待业,每年还拼命的招生,简直误人子弟。司法厅死拉硬扯的把你骗过去,打得和我们主任一样的算盘,还不是想让招生简章好看一点,告诉学生家长他们有一位担任省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的教授,报考他们学校前途无量。”

    十五岁被堂爷爷接往美国,二十九岁回国,期间虽然回来过好多次,但除了被西郊分局误认为杀人犯的那次,每次在国内逗留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加之老家在农村,对这些情况真不清楚。

    韩均被搞得尴尬不已,想了想之后不无自嘲地问道:“既然司法警官学院那么烂,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白晓倩狠狠地掐了下他的腰,咬牙切齿地说道:“提醒你,你回国之前跟我通过气吗?虽然没像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一样跟你滚床单,但我们总归是朋友吧,你倒好,招呼不打一声,就莫名其妙的回来了,我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你这种生活作风问题多多的人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怎么摇身一变为省司法厅调研员的。”

    “没跟你通气是我不对,可我有你说得这么不堪吗?女朋友是多了一些,但都是你情我愿,既没逼良为娼,也没有欺骗过哪个女人。更何况我又没结婚,不管在法律上还是在道德上,我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性福还差不多。”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迄今为止仍没有性-伴侣。”

    白晓倩俏脸一红,像只天鹅般执拗地仰起头,吃吃笑道:“这是本律师的**,恕本律师无可奉告。”

    韩均乐了,哈哈大笑道:“那就是有了,所以你别说我,我也不说你。”

    “好,说正事。”

    白晓倩低头看了一眼电话记录,接着道:“你那个烂学校的校长让我转告你,尽快准备清单上的材料,争取九月一号开学前把入警和评职称的手续办了。”

    韩均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又没想过当警察,为什么要办入警手续?”

    “此警察非彼警察,别当真,就是换身衣服,看上去顺眼点。”

    “什么意思?”

    “警校老师基本上都是警察呀,只不过没执法权,很多人甚至连行政级别都没有,属于事业编制。肩章底子是灰色的,叫什么专业技术警衔,我们戏称为假警察。”

    见他还不明白,白晓倩只好耐心地解释道:“国内和美国一样,也有很多警种,公安最牛,被称之为‘老大哥’。国安说白了和公安是一家,在县和区一级,就设在公安局里面,叫国保大队。

    司法行政系统本来是没有警察的,把监狱划过去之后也就有了归司法厅管的监狱警察,也称为司法警察。你要去的那个烂学校,以前就是专门培养狱警的。现在推行公务员制度,所有的新狱警都要经过公务员考试,专科院校肯定与本科院校没法比,所以他们的学生一毕业就待业。”

    韩均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问道:“这么说我也要考试?”

    “你不用,你是领导,走过场,简单考核一下,直接授予警衔。司法系统没公安系统那么正规,听说连下面司法所的干部都要穿警服配警衔了,你堂堂的正处级调研员或许连考核都不用。”

    韩均在美国接受的教育,没有那些官本位的思想,更没有国内孩子从小就有的警察梦,对入警真没什么兴趣,抬头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啊,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你拿人家工资,而且是高工资,拒绝肯定不太好。”

    “那我只能接受了?”

    白晓倩点了点头,一脸坏笑地确认道:“好像是,别苦着个脸,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以你现在的级别起码是一级警督,穿上警服多帅气啊,骗女孩子都要比以前容易多了。”

    “所有证书都在书房里,你替我跑一趟。”

    “就知道又要让我跑腿,不行,必须给我加薪。”

    韩均把笔往她手里一塞,假作生气地说道:“白大律师,我姐和我姐夫累死累活,干一年也攒不下10万。你在我这一年12万,已经不少了,别人心不足蛇吞象。”

    白晓倩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怎么不说我帮你赚了多少?给你干了多少活儿,节约了多少时间?总这么小家子气,小心本律师炒你的鱿鱼。”

第六章 倒霉的任务

    白晓倩很爱钱,同时也很能干。

    爱钱不是什么坏事,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那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太没意思了。何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赚的每一分钱都是通过辛勤的付出,比起那些啃老族、那些富二代不知强多少倍。

    韩均很欣赏她,觉得她和自己很像。

    在最潦倒、最窘迫的时候,他比她更努力、更疯狂、更不择手段,而且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很漫长,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些年他付给她不少钱,她也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

    从动员江省大学许教授全权委托他起诉纽约市政府,到他被误认为凶手被关进看守所,再到帮他在国内承揽有关于反倾销调查的案源……她表现出一个律师应有的专业素养,不仅是他在国内的律师、助理,甚至堪称他在国内的代理人。

    现在她又多了一份工作,除了打理包括财务在内的一切琐事外,还要作为他的“政治顾问”教他怎么“当官”。而他也很谦虚,乐于接受一切除了涉及私生活之外的忠告。

    比如今天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她的提醒下,把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签发的通行证收起来,要用的时候再出示。毕竟在绝大数市民看来,一个正处级调研员是没资格乘坐,凭工资也是买不起大排量suv的。

    上午八点,准时赶到位于中山路和花园街交叉口的重案队。

    院子里很热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光着膀子,情绪无比激动的指着花园街派出所大骂。一大群人围观,几个协警汗流浃背的维持秩序,窗口里的户籍女警都被骂哭了,昨天见过一面的派出所刘指导员好像在劝。

    怕什么来什么,见他的黑色奥迪缓缓停在树荫下,派出所指导员刘爱明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抓起电话拨通了对面的号码,急切地说道:“小姜,韩调研员来了,就在楼下,你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带到分局转一圈。”

    派出所怕被殃及池鱼,局领导难道就不怕麻烦?

    姜怡可不敢作这个主,拉开窗户朝下面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刘指,您别急,我想想办法,我这就下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韩均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点不感兴趣,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似得拧起电脑包,关上车门,径直走进了重案队。

    领导驾到,哪能不迎接。

    姜怡急忙撂下电话,火急火燎的往楼下跑,只见刚走进门厅的韩均,正笑容满面的和值班室协警打招呼。

    “韩调研员,您来得真早。”

    “8点整,不早啊,”韩均抬头看了一眼,见她仍穿着昨天那身警服,好奇地问:“姜警官,你昨天没回去?”

    姜怡英姿飒爽的敬了一个礼,让开身体汇报道:“报告韩调研员,四探组昨夜收网,当场抓获正在作案的嫌疑人两名。为扩大战果,中队葛副指导员连夜组织审讯,按照嫌疑人交代的线索,顺藤摸瓜,又抓获嫌疑人三名,起获一批赃物,破获一个影响极为恶劣的飞车抢劫团伙。”

    “你也一夜没睡?”

    “是的,中队人手紧张,我和内勤蒋小燕同志参加审讯,负责做笔录。”

    只要有领导去分局检查或视察,局领导就要求在家的女警参加接待。在大队警务室做了大半年内勤,迎来送往、端茶递水的事没少干。姜怡很自然的伸出手,准备帮他拧包。

    韩均摇了摇头,微笑着说:“辛苦了,人赃俱获,干得漂亮。”

    没能参加抓捕,姜怡感到有些遗憾,但此刻她代表的是重案队,又立正道:“报告韩调研员,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别报告了,我又不是你上级,熬了一夜,快去休息吧。”

    “刚才睡了几个小时,不困。”

    “真不困?”

    领导和同事们正在睡觉,如果连她都去休息,谁来接待他?真让他一个人在重案队瞎转,天知道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分局钱政委走前交代得很清楚,把他伺候好,不给机会他发飙,是重案队这半个月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姜怡站得笔直,挺着鼓鼓的胸脯大声道:“真不困!”

    韩均侧头看了一眼羁押室,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好吧,帮我和你们领导沟通一下,就说我等会儿想去看守所看看。”

    “看守所?”

    “不行吗?”

    那可是曾经关了他四个多月的地方,真是个眦睚必报的小人,显然连卢所长都不想放过,姜怡迟疑了一下,很不情愿地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向领导请示。”

    省委书记在省法律顾问团聘任仪式上,请法律顾问们尽快熟悉政府和政法部门的运作。他这个“笑面虎”是顾问团成员中唯一持美国执照的律师,对国内情况不是很了解,为此,分管公安、司法的魏副省长专门作出批示,要求江城市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和司法局等相关部门予以配合。

    分局钱政委没有理由拒绝,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后才挂断电话。

    真摊上了一个倒霉的任务,姜怡暗叹了一口气,走出办公室道:“韩调研员,您稍等,我去隔壁叫醒葛副指导员,拿一下车钥匙。”

    看守所是在江城呆时间最长的地方,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韩均有些迫不及待,走下楼梯头也不回地说道:“别叫了,开我车。”

    不就是一辆奥迪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开你车就开你车,还替中队省油钱呢。姜怡腹诽了一句,连忙追了上去。

    韩均很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慢声细语地笑道:“疲劳驾驶不好,我开车,你指路。渴了冰箱里有水,饿了后座上有零食,自己动手,别客气。”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后座上那一堆零食也不是一个男人会买的,手边的储物格里甚至放着一个精致的化妆盒,姜怡进一步证实了她之前的推测,眼前这位绝对是个花心大萝卜。

    “谢谢。”

    “不客气。”

    韩均帮她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从左侧上车,顺手摁下启动键,麻利地打起方向盘,头一次乘坐这么好的车,姜怡不无好奇的回头看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道:“韩调研员,美国车辆的驾驶座在左边还是右边?”

    “美国产的都是左舵,和国内一样。但美国人不光买美国车,也从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德国……进口车,英国的车就是右舵,他们很随便,爱哪边哪边,不像国内严格规定方向盘必须在左边。”

    “您有国内驾驶证吗?”

    “有啊,刚换的,就在你们市局车管所。说起这个我对你们真有点意见,居然要求我去他们指定的翻译公司翻译驾照,不仅收费贵,而且不专业,见上面有个temporary就翻译成临时驾照。”

    “那应该怎么翻译?”

    “temporary在驾照上是临时公民的意思,因为在美国,驾照就和国内的身份证一样的,没有美国身份,自然是美国的临时公民。”

    对他这个年轻的正处级调研员,姜怡真很好奇,不禁问道:“韩调研员,您在美国那么多年,怎么还不是美国公民?”

    韩均侧头看一眼仍在派出所前叫骂的老大爷,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时间参加公民考试,并且对我而言有居留权就行了,反正又不影响执业。”

    见花园街派出所刘指导员正一个劲地朝她使眼色,姜怡指着那个老大爷,不动声色地问:“韩调研员,遇到这种情况,美国警察一般会怎么处理?”

    韩均不仅是纽约法学院毕业的法学博士,还同时持有纽约、新泽西和加州律师执照,这种小儿科的问题真难不住他,把车拐上主干道,不假思索地回道:“美国警察执法时拥有绝对权威,要求对方绝对服从,否则会以暴制暴,所以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真遇到了,那会视情节轻重,处以500美元以下罚款,监禁24小时到48小时,每个州都不太一样,不过大同小异。”

    “对六七十岁的老大爷也一样?”

