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所发现
花园街上的川府酒家,面积不大,装修也算不上奢华,但由于他家菜做的正宗,且量大实惠,工薪消费,物美价廉,生意好得出奇。
姜怡老家远在东北,又总是加班,只能吃食堂,有时候食堂饭菜吃腻了,她就会过来点两个菜打打牙祭。
跑了一上午,饥肠辘辘,见韩均不愿意在分局吃,丁局似乎也没请他吃饭的意思,姜怡只能把他带到这个她认为很好的饭馆。
一盘蒜蓉空心菜,一份老干妈回锅肉,一个水煮肉片,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汤,两碗香喷喷的大米饭,三菜一汤,让他吃得大汗淋漓、津津有味。
“不错,味道真不错,跟这儿比起来,唐人街的那些川菜馆做得就是猪食,价格还死贵。”
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姜怡扑哧一笑道:“韩调研员,我还以为你喜欢吃西餐呢。”
韩均用餐巾纸擦了一把汗,又夹起一块肥而不腻的回锅肉笑道:“其实我很少下馆子的,以前是没钱下不起,之后是太忙没时间,并且国外吃饭没这么讲究,在路边随便买个汉堡和热狗什么的,填饱肚子就行。”
姜怡放下筷子,好奇地问:“刚到那儿时是不是很苦?”
“我是我堂爷爷接去的,他虽然不是什么亿万富翁,但也算中产阶级,所以我很幸运,比那些全靠自己打拼的人幸福多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自己把自己给折腾苦了,那时才十几岁,青春期吗,总有那么点叛逆。”
“什么事?”
“难以启齿,不说这些了,”韩均不无尴尬地笑了笑,旋即岔开话题:“对了,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花店,我想买一束花。”
想到他那个气质不凡的“私人助理”,姜怡吃吃笑道:“送给白律师的?”
韩均摇摇头,轻声道:“送给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等会不是要去殡仪馆吗,我想顺便给她送束花。”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从接到分局钱政委和中队李指导员安排的任务后,姜怡就利用一切机会了解他的过去,一听到他要去拜祭一个去世的人,姜怡便意识到那个人是谁了。
话题很沉重,但必须面对。
姜怡沉默了片刻,轻启薄唇道:“韩调研员,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不能总活在过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只有活着的人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死者的灵魂才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姜警官,我没你想的那么……那么,总之我没想象中那么好。只是当时因为一些琐事走得匆忙,都没顾上给她上注香、送束花,现在有时间又有机会,总得让自己求个心安吧。”
“她是不是很漂亮?”
“嗯。”
“您很爱她?”
“爱真无从谈起,事实上在现实中我只见过她一面,还是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甚至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见他回过头,把目光转移到车来车往的大街,姜怡连忙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问您这些伤心事。”
“没关系,要知道我是个律师,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差。”
或许吃饱了,或许这个话题太影响食欲,午餐就这么结束了。
姜怡买的单,有机会请她吃一次就是,韩均也没和她客气。事实上他很难理解那些围在吧台边抢着支付账单的客人,居然为这种事争得面红耳赤,难道就是为了体现谁比谁更慷慨,更好客?
买上花,驱车赶到西郊殡仪馆正好是下午两点。
尽管二十四小时提供服务,但殡仪馆的业务依然非常繁忙,停车场里塞满了前来参加葬礼的车辆。几个大小不一的告别厅和悼念厅甚至不够用,许多前来送别死者的亲朋好友都坐在车里或树荫下等候。
哀乐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嘈杂声和汽车引擎声不绝于耳,让人很心痛得很,很难过。
死亡的恐惧和阴影,从古至今都是人们生命中的隐痛。为了掩饰直面死亡的懦弱和对死亡的忌讳,许多民族皆发明了许多暧昧的用语,轻巧地避开“死”的辞令。
这种回避显示了人类的无奈,也揭示了人类心灵深处的沉重。
死所承载的伤痛、悲苦、绝望、恐惧威慑着每个生命,死在悄无声息间以冷僻的幽暗笼罩在人们心头,死成了人们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和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然而在国外生活十几年,他参加过不下十次丧礼,其氛围与这里完全大不一样。
主持丧礼的神父或牧师将生与死的两极分化溶契于同一层面,生是一个开始,死亦是一个开始;生是从上帝到尘世的过渡,死是从尘世到上帝的归回;生为人世间添加了一位新员,死为天国引渡了一位侨民……
与其说丧礼,不如说是一种庆典。
尤其那份洒脱、那份超然、那份盼望、那份慰藉,跟眼前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里看到、听到和感受的一切,对韩均而言可以说是一种不同的体验。
他两年前的女友,确切地说是网友,躺在阴森冰冷的停尸间里。因为她的遇害,他差点被误认为凶手,并且受到了一些不公正对待。
姜怡很紧张,生怕他情绪不稳定最终迁怒于分局,捧着鲜花小心翼翼地问道:“韩调研员,您是先看她,还是先看石秀芹母子?”
韩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凝重地说道:“如果她在天有灵,那肯定不希望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女为悦己者容,哪个女人不想给她爱的、或爱她的人最美丽的一面。想到这些,姜怡赫然发现他真的很懂女人,而且也没之前那么令人讨厌了。
来前给殡仪馆打过电话,去大厅给值班人员出示了下证件,一个四十多岁的工作人员便带着二人来到综合楼后面的一栋三层建筑前。
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写着“江城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不过这个法医鉴定中心并不是公安局法医们天天上班的地方,只是遇到需要解剖的案子时才会来此,有时还会把解剖地点放在市第一人民医院。
里面很冷,工作人员套上一件夹克,一边推开停尸间的铁门,一边喋喋不休地埋怨道:“公安同志,你们不来,我们也要找你们去。你们有你们的办案流程,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章制度,不管什么人都往我们这儿送,送过来之后又不管,一放就是几年,既占地方又耗电费,你们说说这算什么事啊……”
他那位遇害的网友只是其中之一,据姜怡所知光西郊分局就有四具没人管没人问的尸体存放在这里。公安局没这笔经费,民政局又不愿意为此买单,搞得殡仪馆人员逮着公安局的人就要钱,甚至声称要把尸体送回公安局去。
姜怡尴尬至极,悻悻地说道:“同志,我就是一小民警,还是刚进单位的小民警,这些事您找我们领导说去,当然,我回去后也帮您向我们领导反映反映。”
“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工作人员冷哼了一声,指着身边的一个抽屉式冰柜,没好气地问道:“柳菲菲在这儿,要不要拉开?”
地上湿漉漉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韩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接过鲜花放到脚下,抚摸着冰柜门摇头道:“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
“你是他家属?”
“算是吧。”
韩均从电脑包里取出一条看守所送的中华烟,交给工作人员道:“非常抱歉,这两年给您添麻烦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父母这几天就会来,不会再让您为难。”
一条软中华,出手真够大方的,工作人员连连摇头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的一点心意,您千万别拒绝。”
韩均再次抚摸了下冰柜门,毅然回头道:“好啦,干正事,石秀芹母子的遗体在哪儿,麻烦您打开了让我看看。”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一条软中华让工作人员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殷勤地问道:“是在这儿还是送到解剖间?”
“我不是法医,更无权解剖,就在这儿吧。”
“吱呀”一声,第一个抽屉式冰柜拉开了,石秀兰的遗体平放在冰柜里,身上覆盖着一层塑料薄膜,由于温差的关系,薄膜上很快起了一层水雾,只能依稀看出那张已出现大片尸斑的脸。
姜怡不是法医,心中越发恐惧心悸,看了一眼便下意识地背过头去。
韩均似乎并不惧怕,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大约五分钟,然后掏出一双早准备好的乳胶手套戴上,掀开薄膜,又迟疑住了,像是想接触又不敢去触摸死者。
体验过一次死亡感受的人,绝不会愿意去感受第二次,不管有多么好奇。除了不想再尝试那种痛苦而恐惧的感受外,还有一个道德因素。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不道德的偷窥,只不过偷窥对象不是活生生的人和事,而是死者死亡前一瞬间的感观罢了。
然而想解开母子猝死的谜团,他必须试一试。于是咬了咬牙,把手掌贴上了死者的额头。
头疼腹痛,恶心的想呕吐,肺疼,嗓子疼,呼吸很困难,浑身都麻木了,什么都看不清,朦朦胧胧中只有一丝光亮。
神志越来越模糊,像是陷入黑暗的深渊,内脏七零八落的都在下坠,不再有疼痛,不再有寒冷……似乎看见了光,在一个圆圆的黑洞里,他尽全力去看,却止不住身体在急速地下坠。那光亮越来越远,越来越黯淡,直到融进黑暗中……
“韩调研员!”
见他脸上突然流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便“嘭”的一声跌坐在地,姜怡吓得手足无措,急忙扶着他胳膊喊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您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真没事。”韩均这才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强撑着站起身。
工作人员也吓了一跳,见他没事才松下口气,一边手忙脚乱的盖上薄膜,把冰柜塞回原位,一边善意地说道:“外面那么热,里面温度又这么低,这一冷一热的特别容易中暑感冒,孩子就别看了吧,我那儿有藿香正气水,喝一瓶预防预防。”
从痛苦的症状中没找到线索,但鼻孔里那依稀的刺激性气味,却让韩均可以断定石秀兰母子是死于中毒,而且是气体中毒。只要能找到有毒气体的来源,便能解开这个谜团,就能让真相大白。
没必要再受一次罪了,他微微点了下头,强撑着走出停尸房,不无兴奋地说道:“姜警官,我们回案发现场,上午走马观花,肯定遗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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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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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常说:“刑警是最磨砺人的警种,没有刑警经历的警察是不完整的警察。”
同样身为警察的母亲认同他的观点,但高考报自愿时却坚决不同意姜怡报考刑院。原因不用说姜怡都知道,因为她父亲就是一个刑警。
不仅危险,工作起来还没日没夜,一年到头能休息几个周末屈指可数,属于那种给家庭尽责太少,而给社会尽责太多的人。男的稍好一些,如果一个女的工作和生活也这么没规律,一年到头不着家,很容易造成家庭危机。
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报自愿时她不得不在把公大作为第一志愿。
然而她太热爱这个令人热血沸腾的职业,加之离家那么远,母亲鞭长莫及,便女承父业,瞒着家里请调到了重案队。
现在说如愿以偿尚为时过早,不过也只剩下临门一脚了。只要伺候好那个“笑面虎”,让他早点滚蛋,那她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刑警。
伺候人的日子度日如年,好在就剩十一天,如果刨去他下周要去省里的时间,或许只要再伺候八天甚至更短。
开着他那霸气的奥迪q7,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重案队已是晚上七点。
两协警坐在值班室看新闻-联播,姜怡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蹬蹬蹬”地跑上二楼。只见会议室的灯亮着,王队、李指导员、周探长和内勤蒋姐正围坐在一起吃饭,显然他们今天又回不了家了。
指导员热情地招呼道:“小姜,我们也刚动筷子,快去洗个手,坐下一起吃。”
“来来来,我给你挪个位置。”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
周洪福一边示意她坐,一边似笑非笑地问:“假洋鬼子请客的?”
姜怡不无尴尬的点点头:“嗯,在他家吃的。”
王思强推开窗户朝下面看了一眼,冷不丁地说道:“车不错,就是人太小气,你们说他一个月拿那么多钱,怎么着也得请我们小姜去个三星级四星级酒店吧。”
蒋小燕更落井下石地调侃道:“小姜,几十万的车都让你给开回来了,看样子关系发展的很迅速,跟姐说说,什么时候发喜糖?”
姜怡俏脸一红,嗔怪道:“蒋姐,别瞎说,人家有女朋友,都同居了,晚饭就是她做的。”
“是吗?”
“我骗你干嘛,姓白,叫白晓倩,是个律师。人漂亮,又能干,又会做一手好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别说我没那个心思,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法跟人家比呀!”
王思强乐了,挥舞着筷子打趣道:“白晓倩白骨精,我见过,长得是挺那个的啊,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条儿有身条儿,做律师的又有心机,跟她竞争是有点难度。”
“王队!怎么连你都取笑人家。再说白律师人挺好的,怎么给取那么难听的绰号。”
蒋小燕接过话茬,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小姜,白骨精是白领、骨干和精英的简称,王队是在夸她呢!”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王思强夹起一块红烧肉,若无其事地问道:“假洋鬼子这两天都在忙什么,是不是又准备来个声东击西,以解他心头之恨。”
姜怡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声东击西,还又准备!他忙着呢,一天到晚查案,比谁都敬业。王队,李指,我们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反正这几天我从来没听他提过要报复什么的话,更没做过报复咱们的事儿。”
李大山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小姜,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要是什么都能让你看出来,他能摇身一变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能这么高调的给咱们杀个回马枪?”
提起那个“笑面虎”,曾动对他过手的周洪福就发怵,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哪里是查案,他是在给咱们立案,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和王队这顿饭在这儿吃,下顿饭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姜怡更糊涂了,急切地问道:“什么意思,他做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等周洪福开口,蒋小燕便忍不住问道:“三天前你们是不是去看守所了?”
“是啊,王队和周头也在,那天除了查案没干别的。”
蒋小燕放下筷子,起身关上会议室门,回头说道:“所以说你的经验还不够,他那天干的事多着呢,整了一大堆黑材料,把看守所搞得人心惶惶。我听我老公说,连区纪委都介入了,刚调到内保大队的卢鹏涛,调到治安大队的罗仁海和调到三峰路派出所的马万山,这两天正在到处的找人说情。”
“所长和教导员都调整了?”
“你不知道?”
“我早出晚归的真不知道。”
“那我再透露个小道消息,看守所内勤胡玉兰已经被纪委双规了,她要是一交代,肯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一个窝案。”
这才几天,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姜怡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真是韩调研员干的?”
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不无幸灾乐祸地确认道:“他不让分局安生,分局同样不会让他置身事外,里面水深着呢,这才刚刚开始,等着看好戏吧。”
姜怡沉思了片刻,突然惊呼道:“周二中午他去过分局,肯定和丁局说过什么。我真笨,早该看出来了,刚开始两个人还谈笑风生,丁局还要请他吃饭,后来就不欢而散了,还是我带他去川府吃的。”
李大山紧盯着她的双眼,一脸严肃地说道:“在看守所时跟卢鹏涛、罗仁海不是一样谈笑风生,可说收拾就收拾,翻脸就不认人。当然,他们两个也是罪有应得。但从假洋鬼子的角度看,我们肯定是下一个目标。所以小姜,这几天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盯死他,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千万别被他又骗了。”
王思强摆了摆手,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老李,不要再给小姜压力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等着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周洪福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连忙劝道:“王队,大丈夫能屈能伸,别义气用事。现在就小姜能跟他说上话,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把这个优势条件给利用起来吧。”
蒋小燕想了想,欲言又止地问道:“指导员、周头,要不我们凑点钱,买点礼物去他家。你们要是不好意思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反正我一个女人,也不怕丢脸。”
“凑钱买礼物,他是缺钱还是自己不会买?别天真啦,我听丁局说他在美国帮东江集团打了一场官司,东江集团就给了他四十多万美元律师费。现在回国了,东江集团又聘请他担任常年法律顾问,什么不用干,一年60万!”
