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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霸终结者全文阅读

作者:浙东匹夫     学霸终结者txt下载     学霸终结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学霸终结者全文阅读

写在前面的话:为什么要订阅这本书的理由

    淘宝上的“找同款”仿品,和品牌店的正品当季时装,如今已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了。但是品牌店虽然式微,却没有被淘宝赶尽杀绝,去芜存菁之后,依然有很多不差钱的人选择购买当季新款,然后第一时间穿上街显摆装逼,获取社会尊重。

    每到乔布斯及其继任者公布新款的时候,明明果粉们只要忍住几个月,甚至仅仅几个星期,就可以不用加钱抢够苹果,但是每一代土豪金依然有无数拥趸在发行首日加一千块、两千块地买。

    排除购买者脑子不好使的极个别情况,剩下的追捧者们定然是有消费的理由的。

    那么,这个问题常常会激发我们的深思:他们多掏几千块钱,第一时间买当季时装,第一时间买新款苹果,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凯文凯利告诉我们:消费者的这种行为,是在为时效性买单,也就是说,为产品出现后第一时间用上这件东西而买单。

    但是,时效性的表现远远不仅仅在“使用价值”,更在于装逼价值。

    米兰男装节和巴黎女装节公布后的次日,就穿一件国际大师刚刚出炉的新款衣服,所带来的附加逼格价值,是非常可观的。

    同样作为一个果粉,在6plus发布后次日就拿着它上街显摆,和等几个月这货成为街机后再上街显摆,装逼值也有天壤之别。

    推而广之,在起点看正版小说的价值,也不仅仅在于“比盗版网站早那么几个小时看到书”。这背后也是有装逼价值的。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本神作,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当年书中的神预言纷纷成为了历史课本上的史实。而你却可以骄傲地说:“我当年眼光何等锐利,在那本书还没有大火之前,就看到到了这本书的牛逼性,并且订阅了!还把订阅界面截图了!”

    这,对于您的远见,将是一种何等程度的有力证明!

    绝对不亚于孙正意仅仅6分钟就给马芸投2000万美刀这一行为,所带来的个人远见证明力!

    如果你看的是盗版,你还能证明,早在2016年,你就已经看过这本书了么?你还能显示出,你比那些2018年时,经过无数人口口相传后才看到本书的后知后觉者明智么?

    所以,点击收藏键,就对了!点击订阅键,就对了!点击投推荐票,就对了!打赏后再截个图,就对了!

    数年后,你会以你当年在萌芽状态就发现了本书而为荣的!

    当然,万一没有大火到那一步,您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让您订阅本书后那张证明截图永远躺在您的硬盘里,只要没有遭遇到冠希哥那样的悲剧,没有人会嘲讽您当年的眼光的。

写在前面的话之二:为什么要选择创作本书

    本文是一些关于本书创作动机的胡言乱语而已,所以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下面是正题。

    随便翻开一本2000年前后出版的、讲述计算机发展历史的教科书,阿兰图灵的名字都如同一座丰碑,似乎他定义的那个超级终端,就是人类应该为之奋斗的人工智能最终形态。

    图灵奖,各种其他以他名字命名的纪念,已经把图灵与他的理论推上神坛。

    他的设想不能说错,毕竟“如今还做不到的东西,并不代表将来也做不到”。但是,随着历史迈入2010年代,互联网业界的技术前沿大咖们,至少已经达成了一点共识:或许阿兰图灵的超级终端构想没有错,但它至少不是人类最初、最容易实现的一种人工智能。

    因为,在2006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杰夫辛顿教授,发现与总结了“深度学习算法”。从那一刻之后,人类对人工智能的追求,从一台超级终端,转向了一个超级网络。

    什么?只是一种算法?你特么在逗我么?那关我们普通人鸟事?

    无数门外的读者,肯定会这般想,并且觉得转述前面这段话的作者实在是太不亲民,太喜欢端着逼格说话了。

    所以,咱用人话翻译一下。

    深度学习算法出现之后。

    从近了说,谷歌弄出了图片搜索引擎,facebook弄出了人像识别技术,搜狗弄出了可以自我学习的输入法。

    往远了说,在06年深度学习算法这个分水岭出现之前,谷歌的工业机器人还停留在“人类程序员帮助机器感知与归纳,而计算机只负责演绎人类定义好的程序算法,并自动执行”的层面。而这个算法出现之后,机器的自我学习,主动“感知外部世界、根据人类的反馈自我修正算法的归纳原则”变成了可能。