    “一样。”

    “我们就不行,您看到没有,刘指导员这会儿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国情不一样,体制不一样,这不好比的。不过在我看来国内警察处警是为了解决一个案件,美国警察处警是为了维护一个规则,所以国内公安局权大,警员个人的权力小。”

    解决一个案件,维护一个规则。

    一针见血,分析得很精辟,姜怡暗暗地咀嚼着他这句话,赫然发现他这个“笑面虎”的确有点水平。

    …………………………………………………………

    ps:新书上传,点击、推荐票、收藏,求各种支持!感觉太瘦的大大,可以先收藏一下,等养肥了再杀,拜托了^_^

第七章 秋后算账

    西郊区原本是一个县,随着城市的扩张变成了现在的西郊区。

    对曾经的县委县政府领导来说,撤县并区是好事。身份地位随着江城这座副省级城市水涨船高,由之前的正处级副处级变成了现在的副厅级正处级,但对公安局这个执法机关而言却是另一码事。

    县局变成分局,财权和人事权一点一点的被市局收走。

    许多单位撤的撤、并的并,比如交警大队归口到市交管局,县车管所并入市车管所。要不是辖区有近一半属于城乡结合部,离市看守所比较远,或许连看守所都会和其它几个分局一样保不住。

    区检察院驻所检察官杨信学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小镇已经工作了六年,这段算不上短也算不上长的六年里,他眼看着西郊火葬场、西郊公墓、市传染病医院、西郊垃圾焚烧填埋中心一个接一个的拔地而起,让这个曾经无比安宁的小镇变成了一座“重镇”。每到周五,焚烧垃圾的臭味扑鼻而来,仿佛提醒他周末的光明就在眼前。

    办公室在三楼,东西朝向,光线不太好。50米开外,便是高墙与电网。

    驻所检察官被誉为维护“高墙内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上班之后,他将工作写进监狱检察日志:今日有3个罪犯保外就医。经检察,罪犯病情符合保外就医病残规定,程序符合相关规定,建议监狱呈报。

    紧接着,他像往常一样离开办公室,走进监区,打开挂在墙壁上的铁盒,取出几封信,夹在腋下,再关上铁盒。

    一路之上,干警和在押人员纷纷跟他打招呼。杨信学点点头,转了一圈,走出监区,回到办公室,整理刚取出来的信件,在押人员反映的情况千篇一律,不是“伙食不好”,要么就是“有人欺负”、“要找律师”。

    虽说驻监检察官的工作主要是“三个维护”:维护监所安全、维护刑罚执行的公平公正、维护在押人员的合法权益。但在他看来,看守所的主要任务是维稳,并非维护在押人员的权益。

    他真厌倦了这个除了犯人就是死人的鬼地方,更希望从事公诉那种“出彩”的工作,于是简单看了一下,随手放到一边。

    正准备打开电脑,平常极少涉足驻所检察室的看守所长卢鹏涛和教导员罗仁海,竟神色匆匆的一起走了进来。

    “老杨,麻烦大了,刚接到分局通知,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司法警官学院教授韩均一会儿要来咱们这调研。”

    生怕他想不起来,教导员罗仁海补充道:“就是两年前被误抓的那个假洋鬼子,天天约见你,一天给你写几封材料的那个。”

    韩大律师调研的是分局,不是区检察院。而且当年由于证据不是很足,案子没移交给检察院,检察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想到通知他这个已经边缘化的人。

    杨信学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卢所长,罗指导员,他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成省法律顾问团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了?”

    抓他的是重案队,关他的是看守所。

    四个多月时间,监所里那些烂事他亲身经历,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卢所长心急如焚,猛吸了一口香烟,愁眉苦脸地说道:“老杨,他怎么成省法律顾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一关怎么过!来者不善啊,而且手里有一大堆把柄。”

    人家写了那么多材料,反应那么多问题,自己不仅从未重视过,甚至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约见,想到这些,杨信学意识到麻烦有多大,一下子没了主意,禁不住问道:“那……那……那怎么办?”

    “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卢鹏涛掐灭烟头,忧心忡忡地说:“我们钱政委在电话里说,他这次肯定是来秋后算账的。昨天在重案队的欢迎会上就明确表示,不要人陪同,不听汇报,把王思强逼得都不敢回单位了,昨天晚上还是在我们这儿凑和了一宿。”

    教导员罗仁海轻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人马上就到,我们想叫上你一起去迎接,姿态放低点,实在不行给他当面作个检讨,总之现在主动比被动好。”

    用那些小年轻在网上的话说,这就是那个什么“**丝的逆袭”。

    形势逼人强,不想得罪人更不想被追责的杨信学,只能硬着头皮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走,我们一起去。”

    现在态度比什么都重要,卢鹏涛整了整警服,边走边说道:“教导员,午饭你让小胡安排一下,镇上条件太差,去市里。再到对面小店拿四瓶茅台四条中华,找个机会放到他车上。”

    四条烟四瓶酒就能打发他了?

    罗仁海心里真没底,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所长,我记得当时的管教好像是小马,要不我先去找他谈谈,问问他当时都做了些什么。真要是有的话,现在主动承认错误,主动把钱还给人家或许来得及,否则被追究起来我们都得受牵连。”

    “对对对,你快去,跟他说清楚,别拿他那身警服开玩笑。”

    杨信学心中一凛,忐忑不安地说道:“卢所,这事恐怕真有,我记得他在一份材料里反映过,进来时身上有一万多人民币和几千美元,都被号长变着法弄走了。你说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就算天天加餐也花不了那么多啊。”

    卢所长头大了,顿时埋怨道:“老杨啊老杨,你怎么到这会儿才说?”

    居然推卸起责任来了,杨信学可不吃他这一套,反问道:“卢所,我给你反映的问题还少吗,你什么时候重视过?”

    卢鹏涛老脸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啦好啦,现在不说这些了,这个马万军,胆子越来越大,这次我非扒了他皮不可。”

    九点四十分,一辆黑色的奥迪越野车缓缓停在停在看守所大门前。

    大门由两扇大铁门组成,门前大约两米的地方,有一条与大门平行的黄线。铁门上刷着“改过自新,回头是岸”八个大字,铁门前的黄线内侧写有警戒线三个字,与黄线颜色相同,右侧有一个武警站岗。

    几个人抱着被褥守候在门外,一看便是在押人员的亲属。他们前面那几个打着夹着公文包,打着领带的人,应该是来见当事人的律师。

    炎日当空,一个个热汗流浃背,韩均能想象到他两年前被关进去之后,姐姐和姐夫有多么着急,白晓倩在外面为他奔波有多么辛苦。

    卢所长也真是的,居然没出来接,姜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连忙推开车门:“韩调研员,外面热,我去值班室登记,您在车上坐会儿。”

    “没事,一起过去吧。”韩均侧身从车载小冰箱里取出两瓶水,背上包,若无其事地跳下汽车。

    姜怡从他手上接过冰镇的矿泉水,正准备带路,只见卢所长和驻所检察官杨信学小跑着迎了出来,边跑边笑容满面地招呼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韩调研员来我所检查工作!”

    “韩调研员,我驻所检察室杨信学啊,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杨检察官,我怎么能不记得您呢。”韩均若无其事地和他握了下手,旋即转过身去,同立正敬礼的卢鹏涛笑道:“卢所长,一别两年,您风采依旧啊。”

    果然是个“笑面虎”,卢鹏涛暗骂了一句,一脸诚恳地紧握着他手道:“韩调研员,做贼心虚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听说您来我们分局调研,昨天一夜都没睡好,内疚啊,真内疚,我对不起您,让您受委屈了。就算您今天不来,我和我爱人这两天都要去找您,给您当面承认错误,作深刻检讨。”

    业务能力虽然不怎么样,这为人处世的本事真无可挑剔,一见面就认错,连媳妇都搬出来了。相比之下,王队也太不会做人了。

    能屈能伸,姜怡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这样也好,既然都认识,就不需要她这个小干警介绍了。

    两年前王思强队长和重案队刑警周洪福是动了手,真要是较起真来就是刑讯逼供,但他们也是破案心切,同样想找到真凶的韩均一点都不怨他们。而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身为所长却对手下玩忽职守、贪得无厌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有纵容串通之嫌,简直可恶到极点。

    韩均拍了拍他的手,看着铁门上的几个大字,轻描淡写地笑道:“卢所长,您说这些就过了,这里是看守所,不是宾馆酒店,既然进去了哪能不受点委屈?对了,提起这个我建议您在标语下面再加上一行字。”

    “什么字?”

    “外菜莫入,禁止自带酒水。”

    只有蹲过看守所的人才知道什么叫饿,三餐内容固定不变,早饭是温水稀面汤,用一个不锈钢车拉着挨个送,汤质好的能看到底,就这还不无限量供应,连韩均如此高傲的人在打汤时嘴都甜的要命,伸出舀子附上一句“大姐——,多打一点嘛,大姐!”

    到送馒头的时候喊得更来劲,因为馒头是硬通货,限量每人一个,那亲切急迫的乞求声至今仍记忆犹新。

    想吃饱吃好也可以,只要愿意掏钱,炒菜烤鸡烤鸭都能买到,不过就是贵,再加上号长、副号长的盘剥,他在这里居然创下了四个月十三万元,平均每天消费一千人民币的记录。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卢鹏涛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悻悻地说道:“韩调研员批评的是,我们立即整改,直到您满意为止。”

    韩均没想过敲诈勒索,但该他的就是他的,必须连本带利收回来,于是半开玩笑地说道:“既然卢所长有这个意愿,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进去时随身物品都登记过,后来的账目也有迹可循,您有时间让人算算,把该刨掉的都刨掉,再按照三年期银行存款利息打到我个人账户上,我的律师会给您出收据。”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第八章 冥冥之中有天意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进来?”——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看守所玄关标语。

    韩均很佩服看守所的设计者,在玄关的墙上留上这么一句震撼人心的话语,让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反思,反思自己走过的路,记忆,以及支撑自己的理由。

    “哐当、哐当”。

    一道铁门,二道铁门,三道铁门,走道里回响着铁门的开启声,让他不由地想起两年前那个寂静夜晚,王思强和周洪福把他交给看守所民警,脱光衣服,登记个人物品,检查身体……一切手续办完,两个看守押着冻得瑟瑟发抖的他走到第三道铁门前。

    一声厉喝“靠墙站好”,他捧着手中刚发的两只碗,机械的面向墙站住,看守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两把铁锁,“吱啊”一声铁门拉开了。

    “进去!”又是一声厉喝,他木然的迈进监室,身后“哐当”一声,铁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一道幽暗的灯光照过来,他一阵心悸,不知道里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事实上不是真不知道,而是不敢去想,不想去知道。因为按照国内法律,如果抓不到真凶,那么他很可能要在这里面度过短暂的余生。

    所以对真正的办案民警他真恨不起来,毕竟正如姜怡昨天下午所说,让他差点蒙受不白之冤的是公安干警,让他洗脱嫌疑光明正大走出看守所的同样是公安干警。

    陪同他参观监区的杨信学,看看一脸尴尬的卢鹏涛,又看看眼前这位曾经被他们称之为“假洋鬼子”的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嘴唇嗫嚅着提醒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小心门槛。”

    “哦,谢谢。”韩均缓过神来,侧头给了他一个微笑,随即往曾关押他的监室走去。

    刚才在大门外短暂的交锋,让卢鹏涛意识到事情比预料的更麻烦。

    十几万不是个大数字,就算当时参与瓜分的人一时半会凑不出来,所里也可以先垫上。

    关键这笔钱不能不给,更不能就这么给。他可是个律师,并且还雇佣了一个律师,真这么把钱打到他账上,无异于把他玩忽职守,把所里干警以权谋私、侵占在押人员财产的证据交到人家手里。

    到时候来个翻脸不认人,而且很可能翻脸不认人,那他后悔都来不及。越想越害怕,卢鹏涛失魂落魄,连走都走不稳了,整个人忽然晃了晃,最后倚着墙才稳住身体。

    进分局大半年,有关于看守所的传闻,姜怡听到过好几个版本。

    被举报过无数次,实名的匿名的都有,其中甚至包括本单位的干警。市局和区纪委也调查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都无疾而终。

    刚参加工作,一腔热血,她同样看不惯卢鹏涛的所作所为,见他在大门外吃了瘪,居然油然而生起一股快意,甚至有几份期待,希望“笑面虎”该出手时就出手,千万别手下留情,千万别让她失望。

    各怀鬼胎,沉默在四人之间蔓延开来,渐渐浓稠,最后竟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良久,韩均开口了,指着身边的监室道:“卢所长、杨检察官,下午放风时我想进去看看。”

    卢鹏涛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道:“韩调研员,您这又是何必呢?我们的工作确实存在许多问题,您批评我,建议分局处分我,哪怕扒了我这身警服都没问题,真没必要再进去了。走走走,我们去办公室,这里太热,瞧您都出了一身汗。”

    杨信学附和道:“是啊,韩调研员,办公室有冷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您二位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韩调研员,您是省里来的领导,接待好您是我的工作,如果再让您呆监室这种地方,那用不着您建议分局处分我,我们丁局和钱政委都会先给我个处分。”

    号子里十几个在押人员老老实实,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上一尘不染,可这是大夏天,马桶就在里面,味道要多难闻有多难闻,姜怡也认为不太合适,连忙道:“韩调研员,这里不是羁押室,条件太差了,您还是去办公室吧。”

    “值班室也行,那里有监控,可以在监控里看。”

    “这么说我只有犯点事才能进去?”