王思强顿了顿,不无自嘲地接着道:“我们一年那点工资,就算全送去他都看不上。再说他在美国呆好好的,一年赚那么多钱,为什么要回来?冲那顶正处级乌纱帽?说出去连鬼都不信,肯定是怀恨在心,要给我和老周点好看。”
从经济利益的角度衡量,韩均回国肯定别有用心。毕竟他不同于一般的海归,在美国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有自己的事业。
可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姜怡感觉他不应该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残酷的现实却摆在面前,如果他不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笑里藏刀,背着她对看守所下手。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王思强接着道:“听天由命,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案子。小姜,他不是也在查吗,这两天有没有查出点名堂。”
姜怡缓过神来,连忙汇报道:“他把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分别发给了一位临床和一位法医学方面的专家,其中一位女博士姓甘,在国内非常有名,是个美籍华人,好像在美国马里兰州法医局担任法医检察官,不过她从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上也没看出什么。”
“那个甘博士我从报纸上看到过,在国内好几所大学兼任客座教授,前段时间还报道她出席了‘中美法庭证据科学研究中心’揭牌仪式。”
李大山补充了一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另一位临床专家的指点,他认定猝死是吸入有毒气体造成的,并以此为方向展开调查。先是调查案发前几天老商业局仓库周边有没有发生过化学品泄露事故,您也知道的,市区的化工厂几年前就全部搬走了,排查了一天一无所获。
紧接着,他又在大川街派出所片区民警老何的协助下,去交管局调看案发前两天经过北三环的危险品运输车辆,按照车牌号一一寻找车主及车辆所属公司,并请大川街派出所发出了三十八份协查通告。”
王思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动作不小啊,估计省内省外都有吧?”
“是的,省内二十六辆,省外十二辆,截止今天下午五点,共收到兄弟部门十九个反馈,案发前两天经过北三环的那十九辆车,均没有发生泄漏事故,至少在排查中没发现泄漏迹象。”
“他就这么坐在派出所里等?”
“没有,”姜怡从包里掏出记事本翻看了一眼,继续汇报道:“发出协查通报之后,他又请老何联系业主,用备用钥匙打开检查案发现场后面的仓库,除了一大堆工地搭脚手架用的扣件,就是堆积如山的中药材,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后来呢?”
“后来就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老仓库周围调查,见人就问案发前两天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儿,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也没查出什么眉目。”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以为他是神探,周洪福幸灾乐祸地笑道:“好莱坞电影看多了,以为侦破很容易,搞那么大阵仗,发那么多协查通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侦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王思强可没心情幸灾乐祸,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小姜,别听老周的,虽然没调查出什么眉目,但你们的工作非常有意义,至少能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
另外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空药瓶,检验报告出来了,里面原来装的不是什么中药制剂,而是一种叫双甲脒的溶液,属于一种广谱杀虫剂,一般用于驱除动物身上的虱子和螨虫。”
姜怡急切地问道:“那对人有没有危害?”
王思强从公文包里抽出检验报告,递给她道:“报告上说双甲脒的气味有较强刺激性,易对人及宠物眼睛、鼻子、嘴等部位产生轻、中度刺激,对马敏感,只有对鱼类有剧毒。”
占用市局检验中心宝贵的资源,结果却检验出对鱼有剧毒,真是太丢人了。姜怡很不好意思的接过报告,像犯了错误似地低声道:“好的,我明天把它带给韩调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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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晚饭之后,白晓倩和过去几天一样,沏上一杯据说有美容养颜功效的大枣枸杞菊花茶,坐在写字台前守着一大摞法律书籍,查询有关于上午刚接手那个案子的法律条款。
韩均穿了件白色的t恤,闭着双眼半躺在转椅上,从头开始回想诡异至极的“母子猝死案”,t恤衫似乎有些小,结实的肌肉轮廓都透出来了,刚刚冲过凉,周身散发出好闻的香皂味道。
白晓倩看得头晕脑胀,抬头遥望了下窗外的夜空,端起杯子嘀咕道:“韩大律师,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居然在案子上和王思强较劲儿,隔行如隔山,这与象棋大师跟马拉松冠军比长跑又有什么区别。”
韩均侧头瞄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和他较劲儿?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只是感觉这个案子很蹊跷,特别想搞清楚母子俩猝死的真相,并且很享受寻找真相的过程。”
“既然你有这个闲情逸致,那当初就应该去公安厅而不是司法厅。”
“现在不是一样可以查吗?”
“这倒是,”白晓倩忍不住调侃道:“您韩大律师什么人,您可是省领导无比器重的高层次人才,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桩命案而已,对您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点眉目都没有,别说风凉话了。”
“知道后悔了?破不了案丢人是小事,反正您韩大律师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越权之嫌,说小了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上纲上线就是插手公安机关工作,干扰公安部门破案。”
“有这么严重?”
白晓倩指了指书架,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在那儿呢,不信自己看。”
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做得是有点过了。
韩均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问道:“别说我啦,说说你自己,吃完饭就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案子很棘手,看不到赢的可能?”
“败诉很正常,想当常胜将军很容易,不接高难度的案子就是。不过真被你猜对了,上午刚接手的这个案子必输无疑,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输好看点,尽可能帮客户挽回点损失。”
韩均竖起大拇指,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赞道:“不怕输,知道接高难度的案子,有前途。”
白晓倩眼前一亮,托着下巴满是期待地说道:“韩大律师,海商法本身就起源于英国,国内的海商法也主要是借鉴国际上几个相关公约制定的,涉外性很强,您学识渊博,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韩均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海商法专业性很强,你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连完全陌生的领域都敢涉足?”
“不是我想赚钱想疯了,是我们主任在外面吹过头了,客户找上门,又不能把人往外推,不然等于砸自己招牌。知道这案子很麻烦,所里一个个避之不及,最后硬是塞给我,连哄带骗,好话说尽,就差喊姑奶奶了。韩大律师,现在外面谁都知道我是你的律师、秘书兼女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白晓倩边说边绕过写字台,柔若无骨小手紧搂着他胳膊,连说话的声音都娇嗲了三分。
看着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韩均笑道:“咨询没问题,不过要付咨询费,看在你是我的律师、秘书兼女友的份儿上,我给你打五折,每小时100美元。”
“养女友还差不多,哪有管女友要钱的?做男友做到你这份儿上,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女友和女友是有区别的。”
白晓倩故意挺了挺蔚为壮观的双峰,吃吃笑道:“是不是想假戏真做?没问题啊,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领证,领完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又来了又来了,别总是色诱我,我立场坚定着呢。”
“我哪点不如她们了?”
韩均把她推到一边,摇头笑道:“正因为你哪点都比她们强,我才不敢。别闹了,说说你那个必输无疑的案子。”
“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白晓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我客户是一家货代公司,两个月前,一家进出口公司有一批汽车配件要运输到美国。在委托我客户运输前,它先委托一家包装公司为汽配货物进行包装,并且没有告知包装公司任何包装要求,包装公司也就按照一般业内标准将这批货物用木箱包装。
我客户接受运输委托,在订舱配载前也未告知进出口公司用木箱包装到欧美国家要做熏蒸。并在没有对包装的木箱进行熏蒸的情况下,按照进出口公司的指令,将汽配货物运至集装箱拼装中心装箱运送至美国。
现在美国海关要求退运,但由于该票出口货物属于拼箱,集装箱内含其他公司的货物,退运将会导致整箱货物都必须退回,其它拼箱货公司因同一集装箱内货物的木箱包装没有熏蒸导致货物退运的损失,向我客户提出索赔……”
案子听上去很复杂,其实一点不复杂。
进出口公司、包装公司和她的客户货代公司都要承担责任,只是谁承担得多一点,谁承担得少一些而已。
但韩均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而是被一个关键词给吸引住了,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想了大约四五分钟,突然打开电脑,飞快地敲击键盘上网查询起来。
果然如此,他“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欣喜若狂地大笑道:“晓倩,你真是个天才!我知道了,出口木箱要熏蒸除虫,粮食要熏蒸除虫,中药材同样需要熏蒸,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白晓倩被搞得一头雾水,禁不住提醒道:“木箱里装的是汽车配件,不是中药材。”
“你的案子回头再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这么急?”
韩均一把抓起她的手机,翻开电话簿,找到姜怡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激动不已地说道:“姜警官,我韩均,你现在能联系上大川街派出所何警官吗?”
刚躺到床上准备休息的姜怡被搞得莫名其妙,连忙起身回道:“我有老何电话,不过韩调研员,人家这会应该下班了。”
下午回来时药材公司的人正在和仓库业主算租金,准备与建筑公司一样拉走存放在那里的中药材,以便业主把仓库移交给开发商。
时间紧急,韩均不想功亏一篑,急切地说道:“姜警官,我想我知道石秀芹母子猝死的原因了,如果我们动作够迅速,或许还来得及。你先和何警官联系,请他立即去案发现场看住那些中药材,不能让药材公司拉走。然后请你们王队长通知技侦人员,一起和我们去案发现场收集证据。”
“韩调研员,您意思是中药材仓库的问题?”
“他们要搬,我现在来不及解释,你按照我说的办,千万别耽误。”
姜怡将信将疑,但还是问道:“那我要不要去接您?”
“不用了,白律师有车,她送我去,你们直接去案发现场。”
或许他真发现了什么,姜怡不敢怠慢,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跑出宿舍叫醒了刚睡着的王思强、李大山和周洪福。
听完她的汇报,王思强一边给技术中队打电话,一边安排道:“指导员,我们分头行动,你在单位坐镇,我、老周和小姜一起出现场,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
“要不要向分局汇报一下?”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假洋鬼子那边到底有没有谱儿,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周洪福把手铐塞进包里,哈欠连天地说道:“估计他又是心血来潮,我看悬。”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说了,出发!”
赶到现场已是九点四十六分,一辆十几米长的大货车,车头正对公路、车尾朝着铁门停在药材仓库前。警灯闪烁,引来上百个在对面工地打工的民工围观,他们或垫着脚,或叼着烟,或交头接耳,不管两个协警怎么劝,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韩均和白晓倩挤进人群,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梦特娇t恤衫,看上去矮矮胖胖的男子,正吐沫横飞的和老何理论。铁门边蹲着几个老实巴交的人,应该是他临时叫来的搬运工。
“单总,您别激动,我们就是进去看看,了解下情况,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又不是没看过,算上这回已经三次了,你们有完没完?老何,不是我单军不给你面子,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做得太过分。想查是吧,尽管查,要是查不出什么东西,别怪我投诉你,现在不是有督察吗,管警察的警察,就找他们,我就不信他们不管。”
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愤愤不平地接口道:“不是查不出什么,是不可能查出什么。别说我们这儿都是治病救人的中药材,就算是毒-药隔壁死人也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就是在无理取闹!”
一个二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更是威胁道:“单总,王姐,公安不让拉我们就不拉了,宣老板能当钉-子户我们为什么不能?就这么放着,让开发商找区里,反正我们不急。”
“对,就这么放着,现在请我拉我还不拉了呢!”
那个被称之为单总的胖男人,竟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作势要打发搬运工和司机走,老何被搞得焦头烂额,看见韩均像看见救星似地喊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韩均环顾了下四周,从挡板全放下的车厢上顺手拉下一袋药材,蹲下身嗅了嗅,不出意料,果然有一股子淡淡的刺激性气味,旋即走到单总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单总是吧,这些药材都是您的?”
单总似乎有些心虚,眼神闪烁了一下,冷哼道:“不是我的能是你的?”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老家在农村,小时候家里虽然没种过药草,但种过粮食。粮食和药草一样,时间一长就容易发霉生虫,不仅要经常拖出去晒,还要用药熏蒸。单总,如果我没猜错,7月26日至7月28日这三天,您应该在这里从事过熏蒸作业吧?”
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他们去公司一问就知道,甚至还有熏蒸记录,单总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们是熏蒸过,可对面死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熏蒸杀虫一般用磷化铝,磷化铝一吸潮气就会产生出剧毒的磷化氢,而磷化氢这种气体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转化成人体正常的组成部分,几乎查不出来。”
白晓倩恍然大悟,忍不住补充道:“单总,从事高危作业有严格的操作规程,您显然没尽到对周围环境进行必要的警示、告知和防范等法定义务。按照《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三条关于特殊侵权民事责任的相关规定,您对石秀芹母子猝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人命关天,那个女的急了:“我们公司的人来熏蒸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再说我们在自己仓库里熏蒸,又没去她家熏蒸!”
韩均指着了指仓库,冷冷地问道:“您不知道气体是流动的吗?仓库与死者租住的房间一墙之隔,墙体有那么多条缝隙,隔壁的顶上更是只吊了一层石膏板,你们在仓库里熏蒸与去她家熏蒸又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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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心狠手辣”
头一天下午派人来熏蒸杀虫,第二天晚上就听说租住在隔壁的一个女的和她儿子死了,并且传言是死于中毒。
干这一行几十年,单总非常清楚用磷化铝熏蒸有多危险,公司里还特别购置了防毒面具,确保作业人员在熏蒸时的安全。
只是仓库门朝北,从来没从侧门去南边的院子看看,压根儿不知道隔壁住着人。派来熏蒸的老汤又是个马大哈,见隔壁几个仓库铁门紧锁,就戴上防毒面具进去作业。干完之后就走了,也没有按照国家规定的作业规程留在附近观察。
死了人,而且同时死了两个!
单总很直接地联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人命关天,越想越怕,当天夜里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来到仓库,悄悄清理掉老汤熏蒸时留下的药渣。重案队当时又把注意力全放在石秀芹的丈夫宋四宏身上,正忙着发协查通报全城通缉,根本想不到问题出在一墙之隔的中药材仓库里。
后来听说宋四宏被抓,单总干脆将错就错,先打发老汤去邻省出差,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来了一趟仓库,打开铁门通了半天的风。要不是怕引起公安人员注意,那会儿就找车把堆积如山的药材拉走了。
石秀芹母子猝死后的第十天,重案队刑警才通过业主联系上他,打开仓库看了看,简单询问了一下,得知仓库从来不住人,公司也没派人来看守,甚至连笔录都没做。
本以为事情应该过去了,没想到韩均两天前又杀了个回马枪,让业主用备用钥匙打开仓库检查。
单总慌了神,一收到风声就联系业主老宣,约他下午来仓库算租金。急着收房的老宣自然求之不得,非常慷慨的退了大半年租金,让他和其它几间仓库的租户一样赶快把货拉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被公安发现了。
他吓得脸色煞白,他老婆反而比他镇定,竟然跑到围观的民工们面前,声嘶力竭地嚷嚷:“没本事破案,抓不到真凶,就诬赖我们这些好人!大家伙帮着评评理,熏蒸的药味儿那么大,隔壁的人又不是傻子,怎可能傻呵呵的坐在屋里闻药味儿?”
韩均笑而不语,她自以为切中的要害,正准备接着撒泼,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熏蒸的味道是难闻,隔壁的人也不是傻子,只是熏蒸的味道被更难闻的双甲脒溶液掩盖了,以至于石秀芹母子临死都以为闻到的味道是隔壁家给小狗治螨虫的癣满净,而不是剧毒的磷化氢!”
看了半天热闹,还以为你们不好意思出面呢。
韩均朝走出人群的王思强三人微微点了下头,轻描淡写地说道:“王队长,周警官,这里交给你们了。姜警官,明天是周末,我要出去,车钥匙给我,你乘王队长的车回去。”
案子破了,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姜怡热血沸腾,急忙掏出钥匙道:“是!”
“假洋鬼子”真放了颗卫星,不服不行,王思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道:“韩调研员,谢谢。”
“不用谢,我是帮宋四宏,帮可怜的石秀芹母子,又不是帮你。”
见一个便衣把丈夫带到一边,两个身穿警服公安人员戴着白手套,拿着塑料袋开始取样,单总老婆顿时急了,冲过去拖着丈夫的胳膊咆哮道:“抓人要证据,既然尸体里检验不出来,凭什么认定是熏蒸中毒的,没凭没据,你们公安诬陷人……”
在“假洋鬼子”这儿吃了瘪,丢了脸,王思强一肚子气,立马转身喝斥道:“喊什么喊,撒什么泼,我们什么说要抓人了?就是找你丈夫了解下情况,请他协助我们调查。”
正准备打道回府,白晓倩居然拿出一张名片跑过去,煞有介事地说道:“单夫人,事到如今能不能从尸体里检验出磷化氢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庭采不采信,如果法庭认定石秀芹母子的死与贵公司熏蒸有直接关系,那就算什么都检验不出来一样判你们输。我是律师,这是我名片,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一把拉着她胳膊,边走边笑骂道:“回去吧,别净想着吃完原告吃被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已经成为宋四宏的律师,并且帮宋四宏办理了取保候审的白晓倩,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不能接不等于我朋友不能接,这次我帮他,下次他帮我,案子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韩均彻底无语了,干脆扔下她钻进了自己的车。
看着他们的奥迪和宝马扬长而去,姜怡自言自语地说道:“老何,案子破了,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老何乐了,忍不住打趣道:“姜大内,总共就一块军功章,我们两个跑腿的一人分掉一半,功劳最大的韩调研员怎么办。”
“他都调研员了,好意思跟我们这些小科员争吗?”
