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韩律师的女同学女朋友!
白晓倩一个劲儿打电话,东华集团实在去不成。
赶回西郊人才公寓二楼律所,姜怡终于知道白晓倩为什么总说韩大律师风流成性了,他从美国叫来的四个助手竟全是女的。
一个身材火辣的金发女郎,一个深褐色头发看上去很像美国甜妞赛琳娜-戈麦斯,一个身材同样性-感无比的黑人,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留着披肩长发一听那嗲声嗲气的口音就知道在台-湾呆过的华人女孩。
“嗨,艾琳,想我了吗?”
一见到金发女郎,他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抱就抱吧,搂那么紧还在原地转两圈。姜怡忍不住侧头望去,张琳似乎一点都不吃醋,正笑盈盈的用英语不知道跟那个黑人女孩说些什么。
“韩,这里太棒了!我喜欢中国,喜欢你的新律所,喜欢你漂亮的新女朋友。天啦,真难以置信,她居然是常春藤名校博士,甚至是一位大学教授。”
“艾琳,我也是教授。”
金发女郎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娇笑道:“算了吧韩,我宁愿相信你被马萨诸塞州提名为地方**官,也不相信你能获得终身教职。”
施玲稚的英语非常好,低声给白晓倩和姜怡翻译并解释道:“马萨诸塞州的法官只需要州长提名,州议会通过,就能一直干到老。被提名人只要是律师,对有没有担任过地方检察官或联邦检察官等工作经历没任何要求。美国大学的教授就不一样了,要经过遴选委员会重重遴选,条件非常苛刻。哪怕是助理教授,哪怕招聘启事刊登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都会有几百人报名应聘,总之,想在美国获得终身教职非常难。”
“布兰琪,听说你甩了那个混蛋,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个和我一样出色的中国男友?”
深褐色头发的甜妞很不端庄地坐在办公桌上,双手撑着桌沿,晃荡着两条长腿笑道:“韩,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期待艳遇,事实上在飞机上已经遇到一个,看上去应该不错。”
“交换名片了?”
“嗯哼。”
韩均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一脸坏笑着道:“宝贝儿,你的动作总是这么迅速,看来不需要我再费心了。”
黑人女孩见他转过身来,抱起双臂摇头道:“韩,别打听我的**,在你女朋友身边也别试图约我,我对你没兴趣,只对你的钱感兴趣。”
“贝蒂,别这么贪财好不好,况且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韩均指了指她鼻子,旋即转身来一脸遗憾地叹道:“婷婷,艾琳说你快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夜没睡好,你可是我们华埠的小公主,如果他不够帅、不够有钱,我想我一定会打爆他的头。”
华人女孩吃吃笑道:“看来我需要重新考虑下婚礼宾客名单,我可不想你在我的婚礼上对我的新郎大打出手。”
“别这样好不好,我是说如果他不够出色,并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曾经的小女孩要穿上洁白的婚纱,走进婚姻的殿堂,那么浪漫的场合怎么能少了我?”
陈婷婷和白晓倩绝对是同一类人,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材料,咯咯笑道:“韩律师,韩大哥,婚礼预算还有一些缺口,所以一接到艾琳电话我就来了。另外有必要提醒下你,我已经考过了uscpa(美国注册会计师),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发我。”
“我也非常缺钱。”
布兰琪从包里掏出副眼镜,一边翻看着施玲稚翻译好的材料,一边振振有词地说:“韩,自从你来中国之后,我再也没去过米其林餐厅,甚至没添置过新衣服,连去洛杉矶看安娜都只能坐廉价航班,你要对此负责。”
“好吧,姑娘们,我们说正事。”
她们都有各自的工作,现在干得是私活,来一趟不容易,韩均拍了拍手,抑扬顿挫地说道:“相比上一次应诉,这次应诉要容易一些。厨具不是制药原料,我们的客户没有接受政府投资,没有参加中国特色的行业协会。除了享受中国政府正常的退税之外,交易过程中也没有得到政府的其它补贴。
换言之,我们的客户在生产、制造和销售等方面基本上具备了市场经济条件,调查时无需使用第三国替代价格。但如何证明被它是不是市场经济地位,整个涉案行业是不是市场经济地位,则需要非常庞大的数据进行论证,而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干的活儿。”
艾琳若有所思地问:“韩,要是客户的市场经济地位得不到贸易委员会认同,必须根据第三替代国来确定产品的销售价格呢?”
陈婷婷点点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要知道这样的调查是不会非常公正的,他们会找一个对客户非常不利的替代国,确定一个较高的价格作为正常的销售价格。”
“那是备用方案,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极力争取。”
韩均拿起一叠计划书,一边分发着一边接着道:“艾琳负责法律事务,与贸易委员会保持沟通,随时提供他们所需的文件。贝蒂,问卷调查交给你,这个工作量非常大,涉及到客户的基本架构、关联、股权,还有出口和内销价格及流程,财务体系和生产成本等等,白律师和施律师会给你当助手。
婷婷,你负责财务和价格审计,我会给你加薪,让你拥有一个既浪漫又奢华的婚礼,但这些工作千万不能给我出错,否则不管他有多出色我一样会在婚礼上打爆他的头!”
“我非常期待那一刻,”布兰琪给陈婷婷做了个鬼脸,从他手上抢过最后一份计划书:“不用说了,我负责产业分析,不过这里面怎么没有夹上一张支票?”
“我这份也没有。”贝蒂举起计划书笑道。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善意地提醒道:“薪水会打入你们各自账户,不过一定要记得申报,要是被irs(美国国内收入署)盯上,到时候你们就要给我开支票了。”
黑人女孩贝蒂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放心,我不会忘了申报的,并且我有自己的律师。”
“真遗憾,你应该请我。”
“如果你的收费降九十九个百分点,我想我会考虑的。”
“贝蒂,你不会看到那一天的,我发誓。”
韩均走到张琳身边,又拍了拍手:“姑娘们,今天就到这儿,该倒时差的去酒店倒时差,该约会的去约会,该找艳遇的去找艳遇。有其他需要找白律师和施律师,除了男人和钱我想她们什么都可以给你们提供。”
贝蒂把计划书塞进包里,凑到张琳耳边诡秘地笑道:“教授,看好他,他比你想象中坏一百倍。”
布兰琪装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艾琳,你的估计太保守了,应该是一千倍。我深受其害,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是有原则的,艾琳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仍装出一副很惊诧地样子问:“我的上帝,什么时候的事?”
布兰琪掏出钱包,指着里面的照片反问道:“很多人都认为安娜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施玲稚不明所以,凑上去想看个究竟,发现照片上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白人女孩,可爱到极点,哪里有什么四分之一中国血统,和张琳一样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总共才四个人,两辆车完全坐得下,开了一会儿玩笑,韩均便让白晓倩和施玲稚送她们去酒店吃饭休息。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张琳忍不住笑问道:“韩均,你的助手怎么全是美女啊?”
韩均挽着她胳膊,耐心地解释道:“艾琳是我法学院同学,一个学习小组的,别看长得很漂亮,身材很火辣,性格却很内向。当然,这仅相对于美国女孩。在法学院的模拟法庭放得开,可是真上庭就结结巴巴容易卡壳,后来就跟我了,给我当助理。
布兰琪是未婚妈妈,在华尔街一家财务公司做分析师,花钱如流水又要支付孩子的赡养费,离婚官司是我没出名时帮她打的,欠我一大笔律师费,后来有分析活儿就找她,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姜怡一脸好奇地问:“贝蒂呢?”
“贝蒂是我在商学院时的同学,她很厉害,毕业时是第二名,在一家非常有名的大律所工作,专门从事反垄断和反倾销应诉问卷调查。记得以前跟你提过,在纽约念书是很贵的,她最困难的时候我帮过她,所以我遇到麻烦她也会帮我。”
“陈婷婷呢?”
“婷婷是我堂爷爷一个老朋友的孙女,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家开了一个中餐馆,难吃死了,价格还死贵死贵。”
张琳想了想,忧心忡忡地问:“韩均,她们帮你干私活儿,要是被她们的律师事务所和财务公司知道了怎么办?”
韩均抚摸着她那白皙细腻的小手,不无得意地笑道:“艾琳不需要考虑,她现在在社区服务。我研究过布兰琪和贝蒂的合约,上面并没有不允许兼职之类的条款。再说我们也不会让她们上司知道,这次来江城都是正常休假,又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谁会注意?”
“那以后怎么办,她们不能总休假吧?”
“反倾销调查应诉是一场持久战,至少需要十五个月时间跟他们耗,她们当然不能请一年多的假,但我们这边有白晓倩和施玲稚,有好几个英语程度还可以的实习律师。她们利用这几天时间把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全交代下去,就可以回美国遥控指挥了。”
姜怡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师傅,工作全人家做,那您做什么?”
她不懂很正常,事实上很多人都不懂,韩均耐心地解释道:“反倾销反垄断业务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诉讼,而是一个涉及多个国家多个企业的贸易救助问题,是一个法律框架内的会计问题,以至于很多被调查的企业都认为就是一个调查表,用不着花那么多钱。
其实法律层面上的意义,远远超过会计领域的影响,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我的作用就是组织协调她们做好那张调查表,确保没任何漏洞,并且以此说服发起调查的美国贸易委员会,不要对我的客户加征关税或少加征关税。”
看着似懂非懂的样子,张琳嫣然一笑道:“生姜,反倾销律师属于复合型人才,他们与一般律师的不同之处在于反倾销律师不光需要熟练运用相关国际法律知识,更需要有较强的外语水平、财务知识及经济学知识。
你师傅十五岁就去了美国,在那儿生活十几年,英语说得比我不知道好多少倍。上法学院之前又念过著名商学院,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和台-湾领-导人马-英九都是他校友,财务和经济学都懂一些,又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女同学女朋友帮忙,干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第六十一章 卧底调查
酒店里住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客人,昨天她们旅途劳顿没请她们好好吃顿饭,今天大家起得特别早。为了见识见识教授姐夫的美国女同学女朋友到底有没有姜怡说得那么漂亮,小萍专门跟单位请了半天假,跟大家伙一起来到市中心的东江假日酒店自助餐厅。
五星级酒店,早餐真的很丰盛。
几个又高又帅又年轻的大厨,戴着高高的帽子,给客人们现场制作。铁板料理、各式煎蛋、特色砂锅、炸春卷、炸脆皮香蕉、炸麻花、烤披萨、白灼时蔬、豆腐脑、下水饺馄饨……琳琅满目几十种,只要在外面能见到的小吃这里几乎都有。
餐厅东南角是寿司档,三层木隔架上摆着蛋皮寿司、紫菜寿司、三文鱼握寿司、豆腐皮寿司、蟹籽寿司、黄瓜卷寿司和各种水果寿司。冷拼区是西式火腿、酱牛肉、中式火腿以及叫得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各种烤肠和冷切肠。
小菜更多了,小葱拌菜心、酒店自制咸菜、油焖黄瓜、秘制尖椒、韩国泡菜、西芹拌花生米、王致和大块红豆腐乳、八宝豆豉、拌海带丝、茴香豆……五颜六色,令人食欲大开。
散发出浓郁香味的面包档、五彩缤纷的水果档、设在冰池里的酸奶档、时蔬色拉档、西式色拉档、大锅电磁炉档、中式粥点档以及甜品区、干果区、饮品区围成一大圈,整个一吃货的天堂。
或许来得太早,餐厅里客人并不多。
韩均、白晓倩、施玲稚和艾琳她们竟把自助餐厅当成了会议室,一边吃一边专心致志地听陈婷婷发言。
她拥有一张精雕细琢的鹅蛋脸,眉眼之间勾画着淡紫,小巧诱人的唇上也勾勒迷人的粉紫色彩,手上戴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颈项上挂着一串细而雅致的白金项链,每当她口中边说着英文,手里边比划着表达她的意思时,姜怡总会看到她身上璀璨流光似乎不断地在闪烁着。
长得漂亮又能干,绝对是男人眼中的绝代佳人。对女人而言,她也是个百分之百会引起莫名敌意的发光体,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叫——嫉妒。
姜怡从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会嫉妒的女人,但当她看见师傅对陈婷婷说话的那份专注神情,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她们说得她一句都听不懂,她们身上穿的和戴的她不吃不喝一年工资都买不起,她们干几天私活就顶她干几年,她发现自己真没用,她从未像今天这么自卑、这么失落过。
“琳琳,外面那么热,姐夫今天怎么穿西装了?”
住酒店的人吃饭不要掏钱,不住酒店的人进来就是88元每位,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小萍认为她有必要把88块钱吃回去,盘子里堆得满满的,吃一会儿还起身运动一下。
张琳侧头看了一眼,莞尔一笑道:“吃完早饭他要去见一个亿万富豪,当然要穿正式一点。”
“亿万富豪?”
“他是这么说的,别问我那个人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
小萍坐下身,一边招呼心不在焉的姜怡吃,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姐夫穿西服真帅,那么挺,那么合身,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回头一定要问问他从哪儿买的,我想给我家忠民也买一件。”
他男朋友在一家中资机构工作,被派驻到海外,工资不高,回国还不方便,张琳忍不住笑问道:“小萍,想忠民了?”
小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蚊子般地声音嘀咕道:“年头出去年尾回来,换作你你也想,什么工程师啊,跟发配差不多。”
“想就让他回来呗,二级建造师,在哪找不到工作?”
张琳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你姐夫穿的那身西服,你就别想了。萨维尔街定制,最便宜的都要2000英镑以上,如果在英国的话等12个周应该能拿到。他身上这套是在萨维尔顶级裁缝访美时定制的,缝制期间人家从英国坐飞机去纽约让他试穿、调整了三次,从量尺寸到拿到衣服整整等了一年。”
杰尼亚、卡纳利、阿玛尼等耳熟能详的男装品牌已经够高档了,没想到居然有更高档更夸张的,连姜怡都感觉不可思议,回头看看他那身西服,将信将疑地问:“一套衣服几千英镑,一套衣服要等一年,师娘,您没开玩笑吧?”
“没跟你们开玩笑。”
张琳微微摇摇头,笑吟吟地解释道:“给他做这身西服的那家店,是萨维尔街上最昂贵的一家裁缝店。持有英国王室颁发的多种皇室供货许可证,有上千种款式供客人选择,并且有自己专有的面料。每年三次美国法国巡回,专门做华尔街投资商、大公司大集团高管和大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生意。”
“他真舍得。”
“白主任在国内要装面子,他在国外同样要装面子,要让客户认为他‘很成功’。连马克-吐温都说过,穿着不得体的男性,很难对社会施加影响力。所以不是他真舍得、真奢侈,而是他干这一行不得不舍得,不得不奢侈。”
履历上写得很清楚,他在美国出名之后主要打公司官司,自从帮那个80多岁的剪纸老太太成功办成特殊人才之后,他再没接过移民案子。据白晓倩说刑辩案接得更少,只有在回国前的一年多时间里才打过六场,并且无一败诉。
整天跟大公司大集团高层打交道,是应该穿像样点。
正胡思乱想,那边饭吃完了,会也开完了,韩均提着路易-威登皮包,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跟张琳耳语了几句,随即转身道:“生姜,跟我们去楼下专柜转一圈,给你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
酒店二楼有一个名牌专柜,卖得全是奢侈品,姜怡懵了,愁眉苦脸地问:“给我?”
张琳吃吃笑道:“不给你难道给我?”
“可是……可是我没带多少钱,而且那么贵我也买不起。”
张琳挽着她胳膊娇笑道:“你师傅就你一个宝贝徒弟,能让你自己掏钱?别傻站着了,我还要上班呢,快下去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萍立马扔下刀叉,可怜兮兮地说:“姐夫,我……我也想要,我也想挑。”
钱赚来就是花的,韩均欣然同意道:“没问题,但只能挑一套。”
“姐夫,你真是我的好姐夫,生姜,走,血拼去!”
师娘和师傅一样大方,只帮她挑好看合身的,从不看价格标签,一件一件的拿下来让姜怡进去试,试了近半个小时,最终给她选了一套lv女装。刷卡付账,买完衣服买包,买完包买鞋,买完鞋带她去洗手间化妆,化完妆去楼下的商场买首饰。
当她再次钻进奥迪q7时,身上的行头已超过四万。
人靠衣装马靠鞍,那么多钱不是白花的,拉下遮阳板,姜怡几乎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灰姑娘摇身一变为美丽的公主,虽然不能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娘相比,但如果站到陈婷婷身边她绝不会再相形见惭。
原来穿的衣服和鞋被师娘带走了,穿着高跟鞋不能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上忐忑不安地问:“师傅,您今天这是做什么,是不是中彩票了?”
韩均侧头看了她一眼,扶着方向盘笑道:“你师傅我运气一向很好,不过还没好到中彩票的程度。之所以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是因为我们要去见一个特别有钱的人。”
“谁?”