    “韩调研员,您真会开玩笑。”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信学强打起精神,很勉强地笑道:“韩调研员,要不去我们驻所检察室坐会儿,我女儿刚从闽省捎来一盒好茶,一起品尝品尝。”

    正说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铁门外。

    刚帮他们开门的看守,接过二人递上的提讯证看了一眼,跑到卢鹏涛身边立正敬礼道:“报告所长,王队要提审嫌疑人,请指示。”

    真是添乱,卢鹏涛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按规定办,请什么示?”

    不明所以的看守本想在领导面前露个脸,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连忙转过身去,掏出钥匙,打开铁门,朝里面喝道:“宋四宏!”

    “到!”

    “跟我出来,其他人继续背监规!”

    “是!”

    韩均看了一眼正走出来的嫌犯,又转身看了看走道尽头的那两个人,用平淡的语气说:“姜警官,真巧啊,要不去跟你们王队打个招呼?”

    刚才还暗地里庆幸“祸水”引到了看守所,重案队的日子应该能好过点,没想到王队却偏偏往枪口上撞,被人家逮了个正着,姜怡彻底无语了。

    王思强昨晚审讯到凌晨三点,夜里就睡在看守所,想着醒来接着审,真不知道韩均也在,现在想躲都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招呼道:“韩调研员,您也来看守所了。”

    不怨恨他不等于对他有好感,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真巧了啊,王队长,你先忙你的,我们的事回头再说。”

    你们的事回头再说,你除了找王队麻烦还能有什么事?这活真没法干了,姜怡有苦说不出,暗忖早知道会遇上这破事,打死她也不会申请调来重案队。

    后悔归后悔,工作还得干,为了给王队减轻点压力,她把话题往案子上扯:“韩调研员,刚提讯的就是上个月那起命案的嫌疑人,母子双亡,死因很蹊跷,到现在都没查明,省厅挂牌督办,市局一天几个电话询问侦破进展,王队压力非常大。”

    “死因不明?”

    “是的,从省三院提供的抢救报告上看,符合中毒特征,但法医又没能从死者体内检验出毒物。好好的母子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搞得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或许是曾被关在同一个号子里,或许是看刚才那个人不像凶手,韩均皱起眉头问道:“连死因都没搞清楚,你们就抓人?”

    姜怡急忙解释道:“韩调研员,您千万别误会,王队不是无缘无故就抓人的。死者中母亲三十二岁,老家在农村,为减轻家庭负担,一个人来市里摆鸡蛋灌饼摊儿做小生意,孩子是放暑假才来的,社会关系简单,为人也很和善,没得罪过什么人,更不会有什么仇人。

    刚才那个是她丈夫,今年三十四岁,常年在外打工,孩子就是他在案发前一个星期带来的。与死者一起摆摊卖水果的大妈证实,他来的那几天与死者吵过架,案发前一天甚至差点把摊子砸了,又提供不了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据,所以他嫌疑最大。”

    他莫名其妙的拥有那种诡异的能力,她迄今为止仍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没火化,现在又在他差点蒙冤的地方遇到如此蹊跷的案子,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要他帮着解开这个谜团,让死者得以安息,让凶手受到应有的制裁?

    韩均沉思了片刻,回头问道:“卢所长,杨检察官,审讯室里有监控吗?”

    只要不进监室就行,真要是进去之后赖在里面不出来,要看守所给他一个说法,那局面可就无法收拾了,卢鹏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如释重负地说道:“有有有,韩调研员,您不知道,现在先进了,我们这儿鸟枪换炮,该装的都装上了,检察院可以远程提讯,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跑来跑去。”

    “那带我去看看,看王队长是怎么审的。”

    姜怡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很直接地认为他是想抓刑讯逼供的现行,急忙给站在一边的看守使了个眼色。

    设备的确先进,坐在空调开得大大的监控室里,可以看到提讯室、审讯室、会见室以及监区里的一举一动。

    图像很清晰,声音很清楚,韩均抱着双臂坐在监控器前,只见王思强在审讯室里厉声道:“宋四宏,政策跟你交代过不止一次,监规想必你现在也应该倒背如流,应该知道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但你必须知道,就算你什么不说,也不影响法庭对你定罪量刑……”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见嫌疑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一起参加审讯的重案队刑警周洪福递上根烟,慢声细语地劝道:“宋四宏,都到这一步了,我们都爽快点。你呢,老老实实交代,我们呢,就不再烦你了,早点交代早点回去睡个好觉,这么多天你扛得住,我们都快扛不住了。”

    “报告政府,我真没杀秀芹和小柱,你们想想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亲生儿子,我能干出那种事,能下得了那个手吗?”

    “那你和你老婆为什么吵架?为什么要砸摊子?”

    “你没跟你老婆吵过架?两口子过日子,谁家没点口角?”嫌疑人声嘶力竭,情绪很激动,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身体又被卡在椅子里,只能挥舞着胳膊,对周洪福递上的烟视而不见。

    韩均低声问道:“他吸不吸烟,烟瘾大不大?”

    卢鹏涛连忙道:“吸,看他那手指和牙齿就知道烟瘾很大。”

    韩均点点头,没有再出声。

    审讯室里,王思强“嘭”的一声拍案而起,声色俱厉地喝斥道:“宋四宏,给我老实点,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看守所!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否则我们就这么耗着,直到你老老实实交代为止。”

    “说就说,就怕你们不信。”

    “信不信是我们的事,快说,别耽误时间。”

    “你们也调查过,我在工程队做钢筋工,年头出去,年尾才回来,两口子好不容易睡一块,肯定想干两口子那事。孩子大了,睡在旁边不方便,我就让她歇几天别出摊,让孩子去周围玩玩,我们两口子在租的房子里做那个。可她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那个位置好,一天不出摊就会被人家占去。”

    宋四宏泪水潸潸而流,一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悲痛欲绝地接着道:“她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多赚点钱,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尽想着干那事,我不应该跟她吵架,不应该晚上一个人跑出去,你们枪毙我吧,秀芹死了,小柱死了,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

    吵架的理由完全在预料之外,同时又在情理之中。

    看着他那丝毫不作伪的样子,王思强不知道该不该采信,等他情绪稍平复了一些,乘热打铁地问道:“吵架之后你一个人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有谁能证明?”

    宋四宏没有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说他不想活了,要政府枪毙他。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知道他去哪儿了,也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姜警官,你提醒下你们王队,让他排查下死者租住地周围提供-性服务的场所,我想应该会有点收获。”

    姜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禁问道:“韩调研员,您相信他说的话?”

    “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不信他真会杀自己的儿子。另外你瞧他这样,能做出让公安部门连死因都查不出的案子吗?”

    查案子好啊,把精力都放这上面,就没时间找自己麻烦了。

    卢鹏涛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调研员的判断非常有道理。小姜,你快去提醒下王队,千万别办成冤案错案。”

    杨信学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也感觉这案子挺蹊跷的。”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姜怡同样认为他多管闲事比找王队的麻烦好,又问道:“韩调研员,您还有什么指示?”

    “我想看看有关于本案的所有卷宗,看看两个死者的遗体,另外还想去一趟案发现场,总之,你们王队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我们办案有我们的办案纪律,这……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真是个死脑筋的丫头片子,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卢鹏涛和杨信学对视了一眼,一锤定音地说道:“韩调研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是省司法厅的正处级领导,能屈尊降贵协助办案是我们的荣幸,有什么不合适的?放心吧,丁局和政委那儿我去说。”

第九章 “山寨专案组”

    什么办案纪律不办案纪律,只要不找分局麻烦,只要不闹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调研员起诉江城市公安局的大笑话,韩大律师做什么都行。

    在电话里听完看守所长卢鹏涛的汇报,分局丁局长和钱政委不仅一口同意了韩均协助破案的要求,甚至让卢鹏涛把刚配发的公安数字证书借给他使用,以便他登陆内网,查询他所需要的信息。

    于是,一个由刚上任的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西郊公安分局看守所长、刚报到才一天的西郊分局重案队女刑警,以及西郊区检察院驻所检察官构成的“7.28山寨专案组”,在看守所三楼小会议室名不正言不顺的成立了。

    “韩调研员,有您亲自挂帅,我们一定能赶在王思强那小子前面破案。大川街派出所所长吴大友是我老部下,案发现场就在他辖区,排查脚店发廊的工作交给他,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咸鱼翻身的“假洋鬼子”找麻烦,卢鹏涛表现得非常之积极,把所里工作全部委托给教导员罗仁海,一心一意地扮演起“山寨专案组”副组长的角色来。

    让“假洋鬼子”过把破案瘾,让他高兴了自然就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刘信学不甘人后,掏出手机道:“韩调研员,我小姨子在省三院,还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层干部,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让她把参与抢救的大夫请过来,让您当面了解情况。”

    这工作态度也太积极了,姜怡大跌眼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能帮什么忙。

    卢鹏涛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回头道:“老刘,离市区这么远,请人家过来太麻烦了。等会我们一起去市里,先给韩调研员接风,然后再去省三院了解情况。”

    “吃饭工作两不误,这样最好啦!”

    看人家多会来事啊,如果王队有这水平,也不至于到现在仍是重案队长,姜怡暗暗地骂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韩均把看上去像银行u盾的公安数字证书,递给站在会议桌对面的姜怡,一边示意她登陆公安内网,一边说道:“接风就不必了,省三院那边的情况暂时也不需要了解,我想先看看与本案有关的卷宗。”

    “那怎么行呢,再忙也得吃饭啊。”

    “是啊,韩调研员,这也是卢所的一番心意,您就赏个光吧。”

    韩均摇摇头,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卢所、刘检,我不太习惯参加饭局,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上面,下面食堂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您二位别客气了。”

    卢鹏涛猛拍了下大腿,一脸敬佩地说道:“到底是海外留学的博士,到底是省厅下来的领导,光这时间观念,光这工作效率,我们拍马都比不上。行,我听您的,中午就在这儿吃工作餐,吃战斗饭!”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马屁张口就来,姜怡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她刚打开内网登陆口,卢鹏涛便俯下身来输入密码,一边笨拙的敲击键盘,一边喋喋不休地接着道:“韩调研员,我们这些大老粗,可没法跟您这样的博士比,这个网上办案系统,对我来说就是脱裤子放屁。磨蹭半天也打不了几个字,用那个什么智能软件又总容易出错别字,为这事没少挨领导批评。

    可上面呢,又要求一律网上办案、网上审批,就是在外面手写的笔录,也要扫描进系统,才能进入审批环节。最可笑的是,好多笔录、法律文书和文件扫描进去之后,还是要打印出来请领导签字。

    您说说,人还是那些人,流程还是那个流程,到最后一样要装订,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用纸一样,都用a4纸看着好看,把本来好好的一手字都给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

    这时候他话锋一转,把液晶显示器转过来正对着韩均,一脸感慨地说道:“直到您来协助分局破案,我才发现这个办案系统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想看什么材料可以直接调,省得小姜同志再回重案队里拿。”

    办案系统的确很方便,姜怡很快调出了“7.28案”的资料。

    上个月28日清晨7时许,和平时一样准备叫死者一起出摊的几个老乡,发现本应该早起来的死者母子趴在床边呕吐不止,急忙将二人送到省三院就诊,入院诊断为食物中毒。

    经过三个小时抢救,石秀芹、宋小柱母子俩症状缓解,小柱又活蹦乱跳起来,甚至和护士说下午出院后要去人民公园玩。

    然而,在几个老乡以为她们没事了,准备去收费大厅帮着办出院手续之时,母子俩又开始频繁呕吐,呕吐物呈黄色水样,但并不腹泻。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小柱经抢救无效,于下午1时23分死亡。