“行啊,回头写报告的时候就说是我们两个破的,怎么着也得弄个三等功吧。”
“就怕我们王队和李指不同意。”
“那你还站在这儿跟我扯淡,深更半夜的打电话,也不让人睡个安生觉,我也撤了,以后没事别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功劳怎么着也落不到他这个片儿警头上,老何和王思强打了个招呼,便叫上两个协警走了。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在警车上讯问完单总,王思强立即向分局领导汇报。并连夜赶到单总的药材公司,找到尚未用完的磷化铝、熏蒸用的防毒面具以及熏蒸记录。
真相大白,这一夜韩均睡得特别香,要不是白晓倩提醒,他差点睡过了。
“韩大神探,快起来,宋四宏一家快到楼下了。”
韩均睁开惺忪的双眼,哈欠连天地问:“他们来做什么?”
“我告诉他们案子破了,他们当然要来当面感谢你了。”
“拜托,你那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自己。”
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一边催促他去冲凉,一边得意地窃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自己打算有什么不好?说真的,这个案子有搞头,等会一定要让他们把委托书签了。”
韩均走进卫生间,带上门问道:“两条人命,你打算帮他们一家索赔多少钱?”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国内不比国外,那些操蛋的条款搞得同命不同价,也就三四十万,甚至没一起交通事故赔偿多。”
“这么点?”
“是啊,到我这儿更少,能挣两万律师费顶天了。”
“石秀芹才三十多岁,小柱还是个孩子,你不想方设法帮她们家多要点赔偿,光想着打自己的小算盘,真没人性。”
“你才没人性呢,我是就事论事。”
国内的律师费一般是5%,赔偿越多律师拿得越多,从这个角度上看,她当然希望赔偿越多越好。韩均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等重案队那边完事了,你准备怎么做?”
“对药材公司提起民事诉讼呗,还能怎么做?”
“不追究姓单的刑事责任?”
白晓倩想了想,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理论上可以,事实上他也应该承担安全事故隐瞒不报的刑事责任,但这个案子比较特殊,只有间接证据没有直接证据,不管检察院提起公诉还是我们自诉,法院都不会受理。”
“就这么让姓单的逍遥法外?”
“没办法呀,谁让你拿不出过硬的证据,并且对于‘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界定上,也没有相关的司法解释具体作出规定。”
韩均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省三院呢,可不可以把它列为第二被告?”
“我早想过了,并且一回来就查询相关资料,甚至一大早就向省疾病预防中心职业病防治研究所的一个专家咨询,发现磷化氢吸入中毒没有显著特征,极易误诊。我市几家医院过去五年共收治十一例,要么误诊为感冒,要么肺炎,要么是支气管炎,误诊率高达100%。
况且她们母子俩在入院时又没提过这种可能,不存在医生遗漏询问职业病史的问题,很难往医疗事故上扯,毕竟医生是人不是神。”
“但他们误诊是事实存在的。”
“存在又怎么样,要知道磷化氢中毒没有特效药,死亡率极高,就算没误诊也只能给予吸氧、保肝、营养心肌、促进新陈代谢等对症支持治疗,而这些省三院几乎都做了。”
“业主呢,作为房东,他应该有告知义务吧?”
“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药材公司会对仓库里的中药材进行熏蒸作业,不过这也是一条思路,毕竟他现在急着卖仓库赚钱,可以把他列为第二被告,然后寻求庭外和解。”
韩均表现出一个律师应有的专业水准,突然探头道:“医院同样可以告,死了两个人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要咬死误诊这一点,他们就有口难辩,想挽回不良影响,只有掏钱息事宁人。”
白晓倩佩服得五体投地,竖起大拇指笑道:“韩大律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能当老板,而我只能给你跑腿了。因为你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不要脸!”
第二十章 坦诚相待
送走千恩万谢的宋四宏一家,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姜怡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穿着一双精致的中跟皮凉鞋,挎着一个白色小包,化了一个淡妆,黛眉弯弯,琼鼻挺秀,娇俏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着几分天真,一双美目如清泉一样清澈,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显得楚楚动人。
平时穿警服,猛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韩均一边招呼她进来,一边诧异地问:“姜警官,今天不是周末吗。”
看守所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重案队现在是防火防盗防眼前这位正处级调研员。为确保万无一失,内勤蒋小燕一遍又一遍的核查账目,李指导员这些天更是净忙着自查自纠,排除隐患。
对重案队有意见,总是四处上访告状的那几个涉案人员家属;做事不太规矩,被重案队辞退的两个前协警;和王队闹过矛盾,已调往责任区刑警队的一个干警……都是他重点防控的对象。
姜怡不仅是重案队的一员,而且被“委以重任”,在这个关键时刻怎能让他脱离视线,没有借口都要找个借口过来“贴近侦察”。
“是周末,不过我们重案队很少双休的,同事们都在忙,就我一人歇着,所以……所以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帮您做点什么,毕竟您刚回国,对江城不是很熟悉,想去哪儿我至少可以给您当个向导。”
看着她那副尴尬不已的样子,韩均不禁笑道:“你们领导让你来的吧,脸红成那样,连撒谎都不会,真不知道你这个刑警是怎么干的。”
姜怡被说得无地自容,耷拉着头嘀咕道:“韩调研员,我没撒谎,我……我……我真是想帮您做点什么,毕竟您帮我们破了案,帮了那么大忙,总得感谢一下吧。”
白晓倩看不下去了,收起宋四宏和他老丈人刚签的委托书,回头笑道:“韩大律师,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为难一个女孩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姜怡,别理他,有姐在他别想赶你走。”
“谁说要赶姜警官走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饭可以乱吃,玩笑不能乱开,”白晓倩挽着姜怡的胳膊,调侃道:“再说这么一大美女愿意陪你,你就偷着乐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怡俏脸涨得通红,急忙道:“白姐,您说什么呀!”
白晓倩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诡秘一笑道:“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你俩真挺合适,郎才女貌,有共同爱好,又都在体制内,越看越般配。”
“白姐,您有完没完了,给自己男朋友介绍对象,哪有你这样的?”
“你误会了,我俩是住在一套房子里,但不在一个房间,更不睡同一张床。他看不上我,我更看不上他,如假包换的雇用关系,所以我宁可让你当老板娘,也不愿意让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跑过来对我指手画脚。”
雇佣关系,姜怡将信将疑,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真的?”
白晓倩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我骗你干什么,正如你刚才所说,哪有女友给男友介绍对象的?”
“晓倩,别闹了。”
韩均背起包,若无其事地笑道:“姜警官,我和白律师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们是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些年她帮了我许多忙,回国之后很多事情也一直是她帮我在打理。因为我俩年龄都不小了,我姐催得急,她父母对她的个人问题也催得紧,所以才凑到一块善意的欺骗各自家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姜怡很愿意相信他的话,想了想之后扑哧一笑道:“韩调研员,白律师,你们相互之间那么了解,又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感觉你俩真应该在一起。”
白晓倩咯咯娇笑道:“你这丫头,反倒撮合起我们了。跟你直说吧,正因为太了解,我们才没法在一起。”
“为什么?”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你谈过几次恋爱你就知道了。”
越扯越远,韩均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大早上的说这些干嘛,时间不早了,晚上还要赶回来参加邻居们的聚会,我们得抓紧点。”
手头上有那么多案子,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又要帮着处理,白晓倩干脆回头笑道:“姜怡,既然你有时间,那就帮我陪他去一趟东靖。这是泽丰贸易有限公司吴总的名片,我跟他联系过了,你按名片上的地址先去他那儿拿点东西,然后再出城。”
“去东靖市?”
“嗯,周末高速车多,路上小心点。”
有人愿意当司机,路上正好可以备备课,韩均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塞,微笑着提醒道:“穿皮鞋开车不安全,晓倩这儿有运动鞋,如果不合适可以去对面商场买一双。”
姜怡拍了拍包,不好意思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了鞋。”
韩均不禁哑然失笑道:“准备得挺充分,既然你带了就出发吧。”
白晓倩太忙,顾不上跟物业说地下停车位那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那辆个性十足的红色小mini,也依然非常霸气的总停在他花真金白银购买的车位上。
三人在植物园门口的收费停车场分道扬镳,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姜怡先拐上中山路主干道,载着韩均来到一家颇具规模的烟酒专营店前。
报出白晓倩的名字,店员非常客气,连打电话确认都不用,就把一箱软中华、八箱53度茅台、一大箱包装精美的茶叶和几箱雀巢速溶咖啡往车上塞,后备箱和后座堆得满满的,以至于一直喜欢坐后面的韩大律师,不得不坐到副驾驶上
出城上了高速,姜怡终于忍不住问道:“软中华一箱五十条,一条五六百,53度飞天茅台最低也要一千多,您一买就是八箱,算上那些茶叶和咖啡,这一车东西要花好几万吧?”
韩均捧着笔记本电脑,随口道:“白晓倩办的,具体多少我不太清楚。”
“送人?”
“是啊,我烟酒不沾,家里也没人抽烟喝酒,不送人买这些做什么。”
“我不吃不喝一年工资买这些恐怕都不够,您真大方。”
韩均也有些累了,把笔记本放到一边,饶有兴趣地问:“你月薪多少?”
姜怡轻叹了口气,撅着小嘴道:“我刚参加工作,不能跟那些老同志比,更不能跟领导比。把津贴什么的都算上,也就三千出点头。可发到手却没这么多,遇到要捐款,要搞什么阳光活动的时候,财务就直接从工资里扣。”
“是有点少啊。”
“谁说不是呢,像我这样单身的无所谓,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像王队那样就不行了。他父亲刚做了腰间盘突出手术,一下子花了好几万,他老婆在居委会上班,一个月才两千多点,老人要看病,孩子要上学,又背着房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整个一月光族。”
这丫头,心眼倒不少。
韩均乐了,忍不住笑问道:“姜警官,你想说明什么?”
姜怡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韩调研员,我知道瞒不过您,可您有钱、有身份、有文化、有地位,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基层小民警?王队是对不起您,不过他也有他的难处,一是破案压力大,二来放不放人他真做不了主。就说宋四宏吧,听说让他办取保候审最后还是丁局拍的板。”
“你认为我在为难他?”
“难道不是吗?”
韩均遥望着窗外的一栋栋民居,淡淡地说道:“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让他感觉很内疚,那或许算是一种为难。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确实有那么点通过这种方式为难他的意思。因为作为一个警察,一个刑警队长,破案固然要紧,但不能成为知法犯法的理由。
程序正义真的很重要,我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再发生在别人身上,比如宋四宏。而我呢,无法改变整个执法系统的现状,但可以改变他。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在他身边转悠,那他就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怡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为了所谓的“程序正义”而为难,沉默了良久才将信将疑地问道:“仅此而已?”
韩均点点头:“仅此而已。”
“那……那……那看守所的事怎么解释?”
“看守所怎么了?”
“您真不知道?”
想起那一袋举报材料,韩均反应过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去看守所调研时,有人给了我一份举报材料,内容很详实,指控的罪名很严重,作为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作为司法厅调研员,我不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把它转交给你们丁局长。姜警官,我想换成你,你也会这么做。”
他可以交给市局、市委甚至省委省政府,最终却交给了丁局。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不想把事情闹大,给了分局面子和余地,姜怡意识到自己错怪他了,一脸歉疚地轻声道:“韩调研员,对不起,我误会您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韩均摇头道:“不要说对不起,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况且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真要是算起来应该我说对不起,把你莫名其妙地牵扯进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第二十一章 欠什么不能欠人情
东靖市是紧邻省会江城的一个地级市,距江城仅七十多公里,要不是出城时车多拥挤,走走停停耽误了近半个小时,或许九点前就能下高速。
白晓倩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私人助理,在车里准备了加油卡、三千多现金和一百多零钱。自己一个月才挣三千多,姜怡可不会傻到的帮他这个大款掏高速过路费,打开扶手箱,翻出几十块零钱,连卡一起递给收费员。
她接过发票,边踩油门边问道:“韩调研员,东靖我也不熟,接下来怎么走,要不要把导航打开?”
韩均指了指停在前面路边的一辆黑色奥迪轿车,摇头笑道:“不用了,有人接。”
“您朋友?”
“算是吧,”韩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姜警官,今天是周末,我又是来办私事的,从现在开始我们称呼各自的名字,这样显得亲切一些。另外不管见到什么人,不管他职务有多高,你都别放在心上,更不用拘束。”
买上万的礼物,要见的肯定是个领导。
姜怡很是不耻,暗想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说什么“程序正义”,搞得自己多伟大多崇高似的,说一套做一套,一转眼就搞起了不正之风。
车缓缓的停下,轿车司机便迎上来帮着开门,司机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气质不凡的男人。他肤色白皙,五官端正,打着领带,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衬得他的眼睛很清亮。
韩均同司机微微点了下头,旋即朝那个领导模样的人伸出右手,一脸歉意地笑道:“朱市长,耽误你休息了,真不好意思。”
果然来头很大,居然是一位市长。
姜怡大吃一惊,只见那位朱市长对待他就像对待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右手紧握着,左手拍着他胳膊笑道:“朱市长,你怎么把副字给搞忘了。韩大律师,你竟给我搞这一套,我是不是也应该尊称你一声韩调研员?”
韩均哈哈大笑道:“千万别,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称呼我韩调研员我就成你下级了。”
“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学得挺快嘛。真没看出来,你韩大律师也是一块混官场的料。”
“什么混官场,这叫衣锦还乡,填补我们老韩家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从来没出过当官的空白。”
朱副市长回头看了一脸不自在的姜怡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律师,说不过你。介绍一下吧,是不是弟妹?”
“姜怡,我朋友,知道我路不熟专门陪我过来的。姜怡,这位是朱俊风朱大哥,官不仅比我大,官衔还比我长,什么东靖市市委常委,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又是什么常务的,反正很了不起,早几年认识他,我也不会在江城吃那么大亏。”
哪有这样介绍人的,朱俊风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笑骂道:“早几年认识我也没用,一是你小子活该,应该吃点亏。二来我到江省挂职比你这个高层次人才回国效力早不了几天,那会儿还在纽约跟你横眉冷对呢。”
东靖经济发达,是国-务院批准的计划单列城市,市委书记同时也是省委常委,市常委常委大多是正厅级,姜怡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不管见到什么人,不管他职务有多高都不要放在心上了,急忙上前道:“朱市长好。”
“姜小姐,韩大律师都说了,叫朱大哥,别这么拘束,我又不吃人。”
见韩均微笑着点了下头,姜怡不想被他看扁,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地说道:“朱大哥,您也别称呼我姜小姐,叫我姜怡就行,另外认识您很荣幸。”
朱俊风轻握了下她的手,很绅士地笑道:“认识您这么漂亮的女士,我也很荣幸。”
韩均一点不把副市长当干部,不耐烦地催促道:“二位,别您来您去的,时间不早了,赶快办正事。”
“姜怡,你看他这态度,眼里哪有我这个大哥,回头一定要帮我好好说说他,给他上几堂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礼节课。”
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姜怡干脆装出一副他女朋友的样子,深以为然地笑道:“朱大哥说得对,他在国外那么年,一点礼貌都没有,是该说说。”
“行,我虚心接受再教育,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朱俊风拍了拍他胳膊,爽朗地大笑道:“别担心,来得及,我都安排好啦。走,上我车,那么久没见好好聊聊。”
“姜怡,那你就跟我们后面。”
“好的,不过路不熟,你们得开慢点。”
司机一边帮市长的客人拉车门,一边恭恭敬敬地说道:“姜小姐,您放心,我不会开快的,而且我会打双闪。”
钻进轿车,朱俊风一脸疑惑地问:“韩大律师,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要办的事,带她去合适吗?你要想好了,女人很敏感很小气的,尤其在感情问题上。”
韩均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笑道:“真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每次见面他身边都会换上一个新面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俊风暗叹了一口气,善意地提醒道:“韩均,江城不是纽约,你现在也不是自由自在的律师,那么多人盯着呢,有些事情要注意点,千万别授人以柄,不然会让余省长很被动。”
“知道,我现在生活作风好的像圣人,就差去庙里当和尚了。”
朱俊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韩老先生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回来看看,叶落归根,你们老韩家的根总归在江省是不是?”