“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
“师傅,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我的客户东江集团段总认识,他们都是全国政-协委员,关系非常好,经常在一起吃饭,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韩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生姜,艾琳她们的到来给我提了个醒,让我意识到我们之前的行为有多么出格。尤其在陈关县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我是一个律师,应该遵守并捍卫法律,而不是去践踏它、去破坏它。
如果在美国,别说查东华集团的账目,就算调看东华集团的员工资料都要有法官授权。人家是上市公司,人家提供了几千个就业岗位,我们要给人家应有的尊重,不能因为破案影响到人家的声誉,更不能影响到人家的正常运营。”
他是一个律师,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乃至财富都是法律带给他的,并且去美国之后就一直在律师家庭里生活,据说他从中学到法学院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通过给律师事务所打工赚的,法律已经深深烙进他的骨子里,有这种想法并不令人奇怪。
姜怡像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轻声道:“师傅,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以后也会注意的。”
韩均满意的点点头,不无得意地笑道:“我们不能像王思强那样蛮干,李总虽然没跟我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我,又有段总作保,他同意我以刚聘请的常年法律顾问身份进驻集团法务部,并为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提供一切便利。”
卧底调查,太有意思了,姜怡兴奋地问:“师傅,您的身份是集团常年法律顾问,我呢,我该不是您秘书吧?”
“两个人在一个部门太浪费资源,我去法务部,你去审计督察部,我调查谭慧生前审计过的账目,你调查她在集团的人际关系,我们兵分两路,齐头并进,争取早点把这个案子破了。”
“可是我不懂财务,更不懂审计。”
“你以实习生身份去,而且是有背景的实习生,审计督察部同事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给你安排具体工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哪怕一问三不知都没关系。”
姜怡乐了,又问道:“师傅,那我到底是什么背景?”
韩均拍了拍方向盘,哈哈笑道:“一位领导家的千金,实习期间月薪五千,至少工资表上会这么写。本来就是一个吃空饷的闲人,八卦一点,问这问那,别人也不会起疑。”
“可是我不能总坐您的车上下班,我应该有自己的车。”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刚给你置办了一身行头,还要再给你买一辆车?”
姜怡连忙解释道:“师傅,我是说演戏要演逼真一点,没想过再让您破费。”
“听上去是有些道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开你师娘的车,让白主任和玲稚送她上下班。红色小mini,不张扬又有个性,正好符合你大小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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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里应外合”
丁局长破案心切是有原因的。
这边刚成立专案组开始“旧案重侦”,市局就召开专门工作会议,专题部署以“六大专项”行动案件和抢劫、抢夺、入屋盗窃、诈骗等多发性违法犯罪为重点,保持对各类突出违法犯罪严打高态势,提升全市刑事案件破案率的“百日会战”行动!
刑警、治安、便衣、经侦、毒侦等警种全部出动,重拳打击地缘性、流窜型犯罪团伙和社会影响较大的刑事案件,力争“大案快破”。并以系列案、团伙案为主攻方向,做到“小案多破”。
“百日会战”同时也是“百日破案竞赛”,你小案多破,兄弟分局县局或许破得更多,能不能侦破大案尤其命案才是硬指标。
丁局长虽然没说什么,但王思强却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急。
案卷材料从头到尾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案发现场、被害人家及被害人常去的那些娱乐场所这些天又去过好几次,依然没能查出任何眉目,他不得不把调查重点再次转移到去年已被他搞得鸡犬不宁的东华集团。
这年头能被称之为“集团”的企业几乎都在搞多元化,几乎都涉足房地产和酒店业。东华集团和东江集团一样,有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有自己的酒店,集团总部就设在东华大酒店12至16楼。
“王队,那不是假洋鬼子的车吗。”
钻出警车,周洪福就注意到韩均那辆尾号86的黑色奥迪。王思强绕车转了一圈,抬头望了望酒店主楼,皱着眉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看来他是跟我们耗上了。”
刚把车锁好,又看见一辆个性十足的红色mini停在不远处,周洪福忍不住在停车场来回走转一圈,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有一辆呢,宝马去哪儿了,他不是喜欢全家总动员吗?”
王思强被搞得啼笑皆非,回头笑道:“上去一问不就知道了,反正车在这儿,人肯定也在这儿。”
每一次见面都没好果子吃,周洪福真有些怕韩大律师,悻悻地说:“王队,要不我们把车开车去转一圈,等假洋鬼子走了再上去。”
王思强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他又摇身一变为分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想什么时候敲打我们就什么时候敲打我们。老周,我们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都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好怕的。”
“好吧,那就上去看看。”
先乘电梯上15楼,找到负责集团日常事务的王总,再在王总的陪同下乘电梯来到12楼,一走出电梯就见审计督察部的格子间里,居然坐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和几个同事在说说笑笑。
王总不明所以,一边陪着二人往里面走,一边很不耐烦地说:“王警官、周警官,那个女孩是新来的实习生,叫姜怡,才上几天班。其他人你们都认识,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这丫头,下手挺快。
王思强乐了,放缓脚步不动声色地说道:“刚才在楼下看见一辆全新的黑色奥迪suv,王总,你们集团真是财大气粗啊,这才过了几天又添置新车。”
“那是韩律师的私家车,不是我们集团的。”
“韩律师?”
“我们李总刚高薪聘请的常年法律顾问,办公室在16楼,跟集团副总一个级别,为了让他休息好,楼下还给他留了一个客房,不过好像从来没去住过。”
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各的门道,王思强彻底服了,停住脚步道:“王总,我们想先跟那个刚来的实习生谈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都快一年了,案子没本事破,就知道来骚扰,王总可不会给他好脸色,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王警官,人家刚来没几天,大学才毕业,老家在东北,从来没见过谭慧,那个案子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你们就别打扰人家工作了。”
周洪福差点爆笑出来,指着正和一个眼镜聊得火热的姜怡说:“王总,她这会儿好像不在工作,我们就问几个问题,不会耽误她多长时间。”
太难缠了,不让他们问问别想安生,王总推开会客室门,没好气地说:“好吧,就一会儿,态度好点,别吓着我们员工。”
“王总,您放一百个心,我们绝对不会吓着她的。”
姜怡这几天虽然没查出什么眉目,但也打听到一些案卷材料上没有的情况,比如谭慧有一些私人物品仍放在集团里,她父母去年过来时只顾着催公安局破案,只顾着处理她在江城的房产,一直没来拿走;又比如谭慧生前曾去过江南大学附近的酒吧,认识好几个江南大学的外国留学生。
这些都是线索,正准备顺着话头接着往下问,本应该在楼上办公的王总突然告诉她有人找。
老板打过招呼,王总对她很关心,不仅没批评她上班时间聊天,反而慢声细语地安慰道:“小姜,他们疑神疑鬼,不去应付一下不太好,有什么说什么,千万别怕,我就坐这儿,他们要是敢吓唬你,你就跟我招手。”
大水冲到龙王庙,居然会这么巧。
姜怡也感觉很是好笑,像大小姐似的一脸不屑地说:“不就是公安嘛,我才不怕呢!王总,您坐,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想问什么。”
来头果然很大,背景果然很深,王总连连点头道:“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一走进会客室,周洪福便关上玻璃门,一边强忍着笑示意她坐下,一边煞有介事地说:“姜怡是吧,听王总说你是刚来的实习生,感觉怎么样,实习有没有工资?”
姜怡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隔壁的王总笑道:“感觉挺好,至于实习有没有工资,那是我的个人**,你们想知道只有去对面的财务部或楼上的人力资源部。”
王思强掏出小本子,一边装模作样的做记录,一边低声问:“来几天了?”
“三天。”
“怎么事先不跟我打个招呼。”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打招呼,我去哪儿找您啊!再说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我和我师傅不干涉您,我甚至想方设法不让我师傅和白晓倩去找您麻烦,您就别干涉我了。毕竟我又不是来玩的,同样是为了查案。”
“谢谢啊。”
这个谢谢无疑是指不让师傅和白晓倩找他麻烦的事,姜怡嫣然一笑道:“没什么,谁让您是我领导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你师傅也来三天了?”
“嗯,我们一起来的,他在楼上法务部,除了李总之外这里没人知道我们是警察,也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周洪福忍不住笑问道:“小姜,查出点什么没有。”
姜怡摇了摇手指,吃吃笑道:“周头儿,您犯规了,别让我为难好不好,想知道什么上去问我师傅。”
“吃里扒外。”
“算了吧,我师傅还说我吃里扒外呢。”
她夹在中间是挺为难的,王思强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道:“小姜,你说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我们在明,你们在暗,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把这个案子破了。”
“这要问问我师傅,他说合作就合作,他不愿意合作我也无能为力。”
王思强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推,一脸诚恳地说:“你打电话问问,就说我投降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能让他出那口恶气,只要能把这个案子破了,让我和老周做什么都行。”
“王队,不管您信不信,我师傅真没想过要把您和周头怎么样,白晓倩也是,他们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哪有时间找你们麻烦。”
周洪福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我师傅什么人,他能跟你们一般见识?错了错了,反正他肚量大着呢,不会跟你们计较,不会找你们麻烦。”
电话通了,结果令人倍感意外,韩均竟然让他去楼下宾馆8008房间等。这是愿意冰释前嫌的信号,姜怡欣喜若狂,放下手机道:“我没骗你们吧,我师傅真不是那种人,快去,别让他等你们。”
“那你继续潜伏,”王思强站起身,捂着嘴巴调侃道:“另外工作要有个工作的样子,一进门就见你在跟人家说笑,小心集团领导开除你。”
“说笑那是工作,集团领导也不可能开除我,连批评都不会。哪像您和李指,又是批评又是要我写检查的,我真想假戏真做,实习完就在这儿干算了,连工资都比队里高。”
“有个好师傅就是不一样啊,随你了。”
王思强笑了笑,又转身道:“老周,我们不能刚来就全走,不然人家会起疑。我下去等韩调研员,你留在这儿继续了解情况,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
乘电梯下八楼,在8008房间门口等了大约三分钟,韩均拿着房卡来了。走进房间,二人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坐下来交流起案情。
“坦率地说,这个案子我越查越糊涂,至少凶手是集团内部人员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谭慧在担任审计督察部副主管期间不管得罪过多少人,甚至把好几个人送进了监狱,但她只是副主管,真正说了算的是李总夫人,那些人要报复也只会报复李总和他夫人。”
韩均顿了顿,接着说道:“案卷材料里提及的那些传言,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空穴来风,一是集团里比她年轻漂亮女孩的不知道有多少,二来她所担任的职务很敏感,可以说是这个家族企业的反职务犯罪部门,只要想在集团干的副总都会避嫌,不会傻到和她眉来眼去。”
他坦诚布公,王思强也不能藏着掖着,紧锁着眉头道:“韩调研员,这几天我们再次调查了她在集团外的社会关系,她老家在农村,在江城就一个远房亲戚和两个同学,平时极少走动,对她的私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她经常去的那几个娱乐场所我们也调查过,酒吧老板对她没什么印象,换句话说她不是玩得特别疯的那种。另外小区物业和邻居们再次确认,从未见过她把男人往家带,至少表面上看生活作风没什么问题。”
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很配合,不仅让他查账,并且让集团网管给了他非常高的oa(办公系统)权限。刚刚过去的三天,他调看了集团上下包括保安在内的所有员工资料,都没有发现与凶手相似的那半张脸。
案子很棘手,否则不会这么轻易地同意与王思强合作,韩均从头到尾回想了一下,抬头问:“王队长,你们有没有查过宾馆酒店记录。”
“查过,没有她开房的记录。”
“生姜发现她有一些私人物品在集团总部,我准备晚上好好看看。另外还发现她生前曾去过南方大学附近的酒吧,认识一些外国留学生,你们可以查一查。”
“行,一有消息我就向您汇报。”破案是第一位的,王思强把姿态放得很低。
韩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就这样吧,我和生姜再在这儿呆三天,搞清楚她被害前那半年里都去过哪些地方,都审计过哪些具体项目,都接触过哪些人,如果没发现那我们也只能撤。”
东华集团有三大业务,一是茧丝绸,一是染整和服装生产,三是房地产。旗下的十几个缫丝厂、绢纺厂、织绸厂、纺织厂和服装厂,分布在全省十几个县市,房地产更是做到了外省。
集团一大,难免顾此失彼,所以李总才设立审计督察部,由他太太担任主管,由谭慧担任副主管,带着一帮会计到处查账。连供应商都查,并且真揪出几个吃里扒外的采购人员,反腐力度堪比纪委监察部门。
想到每次来审计督察部都在查账,半年时间不知道要查多少个分厂和项目,王思强不禁问道:“韩调研员,您三天时间够吗?”
韩均拉开房门,淡淡地说道:“李总会派人协助我的,事实上他比我们更想知道谭慧为什么被杀,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利益,如果真是集团内部人员所为,那就意味着集团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要么不出事,要么一出就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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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他疯了!”
同时代理四家公司应诉,白晓倩的西郊分所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
通知客户提供艾琳等四位专业人士所需的各种材料和数据,收集到材料和数据后要全部翻译成英文,要把艾琳、贝蒂、布兰琪和陈婷婷从材料和数据中发现的问题反馈给客户,要求他们立即整改,并要利用一切机会偷师学艺。
五天时间一逝即过,第一阶段工作接近尾声,明天下午人家就要回美国。
作为东道主,白晓倩认为有必要搞一个party,让这几天非常辛苦的艾琳她们好好放松放松。何况她两年前应韩均邀请去美国旅游时,艾琳也非常热情地接待过她。
请四个人是请,请四十个人也是请,人越多越热闹,越能体现她尽到了地主之谊。
作为人才公寓业主,张琳同样认为不能光占人家便宜,不仅欣然同意她顺便邀请祁教授、徐主任、许教授等邻居们的提议,而且极力要求承担聚会一半的花销。
有钱好办事,同一家关系比较好的三星级酒店打了个招呼,挨个儿敲门给邻居们发了下请柬,剩下的事就不用她们再操心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台上再次热闹起来。
所邀请的陪客几乎都是毕业于欧美各国著名大学的博士,几乎都拥有终身教职,其中甚至有一位中国工程院院士。他们英语说得非常好,交流没任何障碍,一个个都很风趣,如此高规格的款待,真让艾琳、贝蒂、布兰琪和陈婷婷受宠若惊。
“肖,这个party棒极了,我真怀疑这个城市一半的科学家都在这里。”
“肖”是艾琳帮白晓倩取的英文名,灵感可能来自于晓倩的“晓”,说起来很顺口,听起来也很顺耳。
想到如此重要的场合,韩大律师那个正主儿和他宝贝徒弟居然赖在楼下不上来,白晓倩放下啤酒,一脸歉意地说:“艾琳,非常抱歉,我已经问过三次了,可他心思全在我跟你提过的那桩凶杀案上,总是找各种借口不上来,甚至托辞他不喝酒精饮料,上来会扫我们的兴。”
作为半个女主人,张琳也被他搞得很尴尬,苦笑着道:“艾琳,你同他认识和相处的时间最长,或许你的意见他能听进去。”
艾琳和陈婷婷对视了一眼,把她们拉到一边,凝重地说:“教授,肖,对于他的怪异举动我们并不意外,事实上发现得比你们更早,我们很担心,韩先生更担心。来之前特别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请我帮他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要知道他从成年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为我们都知道的那起诉讼做准备,整整准备了十年!可是他竟然在向法院提交诉状的最后一刻放弃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不知道,韩先生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放弃,到底为什么作出回中国的决定。”
陈婷婷紧盯着白晓倩的双眼,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韩爷爷非常担心,认为这一切应该与他两年前的那次入狱有关,只是身体不好,行动不方便,才没有和我们一样来这里。肖,你是他在中国的律师,你知道的比我们所有人都多。”
白晓倩暗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说道:“我……我……我认为他在被羁押期间,遭到了一些不公正对待,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对待,不公正到什么程度,他始终守口如瓶,不愿意跟我提,更不愿意跟我去看心理医生。”
“肖,我不想跟你讨论人-权问题,我只想提醒你,作为他在中国的律师,你应该给韩爷爷打个电话。”
“我不会打这个电话的,因为他在合约里明确要求我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他的**。婷婷,非常抱歉,不仅你们美国的律师要恪守职业道德,我们中国律师也一样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艾琳耸了耸肩,提议道:“好吧,我们一起下去问问,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琳很想一起下楼,可是天台上这么多客人,不能一个主人都没有,只好端起杯子道:“你们去吧,我在这儿招呼客人,他愿意上来就上来,不愿意上来也不要强求,因为我总感觉那个案子不破他不会罢休。”
艾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笑道:“教授,遇到您这样的女友,他真走运,祝你们幸福。”
“谢谢。”
二楼律所顾问办公室里,小山似的堆满了一摞摞案卷材料,韩均席地而坐,托着下巴紧盯着白黑板上的一张张照片若有所思。姜怡则坐在他那张又大又软的老板椅上,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翻看谭慧留在东华集团的那些书。
艾琳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像他一样托起下巴,看着中间那张被害人发髻高高绾起,显得雍容典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低胸晚礼服,半个酥-胸都露在外面的照片,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女人很漂亮,可惜我判断不出东方女性的年龄,30岁,或许没这么大,可能25,也许26。”
“29,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韩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声音略显疲惫。
“上帝保佑。”陈婷婷情不自禁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也甩掉高跟鞋坐到他身边。
天台搞聚会,六楼没做晚饭,白晓倩把两盘从天台带下来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提醒道:“韩大律师,生姜,先吃点,吃完了再研究。”
“谢谢白姐,师傅,我真饿了,我先吃了。”
韩均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刚才让你上去你不上去,这会儿喊肚子饿,吃吧,不够就上去。”
艾琳不无好奇地看了一眼姜怡,回头笑道:“韩,我想你应该请一个侧写师帮忙,记得威廉-奥尔比吗,他就是犯罪心理学家。”
如果你是一个侦探、犯罪、悬疑剧迷,或者稍关注一下好莱坞大片或美剧,就会发现近几年一个职业正渐渐成为好莱坞大片及大热美国都在表现的明星宠儿,这个职业就是在世界上最闻名遐迩的执法工作之一——侧写师。
艾琳说的那个威廉-奥尔比,在念法学院之前就是心理学博士,法学院毕业之后既没干律师,也没去检察官办公室当助理,而是进入纽约市警察局,专门从事犯罪现场重建和对犯罪嫌疑人心理的分析,被称为“能够进入罪犯脑子的人”。
“得了艾琳。”
韩大律师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我们是律师,我们只相信事实和证据,并且他也没你想象中那么高明。我记得曾经问过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
“伙计,心理学又不是超能力,我们只是研究‘人类行为’而已。”
他把威廉-奥尔比那一口美国南方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土”得犹如黄沙扑面般地赶脚,艾琳忍俊不禁地笑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他呢,另外我认为我们应该相信他的专业水准。”
可能是心理真有些问题,韩均最忌讳别人谈什么心理学家,振振有词地说道:“犯罪心理学破解微表情密码?能够进入罪犯的脑子?别逗了艾琳,那是好莱坞编剧和导演骗票房的把戏,并且千篇一律,没有任何新意。总是在‘归罪个人’和‘归罪社会’之间毫不动摇地坚持后者,所以每个罪犯都有个阴暗的童年,破裂的家庭,卑微的生活,失衡的内心……总是让社会成为唯一的幕后黑手。”
“你真应该去给影评杂志撰稿,而不该干律师,更不应该像警察一样干这个。”
“我会考虑的,谢谢的你建议。”
艾琳乘热打铁地问:“韩,我亲爱的同学、朋友兼雇主,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
白晓倩放下随手拿起的书回过头来,陈婷婷扑闪扑闪在大眼睛盯着他,只有听不懂他们对话的姜怡仍在大快朵颐。
韩均头都大了,很不耐烦地说:“兴趣,兴趣知道吗,就像你一有机会便趴在窗口,花痴加白痴的看那些华尔街投资商一样,让人无可自拔。这种兴趣,这种感觉异乎寻常,从脑子里,从内心深处奔涌而出,刺激超乎想像,随便你怎样称呼那种感觉,反正我没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喜欢这么做,我没法解释这一切。”
疯了,他肯定疯了!