    紧接着,石秀芹也倒下了,因医治无效,于下午3时45分死亡,母子俩撒手而去。

    当日下午4时许,江城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省三院报警:“该院当日早晨收治两名危重病人,现已死亡,且症状相同,怀疑是中毒。”

    西郊分局重案队接到报警后,立即着手侦查。

    经现场勘验,石秀芹、宋小柱租住在花园街468号老商业局仓库,公安人员勘查案发现场周围,未检出致毒物质。同时对其他住户进行了询问、调查,结果证实石秀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贩,从未与人结怨。

    重案队再扩大范围排查,案情有了“进展”,据和死者一起摆摊的卖水果大妈证实,石秀芹的丈夫宋四宏一星期前来到江城,案发前一天与妻子有过争吵,并且案发后无影无踪。

    29日凌晨四点,重案队发出协查通报,并派两名干警赴死者老家调查。

    29日下午4时许,准备回老家的宋四宏在江城火车南站“落网”,在接受警方讯问时,声称对妻儿的死亡一无所知。

    本月3日,市局法医对石秀芹、宋小柱进行了尸检,提取胃内容、心血等送省公安厅进行常规毒物分析,常规检验未检出毒物。

    本月12日,也就是前天,市局法医再次取样,送省医学院法医学司法鉴定中心作有关毒物检验,该中心的鉴定结论为,二死者的心血和肺脏中均未检出毒物……

    一对母子在同一天、同一所医院、同样的症状猝死,真正的死亡原因至今不明,的确很蹊跷,难道是医疗事故?可省三院是全省医疗水平最高的医院之一,又怎么可能同时发生两起医疗事故?

    人死在医院,他那个诡异的超能力帮不上任何忙,因为除了能感受到死者的痛苦,只能看到死亡前一瞬间的画面,总不能把急救室当成案发现场,把医生护士列为嫌疑人吧。

    韩均很失落,他不认为在没有那种诡异的超能力帮助下,自己会比王思强更在行。毕竟术业有专攻,他精通的是法律,确切地说是法律运用,而不是刑事侦查。

    但同时他也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既然已经插手这个案子,那就要坚持到底,于是又从头开始研究起案卷来。

    卢鹏涛和刘信学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姜怡也忍不住时不时插上一两句。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搞得有模有样,后面监所里则暗潮涌动,几个干警聚在值班室,时而抬头看看办公楼,时而窃窃私语。

    “没错,就是他,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听到风声了,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你说他是来收拾所长,还是来收拾马万军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依我看把他们一起收拾了才好。”

    一个二级警司好奇地问道:“马万军现在人呢?”

    消息灵通的那位神秘兮兮地说道:“刚才被教导员叫去谈心,这会儿神色慌张的下了楼,好像出去了。”

    “现在知道怕了,想跑?”

    “全家老小都在市里,他能跑哪儿去?我想应该是去筹钱了,你俩刚来不知道,他那会下手黑着呢,短短四个月就变着法从韩调研员那儿弄走十几万,触目惊心啊!”

    “吐出来就没事了,想得倒美,韩调研员要是有这么好说话,能这么高调的杀个回马枪?”

    “当官的事真说不准,如果他把十几万还回去,再送上几万,天知道韩调研员会不会放他一马。再说你以为那十几万全落他一人手里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一个三级警司沉吟道:“慧民,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要不我们再想办法推一把,让韩调研员想放他一马都不成!”

    穿警服的不一定就是警察。

    他们这几个参加的是全省公务员(警察)考试,到分局之后才知道单位超编,给他们定的是事业编制,考的公务员却算不上公务员。

    警服是单位开证明,自己掏钱去区武装部下面的警用物品商店买的,胸前的警号是跟正式干警共用的。身份尴尬,没执法权,警服只能在上班时穿,下班必须换便装,亲戚朋友问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是干什么的。

    不是公务员,自然不能入警,公安厅里没他们的档案,立功受奖也没他们的份儿,甚至同工不同酬。后来才知道本应该属于他们的编制,被局里给了参加工作时间较长的老同志,说什么等老同志退休了,空出编制再给他们换上。

    换编制有那么容易吗,纯属忽悠人。就算不是忽悠,那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看守所问题很多很严重,如果能借此机会扒掉那些混蛋的警服,编制自然而然的就空出来了。吴慧民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再赌一把,大不了不要这个事业编制,回去好好复习,参加明年的司法考试,就算考不上公务员也可以像张军他们一样干律师。”

    “就等你这句话。”他身边的那个挂三级警司衔的小伙子,眉飞色舞地说道:“材料我手上还有一份,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它交到韩调研员手里。”

    “刚才经过办公室时,我听见教导员让小胡去对面买几条好烟几瓶好酒,再找个机会放到韩调研员的车上。”

    “狐狸精打算怎么放?”

    “能怎么放,还不是打着帮人家挪车的幌子把钥匙骗到手。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她驾轻就熟着呢。”

    吴慧民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看来我们应该给她帮帮忙,就她那开车技术,万一把韩调研员的车撞坏了可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我马上换班,我去外面盯着。”

    “你去也行,不过要小心点,我怀疑所长已经知道上次的举报信是我们写的,千万别让他察觉出什么。”

    小伙子笑了笑,指着办公楼道:“放心吧,人家是来秋后算账的,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有时间管我们?”

    “总之小心点好。”吴慧民点上根香烟,若有所思地说:“狐狸精一下楼,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办公室帮你拖住教导员,确保万无一失。”

    “有信号吗?”

    “他们胆子大着呢,我刚才试过,手机有信号,能打通,屏蔽系统的天线肯定又被动了手脚,也不知道是帮谁通风报信。”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章 死因不明

    不得不承认,看守所长卢鹏涛的确有那么一点影响力。

    下午四点,协助“山寨专案组”调查的大川街派出所打来电话,证实了韩均之前的判断。

    案发前一天中午,嫌疑人宋四宏在摊位上与妻子吵架后,扔下儿子宋小柱一个人跑到长河巷东口的川味小吃店,点了两个菜喝了一瓶白酒,一直呆到下午四点。其间,与要午休的老板娘发生过争执。

    离开小吃店之后,他被隔壁发廊拉了进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在涉嫌组织卖-淫的发廊老板娘安排下,在发廊后面的租住屋与一名三十多岁的卖-淫-女发生关系。由于中午酒喝得太多,发生性-关系之后便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撂下电话,卢鹏涛摇头叹道:“老婆孩子死了,他却在外面嫖-娼,简直禽兽不如,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一直不交代去向,一个劲儿骂他自己是畜生,硬要政府枪毙他的原因了。”

    刘信学点上根香烟,一脸凝重地说:“农民工的性-**问题要重视啊,去年不是有一桩案子嘛,一个农民工到隔壁工棚的简易卫生间,偷看另一个农民工的妻子洗澡,最后差点闹出人命。

    而现在的农民工呢,年龄又都集中在25—50岁之间,正是对性-生活需求旺盛的时候,却把老婆留在家里出来打工,让人生最本能的需求变成了最昂贵的奢侈生活。长期性-压抑、性-**,很容易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

    “我也看过一篇报道,说农民工已经成为性-病、艾滋病传播的高危人群,多么恐怖的警示啊,相关部门一定要重视起来,一定要采取相关预防措施。”

    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俩老狐狸不好好帮着破案,竟讨论起常人难以启齿的农民工“性-问题”来了。

    人家还没结婚呢,当一个女孩子的面说这些合适吗?

    姜怡暗骂了一句,立马岔开话题:“韩调研员,虽然大川街派出所证实了宋四宏案发当夜不在场,但不表示他没嫌疑。死因尚未查明,如果真是毒杀,那他依然有作案时间。”

    韩均抬头紧盯着她的双眼,淡淡地问道:“动机呢?证据?”

    说性-**是作案动机那也太牵强了,他不是十**岁的小伙子,与死者也不是素不相识,而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至于证据,更是一个都没有,就算有也只能算间接证据,别说法庭不会采信,如果移送至检察院,连检察院都会退回来让公安局补充侦查。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起身道:“光看材料破不了案,但可以从材料中分析出破案方向。就本案而言,搞清楚死因才是破案的关键。”

    卢鹏涛屁颠屁颠的跑到窗边,拉开窗户通风,出出满会议室的烟味,随即转过身来,一脸感同身受地说道:“两次尸检都没能检验出毒物,想找出死因谈何容易,这个侦破方向就是一条死胡同,也难怪王思强只能把视线放在最具作案嫌疑的宋四宏身上。”

    “省医学院法医学司法鉴定中心是国内法医鉴定方面的权威,他们检验不出来,估计送到公安部和最高检的鉴定中心也一个样。”

    “总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吧?”

    韩均坐回到椅子上,拿起笔飞快地写下一个邮箱,又起身道:“姜警官,麻烦你把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发到我的邮箱里。卢所长,刘检察官,辛苦二位了,今天就到这儿,我先走一步,有什么事再联系。”

    说走就走,卢鹏涛急忙问道:“那……那……那案子破不破了?”

    “继续侦破,不过现在已是下班时间,我需要回去休息。”

    “那您明天来不来?”

    韩均背上电脑包,伸出右手道:“明天上午去案发现场,下午去殡仪馆,估计来不了。不过您二位放心,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们。”

    卢鹏涛不想夜长梦多,紧握着他手道:“韩调研员,您先别急着走,今天光忙着帮王思强破案,所里工作都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材料我们罗教导员都准备好了,能不能再耽误您半个小时?”

    毫无疑问,他是指退钱的事。

    十几万对韩均不是什么大数字,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于是顺水推舟地笑道:“没问题,在这里,还是去您办公室?”

    “去我办公室吧,小姜,你稍等一下,顺便就韩调研员明天要去案发现场和殡仪馆调查的事跟你们队领导通个气。”

    “是,卢所。”

    教导员罗仁海已在所长办公室等了近一个小时,韩均一进门便热情地打起招呼,简单客套了一番,罗仁海直入正题,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韩调研员,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居然发现所里存在那么多问题,而且那么严重,作为教导员,我失职啊!在这里我向您表个态,分局那边我会自请处分,所里这一块儿,尤其马万军的问题要严厉查处,豪不手软,绝不留情。”

    韩均可不相信他这套信誓旦旦的鬼话,更不会管他们所里这些烂事,放下茶杯打断道:“罗教导员,我是司法厅调研员,不是公安厅调研员,对看守所内部事务不感兴趣,更不会去干涉。姜警官一夜没睡,今天又熬了一天,比我更需要休息,您还是抓紧时间吧。”

    “韩调研员果然爽快。”

    罗仁海和卢鹏涛对视了一眼,旋即朝办公室外喝道:“马万军,给我进来!”

    “是!”

    一个吓得脸色苍白的三级警督,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战战栗栗的走进来,看着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韩均若无其事地笑道:“马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教导员说得很清楚,眼前这位要是揪住不放,别说这身警服保不住,甚至会追究刑事责任,由管教变成被管教,马万军真怕了,“噗通”一声跪倒在茶几前,“啪啪啪”地连扇自己耳光,抽噎着浓重的鼻音道:“韩调研员,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韩均最见不得人哭,更见不得男人哭,苦笑着道:“马警官,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这一天孙子没白装,看这架势应该不会揪住不放,卢鹏涛终于松下口气,指着马万军的鼻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身为一个党员,身为一个人民警察,居然玩忽职守,知法犯法。这是运气好遇到韩调研员的,如果遇到其他人,少说也要判你个四五年。”

    “平时大会讲,小会谈,让你牢记自己的职责,牢记自己的誓言,不要把权力私有化、商品化、市场化,你倒好,全都当成了耳旁风。作为教导员,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送局纪委,可你进去了你老婆孩子怎么办,你想过他们没有……”

    “所长,教导员我错了,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从今往后我一定痛定思痛,绝不会把您和教导员的话再当耳旁风。”

    “一句错了就没事了,关键要看表现,起来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不嫌丢人现眼啊?”