韩均摇头道:“我问过,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不是做生意的,没多少钱,年纪又大了,不像人家可以投资个厂,开个什么公司,造福乡里。何处黄土不埋人,与其回来给乡亲们添麻烦,不如不回来。脾气犟着呢,跟他没法说。”
“他是不做生意,可他老人家做生意的朋友多啊,在唐人街,在法拉盛,谁不客客气气喊他一声韩老?影响力那么大,受他老人家恩惠的人那么多,随随便便打几个电话,投资不就来了?”
韩均一愣,突然笑问道:“朱俊风,你该不是在打他的主意吧?”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在打他老人家的主意。你想想,我虽然是挂职,在这儿呆不了几年,但总不能一点政绩都没有吧?而且我又是从外交部下来的,在人家眼里路子广、朋友多,可事实上呢,别看在国外呆那么多年,真正的老板朋友却一个都没有。”
“看上去挺风光,原来你也有你的难处。”
“既然知道我有难处,那就帮我拉几笔投资。”
生怕他一口拒绝,朱俊风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招商引资有提成的,实际投资额的10%--20%之间,不会让你白干。”
韩均差点爆笑出来,紧盯着他双眼问道:“朱大市长,难道在你心目中我韩均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我韩均已沦落到坑朋友,拿回扣过日子的地步?”
“好好好,你是好人,你是圣人行了吧,”朱俊风狠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不管要不要提成,这个忙你都得帮,谁让你是我朋友,谁让你老板朋友多。”
“不对,刚才你说得是韩老头儿。”
“找你和找他有什么区别,你姓韩,是他侄孙,而且是他的事业和财产继承人,那些大老板肯定会给你面子。说不准正想着还他老人家人情,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呢。”
“我真不应该跟你联系,真后悔给你打电话。”
“后悔,可惜没后悔药卖。韩大律师,不怕你笑话,昨天接到电话,我兴奋的一夜没睡好,反正我把你的事当自给儿事办,我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朱俊风,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服韩老头,甚至有些讨厌他,但现在想想有一句话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什么都可以欠,就是不能欠人情!”
朱俊风点点头,一脸坏笑地说道:“他老人家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你要老老实实还人情。我也不为难你,三五十亿就行了,美元啊,别拿人民币凑数。”
“三五十亿,还美元,我韩均真要是有这影响力,能坐在这儿跟你朱俊风对话?”
“那就三五亿,不能再少了,韩大律师,在江省我就你这一神通广大的朋友,我不求你求谁?只要帮兄弟我过了这一关,以后要找纽约总领馆的事你尽管给我打电话。”
“朱俊风,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我不帮你这个忙,以后去总领馆就办不成事了?”
“瞧你说的,我哪敢威胁你,再说我既不是领事更不是部领导,有威胁的那个资格吗?”
想到领事馆**窗口那服务态度,韩均咬牙切齿地说道:“说真的,你们的服务态度不是一点两点差,工作时间又那么短,补办一个护照,开一个什么证明,要跑十几甚至几十趟,对外公布的电话从来没打通过,想想就来气。”
朱俊风不无尴尬地说道:“领馆服务态度是不尽人意,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服务的对象大多是些什么人,都干了些什么事。”
这个问题真的很复杂,为了拿绿卡,那些偷渡的闽省人无所不用其极,时不时跑领事馆周围打打横幅,喊喊口号,拍几张合影,以便他们以“政治-庇护”的方式留下。同时他们也很爱国,国内一有个大灾大难,他们便踊跃捐款。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唐人街上没现在这么多红旗,而是像早前一样全是青天白日。
总之,纽约总领馆可能是中国所有驻外使馆中最“热闹”的领事馆,各自千奇百怪的事都能在那里发生。
韩均对政治没兴趣,只是借这个话题恶心恶心他,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下个月我要随康副省长去美国举办什么经济技术交流会,如果经过纽约的话我帮你问问,他们要是感兴趣你就过去,他们要是不感兴趣我也爱莫能助。”
他堂爷爷在国内声名不显,甚至很多美国其它城市的华侨华人都不知道他,但在纽约唐人街和法拉盛却赫赫有名,迄今为止仍兼任着十几个华人团体的法律顾问,其中包括成立于1883年、历史最悠久的中华公所。
朱俊风欣喜若狂,紧握着他手道:“韩均啊韩均,我就知道你有情有义,不会见死不救。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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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爱憎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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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并没有进市区,而是出环城公路沿省道直奔西北方向而去,一见到“云山人民欢迎您”的大牌子,姜怡便猛然想起“9.12案”,想起那些无意中帮韩均洗脱罪名的同行。
坐在装修奢华的云山宾馆大包厢里,面对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看着朱副市长、韩均和云山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云山县副县长兼公安局,以及十几位来自云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干警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她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朱俊风端着杯子,抑扬顿挫地笑道:“各位,都说客随主便,今天你们是客,韩调研员是主人。我呢,是韩调研员多年的老朋友,可以算半个主人。一圈敬完,我要帮主人宣布几条宴会纪律。
首先,今天是韩调研员感谢诸位破获江城‘9.12入室抢劫杀人案’,帮他那位遇害的朋友抓获真凶,并洗脱嫌疑还他清白的私宴,用救命之恩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所以等会儿谁也不许抢着买单。”
市政府副秘书长昨天通知时说得很清楚,朱副市长今天过来不是检查工作,是以私人身份亲自陪同一位刚回国的海外华侨,感谢云山县公安局在两年前的一次行动中,破获了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
而坐在朱副市长身边的这位华侨来头也非常大,居然不仅是被列入“千人计划”的海外高层次人才,还是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政策法规处正处级调研员。
这是云山县政法系统的光荣,一接到电话,政法委包书记和公安局鲁局长便连夜通知当时参与破案的公安干警,让他们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前来参加这个特殊的午宴。
常务副市长亲自作陪,包书记岂能让韩均买单,立即起身道:“朱市长,韩调研员,二位领导能亲临云山,能和我们坐在一起吃饭,这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是我们云山政法系统尤其公安系统的光荣。您和韩调研员要我们客随主便,我们也要尽我们的地主之谊,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能同意。”
鲁局长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附和道:“包书记说得对,哪有让省厅领导请客的?朱市长,韩调研员,您二位就让我们尽下地主之谊嘛。”
“一码归一码,昨天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今天是私宴,二位给韩调研员一个感谢的机会。”
朱俊风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接着道:“再就是韩调研员知道我们战斗在一线的公安干警,尤其刑警,压力非常大,工作特别辛苦。特别准备了一点慰问品,请鲁局长回头代为分发,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大家伙儿也别客气。”
正如他所说,刑警压力极大。
案破了,情绪高涨,案件久拖未破,就会焦虑、沮丧。这个心情如何调节,怎样平抑?用老刑警的话说是一靠烟二靠酒,三靠组织上搭把手。没想到朱副市长话音刚落,他的司机便同几个宾馆服务生一起,从外面搬进来一箱箱高档烟酒茶叶和速溶咖啡。
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法律顾问、司法厅调研员请客,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亲自敬酒作陪,这个面子已经给得够大了,居然又要送烟、送酒、送茶叶、送咖啡。
参与破案的干警们激动不已,一个个喜形于色,要不是级别相差太大,早起身举杯回敬他们了。
“韩调研员,您太客气了,这……这……这怎么行?”
韩均紧握着鲁局长的手,一脸诚恳真挚地说:“老百姓慰问解放军,少先队员慰问交警,我为什么就不能慰问刑警?鲁局长,其实我早该来,拖到现在已经很过意不去,您就勉为其难代大家伙儿收下吧。”
“鲁局长,拉都拉来了,难道让韩调研员再拉回去?”
朱俊风拍了拍他胳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盖有大红印章的回执,笑容满面地宣布道:“最后就是韩调研员知道我们一线干警工作非常危险,有些同志家庭还很困难,于是慷慨解囊,向市警察基金会捐出20万人民币,并特别要求专款专用到云山县公安局,以聊表他的心意。”
请客、送礼、捐钱三步曲,把气氛彻底推向了高-潮,十几位干警在政法委包书记、公安局鲁局长的示意下,一个个起身敬礼敬酒,差点把酒量不错的朱副市长灌醉。
回江城的路上,姜怡越想越不是滋味儿,酸溜溜地说道:“韩调研员,您真是爱憎分明。对待云山刑警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我们重案队却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韩均乐了,禁不住笑问道:“后面那句是雷锋说的吧?”
“一顿饭一万多,一车烟酒茶叶好几万,一捐又是二十万,韩调研员,您就是活雷锋。”
“你认为她的命和我的命加起来不值这点钱?”
姜怡瞄了他一眼,嘀咕道:“听我们领导说您在美国打一场官司就赚几十万美元,回来什么不用做一年还能拿几十万顾问费,您不仅命金贵,连时间都金贵,捐这点钱算什么,应该多捐点,什么希望工程,什么灾区重建,爱怎么捐怎么捐,想捐多少就捐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都捐过?”
“真捐过?”
“嗯,”韩均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地说:“朱俊风以前在领馆就负责张罗这些事,国内一有个大灾大难就打电话发请柬,只要被他盯上谁也别想跑。大方的时候请你去领事馆吃顿高价饭,小气的时候直接发个账号,让你自己去西联汇款。”
姜怡扑哧一笑道:“在美国他还能拿枪逼你掏钱?”
“拿枪逼捐他倒没这个胆,主要是死不要脸,一个劲儿给你打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你搞得不厌其烦,只好老老实实掏钱。”
“你们认识很久?”
“认识时间挺长,真正打交道也才一年多。”
姜怡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你一共捐了多少?”
称呼由“您”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你”,韩均很喜欢这种平等的交流方式,若无其事地笑道:“在美国也有一个助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由她处理,真没好好算过,但四五十万美元应该有的。”
“四五十万美元,折合人民币几百万,我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
“又哭穷,想赚钱就别干警察,去做生意,去当老板。”
“可我喜欢干警察,干刑警。”
“这就是了,有得必有失。”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别看我赚了几个钱,可失去的更多,如果有选择,如果可以从头再来,我宁可少赚点钱过正常人的日子,也不愿像现在这样连青春都没有。”
“连青春都没有?”
“是啊,你十六岁的时候肯定无忧无虑,我十六岁的时候却背着一屁股债,压得人喘不过气,为还债为生计四处奔波。”
姜怡将信将疑地问:“你堂爷爷不帮你?”
提起这个韩均就来气,恨恨地说道:“他就是债主,而且是心最黑的那种,利息要得比银行都高。”
“那你怎么不管银行借?”
“有点常识好不好,你见过哪家银行给未成年人放贷的,况且我那会儿什么都没有,想办抵押都没门。”
姜怡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可你刚到美国,怎么会欠那么多钱。难道你堂爷爷是偷-渡组织的蛇头,管你要偷渡费?”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会小,刚到美国又没人管,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把自己搞得很麻烦,钱就是这么欠下的,其实不仅仅是钱……总之,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过得苦不堪言。”
再问下去就是打听别人**,姜怡适可而止,微笑着劝慰道:“困难能磨练人,如果没有那些经历,或许也没这么高成就。看现在多好啊,二十九岁的正处级,整个江省都没几个。”
“我对当官没兴趣,另外据我所知,二十几岁的处级干部江省其实很多,只是你在基层不知道罢了。”
“省直机关和团委?”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白晓倩是这么说的。何况我这个调研员只是享受所谓的正处级待遇,至于到底有哪些待遇我自己都不知道。”
正说着,手机响了。姜怡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把车开到紧急停车道上,打开危险警报灯接听电话。
“知道了……好的,我快进城了,最多四十分钟……放心吧,来得及。”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好奇地问道:“出事了,是不是要你归队?”
姜怡摇摇头,一脸凝重地说:“指挥中心刚接到报警,一对情侣在距西二环与东风路交叉口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发现一具女尸,王队和周探长要出现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李指和蒋姐又走不开,他俩想让我去托儿所帮周探长接一下孩子。”
“西二环与东风路交叉口,这么说离植物园,离我家很近?”
“嗯,是不太远。”
虽然刚刚破了一个案子,但韩均并没有就此认为他比王思强和周洪福更高明,想了想之后说道:“接孩子要紧,你把我送到植物园就开车去托儿所,千万别让家长担心。”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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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其他、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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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韩均心情变得格外烦躁。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回来做什么,为什么回来?一幅幅死亡前一瞬间的画面,放幻灯片似的浮现在脑海里,再回想到那一种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受,他愈发的感觉孤独。
本打算睡一会儿,躺在床上却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躺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搬进来之后从未看过的电视。
“这么早回来了,看样子事办得很顺。”
正胡思乱想,既不知道电视里到底在放些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晓倩提着几个纸袋走进了客厅。
韩均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时间,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今天也回来得也挺早。”
白晓倩像贤惠的妻子一样,从纸袋里拿出两件t恤衫,一边在他身上比划,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这不是楼里聚会吗,我想着早点回来看看要不要帮忙,上楼时正好碰上许教授,人家说吃得喝的和锅碗瓢勺都准备好了,正从祁教授的公司往这儿拉,让咱们到点上去就行,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带。”
“祁教授?”
“就是咱们楼主,既当教授又当老板,阔气着呢。”
“哦。”
女人很敏感,白晓倩一眼便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躺到他身边笑问:“我的韩大律师,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真看上了姜警花,可姜警花却看不上你,伤了自尊,还是找王思强麻烦没找着,心里郁闷?”
“想哪儿去了,她不是我的菜。至于王思强,用不着我找他麻烦,他自己已经够麻烦了。离我们公寓不远的地方刚发现一具女尸,估计他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
“这么说是人家不带你玩儿,怕你再抢他风头,所以才一个人在家生闷气。”
总憋在心里太难受,韩均不止一次的想去看看心理医生,可很多事情根本没法说,说了别人也不信。白晓倩侧卧在身边,支着脸颊静静的注视着他,给人一种很温馨很安宁的感觉,韩均不禁问道:“晓倩,我的变化是不是很大?”
“是非常大,要不是脖子上这块胎记,真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风流成性的韩均。”白晓倩扑闪着大眼睛,一副我很乐于倾听的样子。
韩均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地说道:“从那次回美国之后,我无意中发现……发现……发现我对刑事调查,尤其对调查凶杀案非常在行。为了确认这一点,短短两个月内,我在纽约和新州一连接了六宗刑辩活,全部用无可争议的事实和证据,让检察官办公室撤回了诉状,甚至赢了赫赫有名的路易斯检察官。”
“这很正常。”
白晓倩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循循善诱地说:“你想想,你从十六岁到现在一直在跟各种各样的案子打交道,几乎是在法庭、移民局和警察局长大的,见到的凶杀案比公安部刑侦专家都多,不用刻意去学就是一个刑侦高手。之前没发现有这么厉害,完全是你不愿意接这些不赚钱的案子。
无独有偶的是,你又碰上柳菲菲那案子。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可以说命悬一线,而人到绝境时往往能把自身的潜能激发出来,也就有了你现在这种感觉。”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晓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像你说得这么简单。否则也不会如此困扰我,做什么都没兴趣,提不起精神。”
白晓倩微蹙起黛眉,咬牙切齿地说道:“王思强真该死,他肯定对你做过什么,让你受了很大刺激。不行,我要带你去做个精神鉴定,看是不是刑讯逼供留下的后遗症。”
“我没病,跟他也没关系。”
“没病你怎么莫名其妙的跑回来,没病你怎么萎靡不振?”