艾琳暗叹一口气,一脸诚恳地说道:“韩,请相信我,你现在需要帮助。”
韩均那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很直接地认为指得是案子,摇头道:“暂时不需要,我感觉我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中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纸,只要捅破它,只要找到捅破它的方法,那这个女人被杀的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陈婷婷再也忍不住了,急切地说道:“韩哥哥,我们和韩爷爷都很担心你,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你应该振作起来,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难道你忘了吗?”
“再重要也没一条生命重要。”
韩均摸了摸鼻子,又煞有介事地补充道:“况且我很好,不信你问白律师,我现在是中国政府官员,是中国司法机构的高级警务人员,另外还兼任一所学院的教授,不颓废,不需要所谓的振作,更不需要你们担心。”
“可是……可是……”
他的精神状态很怕人,艾琳不想她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把拉起她胳膊:“婷,别可是了,我们上去接着喝酒,多棒的聚会,不要让那些绅士们失望。”
见她使了个眼色,白晓倩连忙道:“韩大律师,韩大警监,我上去招呼客人了,您继续,继续捅您那层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窗户纸。”
三人回到天台,张琳连忙迎上去,担心地问:“怎么样,他没事吧?”
艾琳紧皱着眉头,一脸遗憾地说:“教授,我想他疯了,真疯了。”
陈婷婷重重点了下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而且疯得不轻。”
除了对破案执着一些之外,张琳实在感觉不出她的“辩方证人”有什么异常,不禁回头道:“晓倩,你说呢?”
尽管不想承认,可鉴于她和韩均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白晓倩只能硬着头皮确认道:“张琳,在你看来他或许很正常,甚至很风趣、很幽默、很浪漫、很有情调,但如果你早认识他两年就会发现他变化太大了,大到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知道他以前的事,也知道他准备了十年的那个诉讼。”
“仅仅知道这些是不够的,总之,我感觉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不能再这么下去。”
想到姜怡说前几天在殡仪馆,他一个上午连续看了几十具尸体,张琳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惊失色地问:“那……那……那我能做些什么?”
艾琳沉吟道:“教授,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我知道疯子和天才之间唯一的区别是成功!想让他好起来,只有先想方设法帮他查清那桩凶杀案,然后让他远离那些刑事案件,比如一起出去旅旅游,或者帮他找一个更有益身心的兴趣。”
“你是说这个案子不破他会发疯?”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事实上在我看来他现在已经疯了。”
张琳不想他出任何事,对她们这些夸张的说法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谭慧这个案子又不同于苏容梅那个案子,她想帮也帮不上忙,看祁教授、徐主任和许教授他们和贝蒂、布兰琪谈笑风生的样子,她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女士们,先生们。”
她快步走到众人中间,用叉子敲了敲酒杯,笑盈盈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就像大家所知道的那样,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今晚并没有出席聚会的韩均教授,而他也像我爱他一样深深爱上了我,作为一个女人,我感觉我很幸福。”
好大胆的真情告白,众人不约而同地送上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教授夫人们更是争先恐后地问道:“张博士,你们打算什么结婚?”
“是啊张教授,我们什么时候有喜糖吃,这栋楼里什么喜事都有,就是没举办过婚礼,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真不好意思,由于我们的工作都很忙,结婚暂时没提上日程,之所以跟大家说这些,就是想解释一下他今天没能出席的原因。”
“我知道。”
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消息很灵通的祁教授端着酒杯走到众人面前,介绍起韩均回国以来不务正业忙得那些事。得知前段时间发生在人才公寓不远处的杀人抛尸案,就是韩大律师侦破的,几十位来自江城各大学的教授们倍感意外。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眼前这些可不是什么臭皮匠,而是江省费劲脑汁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张琳也不管他们到底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趁热打铁地笑道:“我很高兴,能在那起命案的侦破中,发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现在他又遇到了一起命案,如果各位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像我一样参与进来,共同分享死者之冤得雪、凶手被绳之以法的成就感。”
第六十四章 “集体智慧”
“韩教授,我说你要防护服做什么,原来是检验被害人尸体。下次遇上一定要记得给我电话,国内不像国外,搞具像样的尸体太难了,学生们非常需要这样的机会,尤其法医系。”
“韩教授,我们实验室的条件比警方好多了,dna自动工作站、3130遗传分析仪、5993n型气质联用仪、三维视频显微镜、多波段文检仪,他们有的我们都有,甚至比他们更先进。”
“我和张教授一样,都是搞高分子研究的。韩教授,下次要检验分析什么化学品尽管找我。”
……
在张琳的鼓动下,博士楼里的科学家、医学家、数学家和计算机专家们,对协助警方破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一个个都变成了侦探家,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起来。
年轻有为、财大气粗的祁教授,更是兴高采烈地提议道:“各位,各位,既然我们对此非常感兴趣,并且有这个能力和条件,那为什么不搞一个非官方的‘业余侦探俱乐部’,建立一个类似于csi(美国热播电视剧《犯罪现场调查》)那样的犯罪实验室。
验血、化学、dna、3d成像、人工取样、机器人取样、激光分析、**识别、毒-品鉴定、酒测、血样色谱分析、血红蛋白-粉色反应、尿检、药检、细胞和精-子检测、光谱测定……李昌钰实验室能做的我们几乎都能做到,想想就让人兴奋,我感觉这比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研讨会,比在天台吃吃喝喝有意思多了!”
又是业余侦探俱乐部,又是什么犯罪实验室,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示意白晓倩和施玲稚去叫实习律师们搬椅子,一边笑道:“祁教授、徐主任、许教授,各位高邻,真没想到诸位对命案调查和我一样感兴趣,只是我和我学生现在手头上的这个案子,真不需要那些高科技手段。如果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一定不会跟诸位客气。”
祁教授回头看了一眼白黑板上的照片,一脸不高兴地说:“韩教授,我们来都来了,你可不能不带我们玩儿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准我们真能帮上忙。”
楼主的话激起了众人的共鸣,徐主任指着那张尸体被烧得很恐怖的照片,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虽然不是法医,但我至少有100个以上的法医学生,上次校庆时才知道其中最出色的已经被调到了公安部。韩教授,让你学生说说案情,别让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工程院院士、千人学者、百人学者、长江学者……这个阵容也太强大了,韩均真怀疑省公安厅能不能组织起如此强大的专家阵容,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兴高采烈的脸,不得不点头道:“好吧,既然诸位这么想帮忙,那我和我学生就给大家介绍下案情,不过这里太挤,我们到外面去,把投影机支上,搞正式点。”
见白晓倩和张琳又要把刚搬进来的椅子往外搬,祁教授立马招呼道:“怎么能让女士们动手?大家伙都动起来,自己拿椅子,自己找位置。”
一时间,桌椅板凳磕磕碰碰的声音不绝于耳,趁他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韩均把张琳拉到一边:“法官大人,您这是搞得哪一出,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张琳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才垫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或许他们真能帮上忙,况且你都这样了,我可不想你发疯。”
“发疯?”
“你精神都快崩溃了你知不知道?听话,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别什么事总是自己一个人扛,要相信大家,要相信集体智慧,要有一个好的心态,不然我真不放心。”
想到艾琳和陈婷婷刚才说得那些话,韩均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苦笑着问:“亲爱的,难道连你都认为我精神有问题?”
张琳紧抓着他的手,一脸认真地说:“没有最好,就算有也没关系,因为我爱的是现在的韩均,不是两年前的韩均。”
“亲爱的,我也爱你。”韩均心中一暖,忍不住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开放式办公区。
三十多位来自江城各大学的专家教授,一人问一个问题就会把人搞得焦头烂额,韩均权衡了一番,拿起一份案卷材料道:“有人恨透了男人,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个开场白太逗了,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有人恨透了女人,说女人都很下贱;有人恨透了自己,说要去自杀;有人恨透了这个城市,说这个城市太残酷;还有人恨透这个世界,说这个世界是座疯人院。”
一个教授起身道:“那人肯定是疯子,因为在疯子看来只有他自己才不疯。”
“包教授,您只猜对一半,除了在疯子看来只有他自己不疯之外,还有心理学家和心理医生,他们看谁都有心理疾病,认为只要是人都有心理问题。”
韩均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琳和白晓倩一眼,继续说道:“张琳和白晓倩律师虽然不是心理学家,但她们非常认同这个观点,认为我精神有问题,认为我有心理疾病,认为我疯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祁教授更是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衡量,她们的判断没错,不过这是正在发展中的中国,许多人由于经济上的原因,连身体上的疾病都不能得到很好治疗,哪顾得上什么心理疾病。”
说到这里,韩均话锋一转:“玩笑开完,请允许我再次感谢诸位的无私帮助,但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认为有必要给诸位提个醒,本案公安部门仍在侦破阶段,接下来介绍的所有细节均不能对外泄露,诸位都是国内各研究领域的权威,我想我就不用和诸位签保密协议了。”
“放心吧,案子没破,凶手仍逍遥法外,我们知道轻重。”
“那我们正式开始,生姜,也就是我学生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重案队刑警姜怡,负责给大家介绍案情及被害人的个人资料和社会背景。然后由我给大家介绍被害人的工作情况。全部介绍完之后,每人可以提出一个问题,然后分组讨论,最后把讨论结果写在纸上交给我。”
这里是人家的主场,想跟人家一起玩就要守人家规矩,祁教授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带头响应他的号召。
“被害人谭慧,女,29岁,大学学历,注册会计师,身高164厘米,体重大约51公斤……在老家的亲戚和老师们眼里,她是一个可爱、活泼、健谈、好学的姑娘;在大学同学和老师眼里她是谦恭的、文静的、好学的女大学生;在上司和同事们眼里,她是一个精明、能干、负责任的好职员。”
案卷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姜怡连草稿都不用打,就把案情和被害人的情况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遍。
韩均给她递上一瓶矿泉水,接过话茬道:“被害人所服务的东华集团非常有名,但并非通常意义上的上市公司,因为所有业务中只有茧丝绸业务打包上市,他们与本省的几个县市合作,形成了蚕种繁育、栽桑养蚕、蚕茧收烘、缫丝、绢纺、织绸等一条龙的茧丝绸产业化经营体系。
除此之外还有扎染、服装、房地产和酒店等业务。换言之,其本质上仍然一个家族企业。所以东华集团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内控机制,被害人生前所工作的审计督察部,就是这套机制中最核心的部门。据我所了解,迄今为止已为东华集团挽回了至少3000万以上的损失……”
就像姜怡介绍时他通过笔记本电脑放投影一样,姜怡也非常默契地把东华集团的组织架构、股权结构,用投影机呈现在众人眼前。
谭慧生前都审计过哪些项目,都去过哪些地方,都参加过什么活动,都接触过哪些人……既然人家真想帮忙,韩均也不隐瞒,事无巨细一点都没遗漏,事实上他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捋一下思路。
提问时间到了,徐主任第一个举手问道:“姜警官,我想知道你刚才提及的同学聚会,都有哪些同学参加?相比被害人谭慧,他(她)们的经济实力或成就如何?”
与王思强合作的好处就在于此,姜怡很快从笔记本电脑里调查一份笔录,指着投影介绍道:“一共十三人参加,聚会安排在花园酒店,这是聚会组织者和参与者的个人资料。相比谭慧,其中六人的经济状况可能要好一些,其中四人婚姻比较美满,另外二人在政府部门工作,无法用收入多少来对比。”
一个教授紧接着问:“她为什么离婚?”
“谭慧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她前夫不仅工作没她好,收入没她高,并且背着她炒股赔了好几万,二人就是因为这个离婚的。”
许教授不像他们这样提问,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去南方大学周围的酒吧,并不意味着她生活作风不好。那些酒吧为招揽顾客,为提升档次,对女孩子和外国留学生免门费,我就有好几个学生经常去那找老外锻炼口语。”
想起自己出国前的那些经历,站在一边的施玲稚不禁脱口而出道:“我感觉她想出国,不然不会买那么多英语资料!”
他们的话让韩均眼前一亮,因为谭慧留下的那些英语补习资料,他以前一直认为她是想学好英语,调到更有发展前途,薪水更高的国际贸易部。毕竟姜怡在审计督察部卧底期间,同事们提过谭慧有这个意愿,并且不止一次的对国际贸易部同事拿高薪表示羡慕。
想到这些,韩均立即抓起鼠标,点开她遇害前半年的工作日程表,仔仔细细地研究起她受集团委派,去美国加州进行为期一周的考察项目来。
专家教授们兴致勃勃,你一问题我一个问题,问完之后一直讨论到深夜十一点,最后给他留下了二十几份诸如被害人发现集团关联交易黑幕,集团老总雇凶杀人灭口;被害人爱上已婚同学,成为第三者,相互之间纠缠不清等充斥着各种阴谋论的设想和判断。
把意犹未尽的“福尔摩斯”们送走,张琳挽着他胳膊笑问道:“亲爱的,有没有收获。”
韩均看着英文网页上的一张图片,由衷地说:“有,而且非常大。”
“真的?”
“真的,不过有收获不等于能破案。如果我猜测没错,不仅凶手没那么容易落网,恐怕连东华集团都要遇上**烦。”
师傅有发现,姜怡欣喜若狂,急切地问:“师傅,您发现什么了?”