    “韩调研员,关于对马万军的处理,我们暂时是这么决定的,先调离原岗位,停职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了再上报分局。”

    卢鹏涛高高举起,罗仁海轻轻放下,一唱一和,比王思强和周洪福审讯宋四宏还精彩,党纪国法在他们这儿如儿戏,韩均算是大开了眼界。

    见所长一个劲地使眼色,马万军连忙把塑料袋放茶几上,忐忑不安地说道:“韩调研员,这里面是十五万,十三万是还您的,两万是利息,您要是不满意,我想办法再凑。”

    韩均拉开袋口看了一眼,摇头道:“三位,这钱我现在可不能收。一是多了,二是名不正言不顺,知道的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贿呢。”

    卢鹏涛怕的就是这个,急切地说道:“韩调研员,您又不是马万军的上级,他就是行贿也行不到您这儿,再说有当着这么多行贿的吗?您大人大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这件事处理完了,我们好一心一意的破案。”

    “不收不行?”

    “本来就是您的嘛,我和教导员可以给您作见证。”

    韩均故作权衡了一番,装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道:“卢所长,罗教导员,既然您二位愿意帮我作见证,那我就收下。不过十五万太多,我真正消费了多少我心里不仅有数,并且有记录,所以只收十万,剩下的必须拿回去。”

    “这又何必呢,剩下的那是利息。”

    “利息我已经算进去了,十万只多不少,如果你们坚持,那我只能让我们的律师来处理。”

    收总比不收好,不然这件事如鲠在喉让人连觉都睡不好,见他如此坚决,卢鹏涛只能同意道:“马万军,还不谢谢韩调研员,谢完了把那五万拿回去。”

第十一章 不请自来的房客

    把一上车就靠在座椅上睡着的姜怡送到重案队,经过中山路和海宁路交叉口时去路边的大排挡买了点吃的,回到西郊人才公寓已是下午六点多。

    地下停车场不小,问题车太多。

    属于他的车位居然被一辆个性十足的红色小mini给占了,并且没留下挪车电话。太过分,回头一定要让白晓倩跟物业说说,不然那十几万岂不是白花了。

    停下面会影响别人出入,只能停在西郊植物园的收费停车场,脑子里光想着案子,走到公寓大门口掏出入卡时竟想不起来车到底有没有锁。

    再次回到植物园停车场,打开后备箱准备把朋友捎来的《美国律师协会杂志》、《哈佛法律评论》和《国家法律杂志》等几本法律期刊拿上楼,却发现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黑色方便袋和一个写有“韩调研员亲启”的档案袋。

    真是活见鬼,韩均挨个打开来看,两个方便袋里分别装着四瓶茅台酒和四条中华烟,档案袋里则是厚厚的一叠举报材料。

    看守所长卢鹏涛、看守所教导员罗仁海、看守所内勤胡玉兰、看守所民警马万山……均榜上有名,指控他们索贿受贿、滥用职权罪、玩忽职守、以权谋私,甚至强-奸!时间,地点,当事人的姓名性别一应俱全,不像是捕风捉影。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也没人跟踪,才不动声色地把举报材料塞进电脑包,拿上那袋现金回到人才公寓。

    “回来啦,快去冲凉,冲完凉吃饭。”

    餐桌上摆得满满的,不仅有菜有汤,甚至有一瓶红酒。

    白晓倩又来了,看样子刚在这儿洗了个澡,上身穿着一件很暴露的白色背心,露出莹白滑腻的胸脯,胸前那道深邃的乳-沟若隐若现。下身一条又短又紧的短裤,纤长**齐根露出,浑圆的肚脐都能一览无余。

    曲线曼妙,娇躯勾勒的性感无比,惹人无限遐思,韩均从未见她穿这么暴露过,一时间竟愣住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女人?”白晓倩一拢秀发,动作充满浑然天成的美感,散发出无比动人的青春气息。

    韩均缓过神,举起手中的方便袋笑道:“早知道你在这做了饭,我就不买吃的了。”

    “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白晓倩似乎很享受被人注意的感觉,像模特一样转了一圈,一双明眸清澈的直视着他,叉着小蛮腰娇笑道:“本律师漂不漂亮,算不算秀色可餐,改行混娱乐圈有没有前途?”

    韩均摸了把脸,故作严肃地点头道:“以我专业的眼光看,你在律师中应该算漂亮的。”

    “什么叫在律师中算漂亮的?连恭维都不会,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是怎么骗女人的。”白晓倩气得咬牙切齿,对着他胸口就是一通粉拳。

    “你又不是外面的女人,我当然不需要恭维。”

    “不跟你说了,一点情调都没有,一身烟味,熏死人啦,快去冲凉。”

    “有吗?”韩均低头闻了闻。

    “有啊,完了,你学坏了,居然学人家抽烟。”

    “烟倒是没抽,不过吸了一天二手烟,比抽更有害健康。”

    白晓倩跟进房间,从衣柜里取出一叠干净衣服,一脸疑惑地问:“王思强他们躲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在你面前抽烟?”

    韩均接过衣服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道:“去看守所了,跟两个烟鬼呆了一天。门边的袋子看见没有,里面有十万现金,明天你把它存进银行,再给那个马万山开张收据。”

    作为他在国内的律师,白晓倩当然知道这笔钱是怎么回事,甚至早在两年前就动员他起诉江城市公安局。只是他被关了四个多月,美国那边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想到这么做的后遗症,白晓倩急了,拍着磨砂玻璃门道:“我的韩大律师,你是不是被昨天说的那个警花迷神魂颠倒了,一点风险防范意识都没有,以你现在司法厅调研员的身份,这笔钱能不明不白的拿回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一点风险防范意识都没有?放心吧,整个过程全录了音,回头传到你的电脑里。”

    韩均冲掉头上的洗发水,接着道:“不过有件事很麻烦,中午吃饭时,一个女警说新车不能停在太阳下暴晒,要帮我把车挪到看守所的车库里,人家一片好心,我没在意就把钥匙给她了。回来时才发现,后备箱里多了四瓶酒、四条烟和一个装有举报材料的档案袋,你说说,该怎么处理。”

    “吃吃喝喝不算贪污,烟和酒也只能算人情往来,放你车上占空间,回头扔我车上去,我爸既抽烟又喝酒,就当他未来的女婿孝敬老丈人。举报信倒是挺麻烦,管肯定不好,你既不是公安系统的,也不是纪委监察部门的,名不正言不顺,在别人看来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且会得罪人。”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韩均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白晓倩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行,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如果被举报人将来东窗事发了,同时举报人又向有关部门透露曾向你举报过,到时候人家会怎么看你,你又怎么对找你核实情况的纪委监察部门或检察院解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因为这完全与我无关的破事,辞去司法厅调研员?”

    “辞职有什么不好?”白晓倩撅着小嘴嘀咕道:“不用守那么多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同时与100个女人交往,别人也只能说你道德败坏,而不是违法违纪。”

    “可我不想辞职,至少短时间内没这个打算。”

    “既然你铁了心要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八品芝麻官,那你现在有四个选择,一是把材料转交给聘任你的省法制办,二是交给你名义上的直接上级司法厅政策法规处,三是交给负责你调研的市委杨副秘书长,再就是直接交给市公安局纪委或西郊分局纪委。”

    韩均问道:“有区别吗?”

    “有,而且很大。”

    当了这么多年律师,几乎天天与政府打交道,对其中的利害关系白晓倩是一清二楚,大大咧咧地躺在韩均的大床上,翘着白皙细腻的长腿,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你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交给省法制办名正言顺,但这么一来就把事情搞大了,会让市委市政府很被动;

    如果交给司法厅,那司法厅必然会转交给公安厅,影响虽然要小一些,但同样会给人以不尊重甚至不信任市委市政府的感觉。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市委李书记可是省委常委,位高权重,想在江省混下去,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转交给杨副秘书长?”

    “交给杨副秘书长也不太合适,因为这么一来又会给人以不尊重不信任市公安局的感觉。陈局长首先是江城市人民政府副市长,然后才是公安局长,实权大着呢,而你的私生活又那么混乱,整个一下半身动物,人家真要是想整你,随随便便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白晓倩不仅是他的律师、助理兼“政治顾问”,同时还是他在国内唯一的朋友,尖酸刻薄的玩笑经常开,韩均并没有生气,而是虚心地问道:“这么说只有交给市局了?”

    “那分局怎么办?”

    “别顾弄玄虚了,给点建设性意见。”

    “我认为交给钱政委最合适,他重不重视是他的事,反正你对上级,对举报人都能有个交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也都与你无关。”

    “行,明天去案发现场时我顺便去一趟西郊分局。”

    白晓倩蓦地坐起身来,大惊失色地问道:“哪个案发现场?我的韩大情圣,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很内疚,认为你对她的遇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至于在强烈的负疚感驱使下放下一切毅然回国的。”

    肯定是韩剧看多了,居然能联想到这些,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探出头道:“内疚是有的,但没你说得那么强烈,我说得案发现场是另一桩案子的现场。”

    “什么案子?”

    令他更啼笑皆非的是,听他简单介绍完案情后,白晓倩居然兴奋地说道:“不管那个宋四宏是不是凶手,他都需要一个律师。妻子和孩子真要是他毒杀的,我可以帮他作刑事辩护。如果他真和你一样是被冤枉的,那我可以帮他打民事赔偿官司。韩大律师,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事就拜托你了。”

    “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你又不是公安厅调研员,算什么以权谋私。帮不帮忙,给句痛快话。”

    韩均摇头道:“不是不帮忙,而是感觉这么做不好,不道德,有乘人之危之嫌。”

    白晓倩脸色一正,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也想帮他呀,就你刚才说得情况,我现在就可以帮他办取保候审。那个王思强也真是的,一点记性都不长,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抓人。”

    韩均打心眼里认为宋四宏是无辜的,早出来一天便少受一天罪,想了想之后点头道:“好吧,如果明天有时间去看守所,我帮你问问他要不要请律师,不过话说在前面,他是农民工,家在农村,妻子和孩子又刚死了,肯定没多少钱。”

    “蚂蚱也是肉,不管有没有钱,先把案子接下再说。”

    “你呀,比我当年还过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上进心。”

    白晓倩得意地窃笑道:“知我者韩大律师也,调研完之后西郊分局的麻烦必须继续找,只有这样我才有案源嘛,天使姐姐终于显灵了,没想到我白晓倩也有吃完原告吃被告的这一天。”

    跟这种掉钱眼儿里的人真没法说了,韩均穿上衣服走进餐厅,尝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鸡翅,放下筷子调侃道:“你今天怎么又来了,不会晚上也睡这儿吧?”

    “猜对了!”

    白晓倩拿起红酒,眉飞色舞地笑道:“昨天回去后想了想,发现你的提议非常好,所以今天办完你交代的事,就回去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在网上发布了条信息,没想到半天就有反馈,人家明天去看房,不出意外的话,我也很快能当上房东啦!”

    韩均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说你要把房子租出去,然后搬我这儿来?”

    白晓倩指了指身后的卧室,理直气壮地笑道:“不是然后,而是已经搬了,我那房子虽然没你这儿大,但地段好,肯定能租出去。”

    韩均彻底服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问:“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收你的房租?”

    “恰恰相反,是你应该给我加薪。”

    “为什么?”

    白晓倩又使出她的杀手锏,挽着他胳膊娇笑道:“因为我搬过来之后会给你做饭,会帮你打扫卫生,你可以去家政公司问问,像我这么年轻、貌美、温柔、能干、博学而且又负责任的保姆,月薪大概需要多少钱?”