似乎怕伤他自尊,白晓倩又紧搂着他胳膊,无比肉麻地娇笑道:“乖,听话,人家还等着嫁给你呢,千万别讳疾忌医,大不了我们去国外看,谁也不知道。”
“又来了又来了,我真没事。只是觉得特迷茫、特空虚、特孤独,像是没了人生目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累了,肯定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好好调整一下。”
“问题是休息下来不仅迷茫空虚孤独,而且很烦躁。”
“那破案去,前几天看你不是挺来劲儿嘛,既然对破案感兴趣,又有这个能力和天赋,就接着去西郊分局找麻烦,抢在王思强前头把下午那个女尸案也破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均蓦地起身道:“这倒是个办法,至少有点事干。”
白晓倩突然想起下午那个电话,掏出手机吃吃笑道:“韩大律师,看来你命中注定要当警察,你说现在干着警察的活儿,就缺个警察的身份。而你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唐副厅长,像是知道似的,下午刚亲自给我打电话,让你随康副省长从美国回来后,直接去bj参加培训。”
“去bj?”
“嗯,中央司法警官学院,监狱警察的最高学府。”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别说我没想过干警察,就算真想干警察也不能去干狱警啊。”
真拿他这个体制白痴没办法,白晓倩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谁让你当狱警了,是去参加晋衔培训。司法厅政治部只能授予你一级警督警衔,想成为警监,想穿白衬衫必须要去参加培训,由司法部授予。
当然,司法部只有授一级警监以下警衔的权限,想成为副总警监那得去找国-务院,不过我好像没听说过司法系统有这么高警衔的领导,就算有也应该是主管监狱劳教工作的副部长。”
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样子,白晓倩又补充了道:“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既不是党员,底细又不清不白,能混个专业技术三级警监已经很不错了,副总警监和总警监跟你没关系。”
穿白衬衫的警察,听上去应该很高级。
韩均乐了,忍不住笑问道:“晓倩,你没开玩笑吧,西郊分局局长和政委都不是,我能一步登天比他俩警衔都高?”
“人家是担任行政职务的公安警察,同你这个司法系统的专业技术假警察不一样,想晋升警监难着呢,至少要达到副处级,要在一级警督衔上干多少多少年,而且是选晋,不是谁达到评定标准谁就能穿白衬衫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高级警务人员,他们没资格,我凭什么有资格。”
简直十万个为什么,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韩大律师,从现在开始我拒绝回答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想知道自己上网查。”
只要是人都会有虚荣心,只是多与少罢了。韩均同样不例外,真打开笔记本电脑查询起来。
专业技术警监的评选条件让他大跌眼镜:教授、研究员等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人员,德才表现较好,在专业技术工作中作出特别突出贡献,同时任现职满八年的,或者任现职满三年、参加工作满三十年的……可授予一级警监;
任现职满八年的,或者任现职满三年、参加工作满三十年的,或者任现职不满三年、参加工作满三十五年的,可授予二级警监;
其余的可授予三级警监!
也就是说只要是教授、研究员等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人员,德才表现较好,就没有任职年限要求。至于德才表现到底好不好,还不是领导说了算。
“评选海外高层次人才时是‘其他’,现在又来了个‘其余’。晓倩,你说我一回国怎么就跟‘其他’、‘其余’较上劲儿了呢?”
“都说宁为鸡首、不为凤尾,我发现做风尾其实挺好的。你看你,评什么都能勉强够上最后一条,要把那些眼红的人活活气死。”白晓倩也感觉很滑稽,笑得前仰后合。
聊得正欢,门铃响了,打开一看,原来是姜怡。
“白姐,我是来给韩调研员送车钥匙的,还停在那儿,停车费我也付了。”
见她放下钥匙,扭头就要走,白晓倩一把拉住她胳膊:“急什么,吃饭了没有?”
“没呢,我回单位吃,他们给我留了饭。”
白晓倩把她拉进客厅,诡秘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别回去了,和我们一道上天台蹭白食。”
姜怡偷看了韩均一眼,愁眉苦脸地说:“白姐,我又不是这儿的业主,一个都不认识,上去不合适。再说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这里连出租车都打不到,到时候想回都回不去。”
“回去干嘛,住这儿呗,跟我一个房间,正好陪我说说悄悄话。”
“千万别,人家又没请我,问起来怎么说?”
白晓倩得意地窃笑道:“怕什么,蹭白食的又不光我们两个,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一个是他女朋友,一个是他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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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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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天台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设计师别出心裁,在楼顶设计了一条约四十多米长的爬山虎走廊,凉风习习,吹得绿叶沙沙作响,给这栋钢筋混凝土建筑带来了一丝绿意和一丝凉爽。
走廊左侧是一个小健身场,绿色的塑料软地坪上,安装了秋千、太空漫步机、按摩器、太极推揉铁盘、上肢牵引器、平衡滚筒、腹肌架、仰卧板等几十个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健身休闲器材。
右侧是两个标准的灯光羽毛球场,为防止球或球拍飞到天台外,物业又在西、南、北三个方向竖起了高高的铁丝网。
不过今晚没人打球,连球网都拆掉了,两排不知道从哪儿搬上来的长桌,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满着牛排、羊排、大虾、培根、鸡翅、蛋炒饭以及各种水果和饮料,一左一右的布置在球场两侧,中西合璧,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学识渊博的教授、珠光宝气的教授夫人、文质彬彬的研究生、气质不凡的高学历美女……捧着食物、端着饮料或围坐在圆桌边谈笑风生,或三三两两的聚在走廊里高谈阔论。
“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别不好意思。”
白晓倩似乎不管到哪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又往盘子里夹了一块水果,看着正与韩均聊得正欢的几个人,神神叨叨地介绍道:“那个戴眼镜的祁教授是咱楼长,也是这栋楼里最有钱的人,公司一上市就成亿万富豪,今天晚上就是他做的东,这些吃的喝的全是从他公司拉来的,看见没有,人家连厨师都叫来了。”
姜怡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三十多岁,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很斯文的祁教授,惊叹道:“这么年轻!”
“有志不在年高,你以为都像对面那栋楼里的老古董,人家是麻省理工大学博士,听说有好几个专利。为了把他请回来,省里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不管干什么事都给他开绿灯,工商税务房租能免全免,水电费都比其它公司便宜,而且一回国就给他一千多万创业基金。”
“真厉害。”
白晓倩的目光转移到走廊里那几个正嬉笑打闹的女孩子身上,吃吃笑道:“听说还是单身,姜怡,他才是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跟他一比起韩大调研员什么都不是,要不等会儿我们也去跟他聊聊,看能不能给他留个好印象?”
姜怡涉世未深,哪有她放得开,立马摇头道:“才不要呢,要去你去。”
“机会千载难逢,要傍就要傍这样的大款。快看,对面那几个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朝他搔首弄姿,真死不要脸。”
侧头一眼,果然有两个穿得很暴露的女孩儿,正一个劲地给祁教授抛媚眼,姜怡打趣道:“白姐,手快有、手慢无,你得赶快下手,千万别让她们给得逞了。”
白晓倩回头笑问道:“你真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那我去了?”
“去吧。”
“真去了?”
姜怡掩嘴轻笑道:“去吧,我给你加油,一鼓作气把他拿下,只有你成了上市公司老板娘,我才能跟在你后面沾光嘛。”
正笑得花枝乱颤,韩均端着一杯饮料走了过来,不无好奇地问:“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女人之间的秘密,男人别打听。”
白晓倩啐了一句,旋即垫起脚跟,凑到他耳边窃笑道:“韩大律师,我帮你侦察过了,后面那个穿白裙子的条件不错,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下次聚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她来不来,您赶快抓紧吧。”
姜怡忍不住笑道:“韩调研员,她的确很漂亮。”
韩均故作夸张地问:“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到了这种场合他像换了一个人,竟然一脸坏笑地说道:“行,看看去,不过要是没你们说得那么漂亮,那你俩别怪我晚上梦游。”
白晓倩给了他个白眼,催促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快去快去,别在这儿跟我们耍嘴皮子。”
“去就去,看看又不犯法。”
韩大律师说去就去,白晓倩用胳膊肘捅了捅姜怡,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显然想偷听他到底是怎么跟人家搭讪的。
他站在一边假作看夜景,没有贸然上去,只听见漂亮女孩同另一个胖胖的女孩追悔莫及地说:“刚回来那会儿不是不知道吗,如果早知道留学生回国买车可以免税,能省好几万,我就不买mini,随便买辆合资车了。”
胖女孩劝慰道:“买都买了,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再说mini多漂亮啊,开在街上回头率那么高,还是我最喜欢的红色。”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均乐了,装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走到二人面前问道:“二位,地下停车场那辆尾号36的mini是你们的?”
漂亮女孩一脸疑惑地问:“是啊,怎么了?”
“刚才上来时,我见一辆别克在倒车,不知道司机粗心大意还是水平不行,把mini刮掉一大片漆,好像车灯都被刮坏了。”
女孩子大惊失色,蓦地起身道:“完了完了完了,人家才买的新车,谁这么缺德啊,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不知道车主是谁嘛,别急,现在去调监控或许来得及。”
见她俩忙不迭地往电梯间跑去,白晓倩坐到她们的位置上,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姜怡则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韩调研员,你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如果她们发现车好好的,回来找你算账怎么办?要不……要不……要不我们先避一避,等她们气消了再回来。”
“她们找我,我还要找她们呢,没事,我们就坐这儿吃。”
她不明所以,白晓倩哪能不知道内情,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懂什么,这叫不打不相识,是我们韩大律师骗女孩儿招数之一,也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们留下深刻印象。不信我们打个赌,不管她们回来时心里有多大气,我们韩大律师只要说一句话,保准能让她们变得老老实实。”
“真的?”
“不信你拭目以待。”
楼里人都在天台,电梯一点都不忙,坐了大约五分钟,两个女孩就气势汹汹地杀回来了。
漂亮女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今天又不是愚人节,骗人有意思吗?”
她比较矜持,生气归生气,说话倒不是很难听。
胖女孩就不一样了,竟指着韩均鼻子怒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搭讪,想引起我们琳琳注意,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一点素质都没有,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韩均抱着胳膊一声不吭,姜怡低头装着吃饭像是什么没听见,白晓倩则托着下巴,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看热闹。
令三人倍感意外的是,漂亮女人居然拉了拉同伴的胳膊,摇头笑道:“小萍,算了,就是个玩笑,我们坐那边去。”
“还看,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琳琳好说话,不想跟你们计较。如果换作我,我非得找你们导师问问是怎么教你们的,连做人都不会,还做什么学问?”
白晓倩抬起头,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小萍是吧,我知道你很气愤,但不能打击一片,冤枉好人。我们不认识他,有什么火你冲他发,千万别把我们给捎上。”
漂亮女孩连忙道歉道:“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我朋友有些激动。”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不就是个恶作剧吗,在国外时同学们也经常闹,甚至更过分。我姓张,叫张琳,在科大任教,认识二位很高兴,你们慢用,我们去那边,正好还空着一张桌子。”
客客气气,和和气气,人长得漂亮,乌黑发亮的长发随夜风拂动,雪白的肌肤如凝脂美玉,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连说话声音都非常动听。只是自始至终都声称“二位”,当韩均这个始作俑者不存在,除了开始问了一句,之后连看都没朝他看一眼。
戏完全没按剧本往下发展,白晓倩有些失望,这时候,韩均突然叫住转身要走的女孩,“张老师,张小姐,先别急着走,您似乎忘了跟我道歉。”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都有,张琳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指着自己问:“道歉,我向您?”
“嗯哼。”韩均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张琳不想引来太多人旁观,强按捺下怒火笑道:“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那个车位是我以每平米一万三千六百人民币购买的,今后七十年内的产权和使用权均属于我。您不仅未经允许占用我的车位,而且让我不得不把车停到对面的收费停车场,每晚支付高达二十元人民币的停车费。”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韩均指了指白晓倩和姜怡,煞有介事地补充道:“白小姐是我的律师,姜警官是我的同事,她们都可以作证。如果您需要,她们可以提供本人购买停车位的合同,以及植物园停车场开具的收费发票。”
张琳尴尬之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地道歉道:“对……对……对不起,我……我和今晚的主宾韩教授一样也是刚搬进博士楼的,真不知道车位是卖的,还以为可以随便停。”
韩均风度翩翩的站起身,搬来两张椅子,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知者不罪,张小姐大可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委托白律师起诉您,更不会让姜警官给您贴罚单。”
“您真风趣。”
张琳拽了拽同伴,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胖女孩显然意识到刚才太口无遮拦了,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原来是这么回事,姜怡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帮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姜怡,西郊公安分局民警。张老师,认识您很高兴。”
“白晓倩,职业他介绍过了,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律师和警官,而且这么漂亮。”张琳双手接过名片,随即一脸歉意地回头道:“先生贵姓,这些天给您添麻烦,让您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韩均举起杯子,微笑着道:“免贵姓韩,也就是那个和您一样刚搬进来的韩教授,搞了个恶作剧,让您受惊了,我也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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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杀人抛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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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顿美味的自助餐,认识一个也是刚从美国回来的大美女,要回了属于自己的车位,真是一个愉快的聚会。
白晓倩同样很高兴,韩大律师信守承诺,把她隆重介绍给未来的上市公司ceo兼创始人祁教授,又被祁教授隆重介绍给了十几位在校外有公司或兼任上市公司非执行董事的教授。
她社交经验丰富,说话做事得体,人又长得漂亮,独领风骚,一下子成为众人瞩目的明星。散了一大把也收到一大把名片,多了十几位潜在的高端客户,要不是顾及教授夫人们的感受,她真想在天台上多呆一会儿。
相比之下,姜怡就没那么愉快了。
心里酸溜溜的,甚至有些愤慨,恨不得拉住韩均问个清楚,凭什么给那个刚认识的张琳留他自己电话,却给她姜怡留白晓倩的电话。厚此薄彼,一点都不顾及别人感受,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留谁电话是人家自由,你又不是他什么人,管得着吗?
还有那个张琳,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非常有素质,非常有礼貌,但事实上却盛气凌人,或者说给人以高人一等的感觉。聊着聊着竟和韩均说英语,简直当她和白晓倩不存在,不就是多念了几年书,去国外镀了一下金,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警官,有关于下午那具女尸,同上次一样,他们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回到十六楼,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单位,韩均轻描淡写的这一句话,一下子打消了她回去的念头,并让之前那点不快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以破案,姜怡热血沸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韩调研员,你这儿上不了内网,就算可以上也没什么用。毕竟王队他们这会儿正在调查,尸体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尸检,什么东西都没上传,自然什么东西都查不到。”
“先打电话了解下情况,搞清楚是他杀还是自杀,大概死亡时间,那里第一现场还是第二现场,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从接到报警到现在已经六个多小时,他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韩均走进书房,一边示意白晓倩和他一起把中间的书架挪到墙角,一边催促道:“没内网没上传可以打电话、发信息、发图片。作为一个刑警,你应该非常清楚调查命案最看重‘黄金24小时’,抓紧点,别耽误时间。”
白晓倩擦了擦手,从书架后面搬出一面白黑板,架到墙边回头笑道:“姜怡,听他的,他真能帮你立功。”
“好的,我这就给王队打电话,”姜怡走到门边,又回头强调了一句:“白姐,韩调研员,我不是为了立功,我就是想破案。”
韩均笑了笑,点头道:“我也是。”
接到电话,正在一边吃快餐,一边调看案发现场周围路口监控的周洪福,气呼呼地把餐盒往边上一扔:“王队,假洋鬼子没完没了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他得意了一回,真以为他自己是福尔摩斯。”
王思强瞄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有本事冲他发牢骚,别在我面前唧唧歪歪。”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王队,不是我周洪福耍嘴皮子,他真要是把我们逼到那份儿上,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着他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王思强忍不住笑道:“他已经把我们逼走投无路了,去吧,小姜正好在他那儿,能帮你当内应,能帮你开个门儿。”
周洪福挠了挠头,咧着大嘴嘿嘿笑道:“王队,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再忍忍。小姜不是说了吗,他下周要去省委省政府给书记省长当跟班,下下周又要随康副省长出国,等忙完回来半个月调研就结束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谁也不招惹谁,多好啊。”
“谁也不招惹谁,想得倒美,他真要是有这么好说话,能给我们杀个回马枪?”