“现在只是推测,”韩均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若无其事地说道:“太晚了,都早点上去休息,战场留着明天再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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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律师对律师
“百日会战”轰轰烈烈拉开帷幕,重案一大队作为全局刑侦系统拳头中的拳头单位必须首战告捷。经过秘密调查、周密部署,昨夜在市区三个分局的配合下,一连打掉三个涉嫌抢劫、抢夺的犯罪团伙。
只是在抓捕最后两个嫌疑人时,参与行动的一个年轻干警慌了,没按照抓捕方案执行,让一大队二中队探长老万不得不一个人面对一个嫌疑人,那个嫌疑人比他高半头,有他两个胖,手里还有刀,以至于在抓捕过程中手被砍伤了。
吴卓羲坐镇指挥了一夜,凌晨又去医院看望下老万,回到刑侦局已是上午七点。
今天是周末,但在“会战”期间技术大队的刑事技术民警同样不能正常休息,三分之一上班,三分之一备勤,只有三分之一可以轮休。
他前脚走进办公室,重案一大队副大队长汪会炎和法医鉴定中心的齐科长后脚便跟了进来。
“吴局,老万怎么样?”
“缝了7针,医生说差点切断神经,不幸中的万幸,休息几天就好,没什么大碍。”吴卓羲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问道:“老汪,老齐,是不是韩调研员提的那具尸体真有问题?”
刑事技术部门和刑事技术民警在局里的地位很尴尬,要在侦查主导下开展工作,没有独立性,只是个“工具”。用像前辈们的话说,就是个夜壶,着急了很需要,用完了就扔一边。
尽管司法系统提高了对证据的要求,各方也一致认同刑事技术的重要性,但在整个公安系统中刑事技术仍难改整体地位低下的囧况。在侦查压力下,刑事技术做着最低层的活儿,承担着破不了案的巨大压力,可不管他们怎么累死累活,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往往“靠边站”。
无数重特大案件的破获,都有技术民警的辛劳努力,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结果却令人遗憾。在吴卓羲担任副局长之前的那五年里,刑侦局两个技术大队只有在一起重大案子的侦破中,一个技术员受到过嘉奖表彰。
“为侦查服务”,“在侦查的主持下开展现场勘查工作”,因此,在案情汇报时,局领导一般直接听取侦查部门同志的汇报,而侦查同志对于现场的信息来源,却是由技术民警反馈的,真正的地位较低,上不了台面。
吴卓羲被称之为江城市公安局的“少壮派”,受刑侦局刑事技术民警尊敬是有原因,他上任之后便指出刑侦局工作中的许多不足,比如刑侦民警不到现场,道听途说了解案情;又比如案件侦破“等靠要”,刑技、技侦没有结果,传统侦查方法嫌费时费力不愿意去做等等。
并且对刑事技术非常重视,要求案情汇报时刑事技术民警必须在场,现场勘察和尸检等第一手情况也要由刑事技术人员汇报。大大提高了技术大队在刑侦局的地位,这两年立功受奖的技术民警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齐科长很敬佩这个他“年轻”的副局长,掏出尸检报告汇报道:“吴局,接到您的命令后,我们立即组织尸检,死者右肘、右膝有表皮剥落,推测为掉落时造成的擦伤。鼻腔、口腔内没异常,眼睑结膜内没有溢血点,跟骨、胫骨、椎骨,颅骨下枕骨大孔骨折……”
强大的撞击力一直向上传导,造成死者一系列骨折,尤其颅骨底下枕骨大孔骨折,可以说是跳楼身亡最显著的特征。吴卓羲虽然不是法医,但干这么多年刑警,非常清楚跳楼自杀大多是脚着地,极少有人头着地的。
“在解剖钟海俊杀人抛尸案被害人尸体时,我和韩调研员打过一次交道,感觉他是个行家,至少懂一点,所以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我们开颅了,结果让我非常意外,在死者头颅左侧竟然没有发现出血迹象,这很奇怪。”
吴卓羲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想抽烟,掏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好从烟灰缸里翻出一截烟蒂,点燃之后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意思?”
齐科长站起身,指着自己的右脚演示道:“从陈淮分局技术中队提供的现场照片和骨折情况上看,死者先是右脚着地,然后包括头在内的整个身体,从右侧撞向地面的。而头部撞到地面,会由于撞击的冲击导致脑部振荡,会在反方向产生脑挫伤。但这具尸体没有,反方向并没有损伤。”
“死因可疑?”
“是的。”
汪会炎接过话茬,简明扼要地汇报道:“拿到尸检报告,我就和齐科长一起去了现场,经过仔细勘察,发现死者坠落位置上空,有一根不走近光凭肉眼很难注意到的钢丝,是商场固定广告牌用的,并且拉了已有两年。结合死者右肘、右膝表皮的擦伤,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在坠落过程中蹭到过。”
汇报完之后,他又拿起空烟盒比划了一下。
高中物理说h=1/2gt2,6层楼一般在20米左右,20米的高度如果把空气阻力忽略不计,整个坠落过程大约需要两秒钟。两秒钟的流逝一般人几乎不会察觉到,但一根不起眼的钢丝足以在这两秒钟内改变死者坠落时的姿态。
吴卓羲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皱着眉头问:“陈淮分局当时是怎么勘察现场的?”
齐科长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吴局,法医有两大难,一个是水中尸体,另一个就是高处坠落尸体,因为这两种尸体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很难判断。偏偏这两类案子在我们江城又很常见,城市水道纵横,一年水漂的至少有100多具,高坠每年也有好几例,如果不开颅,如果不是汪大队系着安全带一层一层的检查,基本上很难发现。”
汪会炎从包里掏出一叠案卷,补充道:“从案卷材料上看当时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死者唐庆功带小三儿逛商场,被老婆逮了个正着。监控记录很清晰,两个女人在服装区大打出手,他怕丢人跑进了没有监控的消防通道,从楼梯上的楼顶,商场外面没有群众注意到整个坠落过程,尸检又没检出什么,只能以跳楼处理。”
“现在不能了。”
吴卓羲权衡了一番,毅然道:“老汪,这个案子你负责,监控记录不是都在吗,应该不是很难查。陈淮分局那边我打招呼,必要时请他们派人协助。”
“是!”
他肯定是从死者右肘、右膝表皮擦伤中发现异常的,吴卓羲困意全无,打发走两个部下便拨通了韩均的手机。
“韩调研员,我刑侦局吴卓羲啊,您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正在和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夫妇喝茶的韩大律师,连忙同富豪和富豪夫人道了个歉,走到门外道:“方便,吴局,您说吧。”
“韩调研员,您法眼如炬,上次提及的那具坠亡尸体,死因确实可疑,我已安排重案一大队着手调查,相信很快就能给您一个回复。”
果然有两下子,果然雷厉风行,韩均暗赞了一个,微笑着道:“吴局,我多管闲事,给您添麻烦了。另外我也非常相信,这个案子在您手里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吴卓羲从电脑里调出谭慧案,接着道:“韩调研员,冒昧的问一下,您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有没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
韩均回头看了一眼李再坤夫妇,不动声色地说道:“有了点眉目,并且真有件事想请您帮忙,稍后我给您发一个短信,您帮我查一下短信中那个人的出入境记录。”
谭慧在国内的关系,西郊分局基本上全掌握了,不管老家的亲朋好友,大学的同学,还是集团的领导和同事,都在西郊分局重案队的调查范围之内,查来查去都没能查出任何眉目,原来问题出在国外。
这就好解释那个神秘的手机号码了,只有回国的人才需要国内的朋友帮着办一个电话卡,如果出入境记录和通话记录的时间全能对上,那这个谜团很快就能解开。
案件管辖权虽然在西郊分局,吴卓羲却同样兴奋不已:“韩调研员,您这次可又帮了我们公安部门大忙,出入境记录我来查,一有消息立即向您汇报。”
“什么汇报,说一声就行了。”
挂断电话,韩均再次回到餐厅,端起茶杯笑道:“李总,李太太,让二位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韩律师,你可是大忙人,在省里有兼职,在司法厅有职务,又要帮华盛瓷业等四家企业打反倾销官司,现在又帮学生破案,害得我有很多法律上的问题想咨询都不好意思开口。”
李再坤很谦和,很节俭,一点不像亿万富豪,生怕他那口音很重的普通话韩均听不懂,语速特别慢。
韩均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餐厅里的免费wifi,点开集团官网笑道:“李总,李太太,事实上这几天我已经注意到贵集团有‘走出去’的战略,海外投资有风险,是要谨慎啊。”
“所以才说要向你这位专业人士咨询嘛。”
李太太低头看了一眼网页,不失风趣地笑道:“韩律师,既然你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又是我们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那就给我们点专业意见。”
李再坤深以为然,满是期待地说:“这个收购案谈了一年多,要不是谭慧出事,要不是我们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可能早签了。韩律师,你是省法律顾问团专门负责涉外事务的顾问,今年的外销形势你是知道的,再像以前那样坐在家里等订单不行啊,企业想生存,必须走出去,必须有自己的品牌,必要有自己的销售尤其零售渠道。”
收购美国加州的一家服装连锁销售公司,以及该公司拥有的一个服装品牌,对于一直给国外服装公司和服装销售商代工的东华集团而言,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战略。毕竟他们的产业链很长,产品覆盖面很广,从内衣到睡衣,从睡衣到时装,从时装到西服,身上穿得除了鞋袜和皮带不生产之外其它全生产。
尤其在利润上,国外客户把价格压得非常低,如果有自己的品牌和销售渠道,那么东华集团的利润会呈倍增涨。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李总,李太太,几千万美元的跨国收购,别说在国内不多见,在国外也不多见,谨慎一些,从长计议,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要对被并购方所在国的外资准入制度、公司法律框架、税务体制、劳动法律制度、环保要求、外汇管制要求等与企业运营和收益密切相关的法律法规要做到详尽的调查和确认。
我认为最好聘请一个专业的国际化中介团队,比如投行、会计师、律师和评估师等等,同时集团内部也要培养、组建熟悉相关业务的团队,与中介机构紧密合作,确定交易细节。”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如果早认识他两年,也不会犹豫不决拖到今天,李再坤点头道:“这些我们都在做,前前后后去加州考察了不下十次,在美国请的那位田律师也很得力,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天就能签。不过在正式签约之前,韩律师你一定要帮我们把把关。”
律师对律师,韩均看着网页图片上那半张脸,欣然笑道:“没问题,就像李太太刚才说得一样,我是贵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不能光顾不问。”
“韩律师,你也有加州律师执照,有你把关我们放心。”
“应该的应该的,”韩均话锋一转,指着图片笑问道:“李总,这位穿西服的应该就是田律师吧,你们认识多久了?”
“对,就是他。”
李再坤对那位姓田的华人律师显然很信任,托着下巴笑道:“认识好几年了,我家老大的留学和移民就是他帮着办的,知道我们有并购意向,他一直很上心,好多信息都是他帮着收集的,这次并购的中介机构也是他帮着联系的。”
“他常回国吗?”
李太太接口道:“人家在美国有事业,哪能天天往国内跑,去年为了我们并购回来勤一点,以前极少回来。”
韩均不动声色地问:“他是江城人?”
“是啊,他和我家老李一样都在省纺织集团干过,后来出国留学上法学院,考律师执照,开律师事务所。有这层关系在,有什么事当然找他,他也没让我们失望过。”
几千万美元的收购,光律师费就能拿几十万,如果收购过程中有什么猫腻,那干完这一单他就可以提前退休了。并购案绕不过审计督察部,谭慧又去美国考察过,肯定发现了什么,或者二人就该并购案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不会搞得那么神秘,鬼鬼祟祟的单线联系。
他人在美国,韩均不想打草惊蛇,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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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冰释前嫌
韩律师一言九鼎,说帮东华集团正在进行的跨国并购把关,就要求把与并购有关的文件资料全部送到他在16楼的大办公室。
陆陆续续谈了一年多时间,集团商务部、法务部、国际贸易部、财务部和审计督察部都参与过,各种文件资料、谈判纪要和备忘录整理起来有几大箱,随着董事局主席李再坤一声令下,各部门连忙整理文件,让文员们络绎不绝地往他那儿送。
一起创业的童总感觉有些小题大做,跟进总裁办公室问道:“李总,韩律师真比小田厉害?”
如果政商关系处理不好,东华集团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
李再坤不仅很留意省里和市里的一举一动,而且和省属国有企业东江集团段总关系非同一般,对韩均非常了解,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不无感慨地说:“老童,律师和律师也有高下之分的,小田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就拿律师执照说吧,小田上得是加利福利亚的法学院,不是美国律师协会认证的法学院,考得是加利福利亚的律师执照,只能在加利福利亚的地方法院打官司,没资格代理联邦法院管辖的案子,更不能去其它州执业。”
童总还是头一次听说,喃喃地道:“原来小田上的学校不行。”
“半路出家能跟人家科班的比吗?”
李再坤给他递上根烟,接着道:“东江集团老段佩服他,敢把那么大的反倾销调查案子委托给他是有道理的。他和小田不一样,在美国不接离婚、遗产和刑事诉讼这些小案子,专门在华尔街告那些大集团大公司。
哪家公司股价跌了,让股民遭受损失,他就征召纽约和新泽西州的华人股民对上市公司发起集体诉讼。别看他年轻,起诉过的大集团大公司说出来吓死你,加拿大帝国银行、诺基亚、北电网络、壳牌石油都被他告过,而且胜诉率很高。”
东华集团也是上市公司,股价起伏不定,如果跌一次就被股民告一次,那集团运不运营了?
童总感觉很不可思议,一脸疑惑地说:“李总,我就不明白了,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美国股市也是股市,哪家公司敢保证自己的股价不跌。按照投资风险自负的原则,不应该为股民因为市场风险遭受的损失兜底啊。”
“说你老外你就老外了,美国证券法跟国内的不同,他们有保护投资者的理念。再说人家起诉的理由也不是股价下跌,而是没有准确及时全面的披露企业经营和财务信息,存在误导作假,损害到投资者利益。
只要证据确凿,一告一个准,你没看报纸吗,这几年赴美上市的那些国内企业,动不动就被美国律师提起集体诉讼。所以当时我们选择在国内上市,没去美国上市是对的,不然真不知道哪天稀里糊涂的就被告上了法庭。”
老板心有余悸,童总也感觉很庆幸,回头看了韩律师的办公室一眼,低声道:“李总,照你这么说他收费肯定很高。”
“这还用说!”
李再坤弹了弹烟灰,一脸严肃地说:“东江那个反倾销案子你知道的,四十万,美金!现在他回国了,一年顾问费六十万人民币,不用天天去东江上班,只要在签订重要合同前去把一下关。”
“那……那……那我们呢?”
“我们这是关系,不过也不能让他白帮忙,你那儿不是有直营店的白金卡嘛,挑一张额度十万的等会给他送去。”
东华集团旗下有六个服装厂,每年给美、日、韩等十几个国家的客户,代工上百批次的各种服装。有质量不过关被打回来的,有客户毁约积压的,有打样多下来,只能出口转内销。
以前低价批发给人家卖,后来算算不合算,干脆在市里开了六家直营店。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由于出口产品款式新颖,质量再不过关也比一般企业的好,东华集团在江城又有点名气,生意还不错。
额度十万的代金卡,成本也就两三万,不伤筋动骨,给人感觉又很大方,童总连连点头道:“行,我等会就去办。”
正如李再坤所说,韩均在美国的执业生涯有一大半时间都用在对付大公司大集团上,虽然从来没参与过跨国并购,但这些并购文件对他而言并非什么看不懂的天书。
看完一份又一份,专心致志,午饭都在办公室吃的,不知不觉一直看到下班时间。
要不是一条短信,或许会继续看下去,因为他发现这些文件并不全面,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遗漏了诸如“人力资源相关的财务风险”、“重组机会”、“员工保留问题”、“公司面对的潜在法规风险”等重要内容。
肯定有鬼,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没看完的文件,用箱子装上搬到车里打算回去再看。吴卓羲在短信里约的见面地点从来没去过,他按照导航提示,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里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紧邻体育馆的露天大排档前。
吴卓羲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点了一份水煮花生米,一份炒田螺和一堆烤串,看着他对面那张熟悉的面孔,韩均坐下笑道:“丁局,您也在。”
丁承友递上一瓶矿泉水,热情地笑道:“韩调研员,我一直想请你吃顿饭,你一直都不赏脸,所以一听说你和吴局要来这吃露天烧烤,我就跟来了。”
出入境记录和通话记录肯定对上了,不然吴卓羲绝不会把丁承友也约出来,韩均微微点了下头,拿起一根烤羊肉串问道:“吴局,丁局,您二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别您来您去搞这么客气好不好?”