    韩均毫不犹豫地推开她胳膊,毅然说道:“别色诱我,我不吃这一套。要加薪没有,要命更没有。您这么年轻、貌美、温柔、能干、博学又负责任的保姆我也请不起,吃完饭您还是带上您的行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做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为了钱。只有跟“男朋友”同居了,她爸和她妈才不会整天逼她去相亲。

    行李都搬来了,岂有再搬走的道理。

    白晓倩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挽着他胳膊道:“人家明天就去看房,房租都在网上谈好了,我不能言而无信。要知道我是律师,信誉比什么都重要,不能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当然,这是我的问题,不关您韩大律师的事,可作为您的雇员兼朋友,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流落街头吧?”

第十二章 分身乏术

    书房其实是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一个卧室。

    原来的书架和之后请工人订做的三个两米多高六米多长的书架上,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满了一层又一层中英文法律期刊和书籍。乍一看,蔚为壮观,整个一小图书馆。

    没有阔气的老板桌,只有两张连抽屉都没有的写字台,两把可以坐着滑到几排书架间的转椅。韩均捧着托朋友从美国捎来的期刊,半靠在转椅上,专心致志地研究美国联邦法院最新判例。

    坐在他对面的白晓倩,又摇身一变为精明强干的职业女性。

    打开电脑,找出数据线,上传手机里的音频资料。为确保万无一失,又拷贝了一份到移动硬盘,再把硬盘锁进安装在墙里的小保险柜。

    然后飞快地敲击了几下键盘,打开税务局网站,下载个人所得税申报表。纳税人姓名、国籍、身份证类型、身份证号码、任职单位、税务代码……一项一项认真填。就这么你忙你的,我看我的,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韩均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一眼落地窗户外灯火阑珊的城市,轻声道:“早点休息吧,没弄完明天再弄,又不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再说我明天要上庭。”白晓倩拢了下秀发,连头都没抬。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传出,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孔中,闻着清爽宜人,韩均倒有些迷恋这种异样的感受,伸着懒腰道:“随你了,反正我顶不住了,明天见,忙完了记得关空调。”

    “等等。”

    白晓倩放下手上的活儿,拔掉正连在电脑上冲点的手机,递给他道:“日程安排全在提醒事项里,我都设置好了,有几件事很重要,不能不参加,也不能迟到。”

    韩均困得连手机都懒得看,躺在转椅里闭着眼睛问:“不是九月份才开学吗,能有什么重要事?”

    “我的韩大律师,虽然司法警官学院教授是你的正职,但事实上那份工作是最不重要的。”

    “什么意思?”

    国情不同,对很多事情他真一无所知,白晓倩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外面都说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领导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放在你那些兼职上面同样适用,所以我有必要帮你排个主次。作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你最主要的工作是为省领导机关服务。”

    “法制办找我有事?”

    “不是法制办,是省委田书记要会见美国威斯康辛州议会代表团,要以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的身份与代表团签署友好交流合作协议,涉及两省州立法机构之间的交流,你这个省法律顾问团唯一持美国执照的律师当然不能缺席。而且据法制办严主任在电话里说,让你参加会见是田书记亲自点的名。”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不无自嘲地笑道:“好吧,我去,为江省权力最大的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人家想去都去不了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再说接待外宾多好啊,白吃白喝,还有点纪念品可拿。”

    “好啦好啦,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行了吧,接着往下说。”

    “第二件事也很重要,下周一上午八点整,商务厅组织的‘全省公平贸易业务培训班’要在省会议中心正式开班。全省各市县商务部门的主要领导、全省拥有自营进出口权的企业代表都会参加培训,规模很大,级别很高,连余省长、商务部高副部长以及商务部贸易救济调查局的领导都会出席开班仪式。”

    “我也要去?”

    “不仅要去,并且要现身说法,担任培训班讲师,主讲企业如何避免贸易摩擦、如何积极应诉反倾销调查。余省长亲自点的名,不过这个培训班的讲师不是白干的,不仅可以白吃白喝,而且有授课费可拿。商务厅打电话联系的那个冯处长说了,一小时一堂课,一堂课2000元,总共给你排了十二堂,随便忽悠忽悠,两万四就到手了。”

    韩均彻底无语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问:“省法律顾问就干这个?”

    “嗯,你以为干什么?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作为政府律师,不仅要代表政府上庭,还要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好吧,既然受聘了就只好由他们使唤,等聘任期一结束我立马辞掉。”

    “这就对了嘛。”

    白晓倩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省政府将于下月十八日至二十四日,去美国举办经济技术贸易合作交流会,说白了就是招商引资,康副省长希望你能随行。公费旅游,来回都是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还有补贴,这好事去哪儿找,我帮你答应了,回来时别忘了给我带礼物。”

    副省长点名,她能不帮着答应吗,韩均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问道:“还有吗?”

    “有。”

    白晓倩喝了一小口水,一脸同情地说:“你名义上的直接上级,分管政策法规处、律师工作指导处的唐副厅长,希望你去省律师协会搞一个‘美国反倾销应诉心得’讲座,时间下周三下午两点半,地点在省律协25楼报告厅。

    你千万别生气,律协国际投资与反垄断业务研究委员会未经你同意,就把讲座公告发布到网上去了。本打算给你捧个场,一接到电话就赶快上网报名,没想到名额居然满了,想混一个培训课时都来不及。如果培训课程和课时凑不够,那我今年的年检又麻烦了。”

    省领导不能得罪,厅领导则另当别论。

    韩均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律协会员,没有去办什么讲座的义务,你帮我跟厅里说一声,告诉他们我没时间。”

    “这样不好吧?”

    “别管了,就按我说的做。”

    看着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白晓倩忍不住问道:“韩大律师,这儿又没外人,跟我说说呗,你这个正处级调研员是怎么来的,到底是哪位领导在背后替你撑腰?”

    韩均又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说道:“按程序在网上自荐申报,经过国内外同行专家的匿名通讯评审,以及相关领域专家的综合评议,没人在背后给我撑腰。”

    “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简称“千人计划”,规格比“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百人计划”、“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等人才引进项目都要高,但引进的大多是科学家或创业精英,像他这样的律师恐怕是头一个。

    白晓倩才不相信他这套鬼话,撅着小嘴嘟囔道:“信不过我就算了,律协和厅里要回你自己回,人家可是我这个小律师的业务主管部门和主管部门的主管部门,真要是得罪他们,我连执业资格都保不住。”

    司法厅律师工作指导处管律师协会,律师协会管律师,每年不仅要管律师收注册费,还握着“年审”这一杀手锏,白晓倩的确不能得罪他们,韩均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行,我自己打电话跟厅里说。”

    “最后一件事,相信你肯定感兴趣。”

    白晓倩朝头顶上指了指,吃吃笑道:“咱们这栋楼的楼长,为欢迎你这位新邻居入住,要在天台上举办一个露天晚宴,具体时间放周五、周六还是周日晚上由你定,但最好明天晚上能给他个回复,毕竟他要去通知其他业主。”

    “太客气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别跟他们客气,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从国外回来的,喜欢这调调。而且一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主儿,比如咱隔壁的姚教授,是三家上市公司的董事。楼长更厉害,一回国政府就给了1200万的创业基金,公司开在高新区,据说也在策划上市。”

    “这么厉害?”

    “你以为啊,说出来怕伤你自尊心,这栋楼里恐怕属你最穷。人家不是同时兼任几所大学教授,便是在外面开公司,要么就有课题有项目,纵向课题提成10%,横向课题提成40%,这是公开的秘密。如果申请到1000万的科研项目,就可以到手100万,乃至几百万,科研还没做,自己就先变成富翁了”。

    白晓倩顿了顿,一脸坏笑着接着道:“他们哪个手下没几个研究生,到时候都会来打杂,其中不乏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女,正合你心意。”

    “是吗?”

    “我骗你干什么,这种高端的聚会我一直想见识见识,可一直都没机会。现在好了,可以跟你混进去,说不准本律师也能钓个金龟婿,再不济也要拉几个客户。”

    韩均点了点头,起身笑道:“搞来搞去,还是在为你自己打算,我说白大律师,你到底想赚多少钱?”

    白晓倩仰起脑袋,理直气壮地说道:“谁会嫌钱多?再说我要供房,要供车,要给自己攒嫁妆,的确需要钱嘛!”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三章 众说纷纭

    韩均属于很奇怪的一类男人,既没帅得女孩子一见面就崴脚,也不是一看就脸熟的路人甲,但充满母性的女人会在他眼里找到单纯,妖艳的女人会在他唇角找到坏笑,情窦初开的女人也能在他举手投足中找到温柔。

    他也从未没让那些女人失望过,她们所痴迷的各种特质都会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一滴让她们心动的泪,变成奔涌澎湃的瀑布,然后深沉如海,渐渐地,她们的爱情也就石沉大海了。

    然而她们的爱情似乎总那么短暂。

    认识四年,聚少离多,每次见面他身边总会换上一个新面孔,气质不凡的跨国公司白领、身材高挑的航空公司空姐、温柔可人的新加坡华侨、性感火辣的金丝猫……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白晓倩不知道他有多少红颜知己,只知道这次回来与以往不太一样。

    早睡早起,从来没去过夜店,生活作风正派得无可挑剔,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难道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想这些做什么,别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浪子回头了又怎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玩笑可以开,当真可不行。

    白晓倩暗暗地告诫了下自己,掀开被子换上一身职业装,洗完漱,化了一个淡妆,提起公文包走进客厅。

    纽约时间现在大概下午六点多,他这会儿应该在房里视频,不喜欢被人打扰,正准备给他留张便条先下楼,手机突然响了。号码很陌生,不用问便知道又是他在外面留的,看在十二万年薪的份儿上,白晓倩很不情愿地摁下通话键。

    “韩调研员吗,很抱歉这么早给您打电话……”

    才在想他是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女人找上了,白晓倩暗骂了一声本性难改,像秘书一样公式化地回道:“您好,我是韩调研员的私人助理白晓倩,韩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告。”

    私人助理,姜怡对此深表怀疑,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白小姐您好,我是西郊公安分局民警姜怡,韩调研员昨天说今天要去案发现场和殡仪馆,为了不耽误他的宝贵时间,我就先来人才公寓了,省得他再跑一趟重案队。”

    什么不耽误他的宝贵时间,分明是不想让他去单位。

    西郊分局的领导也真够狡猾的,居然派一个女警来当挡箭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不想找分局的麻烦,不等于别人不想惹麻烦,看着茶几上那个装满举报材料的档案袋,白晓倩乐了:“原来是姜警官,韩调研员跟我提过您,您出发没有,现在到哪儿了?”

    “我已经到公寓门口了,没事的,我在下面等会儿,让韩调研员先忙。”

    白晓倩非常好奇她长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放下公文包道:“都到楼下了,怎么能不上来坐会儿,姜警官,您稍等,我这就去门口接您。”

    “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在下面等就可以了。”

    “客气什么,就这样了,我马上到。”

    姜怡不想上楼,也不想来这个风景如画的鬼地方。

    可是昨天回重案队之后钱政委又亲自给她打近半个小时电话,事无巨细地询问他在看守所都做过些什么,见过哪些人,说过些什么。要求她“贴近侦察”,随时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并且承诺,只要顺利完成任务,就安排她去三探组,成为一个真正的刑警。

    虽然这个任务真的很艰巨,但总得来说一切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他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7.12案”上,那么剩下的十四天应该不会很难熬。

    正胡思乱想,一个二十多岁,穿着一身深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踢踏踢踏”地款款走出公寓大门。

    标准的瓜子脸、大大的凤眼,裸露在外的洁白细致的小腿以及白玉一般的双臂,让她显得素净之极。满面笑容,笑的时候,左边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伴随着臀部的摆动而左右摇晃。

    清丽脱俗,气质不凡,连同为女人的姜怡都愣住了,暗想他的确有点眼光,居然能找到这么漂亮的“私人助理”。

    大门口就她一个人,穿着一身警服,英姿飒爽,让两个小保安想看又不敢直视。白晓倩甩了一下秀发,伸出右手,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姜警官,认识您很高兴。”

    姜怡反应过来,连忙落落大方地握手道:“白小姐好,认识您也很高兴。”

    白晓倩回头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警车,便拉着她胳膊笑得:“走,上去喝口水,瞧你都出汗了,应该是坐公交来的吧。”

    姜怡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单位总共就七辆车,案子又多,所以……所以……”

    “你们丁局和钱政委也真的,大热天的让一个女孩子挤公交,回头我跟韩调研员说说,让他明天去重案队接你,不能让你再跑了。”

    “白小姐,您认识我们分局领导?”