王思强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别说这些没用的,把现在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他,现场照片也发几张,他来头大、背景深,介入进来说不准能让市局鉴定中心那边搞快点。”
“好吧,反正这种没头绪的抛尸案他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
二十分钟后,一张张照片被打印出来,贴在书房的白黑板上。
韩均抱着双臂,微蹙双眉,紧盯着白黑板一动不动。白晓倩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上网。在案子没破,不需要律师,没律师费可赚之前,她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姜怡则兴奋不已的捧着手机,站在他身边念道:“被害人年龄在18岁至22岁之间,体态较胖,圆脸,染红发,双耳有耳孔,上身着红色短袖,下身着黑色超短裤,内着白色弹力内裤,除后脑部钝器伤外,全身未发现其他伤痕。
法医初步认定死亡时间大概为16日至17日之间,也就是三天前,死亡前有性-行为,但从伤痕上看应该未受强迫,熟人作案可能性较大。由于抛尸现场为松软的草地,两天前又下过一场雨,现场勘察未找到脚印等痕迹……”
韩均沉吟道:“没手机,没钱包,口袋里干干净净,连指纹都没留下,说明凶手很从容,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选择的抛尸地点又人迹罕至,显然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嗯,当务之急是搞清被害人身份,只要能查清身份,接下来就好办了。”
姜怡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死亡才几天,失踪人口里应该没记录,不过认尸公告明天就能见报。王队和周探长正在调看抛尸现场周围路口的监控,三探组其他同事正在辖区派出所配合下,连夜排查周边的桑拿洗浴、按摩店、美容厅以及迪厅歌厅等娱乐场所。”
“尸体现在在哪儿?”
“已经送殡仪馆了,不出意外的话,法医会在明天上午解剖,进一步确认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韩均又问道:“死者的衣物呢?”
“证物应该在技术中队,估计明天上午也要送市局鉴定中心作进一步检验。”
姜怡刚刚说完,就听见白晓倩突然惊呼道:“哇靠,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个张琳竟然这么有名!85后副教授,美女学霸,跟她差不多大的还在读研究生,她已经开始带博士生了,难怪网友称她是‘人生真正的赢家’。”
一惊一乍的,韩均吓了一跳,回头道:“拜托,我们在查案。”
“你查你的案,我帮你查女人,不过说真的,这个张琳确实很了不起。”
白晓倩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把液晶显示器转了过来,眉飞色舞地说道:“07年获得科大化学工程系学士学位,一毕业就拿到了普林斯顿大学全额奖学金,11年获得普林斯顿大学化学工程博士学位,同年进入美国杜邦公司应用分析实验室,现在被母校科大聘任为副教授,也被列入‘千人计划’,也是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不过含金量可比你高多了。”
“我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
“刚才吃饭时不是聊了一会儿吗,她没想到我在纽约工作,人却住在新州(新泽西),居然离那么近。还说如果早知道我住在蒙哥马利,她肯定会去找我玩。”
白晓倩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这么说她早就知道你?”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不无得意地笑道:“其实我在纽约,在新州很有名的,很多华人都知道我,而且我也经常参加总领馆的活动,只是不怎么跟她们那些留学生打交道。”
想到张琳晚上那副花痴的样子,白晓倩笑问道:“她很崇拜你?”
韩均笑了笑,大言不惭地说:“怎么说我也算半个成功人士,年纪不大,长得又不难看,被小姑娘崇拜一下很正常。”
“她可是常春藤名校的博士,不是那些整天做白日梦的小丫头,怎可能崇拜你这个草鸡大学毕业的律师?”
“只有草鸡的学生,没有草鸡的大学,再说我本科阶段和念j.d的学院,也没你说得这么不堪。虽然从未出过总统和联邦**官,但至少学费在全美是最贵的,一般人别说考不上,就算能考上也不一定上得起。”
姜怡将信将疑地问道:“草鸡大学?”
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等缓过气来才解释道:“他本科念的纽约大学是一所社区大学,没校园,没宿舍,走出教室就是大街,被称之为草鸡大学一点都不为过。念j.d的纽约法学院更惨,不仅没校园没宿舍,甚至都没名气。
美国律师协会认证的195所法学院中,纽约法学院被《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排名第135。不过正如他所说,学费倒是非常贵,被评为‘全美十大毕业生负债最多的法学院’,平均每个学生负债14.623万美元,一般人真上不起。”
“纽约大学和纽约法学院不是一所大学?”
“不是一家,他j.d真要是在纽约大学法学院念的就好了,那可是排名前十四位的,你说就他上的那大学,拿得那职业教育文凭,能跟人家张琳比?”
姜怡大跌眼镜,愣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问:“韩调研员不是法学博士吗,那个j.d又是什么?”
调侃要有个度,白晓倩不再开玩笑,耐心地解释道:“j.d是美国法学院的一种学位,中文可译成法律职业博士,学制通常三年,也有两年半和四年的,类似于国内近年通过全国联考招生的法律硕士,只要拥有学士学位都可以报考。
不过话又说回来,lsat,也就是美国统一的法学院入学考试非常难,对语言要求极高,基本上都是美国学生攻读,很少有外国学生能申请到。而且美国社会是法制社会,律师社会地位很高,几乎所有律师、法官、大学教授都是j.d.毕业,连联邦最高法院**官、大多数国会议员甚至总统都把j.d.作为最高学位。”(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六章 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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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抛尸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上看,凶手不太像流窜作案。
换言之,无论情杀还是财杀,凶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江城,否则绝不会搞这么麻烦,收拾这么干净。既然人没跑,抓到他是早早晚晚的事。
掌握的情况有限,除此之外晚上也研究不出什么。同二人聊了一会晚上刚认识的“美女学霸”张琳,韩均便回卧室洗澡休息了。
一直自认为比较能够适应陌生环境,然而像现在这样穿别人睡衣,在别人房间,睡别人的床,姜怡还真有些不习惯。
辗转反复,调整了十几次姿势,怎么都睡不着。她干脆抱着枕头侧过身来,用掫喻地口气问道:“白姐,白姐,孤男寡女的同住在一起,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白晓倩朱唇微翘,眉目间透着幸福的神态。
“隔壁那位呀,你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动心。”
白晓倩猛地伸进她被窝,一招“抓-奶龙爪手”,把姜怡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边继续进攻,一边吃吃笑道:“你个死丫头,净想这些龌蹉事,还人民警察呢,是不是想男人了?”
“你才想男人呢,居然耍流-氓,快把手拿掉,不然我反击了。”
一招得手,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紧搂着自己被窝道:“也是啊,你警察,力气比我大。不过说真的,手感不错,弹性十足,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是不是练功夫练的,要不我也不练瑜伽了,回头去报个跆拳道。”
“还说,再说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姜怡羞得面红耳赤,作势就要掀她被窝。
白晓倩理直气壮地娇笑道:“想男人怎么了,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嫁。”
“我真没想过,至少现在没想。”
“口是心非,脸都红了,跟姐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隔壁那位,是不是吃张琳的醋了?”
姜怡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似的,急忙道:“开什么玩笑,就算天下男人只剩下他一个,我也不会看上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甚至很对立,属于那种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白晓倩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姜怡,韩均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想你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之所以出现现在这种状况,完全是王思强和李大山他们做贼心虚,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没有必要。”
“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回来。”
“好人啊,这一点还用问?”
白晓倩托着下巴,不无感慨地说道:“作为雇主,他非常慷慨,从未拖欠过雇员薪水;作为律师,他坚决捍卫客户利益,在法律框架内他从未让客户失望过;作为朋友,他可以为你两肋插刀;除了在感情问题上有些……有些……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说有些害怕之外,他真可以算得上绝佳好男人。”
“拿不定主意,害怕?”
“是啊,他经历过一些事情,不敢轻易去接受感情,在别人看来是花心,是私生活不检点,但在我看来是负责任的表现。”
姜怡一下子来了精神,很八卦地问道:“白姐,我听他说过刚去美国那会儿,由于年轻不懂事又没人管,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把自己搞得苦不堪言,是不是就那件事?”
“抱歉,涉及到别人**,我无可奉告。”
“那好吧,说说他为什么回来?”
白晓倩凝眸注视着她,欲言又止地说道:“这件事你应该问问你们王队长。作为一个律师,我有理由相信他在被羁押期间遭到了刑讯逼供,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总之,从那之后的所作所为,他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我真的很担心,不知道他这么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姜怡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他,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如果你知道他在美国有什么样的前途,就会知道他现在一点都不好。这么说吧,张琳崇拜他是有原因的,以他在纽约和新泽西华人圈里的名气,一年赚几百万美元很轻松。在被王思强关进看守所前不久,他甚至以临时公民身份刚被蒙哥马利市聘任为地方检察官。”
“地方检察官?”
“才知道啊,你们王思强队长不仅在**和精神上伤害他,而且毁了他的前程。”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不过你放心,他不会跟王思强计较,但他回来肯定与此有关。今天下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萎靡不振,我一说让他去查案他就来了精神,一定是受到了刺激,否则对这种事不会这么敏感。”
姜怡被这番话震撼到了,胡思乱想了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韩均像没事人一样背起电脑包,依然让她开车去抛尸现场。满脑子都是白晓倩说得那些话,要不是韩均提醒,拐入东风路时差点闯红灯。
停好车,走进绿树成荫的小树林,姜怡忍不住问道:“韩调研员,您……您……您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
“干过几天。”
怎么又成“您”了,韩均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美国当检察官,您真厉害,难怪张老师那么崇拜您呢。”
“厉害什么,”韩均抬头看了看车来车往的高架桥,若无其事地说道:“美国又没有检察官和法官考试,只要是法学院毕业的,有律师执照都可以干。况且蒙哥马利市只是个小市镇,美国市镇听说过吧,人很少的,市长都没国内一个镇长管得人多,更没镇长那么大权。”
“反正我感觉很了不起。”
“跟着感觉走是对的,但也不能什么都信感觉。比如我干的那个检察官,跟美剧里那些州检和联邦检察官完全是两码事,起诉的都是些违反交通规则、乱扔垃圾、撬门溜锁的小案子,而且是兼职,一个星期只要上一天班。”
姜怡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检察官也可以兼职?”
“市长法官都可以,检察官为什么不可以?”
韩均反问了一句,不无自嘲地解释道:“昨晚不是说过吗,我在纽约工作,人住在新州,作为社区的一员,当然要为社区作点贡献。恰好当时蒙哥马利市由于之前滥发债券,遇到了很严重的财政危机,又不愿意把有且仅有的那点执法权交给郡里,就大笔消减机构预算。
治安官拿半薪,警员解雇掉好几个。法官直由一位70多岁的老律师兼任,验尸官由一个餐厅老板兼任。检察官必须律师担任,于是市政委员会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当时正好不是特别忙,所以才接下那份年薪7000美元的工作。”
姜怡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抛尸现场问:“那遇到凶杀案怎么办?”
“我住的那个社区治安比较好,十几年没发生过命案。真要是遇上了,治安官能处理的治安官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只好向郡警长或州警求助。起诉也交给州检,毕竟资源有限,要什么没什么,办不了大案。”
说完之后,韩均从包里掏出照片和周围环境比对了一下,找到尸体原来的位置,蹲下身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姜怡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技术中队昨天勘察过,应该不会有遗漏。”
这片绿化面积近五百亩的树林,是六年前修高架时搞的。
几条公路在这里交汇,车来车往噪声不停,想开发都没法开发。离闹市区又远,最近的小区在两公里外,人们自然选择去风景优美的植物园,也不会跑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休闲。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起身道:“真选了个好地方啊,闹中取静,人迹罕至,要不是被那对情侣无意中撞到,或许一两年都不会被发现。”
姜怡遥望着高速公路对面的一片村庄,喃喃地说道:“是啊,城乡结合部,园林部门也不怎么来,这里几乎没人管。”
“调看监控有没有什么发现?”
“来前我打电话问过周探长,他说这一片的监控大多装在公路上,最近路口的那个还坏了,暂时没什么发现。”
“昨晚的排查呢,被害人身份有没有线索。”
“也没有。”
韩均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不看了,走,去殡仪馆,先看看尸体,然后去鉴定中心看看遗物。”
姜怡掏出车钥匙,边走边说道:“抛尸案最怕的就是查不到尸源,殡仪馆里存放的那些都是这样,只能先立个案,调查一下,留下尸体和材料给将来侦破创造有利条件。有时候,运气真的很重要,运气好可以并案,运气不好可能永远都破不了。”
警察是人不是神,破不了案很正常。
如果真做到“命案必破”,侦破率达到宣传中的百分之百,那就太不正常了,冤假错案往往也就是这么发生的。
韩均走到汽车边,拉开车门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我的运气应该不错,事实上也一直不错,所以这个案子肯定能破。”
姜怡嫣然一笑道:“韩调研员,我对您有信心。”(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七章 师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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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先绕到省医科大学新校区,找事先约好的徐教授拿了两包东西。一个执意给钱,一个坚决不收,为了不耽误人家宝贵的时间,韩均又欠下一个人情。
姜怡不知道包里到底装着什么,也懒得去问,扶着方向盘自言自语地说:“刚才那人看着挺面熟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什么记性?
韩均被她这句话搞得啼笑皆非,憋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是挺面熟的,昨晚还在一起吃过饭。如果我没记错,某人好像还收过人家的名片。”
“啊,一起吃过饭?”
“真的假的,这么快就忘了。”
姜怡反应过来,一脸尴尬地说道:“韩调研员,不怕您笑话,昨晚我压根就没吃好。不是博士生导师就是博士,不是博士就是博士研究生,连他们的爱人学问都比我高,我这人又从小怕老师,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头都不敢抬,再说那么多人,谁记得谁啊。”
“就这心理素质还干刑警?”
“他们既不是嫌疑人又不是当事人,这完全是两码事。就像白姐说的,你们那是高端聚会。我一小民警,压根就不应该往那儿凑。”
她撅着小嘴,一副很委屈很委屈的样子。
韩均意识到她昨晚的确挺尴尬的,略作沉思了片刻,慢声细语地说道:“姜怡,博士怎么了,博士也是人,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些,念书比别人认真一点而已。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更高贵。这方面你真该跟白晓倩学学,我总是忍不住地想,她要是遇上国家总-理,会不会也情不自禁的掏名片,再说上一句‘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姜怡扑哧一笑道:“白姐真不应该干律师,应该去卖保险,或者去做安利。”
“这是现在,我刚认识她那会儿还不如你呢,低着个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拿到执业资格半年都没接到一个案子。可以说这都是练出来、逼出来的,下次再有聚会你还要去,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多认识几个人没坏处。”
姜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好奇地问:“韩调研员,刚才那位也是从国外回来的?”
韩均笑道:“徐主任和张琳不太一样,他是单位选派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交流的专家,在国内本来就很有名。祁教授说他已被提名为工程院院士,而且入选的希望非常大。”
“这么厉害?”