丁承友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诚恳地说:“韩均,该出的气你已经出得差不多了,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真不能再纠缠下去,不但刘义朋、王思强和小周被你搞得提心吊胆,连你徒弟小姜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好做人,当着吴局面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怎么才能不用再这么横眉冷对下去。”
吴卓羲是真心想当这个和事老,点上根香烟道:“韩调研员,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不打不成交!打出来的交情才铁呢,我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才把丁局也约出来,才能跟你说这些。”
“你们多想了。”
韩均咬了一口烤得焦黄的肉串,边吃边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把王思强、周洪福他们怎么样。至于之后发生的一切,既不是针对他们,更不是针对丁局你。尤其服装批发市场凶杀案,我是身不由己,欠陈关司法局和几个乡镇那么大人情,不从丁局这儿找回点我没法做人啊。”
“爽快。”丁承友终于松下口气,举起矿泉水道:“以水代酒,我敬你,给你赔罪。”
“赔什么罪,都说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说正事。”
吴卓羲接过话茬,压低声音道:“韩调研员,那家伙的狐狸尾巴真被你抓住了,现在的问题是证据不足,人又不在国内,而且就算在国内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很棘手啊,我向局领导汇报了,他们让我和丁局先听听你的意见。”
韩均沉吟道:“人会回来的,现在所缺的就是证据。他不是那些笨贼,几乎没留下蛛丝马迹,你们想以故意杀人罪把他送上法庭很难,只能想其它办法。”
先把人控制住是最重要的,丁承友急切地问:“他真会回来?”
“东华集团有那么大一块肥肉等着他吃,他肯定会回来的,但回来之后呢?就凭通话记录和出入境记录能对上这个间接证据,你们最多只能羁押他一个月。他不是我,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别到时候弄巧成拙,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只要是涉外的案子都很敏感,丁承友倍感无奈地叹道:“如果测谎结果能作为证据就好了。”
吴卓羲若有所思地问:“韩调研员,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均放下竹签,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看了一天他帮东华集团牵线搭桥的跨国并购预案,发现里面存在很多问题,如果能查实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先以诈骗罪把他拿下,然后再想其它办法。”
丁承友又问道:“能不能查实?”
“丁局,这要看你们西郊分局有多大决心,舍得在这个案子上花多少经费。如果实在有困难,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把他暂时留在国内,不过要亲眼看到他的护照我才能确定。”
“百日会战,花钱如流水,经费真有些紧张,就算不紧张我们也没外汇。韩均,帮帮忙,帮我们想想另一个办法。”
见二人满是期待的看着他,韩均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我今天了解了一下,他在美国专门接国内投资移民之类的业务,过去五年的离境时间应该不会少于180天,这就意味着他没达到入籍条件,仍然是中国公民。也就意味着他回来之后,你们可以找一个理由限制他出境。如果理由不够充分,如果真像我所预料的一样他仍持中国护照,那我只能想方设法让他永远回不了美国。”
吴卓羲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在美国,律师是很难申请到绿卡的,因为美国律师太多了,多到很多律师都没饭吃,移民局不会给他居留权。我有理由相信,他肯定是通过其它方式申请到的绿卡,只要能查到他在申请过程中有违反美国法律的行为,那我们就能让美国海关拒绝他入境。”
“他不会去其他国家?”
“放心吧,如果这一切都成立,他只能老老实实回来,最多在香港滞留几天。”
这个案子太棘手,只能以他为主,丁承友凝重地说道:“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韩均沉思了片刻,抬头道:“让王思强别再查了,以免打草惊蛇,至于美国那边我会想办法,幸好认识几个人,不然真拿他没办法。”
第六十七章 “心灵鸡汤”
“快快快,快把门关好,它又要去洗手间了!”
“宝玉,我的拖鞋,谁让你叼我拖鞋的!”
承诺过就要兑现,韩均说不把工作往家带就不往家带,把东华集团并购资料先送到二楼律所,然后乘电梯上六楼,一进门赫然发现本应该饭菜飘香的家里已经乱了套。
一只黑白相间,长着一对长耳朵的小狗,摇摆着短小的尾巴,在客厅里横冲直撞,为所欲为。一会儿咬沙发,一会儿叼拖鞋,惹得白晓倩和姜怡阵阵尖叫。
“可卡,看上去品相不错。从哪儿搞的,打防疫了没有?”
韩均乐了,蹲下身来逗起小狗。姜怡显然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一把抱到怀里,让它添着自己的手笑道:“师傅,它是史宾格,不是可卡。”
“史宾格就史宾格吧,只要可爱,管它什么品种。”
白晓倩搂着抱枕吃吃笑道:“什么史宾格,它名字叫宝玉!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第六个成员,也是第二个雄性动物。”
“我是第一个?”
“难道不是吗?”白晓倩从姜怡手里抱过小家伙,往他手里一塞:“两位男士好好亲近亲近吧,以后要好好待它,要知道它可是老板娘绞尽脑汁为你准备的‘心灵鸡汤’,没事帮它梳梳毛,洗洗澡,带它去对面植物园遛遛弯,别整天光顾着跟死人打交道。”
张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问:“喜欢吗?”
问题肯定出在笔记本电脑的桌面上,如果不用一只可爱的小狗做背景,她肯定不会想到送这个礼物。
韩均是喜欢狗,但仅仅是喜欢而已,从未想过也从未养过宠物,考虑到这个特殊的礼物有另一层含义,她是真紧张、真担心他,韩均立马笑道:“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谁不喜欢,其实我早想养一只,就是一直没时间。”
“真的?”张琳将信将疑。
“真的,”为了证明真喜欢,他干脆抱高一点,让一点都不老实的小畜生添他脸。
心上人喜欢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张琳心里甜滋滋的,一边抚摸着小家伙的头,一边解释道:“中午去我们学院高教授家抱的,人家不但不要钱,反而送了好几袋狗粮,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它血统很纯的,高教授回国时为了把它父母带回来,费了老大劲。”
把狗从国外带回来是挺麻烦的,要先去有资质的宠物医院接种狂犬病疫苗,办理狂犬病免疫证书。要提前7天向美国农业部动植物卫生检验局的宠物移民中心申请并接受出口检疫。
入境时更麻烦,在美国官方证明原件齐备的情况下,要接受现场检疫,然后要将宠物交付指定的动植物隔离场圃,接受隔离检疫。如果入境宠物数量多于一只,还要被作为进境活动物进行检疫,要补办《进境动植物检疫许可证》。
“那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韩均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小畜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是我在东华集团担任常年法律顾问的酬劳,可以去他们旗下的六家直营店消费,有时间去逛逛,买些蚕丝被、真丝睡衣之类的给人家当回礼。”
张琳好奇地问:“可以打折?”
“这是代金卡,不是打折卡,十万额度,店里商品随便买,就是不找零,不折现。”
可以不花钱去东华集团的直营店买衣服,这样的好事白晓倩岂能错过,凑到张琳身边一脸坏笑地说:“十万的代金卡,韩律师,您腐化得也太快了。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我也要****,帮你分担点罪恶。”
姜怡撅着小嘴嘀咕道:“这太不公平,都是去卧底,凭什么您有我没有?”
韩均几乎可以断定东华集团并购案有问题,收这张价值十万的代金卡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若无其事地笑:“这不是什么受贿,跟**扯不边儿,可以说是我的劳动所得,想要买什么衣服尽管去挑,十万块钱刷完了他们还得给我送。”
“为什么?”
“因为我的付出远不止十万人民币,今天真正给他们干了一天活,并且接下来几天要加班,以每小时400美元计算,东华集团至少要给我支付5万美元。如果把潜在的效益算上,他们还要在后面加个零。”
“师傅,您太厉害了!”
姜怡恭维了一句,旋即搂着持卡人的胳膊,用近乎撒娇的语气哀求道:“师娘,您和白姐逛直营店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我不贪心的,就想帮我爸和我妈买两床蚕丝被,买两套像样的真丝内衣。”
不等张琳开口,白晓倩就笑骂道:“生姜,拿你师傅的钱孝敬你爸你妈,这种事你居然干得出来!”
“我这不是没钱嘛,要是有你那么有钱,我才不占师傅便宜呢。”
“晓倩,别总欺负生姜。”
张琳把卡随手放到一边,一边催韩均去洗手准备吃饭,一边笑道:“你也不想想她多不容易啊,老家在东北,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江城工作,公安局作息时间又不正常,年都没能回家过,多可伶啊。”
姜怡点点头,一脸可怜兮兮地确认道:“是啊,我无依无靠,真的很可伶。”
白晓倩扑哧一笑道:“装,你就给我装,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韩均很喜欢这种嬉笑打骂的氛围,把一个劲儿咬他裤子的小畜生踢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生姜,回来前跟刑侦局吴卓羲和你们丁局碰了面,鉴于谭慧案的案情比较复杂,你们丁局同意把案子移交给刑侦局。你对情况很熟悉,吴卓羲想把你借调过去,丁承友也同意了,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意思。”
姜怡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把我借调到刑侦局?”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的妈呀,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还有机会去刑侦局!”
她在西郊分局的处境很尴尬,白晓倩意识到韩均肯定与丁承友和刑侦局吴卓羲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禁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先借调,然后再找个机会顺理成章的把档案关系调过去。生姜,别辜负了你师傅的一番良苦用心。”
虽然都在江城,虽然离得并不远,但一个普通民警想从分局调到市局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姜怡反应过来,扑闪着大眼睛问:“师傅,是真的吗?”
“差不多,不过只是调动,想升职晋衔那还要靠你自己。”
姜怡欣喜若狂,像假小子般地立正敬礼道:“报告韩警监,到新的单位后我一定努力工作,好好表现,决不给您丢脸。”
韩均推开她的手,装出一副老气横秋地样子说:“姜怡同志,工作重要,个人问题同样重要,我们虽然一直把你当孩子看,但你已经不再是孩子。23岁,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你父母不在江城,作为师傅我不能不管不问,该交男朋友就交男朋友,该去约会就去约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晓倩幸灾乐祸地笑道:“是啊,不早点把你打发走,这个家经不起你祸害。”
张琳更是挽着她胳膊笑问道:“生姜,有没有合适的,跟我们说说,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姜怡羞得面红耳赤,连连摇头道:“没有,真没有!”
小萍把做好的菜放到桌上,一脸疑惑地问:“不可能吧,难道在大学没谈过。”
不跟她们说清楚晚上别想安生,姜怡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上的警校,不是普通高校,男女生比例7比1,都是好朋友好哥们儿,跟谁谈都不合适,而且管得严。到分局报到后领导介绍过几个,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谈不到一块去。”
“你完了。”
白晓倩抱着双臂,咯咯笑道:“只要是女孩子都会有恋-父情节,你跟你师傅相处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地拿你师傅做参照。天底下就一个韩均,不会有第二个,除非你想跟你师娘争,否则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心仪的男人。”
躺着中枪,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笑道:“白晓倩,别光顾着说生姜,也不想想你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女光棍儿。我已经是有女朋友有家的人了,不可能再给你当挡箭牌,回头一定要跟你爸你妈念叨念叨,不能让你拖来拖去拖成大龄剩女。”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韩均伸出手臂,轻搂着张琳的小蛮腰,一脸坏笑地说:“为了能过上幸福的二人生活,我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想方设法把你们一个个全打发掉。”
张琳心里甜滋滋的,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他怀里娇笑道:“惹不起难道躲不起,如果你们赖着不走,那我们走。今天回来看到一个楼盘真的很不错,我们又不是负担不起,完全可以买一套搬进去过二人生活。”
白晓倩岂能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开玩笑,肆无忌惮地笑道:“搬吧,都搬走,等你们都搬走了我就当二房东,一套留着我、生姜和小萍住,一套挂到网上出租,一到饭点还去你们那儿白吃白喝。”
姜怡没她这么生猛,楚楚可怜地问:“师傅,师娘,你们真不要我,真不管我了?”
韩均轻叹了一口气,循循善诱地说:“不是不要你不管你,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拖下去。小萍名花有主,没什么好担心的。白主任雄心万丈,要做律政女强人,男人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你和她俩不一样,可不能再耽误,没合适的让你师娘帮着介绍介绍,科大那么多研究生我就不信你一个都看不上。”
第六十八章 “特大跨国诈骗案”
吃完晚饭,韩均把姜怡叫到二楼律所,关上门透露已经掌握的所有线索。
“……根据最高法、最高检《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題的解释》,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上的,就应当分别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的‘数额较大’、‘数额巨大’和‘数额特别巨大’,而东华集团并购案总标的折合人民币竟高达五亿六千两百万元!
换言之,我们正在调查的不仅是一宗凶杀案,还有可能是一起特大跨国诈骗案。案件现在虽然移交给了市局刑侦局,但丁承友和吴卓羲说美国那边的情况一旦查实,诈骗金额这么大,又是涉外案件,按规定要上报省厅。或许用不了多久,省厅刑侦局和经侦局都会介入。”
一起凶杀案引出了一起跨国诈骗案,案中有案,姜怡听得目瞪口呆。
韩均翻看着东华集团并购预案,接着说道:“不管案件管辖权最终落到哪一级办案部门手里,接下来的调查取证工作都会始终以我们为主。我给加州那边的朋友打过电话,他们会从侧面调查对被并购方的底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姓田的底细也在摸,他住在旧金山港湾区,那边华人非常多,我让韩老头给那边的几个社团打过招呼,应该不是很难查。”
他堂爷爷的身份,姜怡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
那些历史悠久的华人商会,表面上是合法的商业组织,是商业共同体,是扶助新移民的慈善机构,甚至是提供贷款的公司。实际上却是唐人街最大的“堂口”,是那些帮派的智囊。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随着当地警方的打压,渐渐式微、渐渐洗白、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罢了。
作为那些商会的法律顾问,他堂爷爷可以称之为纽约唐人街那些帮派智囊的智囊,虽然影响力大不如以前,帮着查一个华人律师的底细还是没问题的。
姜怡一边消化着他刚才说的这番话,一边低声问:“师傅,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查?”
“正式签约之前,我依然是东华集团常年法律顾问,会每天按时去集团总部上班,只有这样才能实时掌握并购进展。你也一样,继续去审计督察部实习,从侧面调查谭慧与我那位美国同行到底是合作还是其它什么关系,只有搞清楚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才能找到他痛下杀手的动机。”
“不要去刑侦局报到?”
“不用了,有什么事吴卓羲会给你打电话,王思强和周洪福也不会再去骚扰你。”
一个安全事故,一个嫌疑人在最后关头投案自首,一个被陈关警方并案调查,现在这个案子的管辖权又到了刑侦局手里,姜怡自言自语地说道:“师傅,您说我们查的这几个案子怎么都这么巧呢!重案队做了那么多前期工作,承受那么大压力,到头来全要靠边站,不是批评就是要他们总结,立功受奖却从来没他们的份儿。”
仔细想想王思强是挺倒霉的,韩均抬头笑道:“把案子破了才是第一位的,至于立功受奖,我不也没份儿吗。”
姜怡摇摇头,凝重地说:“师傅,您跟他们不一样,您不在乎他们在乎。他们工资就那么点,工作又那么危险,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一年到头最多能休半个月假,老婆孩子根本顾不上,如果连点荣誉都没有,让不让人寒心?”
“你很同情他们?”
姜怡深吸了一口气,哽咽地说:“我是警察,我们全家都是警察,与其说同情他们,不如说是同情我自己。再说我在重案队虽然没呆几天,但他们对我真的非常好。”
人是感情动物,尤其多愁善感的女人,即将调到一个新单位,韩均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想了想之后笑道:“既然舍不得他们,舍不得离开重案队,那就在临别前给他们送上一份礼物。我帮你跟吴卓羲说说,让王思强和周洪福继续参与调查,省得你总感觉愧对他们。”
这可是“特大跨国诈骗案”,只要能顺利告破,参与侦查的人员几乎都能立功受奖,姜怡欣喜若狂,紧抓住他手道:“师傅,您真是我的好师傅,不管吴局同不同意,我都要先替他们谢谢您。”
“拉拉扯扯像什么,被你师娘看见肯定不高兴。”
姜怡俏脸一红,撅着小嘴道:“我是您徒弟,拉一下手怎么了,师娘才不会不高兴呢,她脾气那么好。”
韩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生姜,你是我徒弟,同时也是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我现在真有些后悔那会儿死拉硬扯的做你师傅,毕竟国内不是国外,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我脸皮厚无所谓,甚至很喜欢和漂亮女孩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很享受你喊我师傅的那种感觉,但这么下去很可能会给你带来一系列困扰。”
整天出双入对,知道的是师徒关系,不知道的指不定怎么想呢。
不知道是不是白晓倩说得那种恋-父情节,姜怡对他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像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几分担心、几分羞于出口似地一般轻声道:“可是……可是……可是分局从来没人说过什么闲话,重案队更没有,连玩笑都很少开。”
“那是因为他们非常了解我,知道我身边有张琳和白晓倩,甚至误认为收你这个徒弟是我报复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不会往男男女女方面想。换一个新环境就不一样了,除了吴卓羲谁知道我们之间的真正关系。”
她像个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女生,泪水夺眶突然而出,顺着精致的脸颊潸潸而流,梨花带雨地抽泣道:“吃饭前我就感觉不对劲,原来您……原来您真后悔、真烦我这个总让您花钱的徒弟,师傅,我真不贪钱,更不贪慕虚荣,不然我也不会干警察,就是……就是……就是看白晓倩总占您便宜就忍不住跟她争。”
怎么说哭就哭了,韩均急忙抽出一张纸巾,慢声细语地哄道:“你个丫头你想什么呢,我没后悔,更不会烦你,你师娘也不会。至于钱,钱算什么,真要是为钱我也不会回国,我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要有个心理准备。并且你确实老大不小了,应该谈谈恋爱,交交男朋友。”
“真的?”