    “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韩调研员那事,想不认识都不行啊。”

    姜怡忍不住问道:“白小姐,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晓倩像变魔术般地递上一张名片,吃吃笑道:“我在律师事务所上班,什么案子都接,姜警官,以后要是碰到要找律师的,一定要记得帮我介绍介绍哦。”

    “您也是律师?”

    “不像?”

    “不是不像,只是有些意外,毕竟司法考试太难了,我一直想考都不敢报名。”

    说话间,电梯到了十六楼。跟着白晓倩走进客厅,只见书房门大开着,韩均**着上身,穿着条大短裤,坐在电脑前上网。姜怡尴尬到极点,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韩大律师,家里来客人了,您是不是先把衣服穿上?”

    韩均抬头看了一眼,倍感意外地说道:“姜警官,你怎么到这儿了?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好。”

    “韩调研员,没事,您忙。”

    韩均把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发给两位曾打过交道的权威人士,旋即跑回自己的卧室。白晓倩一边示意姜怡坐,一边娇笑道:“姜警官,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今天要上庭,我只能先走一步,我电话你有的,以后常联系。”

    说完之后便提上公文包走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扔在客厅里。

    坐立不安的等了大约十分钟,“笑面虎”终于出来了,看着她笑问道:“姜警官,来这么早,应该也没吃早饭,要不我们先去石秀芹摆摊的地方,在那儿边吃边了解情况。”

    姜怡连忙起身道:“韩调研员,我听您安排。”

    “那我们出发吧,”韩均把茶几上的档案袋塞进电脑包,很绅士的推开防盗门,示意她先走。

    真当自己是领导了,走到植物园停车场,居然把钥匙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却坐在后排捧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从未开过这么好的车,姜怡真有些发怵,生怕磕着碰着,手忙脚乱的调整座椅,左看看右看看,磨蹭了半天才把车蜗牛般地开出停车场。

    律协的讲座不要开,商务厅搞得那个“公平贸易培训班”必须要去,韩均只有利用这点时间抓紧备课,心无旁骛地整理起大纲来。

    姜怡越开越熟练,不知不觉就到了死者生前出摊的花园街与长河街路口。

    周围有三个小区,正值上班时间,人头攒动,喧嚣无比,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韩均环顾了下四周,看着不远处那一排摊位说:“姜警官,我去找张桌子,买点吃的,你去打听一下有没有石秀芹的老乡,有没有熟悉她的人。”

    “好的。”

    “等等,你喜欢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稀饭包子?”

    尽管名不正言不顺,甚至看不到破案的希望,但有机会查案姜怡同样很兴奋,回头嫣然一笑道:“随便,您看着点。”

    见公安局来人了,而且是来调查石秀芹和宋小柱母子猝死案的,摊主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边做着生意,一边朝正细嚼慢咽的韩均你一句我一句的发表各种观点:

    “公安同志,肯定是她男人下的毒,这条街上谁不知道秀芹多不容易,为了赚点钱,一个女人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城管。她男人倒好,一来就跟她吵架,那天要不是我们拉着,差点把摊子给砸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老王,人命关天,没凭没据的不能乱说。”

    “那你说是谁干的,一起出摊这么多年,你见秀芹得罪过哪个人,反正我是没见过。”

    “死因不是没查出来吗,或者真像项阿姨说得一样,她娘儿俩命苦,遇到了恶时辰。为这事我媳妇专门去找瞎子算过,知道瞎子怎么说的吗,他说老商业局仓库风水不好,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搞武斗,那儿死过好几个人。”

    “瞎子的瞎话你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不管那儿租金多便宜我都不敢租。”

    越说越离谱儿,竟然跟鬼神扯上了关系,韩均掏出纸巾擦了擦嘴,抬头道:“各位老板,麻烦你们再回忆一下,石秀芹母子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肚子疼,头疼之类的。”

    一个摊主摇头道:“没有,真没有,她身体一直很好,几十斤的煤气罐一手提一个,这么多年都没见她感过冒。”

    一个老大妈给客人找完零钱,转身道:“也不是没生过病,只是从农村出来的,赚点钱不容易,去医院收费又那么贵,遇到伤风头疼随便去药店买点药。”

    “公安同志,我倒是想起件事,”一个四十多岁的摊主坐到他身边,绘声绘色地说道:“出事前两天,她儿子说家里有农药味儿,嫌呛得慌,就跑到摊儿上跟我儿子玩了一下午。”

    姜怡心中一凛,蓦地起身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以前调查时你为什么不说?”

    “公安同志,你等我说完嘛。”

    摊主点上根香烟,吞云吐雾地解释道:“第二天上午,我儿子去她家玩,中午回来说她家邻居养了一条小狗,有多么多么可爱,让我也帮他买一条。她儿子闻到的味道也不是什么农药味,是她家邻居给狗泡澡用的药。”

    “给狗泡澡?”

    “是啊,我也很奇怪,后来问郝阿姨才知道,那是狗生螨虫了,要给它洗什么药浴。你说现在的狗,吃狗粮,喝纯净水,比人过得都好。”

    “这事我知道。”

    卖水果的郝阿姨走了过来,补充道:“我孙子养过狗,也生过螨虫,多多少少有点经验。养狗那小孩儿家是卖快餐的,不是放暑假了吗,经常到我们这儿来玩,还是我告诉他该买什么药,该怎么驱虫的。”

    韩均问道:“那您建议他买的什么药?”

    “这个狗一生螨虫就很麻烦,跟人得皮肤病差不多,要打那个什么菌素的针,要用癣螨净泡澡。狗是捡来的,宠物店打一针要好几十块,他家里人舍不得,就托我孙子帮他从网上买了一瓶癣螨净,那药味儿是大,呛人,闻起来跟敌敌畏差不多。”

第十四章 疑罪从无

    除了邻居家用癣螨净给狗洗澡这一小插曲,其他情况重案队都掌握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韩均掏出钱包,把早点钱给付了,向几个摊主再次表示感谢。

    两碗豆浆,两个茶叶蛋,四根油条,总共才十元钱,姜怡也不好意思同他客气,便走到车边联系大川街派出所,请负责这一片的民警一起去现场。

    分局钱政委有过交代,看守所卢所长打过招呼,不一会儿,辖区“片儿警”老何就同一个协警开着面包车来了。简单打了个招呼,四人分乘两辆车直接赶到案发现场。

    老商业局仓库紧邻三环路,周围民房都拆迁了却没开发。偌大的一片空地杂草丛生,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用红砖砌成的一排仓库,坐落在汽车川流不息的马路边,显得格外扎眼。那斑驳的墙壁,那苏式的建筑风格,一看就知道有了年头,并且没想象中那么高大。

    片儿警老何带着众人走进院子,指着一扇扇朝南开的门解释道:“商业局撤销时,商业局一个干部买下了这儿的产权,下海开了个糖烟酒公司。后来生意越来越差,就简单改造了一下,在里面砌了堵墙,分开来出租。

    朝南的这一边开了十二个门,隔成十二间,专门租给那些进城做小生意的商贩。朝北那一边紧邻马路,隔成了几个门市,刚开始时是他自己干,卖过烟酒、批发过冷饮、搞过五金,可就是一个都没搞起来,最后还是当仓库出租了。”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一边往贴有封条的那间走去,一边问道:“何警官,门能打开吗?”

    “可以,她们母子死得太蹊跷,这里严格意义上都算不上案发现场。封条是勘察过之后随手贴上的,昨天业主还去所里问房租早到期了,他什么时候能把房子收回去。”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院门,冷冷地说道:“刚出了两条人命,居然急着收房,就算把房子交给他,他能租得出去吗?”

    老何解释道:“不是出租,而是要卖。按照区里的规划,这一片去年就应该交给开发商动工了,就因为他那个钉-子户才拖到今天。不过也难怪,这么多年干什么什么不成,外面欠一屁股债,连年都不敢在家过,再不趁机多要点补偿,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正说着,协警打开了房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韩均下意识地捂上鼻子。

    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不锈钢盆没来得及炸的肉串和烤肠臭了,苍蝇在上面乱飞,恶心到极点。

    姜怡用帽子赶走几只讨厌的苍蝇,皱着眉头道:“他们也真是的,勘察完也不收拾一下。”

    出现场的技侦人员没这个义务,后来接手的派出所也没这个时间,老何悻悻地说道:“案子没破,这些东西谁也不敢瞎动。”

    屋子很小,不足二十平米,右墙边是砖头和木板搭的床,用四根竹杆支了一顶蚊帐,蚊帐里挂着一个小吊扇。左墙边是做饭和准备出摊食物的地方,面粉,鸡蛋,已经烂了的生菜、香菜,以及锅碗瓢盆摆得到处都是。

    见韩均蹲下身一件一件的察看,老何介绍道:“韩调研员,我们基本上可以排除煤气中毒的可能,因为门太小,三轮车推不进来,死者做饭都是把煤气罐从车上搬下来,做完之后再搬回去,这样第二天出摊时就没那么麻烦。”

    总感觉缺点什么,原来屋里只有煤气灶却没有煤气罐,韩均心不在焉地问道:“三轮车呢,我们进院时怎么没看见?”

    “放在那边。”

    老何指了指后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一片不仅进城务工人员多,收垃圾捡破烂的也多,放院子里不安全,虽然不值几个钱,可万一丢了家属找起来不太好说,我就让业主推后面仓库去了。”

    “汪汪汪。”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回头一看,果然有一只患有皮肤病的黄色小博美,身上的毛掉了好几块,正朝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声嘶力竭地狂叫。

    韩均伸出胳膊,朝小东西笑道:“过来,我这有吃的。”

    让姜怡大跌眼镜的是,“笑面虎”人缘不怎么样,狗缘倒不错,小博美迟疑了一会下,竟一溜烟地跑到他脚下,甚至亲热的舔他手。

    韩均在它身上嗅了嗅,抬头道:“郝阿姨没说错,这家伙身上有一股化学品的味道。姜警官,你去隔壁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瓶癣螨净。”

    姜怡忍不住问道:“韩调研员,那个什么癣螨净狗洗澡都没事,人又没喝,应该不会有事吧?”

    “先找到再说,对人有没有危害只有检验过才知道。”

    “好吧,我去找找。”

    她刚走出房间,老何便善意地提醒道:“韩调研员,隔壁这会儿没人,卖快餐的那家平时就不住这儿,只是每天上午来做饭做菜,做好了再拉出去卖。出事之后连来都不敢来了,因为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他们又没什么文化,相信那些封建迷信。”

    韩均沉思了片刻,一脸疑惑地问道:“既然他们已经不来了,狗怎么会在这儿?”

    老何一愣,随即笑道:“这不难解释,因为他家快餐是卖给民工的,马路对面就是工地,估计搬那儿去做了。”

    “你是说它自己跑回来的?”

    “我想应该是。”

    韩均拧开水龙头洗了下手,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刚了解到的一个新情况,不管有没有用,都要查一查。”

    “好的,我给业主打电话,让他把钥匙送来。”

    “不用了,我找到了。”

    姜怡兴高采烈地走进来,举着一个深色小瓶道:“癣螨净,应该就是它,垃圾堆里翻到的。不过这味道不太像上面写的什么中药制剂,韩调研员,您闻闻,真的很像敌敌畏。”

    瓶盖拧开,一股刺激性气味顿时弥漫整个屋子,把腐肉的恶臭都盖住了。一个空瓶子都这么难闻,把药倒在水里给狗洗澡岂不是更难闻。

    韩均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找个袋子装起来,带回去检验一下,看里面原来装的是什么药。”

    “是。”

    屋子里被技术中队反复勘察过,看也看不出什么,韩均把老何请到自己车上,问道:“何警官,除了卖快餐那一家,院子里还住着哪些人?”