“才知道啊,小区那两栋楼里人才济济,这是我脸皮厚的,如果脸皮像你一样薄,那我早应该搬到大门口同保安一起住了。”
姜怡又被逗笑了,想了想之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张老师也很厉害?”
“一个女孩子攻读化学工程本身就很了不起,她不仅拿到了普林斯顿的博士学位,而且在应用研究上有建树。据祁教授介绍,她在大学实验室里就搞出了一种涂料,可以在海水里刷,否则也没那么容易进杜邦公司应用分析实验室。”
人长得漂亮,又有学问,姜怡黯然道:“韩调研员,跟你们呆一块儿,我发现我就像一个白痴。”
“又来了又来了,有句话怎么说的,革命分工不同,你会破案,他们会吗?没有你们这些人民警察打击犯罪、维护治安,他们能一心一意的搞研究?”
“问题是我不会破案。”
姜怡暗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参加工作前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在大队做内勤的时总感觉怀才不遇,可一调到重案队才发现什么都不是,大学里学得那些好像一点都没用。”
韩均摇头笑道:“高等教育和立法一样,永远是滞后的,所以斯坦福大学才搞硅谷,所以国际上的大公司才会对职员进行各种各样的培训。中国不是也有一句古话吗,活到老学到老,等王思强带你一起办几个案子,到时候不会也会了。”
“说起这个,我差点搞忘了,到今天还没拜师呢。回头得去买两瓶好酒,买两条好烟,等这个案子破了请周探长去川府吃顿饭。”
“拜师?”
“是啊。”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们刑警很讲究师徒关系的,要论辈分。我爸说他进刑警队那会儿白纸黑字签过师徒合同,签字画押,不像现在泛泛而谈的传帮带,而是师傅手把手的教,徒弟脚跟脚地学。”
“你要拜周洪福为师?”
“我们指导员说了,等您调研完,我就会分到三探组,就会拜周探长为师。”
韩均忍俊不禁地笑道:“就周洪福那样还为人师表,姜怡,你别逗了,他只会误人子弟,跟他学你真没前途。”
姜怡猛然想起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急忙道:“韩调研员,周探长是对不住您,但您也不能这么埋汰他。况且拜谁做师傅又不是我说了算,要听队里安排。”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拜谁为师是你们重案队的内部事务,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不过不许在我面前提师傅两个字,要么称呼他职务,要么直接称呼他名字。”
“为什么?”
“我怕我会笑出来,就他那样还好意思当人师傅,想想就好笑。”
姜怡忍不住打趣道:“韩调研员,既然您看不上周探长,要不我干脆拜您为师,就怕您不愿意收我这个笨徒弟。”
那小子破案本事不怎么样,下手倒挺黑。
他知法犯法,自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难道被狗咬一口还要咬回去。韩均眼前一亮,暗想在这个问题上恶心恶心他也未尝不可,突然笑道:“行啊,反正九月一号开学之后我就要去教书,多你一个学生不多,少你一个学生不少,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把那两瓶酒两条烟送我家去。”
“您不是不抽烟不喝酒吗?”
“我是烟酒不沾,但我可以送人啊。还有那顿饭,今天中午一并请了,要做就做全套,省得你总记在心里。”
“可是……可是……”
韩均岂能给她反悔的机会,假作严肃地问道:“别可是了,难道你认为我没这个资格,认为我连周洪福都不如?”
他居然当真了,早知道就不开这个玩笑,姜怡被搞得骑虎难下,语无伦次地说道:“不是,韩调研员,拜师宴没问题,拜师礼也没问题,关键是队里不一定能同意,毕竟您不是警察。”
韩均脸色一正,像领导似的说道:“姜怡同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师傅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姜怡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嗯哼。”
“怎么可能呢,您别开玩笑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事实上我现在的警衔跟你们丁局长钱政委一样,都是一级警督,只是一直太忙,没顾上去司法厅人事警务处领警服。另外还可以告诉你,这个一级警督是暂时的,如果不出意外,你师傅我一个月后就能穿上白衬衫,成为江省司法系统最年轻的专业技术三级警监。”
看着她那副傻傻的样子,韩均接着道:“既然你有这个上进心,重案队那边我去跟你们丁局长和钱政委说。你想想,整个刑警大队有谁的师傅警衔比我更高,就算在我这儿什么都没学到也很有面子的,至少没人敢欺负你。”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他真要是成了三级警监,真要是成了师傅,王队和周探长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姜怡被搞得焦头烂额,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哀求道:“韩调研员,您饶了我吧,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您千万别当真。再说您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指点我。”
“人无信则不立,不能出尔反尔,师徒已确立,连见面礼都给你准备好了,刚从徐主任那儿拿的防护服送你一套,省得你等会儿搞得一身尸臭。”
“不是,韩调研员,我……”
韩均狠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授、未来的三级警监做你师傅,委屈你了?姜怡同志,别忘了这是你先提出来的,如果你真忘了,我不介意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一个玩笑,怎么会搞出这样。
姜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乘热打铁地同丁局和钱政委沟通这令人哭笑不得的师徒关系。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在追诉期未过之前不敢得罪他的分局领导,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刚确立的师徒关系。甚至让她接电话,向她表示祝贺,说什么能拜入韩调研员门下是她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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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防护服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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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殡仪馆,从市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来的一个副主任法医师兼科长,正同昨天下午出现场的西郊分局技术中队法医一起在里面做解剖前的准备。
运气不错,一进门就遇到上次那个殡仪馆工作人员。
一条软中华没白送,姓柯的工作人员对待他俩的态度与对待里面两个法医完全不同。得知他们要进去,立马提醒里面不是人呆的地方,昨晚送来的那具尸体高度**,臭气熏天。
韩均早有准备,从后备箱里取出防护服,看着前面的行政楼笑问道:“柯主任,您这有更衣室吗,我们想借用一下,换身衣服。”
柯主任抢过他手上的包,边走边笑道:“殡仪馆哪能没更衣室,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可以换衣服,可以冲淋浴,条件还不错。”
“那就麻烦您了。”
从事的职业太特殊,殡仪馆职工不会主动跟人握手,不会说“再见”,更不会把工作服穿回家。正如柯主任所说,更衣室条件非常好,像游泳池更衣室一样既有更衣柜也有淋浴间,连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现成的。
正值上班时间,更衣室这半层楼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只要说话声音大点,对面就能听得到。
防护帽、眼镜、厚薄不一的三副手套,像手术室大夫穿的蓝色短袖内衣,以及密不透风的白色连体服和更厚的连体外套,看着长椅上这一堆行头,姜怡不禁喊道:“韩调研员,韩调研员!”
“怎么称呼?”
“韩调研员!”
“叫师傅,什么记性,叫人都不会,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
生米已被煮成熟饭,姜怡追悔莫及,朝隔壁做了个鬼脸,气呼呼地说:“喊就喊,你还喊我‘姨’呢,反正我也不吃亏。”
这丫头,脾气挺大,韩均差点爆笑出来,故意调侃道:“放心,我不会乱了辈分的。喊小姜太生分,以后就喊你小姜姜,不再叫你姜警官,更不会让你占便宜。”
姜怡急了,拍着墙壁道:“小姜姜,难听死了!你要是真敢这么喊,我就去举报你性-骚扰。”
“小姜姜听上去是有那么点暧-昧,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要不干脆喊你‘生姜’得了。生手姓姜,顾名思义,有个性,听上去又亲切。”
生姜就生姜吧,怎么着也比“小姜姜”好,跟他这种百无禁忌的人扯下去,天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不过话又说回来,拜他为师一点都不吃亏。
来头大、背景深,跟在他后面有机会办大案。如果因为这种师徒关系在分局呆不下去,请他跟他那个常务副市长朋友说说肯定能调到兄弟公安机关去。反正老家远在东北,在江城工作和去东靖工作没什么两样。
背靠大树好乘凉,说不准过个一两年,也能混个副主任科员。至于好烟好酒和拜师宴就算了,你那么有钱,好意思占人家便宜吗?
想到这些,姜怡诡秘一笑道:“师傅,师傅,您老人家这见面礼是不是太夸张了,里一层外一层,里里外外共三层,全穿上还不把人给热死。”
防护用品穿脱极不容易,也极不舒服。
特别是第二层连体防护服,一穿上立即感到全身憋闷,热量散不出去。闷热、不透气,再加上厚厚的口罩,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韩均笨拙的穿上第三层防护服,起身道:“尸臭是萦绕不绝的,怎么洗都洗不掉,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再说它很贵,好几百一套,而且只能穿一次。”
“真有那么臭?”
“这次与上次不同,石秀芹母子死亡后便直接送到殡仪馆,直接存放进冷柜。里面正在解剖的那一具就不一样了,天气这么热,被扔在外面几天,高度腐烂,可能已经蛆虫化了。要是没防护措施,那味道会一直留在你鼻腔和口腔里,让你闻什么都是臭的,连饭都吃不下。”
“师傅,您老人家研究过法医学?”
“我没研究过法医学,但看过不下五百份验尸报告。另外我也没那么老,别一口一个您老人家。”
姜怡扑哧一笑道:“这是对您的尊敬,不过师傅,从照片看尸体好像没腐烂,也没见你说得那个蛆虫。”
“一听就知道你在大学里没好好听讲,跟那些电影导演一样没常识。以为尸体是先从外面开始腐烂,**是外面一点一点被侵蚀的。事实上恰恰相反,尸体一般是从肚子里开始腐烂,外观是看不出来的。眼珠、舌头和**被分解掉,其实是腐烂这个漫长过程中的最后一个环节。
所以很多停尸房都会把尸体鼻孔塞住,以防**气体散发出来。不过这种方法也没什么效果,因为尸臭同样可以从嘴巴和肛门里散发出来。”
韩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昨天就从照片里注意到死者肚子有些鼓胀,脸也肿胀变形变成了青绿色,这些都是尸体开始腐烂,积攒了太多**气体导致体内压力过大造成的。如果再晚几天发现,她眼珠子会突出,舌头会伸出来,颜色也会加深,手脚会呈‘大’字状张开,形成**巨人观,远远地看就像一个黑人胖子在睡觉。”
法医真是一个需要强大心脏的职业,没看见尸体,光听他这么一说姜怡就想吐。
为了不沾上尸臭,她再也不嫌穿防护服麻烦了,一层又一层的穿上,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次,确认从头到脚都没有问题后才走出更衣室。
他们这一身装束与防治“非-典”时的医生护士别无二致,事实上穿得就是非-典防护服,大摇大摆的走出行政楼,顿时引来殡仪馆职工和前来送亲属火化的家属们围观。
走进解剖室,正被恶臭熏得头晕脑胀的法医大吃一惊,透着薄薄的一次性口罩问道:“您二位是?”
“齐科长,我西郊分局重案队姜怡,这位是司法厅来我们分局调研的韩调研员,来前给苗队打过电话的。”
还以为发现疫情了呢,市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齐科长松下口气,不无嘲讽地说道:“准备得挺充分,我们刚开始,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再问。”
配合他解剖的分局技术中队副中队长兼法医苗昌银可不敢得罪韩均这个笑面虎,连忙道:“韩调研员,这里乱七八糟的,要不您去外面办公室坐会儿,我们一完事就去向您汇报。”
法医之责重于泰山,否则死者之冤未雪,生者之冤又添。解剖刀虽然是薄薄的,但份量却是沉甸甸的。
他们要让证据说话,要为历史负责。韩均对他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敬意,凑到无影灯下一脸诚恳地说道:“别管我了,你们忙你们的,不要受我影响,就当我不存在。”
“是!”
法医不允许戴厚口罩,因为味道也是重要的辨识手段,他们皱着眉头不断嗅鼻子的样子,让姜怡意识到这里面有多么臭。而解剖台上的尸体,也正如韩均所说,体内已经开始腐烂,一只只蛆虫在腹腔里蠕动,恶心至极。
太恐怖、太恶心,她有股想跑的冲动。
韩均却紧紧抓住她胳膊,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刑警,就不能惧怕尸体,不管有多么渗人,多么恐怖。另外死人其实一点都不可怕,至少她不会说谎,不会害人,不会发牢骚。”
他的表现和这番话让齐科长很是意外,抬头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韩调研员,您学过医?”
“没有,但见过不少尸体,也见识过几次解剖。”
齐科长微微点了下头,把刚提取的胃内容和器官标本放到一边,走到解剖台一端,双手托起死者头颅道:“从尸表检验上看,这个钝器伤应该是致命伤,可伤口形状和角度很奇怪,像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趴在地上被一根类似于钢管的凶器斜戳进去的。更像一个意外,站在那儿往后一倒,或者被人一推,后脑勺正好撞上钢管之类的东西。”
全身上下就这一个伤口,是挺奇怪的,韩均问道:“您是说如果从胃内容和器官中没检出镇定剂或其它毒物残留,那么意外致死的可能性较大?”
“这种情况我遇到过好几例,大多是工地上发生的安全事故。”
齐科长话音刚落,苗法医就翻开死者的手道:“可是指甲修剪的很漂亮,还染了颜色,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不太像从农村来的民工家属。”
姜怡鬼使神差地冒出句:“苗队,现在农村姑娘也很开放很时髦的,路边发廊和洗脚店的小姐也大多是从农村出来的。”
“是啊,光从尸体上只能推测第一现场应该是工地,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和职业。”
齐科长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推测第一现场为工地,那调查重点就会放在建筑民工身上,但应该注意到死者被抛尸前,全身上下被仔仔细细清洗过,连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我不认为一个刚失手杀人的民工能想到这么多。”
“也许是包工头,也许是工地管理层。”
苗法医为了证实他的推测,又补充道:“昨天出现场时我注意到,死者的超短裤上有一小块漆斑没清洗掉,银灰色的,像防锈漆。”
韩均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苗警官,死者是清洗完再穿上衣服的,还是穿着衣服一起清洗的?”
“这个很难判断,不过我认为连衣服一起清洗的可能性较大。毕竟要抛尸,那抛裸-尸和给她穿上衣服再抛又有什么区别?”
齐科长接口道:“区别很大,如果清洗完穿上衣服再抛,说明凶手与死者关系不一般,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赤-裸裸的样子。”
凭空推测也推测不出什么,韩均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上的时间,若无其事地说道:“二位忙了大半天,出去休息一下,抽根烟,透口气。小姜,我看你也忍不住了,赶快出去吐吧,吐完之后把防护服扔掉,别再进来了。”
恶臭熏天,齐科长早想出去透口气,走到门边又回头道:“韩调研员,您呢?”
“我再随便看看,一会儿就出去。”(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九章 黄金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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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大约二十**岁,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打着领带,板寸头,国字脸,看上去很有型的男子扭头要走,她哭喊着扑上去抓住他胳膊,他恼羞成怒,甩开她手猛地一推,一个踉跄往后倒去,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知觉都没了。
与石秀芹母子相比,她死得不安详,但却没什么痛苦。
正如一个笑星在几年前春晚上说得那样,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这也是韩均自无意中发现他拥有这种诡异能力以来,最轻松、最迅速的一次死亡体验。
男子的长相特征已经掌握,并非苗法医所推测的民工,也不像包工头还是什么工地管理层。大热天的打领带,要不是白色短袖衬衫袋口没有显著标志,脖子上没挂胸卡,胸前没别胸牌,看上去真像大公司白领,或者对着装很看重的业务员。
相比凶手的长相特征和衣着,韩均更留意案发现场周围的环境,虽然只看到短短几秒钟,但已经足够了。
一个又高又大的绿色立式储罐,不知道里面储存的油还是其它什么化学品。从罐体左侧锈迹斑斑的爬梯上看,投入使用应该有了些年头,不是在建工程,更不是建筑工地。
江城就这么大,找一个高达几千甚至上万立方的大型立式储罐并非难事,找到第一现场离抓到凶手也就不远了,问题是怎么把现有证据与第一现场联系起来,否则别人问起来根本没法解释。
韩均沉思了片刻,不动声色的走出解剖室,脱掉最外面一层防护服,顺手扔进垃圾桶,同正站在树荫下抽烟的两位法医打了个招呼,便径直来到行政楼更衣室。
隔壁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干呕,韩均脱掉第二层连体服,拍了拍墙问道:“生姜,没事吧?”