“我骗做什么?”
韩均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交过不下于50个女友。不恋爱几次,不失恋几次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青春是做什么的,就是用来挥霍的,不挥霍个多姿多彩点,你会后悔一辈子。”
姜怡被逗乐了,扑哧一笑道:“您都说国内不是国外,哪您这样教徒弟的。”
“爱情无国界,国内国外都一样。这么下去不行,回头一定要给你找个情感导师,把你从黑暗的深渊里拯救出来,让你张开双臂去迎接阳光灿烂的美好生活。”
看着他那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姜怡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别费那个劲儿了,我感觉您就是最好的情感导师。”
“不行的。”
韩均摇摇头,假作严肃地说:“我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我知道这种情感辅导很可能会产生移情效应。我是你师傅,你真要是移情到我身上,万一我又把持不住,那不仅对不起你师娘,而且还是乱-伦,太可怕了,这种玩笑不能开。”
“师傅,别这么自恋好不好,说出来怕伤您自尊,其实像您这样的大叔对我真没什么吸引力。”姜怡笑得花枝乱颤,刹那间风情万种。
“大叔,我有这么老吗?”韩均用极其夸张的语气问。
“真的,在小女生眼里您就是大叔,也就是师娘和白晓倩对您感兴趣。”
韩均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突然跳起来,跑到门边用玻璃门当镜子,一边摸着脸,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生姜,这一说真提醒了我,过去四年里,居然没交过23岁以下的女友。审美观没问题,人也没老,可能是穿得太老气了。明天要换个发型,再买几身很休闲很运动的衣服,我可不想再被小姑娘当成大叔。”
姜怡看着玻璃门吃吃笑道:“师傅,别总想着骗小姑娘,别这么花心好不好?”
“我没想过骗小姑娘,但非常在意小姑娘对我的看法。”
“小姑娘对你的看法很重要吗?师傅,你不但有师娘,还有白晓倩那个眼巴巴等着你俩散的候补委员,不能见异思迁,不能对不起她们。”
韩均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回头道:“什么候补委员,别跟我扯白晓倩,且不说我跟你师娘不会散,就算散了也不会跟她滚床单,这是原则。九点了,明天还要准时去东华集团上班,回去休息吧。”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姜怡可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边帮着收拾并购资料,一边坏笑着道:“师傅,我知道您是情场高手,可您和师娘发展得也太快了。才认识两天,才一起吃过两顿饭,你们就……就……就好上了。”
“我们一见钟情行不行?”
韩均反问了一句,振振有词地说:“况且我们跟你不一样,都奔三十的人啦,工作又都很忙,没那么多时间卿卿我我,只有速战速决。想不通上去看《罗马假日》,我就是那个记者,你师娘就是那个公主,生活这个导演又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大结局。代入进去,多看几遍,看懂了你就想通了。”
第六十九章 浮出水面
“宝玉”很可爱,也很讨厌。
逮什么咬什么,一不留神就会把家里搞得一片狼藉。最可恶的是随地大小便,这儿一泡尿,那儿一堆屎,女士们唯恐避之不及,打扫卫生这种恶心事只能由韩均动手。
同时又特别粘人,折腾累了就往人脚下一趴,你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不理睬它时甚至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洗澡,梳毛,遛弯,去宠物店美容、驱虫、打防疫针……占用很多时间,张琳的良苦用心没白费,用一只既讨厌又可爱的小畜生就把韩大律师搞得焦头烂额,以至于白天都舍不得把它单独关在家里,只能带上它及它的狗粮和玩具去东华集团上班。
“宝玉,老实点!”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小畜生很色,一看见漂亮女孩就摇着尾巴上去添人家脚,韩均顺手拿起狗链警告了一下,或许真被拴怕了,它立马灰溜溜的跑回角落里,继续啃它的漏食球。
“宝玉真乖。”参与过并购谈判的财务总监乐了,蹲下身去摸了下它的头,才拉开椅子坐到办公桌前。
作为东华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韩均很专业也很敬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清单道:“刘小姐,我发现前期的尽职调查不是很全面,尤其‘人力资源相关的财务风险’、‘重组机会’、‘员工保留问题’和‘公司面对的潜在法规风险’等重要事项非常模糊,我建议你尽快与田律师及中介方联系,请他们补充这方面的内容。”
那次尽职调查是由审计督察部牵头的,财务部只是配合,况且让她们这帮中国的财务人员去调查美国公司也很难调查出什么,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一切几乎都以田律师帮着联系的中介方为主。
想到谭慧出事之后,审计督察部一团乱麻,这种打电话联系的事又不能去找老板娘,刘总监只能答应道:“没问题,我这就去给田律师发邮件。”
韩均并不担心这会引起那位美国同行的警觉,毕竟天高皇帝远,他不管怎么自说自话都没问题,于是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问道:“刘总监,我在oa上注意到茧丝绸集团与日本、美国和法国的四十多个客户有合约,交割期大多在11月初至明年1月底,如果该并购案的股权出让方能接受银行承兑,那我们是不是能把这个时间差利用起来,尽可能为集团节约财务成本?”
九千多万美元的现金收购,折合人民币高达五亿多。开承兑汇票,拖几个月支付,就算按活期利率算,也可以替集团节约二十多万元。
刘总监反应过来,嫣然一笑道:“韩律师,关键是对方会不会接受这个条件。”
“谈谈嘛,不谈怎么知道对方会不会接受?”
韩均紧盯着她的双眼,又补充道:“在并购这一问题上,李总给了我足够权限,作为集团常年法律顾问,我认为我有责任有义务为集团争取最大利益。”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与田律师沟通。”
“接下来的谈判以你为主,一切就看你的了。”
付款环节非常重要,在不能打草惊蛇的前提下,韩均只有想方设法给那个美国同行设置障碍。打发走一肚子不快的财务总监,他若无其事的走出来,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韩律师,我正想去找你呢,坐,快请坐。”
李再坤一如既往的热情,知道他不抽烟不喝茶,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找起速溶咖啡。
“李总,别忙了,刚吃完午饭,什么都不想喝。”
“那我们就说正事。”
李再坤从桌上拿起一份传真,兴奋不已地笑道:“刚收的,cfius(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于美国时间昨天下午三点,正式批准了我们的并购案。国内国外整整审查了一年,真不容易啊!”
根据美国财政部的调查委员会规定,任何针对美国国内企业的重大外资收购,都可以被看做是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cfius的并购批准可以说是外国资本接管美国企业之前的一个重要关卡。
韩均接过通知函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是不容易,不过在我看来一项海外并购交易的交割,只是交易成功的第一步。企业一旦迈出国门,还将面临全方位的生存考验,只有具备较高运营管理及抗风险能力的投资者,才能幸存并得到投资回报。”
过去20年里,全球大型企业兼并案中取得预期效果的比例低于50%。具体到中国,海外投资不成功例子的更多。比如目标公司失控、合资纠纷、劳资纠纷甚至暴力冲突,这些均已被以往的真实案例反复验证过。
李再坤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深以为然地说道:“是啊,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九千多万美元投资不是小数字,真要是经营不善,必然会拖累整个集团。”
“所以说一项成功的海外并购,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统一,而不是仅仅由一放的购买力决定的。”
韩均顿了顿,接着道:“李总,‘天时’和‘地利’您都占了,现在所欠缺的就是‘人和’,我感觉交割细节应该作一些调整。比如签约仪式,最好放在国内进行,一是可以借这个利好消息消除谭慧案带来的不良影响,提振股民对茧丝绸集团的信心。
二来可以借这个机会组织被并购方的管理层和优秀雇员来集团总部看一看。我们的产业链这么长,实力如此雄厚,不是那些搞资本运作的皮包公司。请他们来参观一下,不仅能安定人心,同时能让他们对集团多多少少产生一点归属感。”
花近亿美元收购的不仅仅是股权、门店和品牌,还有宝贵的人力资源。李再坤岂让那些经验丰富的管理层和优秀雇员流失掉,毫不犹豫地同意道:“韩律师,你这个提议好,哪怕额外费用由我们承担,都要把签约仪式放在国内,而不是美国。”
把钱和人都控制住,剩下的事就好办。
不出韩均所料,尽管东华集团提出这样或那样的条件,对并购细节作出了好几次调整,对方为了顺利并购最终还是作出了妥协。
有明确的调查方向,吴卓羲、王思强和姜怡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突破性发现,随着调查的深入,随着签约仪式的临近,谭慧被杀案的真相也随之而渐渐浮出了水面。
9月26日下午5点,韩均像往常一样带着“宝玉”下班,车刚拐上中山路主干道,一辆熟悉的黑色帕萨特轿车就打着双闪超到前面,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跟着走,一直跟到紧邻平安公园的市委招待所。
吴卓羲钻出轿车道:“韩调研员,就等你了。”
韩均锁好车门,飞快地环顾下四周,不动声色地问:“王思强和生姜呢?”
“在里面,丁局也在。”
“都有哪些人。”
吴卓羲一边陪着他往会议室走去,一边低声道:“彭厅长非常重视,亲自来了。除了彭厅长和我们陈局、古局之外,还有省厅刑侦局、经侦局和国际合作局的领导。估计会开完之后,我这个专案组长也该让贤了。”
韩均摸着鼻子问:“搞这么劳师动众,有这个必要吗?”
“谁让我们拿不出过硬证据,想让你那位美国同行认罪,只能采用你那套方案。而采用你那套方案,又必须和省高检、省高法沟通,甚至要获得最高检和最高法的默许,没有省厅支持我们根本干不成事。”
“也只能这样了。”
电梯口和走道里站着好几个人,不用问就知道是刑侦局的便衣,韩均跟着吴卓羲走进会议室,只见在省法律顾问团成立仪式上曾见过一面的省人民政府副省长、省公安厅党委书记、厅长彭向远,正和一位五十多岁的领导在低声交谈。
在去重案队调研时曾见过一面的市局古副局长坐在那位领导身边,看样子他应该是江城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陈斌。
“韩律师,我们又见面了。”
彭厅长很热情,一看见他便打起招呼,都没穿警服,韩均也不用敬礼,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迎上去笑道:“彭厅长好,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似乎为了给他树立威信,彭向远紧握着他手,抑扬顿挫地说:“韩律师,你可是省里从海外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不仅为我省的经济建设作出了杰出贡献,还帮我们公安系统破了好几起命案,想不记得都不行啊!前天在省长办公会上,余省长和康副省长还提过你,说当时就应该把你安排到我们公安厅。”
陈斌不仅是江城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还是省公安厅党委成员,与彭厅长说话比较随意,插进来打趣道:“彭厅长,您可不能挖我们墙角。韩律师不但是省法律顾问团成员,也是我们市局的政风行风、警风警纪监督员,就算愿意调到公安系统,也应该是我们市局而不是省厅。”
师傅真厉害,认识这么多大领导。
姜怡激动不已,恨不得掏出手机给他们来几张合影。
王思强则五味杂陈,不知道将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跟省厅和市局领导谈笑风生的“假洋鬼子”。要不是他帮忙,别说他王思强没资格走进这间会议室,恐怕连丁局都会被排除在外。
“刑侦局韦乐山,韩律师,认识您荣幸。”
“经侦局郑元,韩律师,久仰大名。”
……
简单介绍完,主持会议的市公安局局长陈斌宣布进入正题,从西郊分局王思强开始,一个接一个汇报案情。
姜怡排在第三个,面对这么多平时只能从电视新闻里见到的省厅和市局领导,紧张得差点说不出话。彭厅长开了几句“名师出高徒”的玩笑,她才放松了许多。
“谭慧这个人很要强,她之所以和前夫结婚,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留在江城考虑,在同审计督察部同事的闲谈中她自己不止一次承认过。她对现状不是很满意,因为和她一起进入东华集团的人,包括那些外语没她好的,有好几个都被分到国际贸易部。
东华集团作为一家外向型企业,对出口贸易非常重视,只要能为集团拿到订单,提成从来不会打折扣,连那些从事电子商务的新人,年薪加提成都不低于60万,集团甚至想方设法帮他们合理避税。”
姜怡下意识看了师傅一眼,继续汇报道:“之所以不让她去国际贸易部,并非因为她能力不行、英语不好,而是因为董事局主席李再坤先生的夫人莫欣对她非常信任。都在审计督察部上班,一个担任主管一个担任副主管,配合得非常默契,私交也非常好,经常一起出去做美容,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唯独忘了给她加薪。
她的年薪不仅没国际贸易部那些同事多,连财务部的注册会计师都不如,或许在东华集团的管理层眼里,她们这些并没有给集团创造效益的财务审计人员,就应该拿相对较低的薪水。”
经侦局郑局长冷不丁问了句:“内外勾结?”
“是的。”
姜怡重重点了下头,用肯定的语气确认道:“她薪水和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扮演着整个并购案中最核心的角色,从调查中介机构的资质,到后来去美国的尽职调查,几乎都是由她这个审计督察部副主管牵头的,也就是说嫌疑人想成功交易必须先过她这一关。
王队的发现,给我和我师傅提了醒。这么大金额的交易,光凭一个美国律师和一个审计督察部副主管是不可能完成的。从那个更高层的内鬼进入我们视线,所有疑团几乎都解开了,很典型的内外勾结,之所以杀人灭口,是因为担心她立场不够坚定,让整个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刑侦局韦局长脱口而出道:“那辆车?”
“我们是这么推测的,不然没法解释老板娘刚送她一辆车,没开几天她就被杀了。并且据审计督察部同事透露,她被杀前的一段时间,莫欣似乎意识到给她的待遇太低,说找到合适的副主管人选就调她去国际贸易部,或者把她派到美国去担任被并购公司的财务总监。”
第七十章 一锅夹生饭
吴卓羲排在第四个,他并没有直接汇报,而是先放了一段监听录音。
看着各位领导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关掉录音简明扼要地汇报道:“西郊分局重案队在韩调研员提醒下,通过嫌疑人去年回国时的酒店入住记录展开调查。可惜酒店监控只保存两个月,没能掌握到第一手情况。不过嫌疑人出手阔绰,可能在美国呆久了又有给小费的习惯,给酒店服务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酒店服务生没见过他与被害人接触,但清楚的记得有一个五十多岁男子曾去找过他。由于刚才录音中的这个内鬼体型较胖,嘴角边又有一颗黑痣,在王思强同志拿出的二十多张集团高管人员照片中,一眼就认出来了。”
刚才那段录音很有意思,从他们的通话中可以确认,为了维持这个跨国并购骗局,内鬼和嫌疑人几乎倾家荡产,甚至因为后续费用发生了争执。
彭厅长和陈局长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快到饭点了,跃建同志,请你带同志们去下面餐厅吃点饭,我们和韩律师商量一下随后就到。”
古副局长立马起身道:“是!”
听完案情汇报,领导们要开小会,要决定案件最终管辖权,丁承友不等古副局长开口,就招呼王思强、姜怡走出了会议室。吴卓羲自认为没留在这里的资格,也放下手中的纸笔跟了出去。
门被最后出去的省厅刑侦局领导顺手带上,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剩彭厅长、陈局长和韩均三个人。
陈局长不无感慨地叹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李再坤打死都不会相信,同他一起打江山的元老居然会吃里扒外,要么不下手,一下手就是近亿美元。”
“陈局,这也是有原因的。”
韩均合上笔记本电脑,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一般公司上市,很多高管都能跟着一夜暴富。东华集团茧丝绸业务打包上市,获益得只有以李再坤为首的家族成员,没有血缘关系的几乎都没沾到光,不管是不是元老。
内鬼这个人呢,又特别好赌,据刑侦局调查,因为聚众赌博被公安部门处理过不下十次,曾经有一次还挪用过公款。从这个角度上看,李再坤对他也算不错,虽然没委以重任,但也没把他扫地出门。”
“可他还心怀不满。”
彭厅长轻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韩律师,在你的大力协助下,事实基本上搞清楚了,至少诈骗这一条他们跑不掉。陈斌同志,鉴于案情比较复杂,涉及到中美两个国家,在取证和法律条款适用上存在很多困难。
我认为最好成立两个专案组,一个以江城市局为主,负责接下来的抓捕及国内取证。一个以省厅为主,负责与高检、高法及美国司法机构协调,负责国外取证及相关法律条款的适用。我们双管齐下,争取把它办成铁案。”
省厅吃相不算很难看,至少给江城市局留了一半,陈斌岂能不答应:“彭厅长考虑的很周密,这样安排最好,我没意见。”
“韩律师,你的意见呢?”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彭厅长,这是你们公安系统的内部事务,我能有什么意见。”
彭厅长紧盯着他双眼,一脸认真地说道:“小韩,这里没外人我托大叫你一声小韩。情况我都了解,这个案子要是没有你的协助,根本无法取得这些突破性进展,并且接下来的行动还要以你为主,你的意见非常重要。”
“正如陈局所说,您考虑得很周密,我没意见。”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上看,抓捕嫌疑人不成问题,关键是抓捕之后以什么罪名移交检察院起诉。由于涉及两个国家,案件管辖权太模糊,没有现成的法律条款可以套,许多证据法庭不敢轻易采信,认定其诈骗都很勉强,更不用说证据更不足的故意杀人罪了。
彭厅长权衡了一番,接着说道:“小韩,你提出的辩诉交易很敏感,以前铁路运输法院曾试用这种方式审结过一个案子,后来被上级机关叫停了。所以收网之后我们要做工作,你也要帮着做工作,不能煮成一锅夹生饭,让本应该真相大白的一起命案变成悬案。”
这可把韩均给难住了:“彭厅长,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在司法厅挂了个名,这个工作您让我怎么做?”