    “不是要拆迁吗,该搬的都搬了,就剩这两家。”

    “后面仓库呢?”

    “也应该搬了吧,这个情况我真不太清楚。”

    “那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春节前的消防大检查我来过,记得一间放的是工地上用的东西,一间是中药材,一间是灯具,没有易燃易爆物品。”

    院子里总共就这两个住户,想找人了解情况都找不到,一无所获,韩均有些失落,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何警官,姜警官,出了这么大事,宋家和石家来人了吗?”

    “来了,住在我们所对面的小旅馆,石秀芹的父母和弟弟认定是宋四宏下得手,天天往所里跑,时不时还去分局反映情况。宋家就宋四宏父亲一个来了,整天跑我们所里喊冤,今天好像去了看守所。”

    “石家人反映的情况有价值吗?”

    老何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纠纷,要说因为那些杀人连鬼都不信。”

    这个话题直接关系到王队的前程,姜怡脱口而出道:“可现在就宋四宏一个人具有嫌疑,他家那么远,又常年在外打工,居无定所,王队放人容易,但放了之后再想找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里不是美国,虽然同样可以取保候审,但没有可以通过gps定位脚环二十四小时盯着嫌疑人的保释官,没有保释金经纪人承担担保责任,更没有法警和赏金猎人追捕逃犯。一旦人跑了,又确实是他作的案,那由谁来负这个责任?

    王思强的确进退两难,可这不能成为超期羁押的理由,韩均反问道:“什么叫疑罪从无?难道一天破不了案,宋四宏一天就这么被关着?”

    刑事诉讼法第2条对刑事诉讼任务作出了明确规定:保证准确、及时地查明犯罪事实,正确应用法律,惩罚犯罪分子,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

    所谓准确查明犯罪事实,就是要查明案件的事实真相。现在连死因都没搞清楚,就这么把人关进看守所,显然违背了“疑罪从无”的原则。

    姜怡语结了,握着方向盘不敢再吭声。

    赶到西郊分局正好是饭点,局长丁承友、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张宜亮、刑警大队大队长刘义鹏、重案中队中队长王思强、重案中队探长周洪福和技术中队法医刚开完案情分析会。

    死因不明,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摇身一变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调研员的韩均又盯上了这个案子,让会议主要议题由侦破变成了放不放嫌疑人。

    放,风险很大;不放,就是超期羁押,就是知法犯法。

    已经够麻烦了,不想让局面变得更难收拾的丁局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作出了让宋四宏父亲去办取保候审的决定。

    只是没想到他们前脚才走出会议,韩均这个“笑面虎”后脚就来了,看着他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丁局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招呼道:“韩调研员,您不是去现场了吗?”

    韩均跟他身后的几位笑了笑,握着他手道:“刚从那儿回来,顺便经过这找钱政委有点事。”

    “真不巧,政委今天去市局开会了。韩调研员,您的事急不急,急得话跟我说也行。”

    白晓倩昨晚介绍过,丁局长是党委书记,钱政委是副书记,跟他们说都一样,韩均可没时间等钱政委回来,点头笑道:“没问题,不过在这儿说不太方便,我们还是去您办公室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丁局长暗叹了一口气,侧身道:“行,就去我办公室,我们先说事,吃完了正好一起吃顿饭,韩调研员,您千万别再拒绝啊,怎么着也要让我尽下地主之谊嘛。”

第十五章 省长器重的人

    韩均呆了五分钟就走了,没接受丁局长的宴请。

    桌上那个装满举报材料的档案袋,让丁局长也没有了请客吃饭的心情。

    钱政委从市局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分局纪委书记兼督察长林泰来了,二人看完似曾相识的举报材料,额头上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

    看守所的问题很严重,但事先并非一无所知,由于一些无法为外人道的原因,一直拖到现在没解决。炸-弹就是炸-弹,迟早会被引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并且让分局党委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林泰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材料问道:“局长,他有没有说这些材料是从哪儿来的?”

    丁承友摇摇头,掐灭香烟道:“他说不知道是谁交给他的,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说什么作为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他有义务有责任保护举报人。另外说昨天回去后,发现车后备箱里多了四条烟和四瓶酒,走之前给我留下两千块钱,说烟和酒被他送人了,请我查到谁送的之后帮他把钱退回去。”

    钱政委揉着太阳穴,忧心忡忡地说道:“看守所就那几个人,是谁举报的还用问吗?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这份材料,唉,是我大意了,光想着重案队,没想到他虚晃一枪,去挑看守所那个脓包。”

    丁承友怒极反笑,拍着桌子说:“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还真挑了个好时机,真找对了人。瞌睡送来个枕头,他正好来个顺水推舟,政委,老林,我们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啊。”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牵扯到一个级别很高的领导,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钱政委唉声叹气地说道:“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可他把这些材料交给省法制办,让他们那些神仙打架去,别为难我们这些小鬼。”

    “问题是他偏偏把材料交给了我,我呢又不能不收。”

    “就知道来者不善,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骑虎难下呀!”

    钱政委沉吟道:“像以前一样走过场,随便调查一下肯定不行,谁能保证他没留复印件,谁能保证他不往上面捅?真要被他交到省委田书记或者余省长手里,那我们肯定会比现在更被动。”

    林泰权衡了一番,欲言又止地问:“交给市局怎么样?”

    钱政委摇头道:“矛盾上交,一样没好果子吃。”

    丁承友的思路很清晰,非常清楚从韩均放下档案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只是一时半会间下不了那个决心。

    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拖只会越被动,他又点上一根烟,猛吸了两口,吐出一串淡蓝色的烟圈,斩钉截铁地说道:“瞻前顾后不是办法,当断的时候还得断。政委,老林,等会开个党委会,研究下干部调整问题,先把卢鹏涛、罗仁海、马万山调离看守所,然后以胡玉兰为突破口,以最快速度把问题解决掉。”

    “可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是,我们自己揭盖子总比上级来揭好,否则你我就不是领导责任,而是渎职了。”

    局长豁出去了,自己这个“千年政委”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年龄摆在这儿,已经没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大不了提前几年退居二线。

    钱政委咬了咬牙,附和道:“局长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由不得我们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一手遮天,扒了我的警服?”

    局长政委下定决心,林泰这个纪委书记兼督察长只能执行。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分内的事,真要是追究起来,他要负的责任不会比局长政委小。

    韩均往西郊公安分局扔了个炸-弹,把局长政委和纪委书记搞得焦头烂额。他一个没头没脑的电话,把他名义上的单位省司法厅同样搞得鸡犬不宁。

    机关的消息传得特别快,中午值班的办公室副主任才向领导汇报完,几乎所有办公室都知道了从未正式上过班的政策法规处韩调研员,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唐副厅长,而且态度非常之强硬,连瞎话都懒得编,就一句:“抱歉,我很忙,没时间去律协办什么讲座”。

    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唐副厅长气得咬牙切齿,坐在许厅长办公桌前,脸色铁青地说道:“恃才自傲,目无领导,不服从安排,他眼里还有没有上级?厅长,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必须严厉批评,否则我们以后工作怎么干,怎么往下面安排?”

    不就是个培训课程嘛,你安排谁去不行,偏偏安排他那个挂在司法厅的人。

    许厅长真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干脆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唐,你先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他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刚回国对很多情况不是很了解,习惯我行我素。”

    “从国外回来怎么了,从国外回来不能成为他不服从管理,不尊重上级的理由。本来以为引进了个高层次人才,安排他去搞讲座是打心眼里想对他委以重任,没想到引回来了个刺儿头。公告都发出去了,他居然给我来个釜底抽薪。厅长,不是我老唐没容人之量,而是他这事做得太过分。您看着办吧,要么把他调出法规处,要么开党组会,调整我分管的工作和部门。”

    激动成这样,还好意思说什么容人之量。

    许厅长彻底服了,敲了敲桌上的文件,提醒道:“老唐,你先别激动,看完这份省法制办关于法律顾问团近期工作安排再说。”

    工作安排很多,主要是会议,翻到最后面一页,唐副厅长顿时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田书记、余省长和康副省长等省领导,居然纷纷点名要求那个“刺儿头”参与会见外宾,或参加培训班开班仪式,或随团出国举办经济技术交流会。

    看着他那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许厅长循循善诱地说道:“老唐,韩均同志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不能把他当一般干部对待。你想想,全省有几个‘千人’(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别说‘千人’了,‘百人’和长江学者都不多。

    按常规他应该安排到高校任教,但他的专业比较特殊,省里呢又亟需他这样的人才。你也知道的,美国药品原料行业协会向美国商务部和国际贸易委员会提起反倾销申诉的国内药品原料生产企业有六家,其中三家应诉三家没应诉,三家应诉企业中我省的东江集团请的韩均,另外的两家省外企业请得是老外。

    结果呢,东江集团虽然没有赢,但在韩均努力下只被加征了20.8%的反倾销税。另外两家分别是37.5%和47.6%。没应诉的三家更惨,被加征了百分之一百多。就这一个官司,每年就帮东江集团这个省国资委控股的省属企业挽回一亿多损失。”

    今年的两会上,余省长因为这事很是出了一把风头,中央领导参加江省代表团的座谈时,还特别表扬了一下。

    许厅长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这是余省长的政绩。余省长器重的人,不能得罪!

    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厅长接着道:“老唐,我知道他中午这个鲁莽的做法让你很被动,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呢,你做事也的确欠考虑。请人家去办讲座,至少要先跟人家打个招呼吧。你倒好,事先没有任何沟通,就匆匆忙忙的把公告发出去了。”

    “可是……可是……”

    “老唐,别可是了。”

    许厅长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笑道:“听说你儿子想出国,这事说难办挺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关键看有没有找对人。依我看别舍近求远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移民中介,靠不住。回头我帮你跟韩均说说,他办这个可是专家,据说他曾经帮一个80多岁的剪纸老太太成功办成了特殊人才,和姚明一样拿到了p签证。”

    “真的?”唐副厅长将信将疑。

    “真的,他虽然在美国打的官司不多,但每个都非常具有代表性,不像那个什么代表十三亿中国人民起诉n的明海,就知道炒作。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别看他年轻,其实厉害着呢。”

    唐副厅长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地说道:“厅长,我知道省领导为什么那么器重他了,这事我是欠考虑。”

    许厅长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提醒道:“这些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外传。”

    “知道知道,我知道轻重,哎呀,你说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总那么沉不住气,修养不够,真丢人啊。”

    “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市里不是有几家国外律所的代表处吗,请他们派个律师去讲,就说韩调研员临时有事。”

    “行,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还有,警校不是快开学了嘛,今年招的那几个老师正在培训,孟院长建议韩调研员和他们一块入警授衔。你在部里熟人那么多,关心一下,看能不能一步到位,直接授个专业技术三级警监。”

    许厅长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也是余省长的意思,人才嘛,引进来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想方设法把他留住,毕竟人家在国外一年赚那么钱,我们给不了那么高薪资待遇,总得给点荣誉吧。”

    省长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落实,更何况所谓的让他“关心”,说白了就是让他送个人情,唐副厅长岂有拒绝之理,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按照警衔授予评定标准,像他这样德才表现较好,在专业技术工作中作出特别突出贡献的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人员,正好符合最后一个条件。”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6/ 第一时间欣赏超级警监最新章节! 作者:卓牧闲所写的《超级警监》为转载作品,超级警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超级警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超级警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超级警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超级警监介绍:
如果能感受到死者死亡前一瞬间的感受和画面,那么侦破凶杀案对你而言所要做的只是寻找证据。 两年前的一次意外,让韩均拥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超能力。术业有专攻,且看韩均命案必破、扶摇直上的警路官途!超级警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超级警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超级警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