“没事,就是恶心,总想吐。”
“那就继续吐,吐完了再出来,别等会儿吐我车上。”
姜怡蹲在垃圾桶边,回头苦笑道:“师傅,我就算想吐您老人家车上都没得吐了,刚才把早上吃的和昨晚吃的全吐了,连苦水都吐出来了,早知道解剖这么恶心打死我也不来。”
“这是师傅给你上的第一堂课,要是连这都受不了,以后你怎么出现场,怎么调查凶杀案。”
“不是头一次见腐尸,头一次看解剖吗,习惯了就好,别看不起人。”
韩均忍不住调侃道:“好啊,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我们再回去看看。苗法医马上要缝合,正好缺个人帮忙,你去给他打打下手。”
“师傅,您饶了我吧,要看下次看,今天真受不了了。”
闷在防护服里,出了一身臭汗,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走出行政楼已是中午十一点。看着姜怡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均接过钥匙道:“你这状态恐怕不能开车,坐那边去,有什么事上车再说。”
姜怡爬上副驾驶,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好奇地问:“师傅,您对这个案子怎么看,接下来准备从哪个方向着手。”
韩均调整好座椅,扶着方向盘道:“对齐科长关于失手杀人、意外致死的观点我比较认同,毕竟致命伤的位置和角度摆在那里。苗法医关于第一现场的推测也非常有道理,我想王思强会顺着这个方向对周边的施工场所进行排查。”
姜怡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凶手自认为很聪明,事实上并没那么高明,虽然把尸体洗得干干净净,但还是百密一疏,在死者体内留下了精斑。只要能缩小排查范围,就可以抽取dna样本进行比对,到时候他想抵赖都抵赖不掉。”
“关键是怎么缩小排除范围,整个江城那么多工地,所有民工加起来至少几万人,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和财力。况且就算运气好能比对上,也只能说明嫌疑人与被害人在死亡前的24小时内发生过性-关系,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无法认定他就是凶手。”
“为什么是24小时,不是48小时?”
“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精-液在阴-道只能呆24小时,超过24小时就会被排出体外。而精斑又恰恰是从阴-道里提取的,并不是从外-阴或内裤上提取到的。”
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果然是个花心大萝卜,姜怡俏脸一红,用掫喻地口气说道:“师傅,您老人家懂得真多。”
“不懂能当你师傅?”
韩均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男女之间就这么点事,别阴阳怪气的,要知道你是个刑警,要面对和处理各种各样的情况,如果连这点事都脸红,都产生一些乱七八糟的联想,那你还不如继续呆在大队干内勤呢。”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非常有道理。
姜怡沉思了片刻,轻声问:“韩调研员,您真打算做我师傅,真准备教我破案?”
韩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刑事调查我也不是很在行,但肯定比周洪福要强一点,跟我学至少不会搞出冤假错案。”
他精神肯定受到了刺激,不然绝不会说出这番话。
想起白晓倩昨晚说得那些话,姜怡心乱如麻,想了好一会儿才打定主意,一脸诚恳真挚地说:“师傅,从现在开始我会心无旁骛的跟您学,不再跟您开玩笑,更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保证不让您丢脸。但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别再为难王队和周探长了。您想想,我是您徒弟,又是他们的下属和同事,夹在中间多难做啊!”
“相逢一笑泯恩仇?”
“是啊,我可以做东,还去川府,把队里同事都叫出来一起吃顿饭,他们给您道个歉,您和他们握个手,让事情就这么过去算了。”
有师徒关系存在,就意味着以后有更多机会和借口去重案队转悠。真是个傻丫头,居然不知道师徒关系对王思强和周洪福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为难。
韩均强忍着笑,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道:“徒弟说情,师傅当然要给面子。你看着安排吧,就怕他们不去。”
姜怡欣喜若狂,咯咯娇笑道:“您是我师傅,还是领导,他们要是不给面子,那用不着您收拾他们,我都要跟他们急。”
“师徒齐心,其利断金,小姜姜啊,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开山大弟子了。好好干,有前途。”
“怎么又小姜姜,您别再开玩笑好不好?”
“那就小生姜吧。”
韩均拍了拍方向盘,似笑非笑地说道:“上午的那个见面礼不算,过几天重新送你一份儿,让你亲手给凶手戴上铐子,亲自把他押回重案队,好好扬眉吐气一回。”
“真的?”
“小生姜,要相信你师傅,要相信你自己,要相信我们师徒这个黄金组合。”
人家回来前在美国当律师,还干过地方检察官,前不久又刚破获了一起把分局搞得焦头烂额的母子猝死案,这一切的一切,让姜怡对韩大律师产生了盲目信任,急切地问道:“师傅,你是不是有眉目了?”
“暂时没,不过我有信心。”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吃饭,吃完饭去看看死者的衣物,或许能从衣物上找到点线索。”
“可是……可是我真吃不下。”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见后座上还有些零食,笑道:“那你打电话问问东西在哪儿,有没有送市局,反正我也不怎么饿,先看看衣物再说。”
正如苗法医描述的一样,死者的内衣、短袖、内裤、超短裤和皮凉鞋都冲洗过,技术中队从上面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就没有往市局鉴定中心送。
韩均赶到技术中队,拿起套着塑料袋的衣物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的看,丁局长和分管刑侦的张副局长闻讯而至,坐在一边一根接一根的抽闷烟,想知道他对本案有什么看法。
“韩调研员,要不先去食堂搞点饭,听小姜说你到现在都没吃,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可不行。”
“不急,我再看看。”
韩均放下皮凉鞋,又拿起文胸,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大约三分钟突然道:“丁局,张局,我认为死者从事性-服务的可能性不大,至少不是专业的。你们看看这些衣物,虽然很暴露,同时也很廉价。尤其这个文胸,都洗得发白了,衬在里面的钢丝已经生了锈。如果换作我,那不管手头有多紧,也不会穿这样的内衣去从事性-服务。”
丁局长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韩调研员,你的推测非常有道理,问题是尸源没查清,认尸公告发出去又没回音,一点头绪也没有,现阶段只能朝这方面着手。”
正说着,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昨晚刚认识的“美女学霸”张琳发来一条短信,问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请他吃顿饭,以表示占用他几天车位的歉意。
韩均眼前一亮,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指着桌上的超短裤问:“丁局,可不可以从这块漆斑着手,取点样,送到市局分析分析,到底属于什么漆,一般用在什么地方?”
油漆就是油漆,别说市局没这个技术能力,就算有那个能力,分析出来又能起什么作用。
不等丁局长开口,张副局长便摇头道:“韩调研员,别说市局检验不了,恐怕省厅都检验不了。而且这种银灰色的防锈漆应用太广,靠它锁定第一现场希望不大。”
“那给我取一点样,我找人试试。”
破案好啊,能像上次一样帮分局破了皆大欢喜,破不了不仅没什么损失,并且能把他的注意力转到案子上,省得脑袋一热去找分局麻烦。
丁局长大手一挥,非常豪气地说道:“韩调研员,用不着这么麻烦,你把短裤子带走,搞完了记得带回来就行。”(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三十章 “法官与辩方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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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刚过,姜怡把下午在分局顺便冲洗了一下的奥迪越野车,缓缓停在科大老校区西门口的一家茶餐厅前。
来早了,人家肯定没下班。
闲着也是闲着,主人等客人还是客人等主人,韩均一点都不在意,推开车门问道:“生姜,你真不一起去?”
姜怡摇摇头,一边催促他下车,一边吃吃笑道:“师傅,别说人家没请我,就算真请了我今天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况且您看张老师选的环境多浪漫,摆明了想跟你过二人世界,我能去当电灯泡吗?加油,争取早点把她变成我师娘,到时候我和白姐给你们当伴娘。”
“一顿饭,又不是什么约会,算了,不愿去拉倒,省得你又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好久没来这一片儿,我去逛逛商场,吃完了打电话,我来接你。”
韩均跳下车,扶着车门道:“我坐她车回去,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等我,更不用来接我。”
“差点忘了你俩住一栋楼,吃完了正好可以双双把家还。行,我直接回单位,明天早上再去向您报到。”
目送走古灵精怪的开山大弟子,韩均提着电脑包走进这家名为“闻心”的茶餐厅。
临窗玻璃的帘子都拉上了,装修又以黑色为主色调,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柔和的萨克斯曲充溢着整个空间,如一股无形的烟雾在蔓延,慢慢地慢慢地占据客人的心灵,使你的心再也难以感到紧张和愤怒。
隔断里的一张张餐桌上,摆着一盘盘鲜花,散发出阵阵幽香,不浓亦不妖,似乎也若有若无地改变着你的心情,使你的心湖平静得像一面明镜,没有丝毫的涟漪。彬彬有礼的侍应生,安静的客人,不时地小声说笑,整个环境显得宁静而美好。
“先生下午好,先生几位?”
“现在一位,等会儿还有一位。”
“请问有预约吗?”
听侍应生这话的意思餐厅生意应该非常不错,韩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也不知道我朋友有没有预约,她姓张,在对面任教,快下班了,估计一会就来。”
身材高挑的女侍应生翻看了一下封面精美的预约记录,嫣然一笑道:“原来您是张教授的朋友,她有过预约,二楼18号台,先生请随我来。”
说完之后,像白晓倩一样不失时机地双手送上一张名片,上面有餐厅的详细地址、服务项目及预约电话。
二楼隔音效果比一楼更好,装修更有格调。闲庭雅致、闹中取静,正如餐厅的名字“闻心”一样,真让人能享受到心灵的宁静。
餐厅里有免费wifi,几个客人捧着手机不知道在聊天还是在玩游戏,韩均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出于个人信息安全考虑,也不会贪这点便宜在公共场合上网,于是要了一杯免费的柠檬水,拿出笔记本电脑为下周的“全省公平贸易培训班”备课。
“韩教授,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刚搞好第五节课的大纲,一个熟悉又悦耳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果然是张琳。
她似乎特别喜欢白色,今天又是一身雪白的连衣裙,把本来就很好的身材衬得凹凸有致。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庞,挂在唇边的浅浅笑意,再加上这身雪白的衣着,看上去是那样的清新、洁净,如同画中仙子般的一尘不染。
韩均连忙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笑道:“没有,我也是刚到,张博士,您今天真漂亮,真迷人。”
“可是人家说律师的话不能信。”
张琳美目流转,定格在他的面容,嘴角边又勾起一丝动人的笑意,完全不同于白晓倩那种肆无忌惮的笑,也不同于姜怡那种俏皮的笑,刹那间风情万种,别有一番韵味。
韩均把手按到厚厚的菜单上,故作严肃地说:“我郑重地、真诚地据实声明及确认,我上述的话是真话、真相,并且只说真话、真相。”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搞得像是证人上庭时一样。
张琳像法官一样轻拍了下桌子,吃吃笑道:“这是菜谱,不是《圣经》。辩方证人,请原谅您的话本庭不能采信。”
韩均很绅士的帮她拉开椅子,指着菜谱笑道:“法官大人,既然证人证言不能采信,那我建议暂时休庭,等吃完饭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再审。”
“控方律师有没有意见?”
“控方律师藐视法庭,早回家给太太做饭去了。您完全没必要征求他的意见,吃完饭之后直接缺席宣判。”
张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指着菜谱上气不及下气地说:“可据我所知,法官是不能接受诉辩双方宴请的。”
韩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紧盯着她双眼煞有介事地说道:“所以今天是法官宴请辩方,而不是辩方宴请法官大人。张博士,您千万别告诉我您今天忘了带钱包,因为我也没带钱包。”
张琳禁不住笑问道:“韩教授,您平时就是这样哄女孩子开心的?”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如果都没办法让女友开心,那这个男友也做得太失败了。”
张琳掩着嘴唇咯咯笑道:“这么说您很坏很坏了?”
韩均狡黠地笑道:“刚才不是说过吗,这个坏是有前提的,或者说这个坏只相对于某个人而言。如果张博士您也觉得我很坏,那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界定。”
“真是一张利嘴,不愧为纽约和新州收费最贵的华人大律师。韩教授,小女子说不过去您,甘拜下风。”
“靠嘴皮子混饭吃不算本事。”
韩均笑了笑,一脸诚恳地说道:“张博士,其实我真打心眼里佩服你,一个女孩子攻读化学工程其本身就很了不起,你不仅了不起而且在学术上有建树,人又这么漂亮,跟你做邻居,跟你坐在一起吃饭,我压力真的很大。”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夸?
张琳不好意的低下头,几分期待、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说道:“韩律师,您逗我开心了,您可是赫赫有名的华人大律师,新州有史以来第一位华人地方检察官,每小时收费几百美元,要是在半年前,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能跟您做邻居,能跟您坐在一起吃饭。”
“你恭维我,我恭维你,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真不好意思,光顾着说话了,韩教授,您看看,有没有合口味的,如果不合适,我们换一家。”
“我不挑剔的,吃什么都行,更不用说跟你这么漂亮迷人的教授一起吃。”
张琳俏脸一红,嗔怪道:“又笑话人家。”
“本来就是嘛,”韩均笑了笑,指着菜单问:“这个怎么样,看上去味道应该很清淡。”
他真的很会哄女人,点得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张琳把菜单放到一边,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韩教授,您今天出来和我一起吃饭,白律师不会不高兴吧?”
“和谁一起吃饭是我的自由,她为什么不高兴?”
“她不是您女朋友?”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她是我的律师兼室友,并非祁教授介绍的那种关系。”
“这么说是姜警官?”
“姜怡更不可能了,她是我学生,刚才送我来时还开玩笑说让我加油,早点把你追到手,好让她有个师娘。”
张琳羞得面红耳赤,咬着嘴唇道:“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什么玩笑都敢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丫头古灵精怪,别跟她计较,说说你,回来感觉怎么样。”
“除了实验条件差一些之外,总的来说还行。”
“生活方面呢,别告诉我到现在还单身。”
张琳托着下巴,莞尔一笑道:“被你猜中了,真是单身,这些天校领导和院领导总是介绍这个介绍那个,要不是说今天有事,又要被他们拉去相亲,把我搞得不厌其烦。”
“眼界高,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也不是眼界高,是没感觉。”
在男男女女这个问题上,韩均从来不是个含蓄的人,半开玩笑地问道:“感觉我怎么样,我也没遇上合适的,要不我俩凑合凑合?”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张琳居然笑道:“行啊,不过车位得让我停,另外明天最好买束花去我们学院转一圈。”
韩均乐了,装出一副很痛苦地样子问:“停车位不算事,送花也是应该的,可是我怎么感觉像是在演戏啊?”
张琳咬了咬嘴唇,欲拒还迎地回应道:“可能在实验室里呆得太久,我对什么事都很严谨,不太喜欢凑合。不过我很好哄的,韩律师,如果您真是单身,并且真有那个意思,那你可以追追试试。”
年轻科学家,人长得又漂亮,更重要的是没有工作关系,不会违反自己的原则,韩均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毫不犹豫伸出胳膊,轻握着她那白皙细腻小手道:“法官大人,我会每天准时到庭的,直到您宣布有利于我的判决为止。”
张琳心中荡起一阵涟漪,像触电似的急忙缩回右手,低着头撅着小嘴嗔怪道:“辩方律师,在本庭没有宣判之前请注意法庭纪律。”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韩均心中一热,咧着嘴嘿嘿笑道:“法官大人,最终宣判之前也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保释、财产保全等等等等。鉴于本案的特殊性,您应该网开一面多加考虑,多多少少给点盼头、给点甜头,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下禁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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