“我说得是省里,田书记、余省长,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彭厅长顿了顿,又强调道:“小韩,你是专业人士,同样的一件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和从我们嘴里说出来效果肯定不同。况且你对这个案子最了解,你的话有说服力。”
韩均可不想因为一宗案子卷入国内的司法实践,沉吟道:“彭厅长,陈局长,我们可不可以迂回一下,借鉴引渡赖c星的先例,跟上级机关说清楚,这个案子很麻烦,如果坚持适用死刑,那会带来一系列外交纠纷。如果签约仪式在国外举行,甚至连抓捕的机会都没有,就算美国司法部愿意协助,最终结果还是一样,甚至比我们预想的更糟糕。”
这样的跨国诈骗案,省公安厅很想与美国司法机关来一次完美的合作,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
两国法律的差异决定了实践中会出现一系列问题,真要是现在通报,美国执法机构会由于大部分欺诈行为发生在美国,拥有无可争议的管辖权,只要证据足够充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起诉嫌疑人。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会通过辩诉交易很快结案,让嫌疑人在美国大牢蹲几年再遣返。国家信誉比什么都重要,像这样的案件在通报时不可能有什么隐瞒,考虑到嫌疑人在中国还涉嫌杀人,遣返回中国后有可能被判死刑,又会陷入两难境地,最后只有把他扔进到移民局的监狱里不管不问。
这个结果彭厅长显然不想看到,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小韩,给我交个底,你有几分把握能让他认罪?”
“想方设法把老婆孩子弄到美国,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至少对家人不是。只要承诺不判他死刑,我想应该有七八分把握。”
用老婆孩子要挟嫌疑人认罪,韩均打心眼里不想这么干,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承兑汇票交割和信用证支付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完全可以往金融诈骗上套,让他知道就算不认罪一样有可能被判死刑。”
陈斌点头道:“彭厅长,这是一条思路。况且内鬼对杀人灭口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只要动作够快,不让他们有机会串通,以内鬼为突破口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不等彭厅长开口,韩均便摇头苦笑道:“陈局长,别忘了他跟我是同行,甚至比我更厉害,有国内律师执照。他既然敢杀人,就不会给内鬼指证他的机会,事实上他也确实没留下多少证据。”
“小韩说得对,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内鬼身上。他身份那么敏感,在美国有那么多客户和朋友,光凭口供和间接证据定罪,鬼知道会引起多大争议。如果让美国那些**政客知道了,说不准又会被炒作成什么人-权事件,我们必须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那我们该怎么办?”
彭厅长再次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道:“先想方设法把诈骗办成铁案,至于故意杀人,我们努力争取。我想上级机关应该能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跟小韩说得一样,总会拿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涉及到命案,涉及到金额如此巨大的跨国诈骗,夹生饭也要吃。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研究了半天,最终拿出了一套方案和一套备用方案。谈完正事,彭厅长半开玩笑地问:“小韩,你破案有一手,有没有兴趣调到公安厅来?”
“彭厅长,您知道的,对我来说调公安厅和在司法厅一个样。因为不管调哪儿严主任都不会放过我,只要他一个电话,我就要随叫随到。”
“两个月破四起命案,公安部刑侦专家也不一定能做到。小韩,我真希望你能调到省厅刑侦局,专门帮我们调查那些积案。”
“应该是四起半!”
陈斌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彭厅长,您有所不知,韩律师前段时间在西郊殡仪馆无意中发现一具坠亡尸体死因可疑,给我们市局提了个醒,不查不知道,一查果然有问题,两个嫌疑人已经落网了,并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是吗?”
“是啊,他这双利眼,连我们市局经验最丰富的法医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些天光顾着调查东华集团并购案,韩均真不知道坠亡案已经破了,好奇地问:“陈局,那两个嫌疑人为什么杀人?”
令他和彭厅长倍感意外的是,陈局长居然摇头道:“韩律师,实不相瞒,吴卓羲跟我说了又说,求了又求,具体案情不能跟你透露。但我可以保证,我们既不会放过坏人,更不会冤枉好人。”
联想到那两个嫌疑人的衣着,联想到被害人生前是承包工程的,韩均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不禁叹道:“我想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死者推下楼了。这个吴卓羲,我心理承受能力没他想的那么不堪。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道真比知道好。”
彭厅长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问:“陈局长,小韩,你们二位到底打得什么哑谜?”
“被害人是个包工头,两个嫌疑人是从农村出来的小包工头,他恶意拖欠人家两百多万工程款,一拖就是几年,把人家搞得倾家荡产。据说嫌疑人交代,是双方发生争执在推搡中无意把他推下楼的,毕竟人死了钱一样要不回去,对他们同样没好处。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致人死亡,就看法庭采不采信他们的口供了。”
嫌疑人要是被判死刑,他一定会非常内疚,彭厅长拍了拍他肩膀,劝慰道:“小韩,同情归同情,法律是法律。你没做错什么,毕竟那个被害人不管有多坏也罪不至死,他们既然做了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肯定会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彭厅长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问题是没有如果,而且就算有如果有选择,我相信你也不会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十一章 签字仪式
十月一日,国庆节。
为了庆祝伟大祖国的生日,为了预祝收购成功,东华集团董事局主席李再坤特别要求旗下酒店多插几面国旗。酒店门口那一排旗杆上,除了国旗和集团旗帜之外还升起一面星条旗。似乎想以此告诉路人,东华集团从今天开始就国际化了,已成为一家名副其实的跨国公司。
被并购方总裁、被并购方第一大股东、被并购方管理层、优秀雇员代表以及由律师、会计师组成的中介方,林林总总四十多人,昨天晚上就搭乘飞机赶到了江城,并全部下榻在总部楼下的东华大酒店。
签约仪式定在上午九点,李再坤等集团高层八点钟就来到宴会厅,听着工作人员播放的轻音乐,心情格外激动。
负责行政事务的王总最忙,要在酒店大堂门口接待前来观礼的领导和各界嘉宾。把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区委书记送上楼,又迎来市政协的领导,接待好市政协领导,市工商联的朋友又到了。
高朋满座,忙得不亦乐乎。
他擦了擦汗,正准备找个镜子照照看领带有没有歪,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在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眼镜的客人带领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哪位老总请的客人,王总热情无比地招呼问:“请问几位是?”
吴卓羲非常潇洒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在他眼前晃了晃,边往里面走边笑问道:“韩律师请我们过来,有问题吗?”
韩律师可是李总的红人,王总不敢怠慢:“原来是韩律师的客人,请请请,里面请。”
“仪式开始了吗?”
“没呢,九点才开始。”
“没迟到就好,您忙您的,别管我们了。”
四个不速之客刚走进电梯,三个风格各异,长得都很漂亮的女士又迎面而来,不等他开口,中间那位戴眼镜的就掏出请柬娇笑道:“王总吧,我正义律师事务西郊分所主任白晓倩,韩律师不仅是贵集团的顾问,也是我们所的涉外法律顾问。”
“原来是白主任,失敬失敬。”
白晓倩依然戴着她那副没度数的眼镜,笑靥如花地介绍道:“王总,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韩律师的女朋友张琳教授,这位是韩律师的助理兼秘书施玲稚小姐,我们拖拖拉拉来晚了,您不见怪吧?”
很多嘉宾都是带夫人来的,今天又正好是国庆节,有人甚至连孩子都带来了。中午准备了几十桌,不在乎多一两个蹭吃蹭喝的,王总立马笑道:“韩律师的朋友就是我们东华集团的朋友,何况张教授和施小姐又不是外人,欢迎欢迎,三位里面请。”
把这一拨送进电梯,又来了一拨韩律师的客人,这次是几个男的,身材都很魁梧,身上的西装都很廉价,有一个连袖子上的标签都不知道拆掉,看上去更像保镖,不像什么有身份的人。
今天是集团的大日子,不管专门说来得都是客,何况人家手里有请柬。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韩律师的客人比想象中更多,迎来一拨又一拨,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有三十位。王总无可奈何,暗想不管他们了,谁惹的麻烦谁解决,吃饭时万一坐不下,让他们找姓韩的去。
中国-银行开具的承兑汇票也是钱,只是早一点到手和晚一点到手罢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贴息取现。
为了这一刻,整整策划了两年,把身家全部压了上去,眼看就能得到回报,田立辉自然不会像那帮从没来过中国的洋鬼子们一样姗姗来迟,起得特别早,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田律师,田太太,我们也来一张合影。”
昨晚在接风宴上见过一面,之前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田立辉对比他年轻十几岁的韩均并不陌生,暗骂了一句多管闲事的混蛋,拉着太太的手笑容满面地问道:“韩律师,您太太呢?”
“说曹操曹操到,张琳,这儿呢。”
签约台前黑压压的都是人,谈笑风生的谈笑风生,合影的合影,张琳和白晓倩找了半天才找到他。
田夫人由衷地叹道:“韩太太真漂亮。”
韩均把张琳等人喊到身边,一边招呼集团商务部的职员帮着拍照,一边笑道:“让田太太见笑了,我不像您家田律师,能接到这么大业务,混到今天就这么点成就。”
“韩律师真风趣。”
田立辉又暗骂了一句,酸溜溜地说道:“说起来都是律师,可跟您一比我就是个要饭的。韩律师,您的大名我早有耳闻,真是年轻有为啊。”
韩均朝遥望着这边的抓捕组组长吴卓羲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田律师,别恭维来恭维去了,今天您才是主角,而且李总对您那么信任,我这个法律顾问拍马也赶不上啊。”
说话间,被并购方人员进场了,宴会厅里顿时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正如韩均所说,他今天才上主角,田立辉给张琳三人致了个歉,连忙同一帮高鼻子蓝眼睛的走上签约台。
童总主持签约仪式,李再坤和被并购方总裁马丁-莱维特先后致辞,双方对并购前景非常乐观,致辞中“强强联合”、“双赢”等字眼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紧接着,两位总裁坐到签字台前拿起纸,在各自律师和助理的指点下,开始在一份又一份文件上签字。
田立辉的心在颤抖,只要他们把签好的合约交换一下,在原来位置补签上大名,再盖上并购双方的印章,下一个环节就是掏承兑汇票交割了。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总,为了贵集团的九千多万美元不至于打水漂,我建议已签好的合约不用交换,签约仪式到此为止。”
这是搞得哪一出,所有人都懵了,连听不懂中文的美方管理层和优秀雇员代表都面面相窥。田立辉心里咯噔了一下,正准备回头看看谁在捣乱,不知道什么时站到他身边的两个男人已咔嚓一声,给他戴上冰凉的手铐。
李再坤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两个架着田立辉的公安干警,声色俱厉地问:“你……你……你们哪个单位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吴卓羲走出人群,亮出警官证,“李总,我是江城市公安局刑侦局副局长吴卓羲,很抱歉打断了贵集团的海外并购签约仪式,同时您也应该感觉很庆幸,因为不是我们公安机关及时发现,您的九千多万美元不仅会打水漂,甚至还会倒贴。”
“什么意思?”
“童总,田律师,请二位给李总解释一下吧。”
李再坤这才注意到他的老伙计童副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像田立辉一样被戴上了一副手铐,正面如死灰的傻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美国人意识到出问题了,顿时骚动起来,有的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有的大声抗议,宴会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省厅计划得很周密,不会让局势恶化下去,更不会引起外交纠纷。
一个来自公安厅国际合作局的警官走上台,拿起话筒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抑扬顿挫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来自美国的朋友,请不要紧张,我们是江城刑警,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跨国诈骗案,我们要请涉嫌诈骗的中国籍公民童明安、田立辉,美国籍公民马丁-莱维特、迈克尔-卡普拉斯跟我们一起去警局协助调查。我们承诺在调查中尊重他们的个人权利,并会及时向贵国驻sh总领馆通报。”
白晓倩和施玲稚终于知道韩大律师为什么让她们来了,不失时机地掏出名片,走到两个吓得大汗淋漓的老外身边,用英语自我介绍道:“总裁先生,迈克尔先生,我想二位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我是律师,我这位朋友也是律师,并且持中美两国律师执照,拥有在中美两国执业的资格。”
美国的**宣传搞得很好,马丁-莱维特不想蹲中国的大狱,更不想尝尝传说中那些酷刑,毫不犹豫地说道:“美丽的小姐,您来得太及时了,我们非常需要,只要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我愿意支付双倍律师费。”
“恐怕您暂时还不能去机场,但我保证您去警局之后能受到人道和公正的对待。”
“好吧,我想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律师小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施玲稚出示了一下中美两国的律师执业证书,一脸诚恳地说:“这一点您大可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跟在您身边,尽一切可能维护您的利益。”
田太太终于缓过神来,紧抓住韩均胳膊哀求道:“韩律师,韩律师,请您帮帮我先生,这肯定是误会,绝对是误会,我也需要一个律师。”
张琳也意识到“辩方证人”为什么要她来了,连忙挽着她胳膊劝慰道:“田太太,您先别急,公安局的人只说请田律师去协助调查,并不是逮捕,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韩均暗叹了一口气,走到李再坤身边低声解释道:“李总,吴副局长并没有危言耸听,您准备收购的这家ccd公司事实存在,九家门店也确实在正常运营,但他们在过去十年里陆续欠下十六个供应商至少六千万美元。为了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您,他们先后解雇了两个财务主管。换句话说,您准备收购的是一家即将破产的公司。”
童明安如丧考妣,田立辉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李再坤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他落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圈套,侧头狠瞪了二人一眼,低声问:“韩律师,你早就知道了?”
“也是前不久,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才一直瞒着您,因为除了诈骗之外,我们有足够理由相信,谭慧的死与他们有关。”
“现在你让我怎么收场?”
韩均看着惶惶不安的一群美国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李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事可以变成坏事,坏事同样可以变成好事。ccd不破产您哪有机会花更少钱收购一家已有90年历史的服装连锁销售公司,就算收购不成您完全可以在美国开一个,他们都是您未来的雇员,我想您应该非常清楚他们的价值。
因为我的美国朋友们在调查中发现,ccd之所以走到破产边缘,并非什么决策失误,更不能把责任归咎于管理层和员工,完全是第一大股东迈克尔-卡普拉斯毫无节制的挥霍所致,马丁-莱维特这个总裁只是一个傀儡,根本没发挥出总裁应有的作用。”
他是隐瞒了真相,可他也让集团避免了重大损失,甚至连怎么善后都考虑到了,李再坤轻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谢谢。”
“不用谢,因为稍后我会给您一张14万美元的账单。”
生怕他往别处想,韩均又补充道:“其中6万美元要支付给加州的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另外8万美元要支付给一家律师事务所。您完全可以利用他们提供的证据,同那些被拖欠货款的供应商们一起把ccd告上法庭,毕竟他们涉嫌商业欺诈是不争的事实。”
第七十二章 溜之大吉
根据属地管辖原则,除有外交豁免权的外国人,只要是在中国境内的犯罪或违法行为,中国政府都有管辖权,且按中国法律处理,这是一个国家的司法主权。
但商业欺诈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刑事案件,因涉嫌跨国诈骗同时羁押迈克尔-卡普拉斯和马丁-莱维特两个美国公民,在江省自改革开放以来尚属首次。
敬爱的周-总理曾经说过“外事无小事”,省里和市里对此非常重视,早在实施抓捕前,就制定了一套相应的善后方案。
四个嫌疑人刚被抓捕组押上警车,由省外事办、省公安厅国际合作局、省商务厅、市外事办及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三十多个干部和干警组成的工作组,在省外事办冯副主任率领下进驻东华大酒店,协助东华集团做好安抚其他美国客人的工作。
为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消除他们的恐慌,省厅专案组在向美国驻sh总领馆通报的同时,请司法厅联系那几家国外律所设在江城的分支机构,请他们派精通英语的律师过来给那些不知所措的美国人提供法律服务,解释清楚,消除误会。
签了一半的并购合约,差点交割的承兑汇票,之前谈判的所有纪要和备忘录……只要与并购案有关的文件材料都是证物,只要参与过并购谈判和尽职调查的职员都是证人,姜怡刚配合完市局专案组抓捕,又要协助省厅经侦局办案人员取证,忙得不亦乐乎。
帮东华集团挽回近亿美元经济损失,该露脸的时候就要露脸,不然谁知道你有什么成绩,都做过哪些工作?
省公安厅新闻发言人在省委宣传部的大力支持和省政府新闻办公室的安排下,邀请常驻江城的国内外记者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大概案情。
这么大金额的跨国诈骗案,还案中有案,后续工作比前期工作更重,韩均可没兴趣掺和,外事工作组一进驻就和张琳一起开溜了。
带着宝玉,“一家三口”驱车几十公里,在午饭前正好赶到老丈人家,陪张爸张妈吃了顿午饭,把没人管的“宝玉”请二老代为照看几天,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机场,准备搭乘南方-航空公司的航班,陪张琳去改革开放的窗口sz市参加她一个同学的婚礼。
背上旅行包,走出停车场,韩均忍不住笑道:“亲爱的,你爸真逗,居然跟我说养狗有什么意思,要养就养一个孩子玩。还说知道你工作忙,不可能像普通女性一样那么早生小孩,强烈建议我们领养一个。”
张琳扑哧一笑道:“我爸就那样,什么都想得出来,什么都敢说。”
韩均由衷地赞道:“你爸挺开明的,像他这样的父亲真不多。”
提及父亲,张琳感觉很骄傲,紧搂着他胳膊吃吃笑道:“那是,要不能有我这么优秀的女儿?”
“你妈也挺好的,总是笑,不怎么说话,不像白晓倩她妈总是问这问那,家里有哪些人啊,收入怎么样,打算什么结婚,结婚之后要不要小孩……一个问题接着一个,把我问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是现在!”
张琳乐了,眉飞色舞地爆料道:“以前我们家是我妈当家,我爸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他不是牙医吗,那会儿谁去医院看牙?要拔要补要装假牙全去找外面的江湖游医,我爸在医院里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一个病人,没病人就没效益,没效益在医院里就地位,连工资都没我妈护士长的工资高。
后来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高,有什么病敢进医院。再加上卫生局管得严,江湖游医越来越少,我爸病人越来越多,工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医生是越老越好,护士就不一样了,是越年轻越漂亮越好。我妈从护士长变成护士,后来连护士都没得干,被人家赶到药房,工资只有我爸三分之一,说话也没以前那么有底气,渐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韩均紧了紧背包,煞有介事地说道:“看来我要多赚点钱,不然将来在家没地位。”
“这就对了吗,做点正事,别整天跟尸体打交道。”
“你们坐哪个航班?”
她正笑的合不拢嘴,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吼声,真是吼声,连韩均都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站身后,其中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挺斯文的一小伙子,但问话的就是他。
韩均侧看了一眼标示牌,不动声色地问:“南航的,去sz,有问题吗?”
戴眼镜的警察指着入口道:“去sz怎么从这个口进?这是国际出发口!”
南航出发口距离国际出发口并不远,在同一个候机厅,韩均经常从这儿出发,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警察同志,从这儿进和从那边进有区别吗?里面都是相通的,并且周围也没有任何禁止国内旅客从这儿进的标识。”
“男女厕所也是相通的,你怎么不走?”
韩均给问住了,张琳很惊异看着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会从一个警察嘴里说出来,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心目中警察不是这样的,应该先敬礼,然后非常礼貌的开口说话。
“抱歉,我没注意。”
韩均不想跟他计较,更不想坏了女友的心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牵着张琳的手转身往另一入口走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这两个警察居然不依不饶,刚转过身就不客气的喊道:“谁让你们走了,把你们身份证拿出来!”
没有敬礼,没有寒喧,脸拉得老长,态度极不友善,连脾气这么好的张琳都忍不住说道:“警察同志,我们的航班四点起飞,现在三点零五,还没去换登机牌,您能不能通融通融?毕竟进去之后同样需要安检,同样需要出示身份证。”
“安检是安检,抽查是抽查。”
“有必要这么严吗?”
“人民警察正常盘问公民,必须配合!”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身边突然又围上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更是用“我们江城,查得就严”八个字轻松化解了她的诸多想不通。
国庆节,查严点可以理解,韩均拉了拉她的手,从怀里掏出身份证和机票:“警察同志,我们配合,不过请您快点,不要耽误我们登机。”
他们连警务通都没有,接过身份证后居然用对讲机请其他同事帮着查,看着张琳那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戴眼镜的警察竟变本加厉地说:“箱包也要检查。”
韩均回头环顾了下四周,冷冷地问:“在这里?”
“难道你想跟我们去派出所?”
地上虽然不是特别脏,但在这里开箱检查真不合适,这不是胡搅蛮缠吗,韩均和张琳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不过要是耽误我们登机你要负责。”
“同志,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好不好?”
张琳愤愤不平地说:“不是我们的口气不好,是你们的口气不好!”
戴眼镜的警察马上质问道:“我们口气怎么了?我们口气怎么了?想去所里是吧,走,提上行李跟我们走。”
同学婚礼定在明天晚上,赶不上这趟航班可以改签,张琳抢过韩均手中的拉杆箱,气呼呼地说:“走就走,不就是警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跟他们来到航站楼派出所,让他们开箱检查,没想到真被检查出“违禁品”。韩均让白晓倩帮她买的防狼剂忘了从小包里拿出来,喷一下就是一股刺激性的瓦斯味,如果带上飞机将会威胁到航空安全。
要是在平时,要是在其它机场,一般会像打火机一样处理,留在安检口,不带进去就行。但今天不是平时,这里也不是其它机场,几个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他们的小警察,居然上纲上线,要二人坐在这儿等候处理。
张琳气得银牙直咬,依偎在他身边嘀咕道:“罚款就罚款呗,让我们干坐这儿算什么?亲爱的,我听说东山警察查出一个女人是被通辑的通缉犯,准备抓她那一天刚好赶上她的婚礼,见她穿着婚纱光彩照人,警察立即悄悄撤了,让婚礼继续进行,第二天才抓。同样是警察,你说人家多人性化,哪有像他们这样的。”
韩均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因为这屁大的事找人打招呼,抚摸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法官大人,别生气,他们也不容易,工作很复杂,压力很大,在查我们之前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合眼,不知道有多久没回家吃过一顿饭。希望他们对待我们像春风一样温暖,像空姐笑得那么灿烂,是对他们的强求。再说我们包里是有违禁品,我们是理亏嘛。”
“我现在真有些怀念美国警察,人家多客气呀。”
“美国警察拿多少薪水,刚入行的月薪都3500美元起,15天带薪年假,家庭所有成员保险买完。他们呢,不吃不喝三个多月也攒不下那么多,没有可比性。”
张琳从未受过这么大委屈,突然翻起他的口袋:“你警官证呢,你警衔比他们高,拿出来好好批评批评他们。”
迄今为止“白衬衫”就穿过两次,一次是晋衔,一次是陈关县查马春兰的案子。至于警官证,既不能当身份证用,去旅游景点又不像军官证可以免费,早不知道被随手放哪儿了,怎么会带在身上。
韩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摇头道:“法官大人,白主任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假警察’,是‘二警察’,不是正规军。别说没带身上,就算在身上也没资格对人家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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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国际刑警
那俩小子绝对够狠,故意晾了近半个小时,才回来进行批评教育。
能早走谁也不会去改签,谁也不会坐在机场里傻等,害得二人不得不以百米冲刺般地速度去换登机牌,去安检。一路之上跌跌撞撞,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总算在最后一刻赶上飞机。
张琳跑得香汗淋漓,一坐下就气喘吁吁地问:“小姐,能不能先……先……先给我杯水?”
“好的,请稍等。”
与刚才那两个机场警察相比,空姐这服务态度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韩均替她道了一声谢,一边用湿巾擦汗,一边自嘲道:“亲爱的,下次出门前一定要先上注香,不然又会像今天这样诸事不顺。”
虽然受了点委屈,但想想也挺刺激,挺有意思的。张琳脾气就是这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总会往好处想,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回头嗔怪道:“快起飞了,别瞎说!”
“对对对,坐飞机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张琳系上安全带,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今天这些事是挺巧的,你上午把人家害成那样,田太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都快哭晕过去了,好可怜啊,这或许真是报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韩均轻叹道:“幸好他没把孩子带回来,不然看到那一幕,孩子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
“你们为什么不能像东山警察一样,等他们签完约或者在签约之前抓人。选择那个时机动手,不仅把田太太搞得悲痛欲绝,把ccd公司管理层和员工代表搞得人心惶惶,甚至把东华集团都搞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看着她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韩均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法官大人,从人性化执法的角度上看,抓捕时机选择得确实不好。但想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想把那几个家伙送上法庭,就必须这么干。因为这样我们才有足够证据,才能用铁一般的事实堵上美方的嘴。”
“这不是钓鱼执法吗?”
到底是省里想方设法引进的海外高层次人才,她思维很跳跃,居然能一下子联想到钓鱼执法,韩均乐了:“我的法官大人,在如何界定‘钓鱼执法’这一问题上,鱼饵是谁下的是一个非常重要指标。整个行动我们是有诱捕之嫌,但鱼饵不是我们下的,甚至不是东华集团下的,而是他们自己下的,他们像贪食蛇一样贪得无厌,最终作茧自缚,咬到了自己的尾巴。”
张琳又低声问:“那两个美国人呢,他们会不会像童总和田律师一样被判刑?”
韩均之所以溜之大吉是有原因的,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旅客注意这边,才凑到她耳边道:“对我和生姜来说,这是一锅夹生饭,毕竟姓田的认不认罪,谭慧案能不能真相大白还两说。但对上面而言这是一个同美方讨价还价的机会,昨天夜里开会时,彭厅长私下给了我一份通缉名单,问我有没有同美方交换的可能性,并且暗示我是上面的意思。”
让美国司法部门把那两个美国人引渡回去,然后从美国引渡两个逃犯回来,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张琳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说的,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可能性有,但要有两个前提,一是那两个美国佬受不受重视,美国那边有没有国会议员之类的大人物帮他们给司法部施压;二是通缉名单中的人在美国有没有违法行为,不管是在申请绿卡的过程中弄虚作假,还是偷税漏税,哪怕有几张交通罚单没去交,都有可能把他们引渡回来。如果他们在那边遵纪守法,法官肯定不会同意,司法部再急都没用。”
“不是有国际刑警,不是可以发红色通缉令吗?”
“拜托,国际刑警组织只是一个情报交流机构,工作人员都是文职,没有统一制服,主要功能是协调。另外执法权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根本没有电视电影中那些所谓的国际刑警,更不可能出现在其他国家掏枪抓人的情况。”
韩均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红色通缉令’,很多媒体夸大其词,又把它称之为什么‘临时拘留证书’,说什么成员国接到通缉令之后会立即布置本国警力予以查证,如发现下落可迅速组织逮捕。
事实上‘红色通缉令’并没有法律约束力,仅起到信息传递和公告作用,连国际刑警组织迄今为止都是一个非政府机构。各成员国基本上不会直接根据‘红色通缉令’实施缉捕,想跨国追逃,想引渡通缉犯,最终还是要与其他国家的司法部门协商,合作。”
“骗人的?”张琳将信将疑。
“你以为呢,所以说电影电视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韩均笑了笑,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继续道:“如果不出意外,美国驻sh总领馆政治处领事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省外事办,公安部国际合作局----就是你说得那个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好像也来了一个领导,他们接下来要讨价还价,我不想掺和进去,等他们达成协议再回来。”
“上面这么重视?”
“关键是他们手里底牌不多,想引渡那些逃到美国的经济犯,只有利用一切机会。”
张琳嫣然一笑道:“亲爱的,其实我感觉你去做那个比同生姜一起破案更在行。你上过美国的法学院,有美国律师执照,有丰富的执业经验,又参加过中美执法合作联合联络小组谈判,能给出很多建设性意见,能帮国家作出更大贡献。”
韩律师重重点了下头,大言不惭地说道:“从专业角度而言,干那个是比破案在行。问题是我不喜欢谈判,不喜欢和官僚打交道。”
……
就在他们这对恋人乘坐的飞机冲上蓝天之时,公安厅彭厅长正坐在省长办公室里向余省长汇报。
“整个抓捕行动干净利落,善后工作也衔接的非常好。在外事工作组的安抚下,那三十多个美国人情绪比较稳定。李再坤在小韩的提议下也做了很多工作,告诉ccd的管理层和雇员代表,虽然出了一些问题,但他们东华集团不会放弃并购。那些美国人关心的是工作能不能保住,老板怎么样他们才不管,有好几个甚至已经被他说动了。”
余省长很高兴,和颜悦色地说:“向远同志,前期工作做得不错,后续工作也要跟上。要把这锅夹生饭煮熟,不能给人以口舌。”
“余省长,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彭厅长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不无兴奋地汇报道:“抓捕完之后,专案组同志立即组织审讯,涉案的东华集团副总童明安,在铁的证据面前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那两个美国人为了自保,在小韩推荐的两个律师建议下,也交代了与田立辉串通欺诈东华集团的事实。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田立辉是主犯,童明安和去年被灭口的谭慧是从犯,两个美国人只是在巨大利益诱惑下协从。另外在并购谈判期间产生的所有费用,也全部是田立辉和童明安二人承担的。我们接下来准备顺藤摸瓜,再接再厉,打掉帮童明安往境外转钱的那个地下钱庄。”
这绝对是江省公安系统今年侦办的涉案金额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一起案件,收益的不仅仅是东华集团,还有持东华集团股票的广大股民。
余省长看了一眼汇报材料,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小子,不声不响,不务正业,居然放了这么大一颗卫星。”
“余省长,提起小韩,我不得不佩服您慧眼识珠。要不是有您这位伯乐,要不是您力排众议把他引进回来,别说东华集团这次要吃大亏,恐怕连江城市局的那几起命案都要变成悬案,其中就包括案中有案的谭慧案。”
余省长轻描淡写地笑道:“他在美国干过地方检察官,破案那一套他基本上都懂。说真的,把他挂在司法厅是有些屈才了。”
“我正想跟您请示这件事。”
全国这么多省市,每年几乎都相互攀比着命案破获率。江省治安在全国算是非常好的,命案发生率并不高,如果破获率根本上,那现在的名次将很难保住。
韩均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自己,彭厅长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乘热打铁地说道:“余省长,小韩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天赋,对刑侦又感兴趣,总挂在司法厅是太屈才了。而且总这么下去名不正言不顺,连评功评奖都不好操作,我建议把他调到我们公安厅,让他人尽其才,尽情发挥。”
经济建设才是第一位的,公安工作再重要那也是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余省长没一口回绝,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向远同志,法制办更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东江集团在美国的那场官司,他帮全省开了反垄断反倾销应诉的好头。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华盛瓷业等四家厨房餐具企业的积极应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场洋官司要是能打得同样漂亮,那我们江省在贸易救助调查这方面的局面就彻底打开了。毕竟企业才是应诉主体,我们政府只能起到推动作用。另外据我所知,他正在帮江城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培养我省的第一支反垄断反倾销应诉团队,这个意义也很重大。”
不放人,意料之中的事。
彭厅长早有对策,连连点头道:“余省长,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知道小韩对我省经济建设尤其出口贸易的重要性,从未奢望过能像使用其他干部一样使用他。我就是想先把他的关系转到我们公安厅,等这个案子办完之后好名正言顺的参与评功评奖,其它一切萧规曹随,严主任那边该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
余省长岂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忍不住打趣道:“向远同志,你这是在曲线救国啊!”
“我这是求贤若渴,您高抬贵手,我保证调动之后一切照旧,绝不会影响到我省经济建设的大局。”
人挂在公安厅和挂在司法厅并没有什么区别,余省长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他有没有这个意向?向远同志,你刚才也说过,他不同于一般干部,在美国有事业有前途,并且很成功,能回国效力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工作调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尊重他的个人意见。”
“他说了,没问题。”
“真的?”
“真的,他收了一个我们公安系统的徒弟,做得是我们公安干警的工作,那天我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说没问题。”
既然他对破案如此感兴趣,那就随他了,反正法制办那边的工作同样要做,余省长权衡了一番,一锤定音地同意道:“既然你们私下都谈好了,那就这么办吧。”
“谢谢余省长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保证一定安排好。”
看着他得偿所愿的样子,余省长饶有兴趣地问:“向远同志,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彭厅长笑道:“本打算把他挂到刑侦局,担任正处级侦查员,后来想想不太合适,一是这么调动太突兀,二来不利于队伍管理。想到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要在我省设立联络处,计划同现在的省厅国际合作局实行‘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合署办公,我发现把他安排到联络处担任享受正处级待遇的副处长最合适,真正的人尽其才,又不会引起什么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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