    于是,进入2010年代,我们看到的工业机器人,从需要程序员如同操控数控机床那样,给他按照工艺流程编程,然后才能开工的低效状态。进化到了机器人机械臂上装着无数传感器、调整工艺流程的时候可以通过普通工人“手把手”用力回馈方式修正机械臂动作,然后让计算机“自己养成正确的操作行程习惯”。

    时至今日,亚马逊旗下的“天猫”(指亚马逊旗下类似于淘宝天猫的官方直营店)储运发货端,已经消灭了人类储运工人的岗位,实现了全自动发货。

    硅谷和洛杉矶市内的医院,已经实现了药房内机器人按处方抓药、彻底淘汰药剂师岗位。

    谷歌的无人驾驶汽车,也从“只能无人车和无人车在一起开车”的低级形态,进化到了“无人车可以和随时可能出现异常情况的有人车一起上路”的深度压力测试阶段。

    进入了千家万户的扫地机器人,也已经开始拥有根据用户户型布局自行学习修正地图路线的能力,远比数年前的早期款少许多磕磕绊绊。

    ……

    或许,如果我们活到2050年,当人类真正从超级网络上实现了高度的人工智能之后,我们会看到,在那时候的历史书上,杰夫辛顿会被写成和阿兰图灵一样的伟人。

    因为从他开始,计算已然成云,媒体已然成流,大数据,不过是流媒体整合后的产物。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在一个全体社会精英都能够调用大数据的年代,真的有一个重生者,带着几十年固态化的“先知先觉”回到了2020年。然后,他试图用他对“**”“股市”“媒体产物流行信息”的先知来牟利,他还能成功么?

    或许,可以有短暂微末的成功,但是绝对不会有重生回**十年代时那么成功,绝对不会有那些穿越到信息还没有爆炸成云的时代那么成功。

    当你买下一个被“历史”证明第二天会暴涨的股票后,也许你可以收获最初几个百分点的利益,可惜随着你这个蝴蝶效应的变量在一瞬间被大数据与云计算捕获之后,全世界剩下的投资精英都瞬间考虑进了这个变量,然后,历史瞬间就被改变了。重生者囤积了几十年的股市走向先知先觉能力,顿时化为乌有。

    当你抄袭剽窃了一首未来会红的红歌,或者大神网文,结果因为大数据瞬间捕捉到了你有红的趋势,然后在你还没有来得及推广之前,那些比你名气大得多的大神们就开始仿写,分化你的读者群。除非你的作品是有很深的功底要求,模仿难度大,否则,这样的先知抄袭者绝对无法和前互联网时代那么成功。

    任何试图在流数据的时代,用囤积的固态数据牟利的人,就如同两伊战争中拿着八十年代的武器,却打着六十年代的战争形态的两伊指挥官一样愚蠢。就算他们有f14战斗机,他们的心依然只知道让人肉潮水趟地雷阵。

    本书,会告诉无数幻想着“先知取胜”的人,先知取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如果你非要重生,非要靠先知先觉,那么请你穿越的时候挑个好时机,最好继续穿越到80年代,90年代,至少在互联网+来临之前,就赚够足够的金钱和女人。

    2010年的重生文写手,写了无数重生回**十年代的。2020年的重生文,如果那时候还有重生文的话,依然会重生回**十年代。哪怕到了2050年,前互联网时代的末端,似乎就是重生的分水岭。

    因为杰夫辛顿的算法,让重生失去了意义。

    所以,就让本书主角,来做地球上最后一个重生者吧,一个终结一切重生者重生价值的重生者,一个终结一切囤积固态知识的学霸的终结者。

    你若不迈向互联,互联必奔你而来(手工配图。用“民主必奔你而来”的那张b-52投弹图。)

关于本书装逼的质疑

    二十几章的时候,校园情节,有些人说本书落入俗套,低水平装逼。

    好,我们且不论主角的行为模式,单说主角的目的和动机“主角究竟是不是要装逼?

    本书名字叫“学霸终结者”,究竟有多少人看懂了这个名字?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误解了主角的属性,期待主角做一个学霸,或者某领域技能的强者,那只能说你一开始期待就错了,本书不会这么发展。

    主角是来终结那些传统领域的强者的,终结那些学霸学阀的。但是终结那些领域强者的手段,并不局限于傻逼地按照学霸学阀画下来的道儿去比。学霸喜欢和人比背书,我们为什么要背书?背书有价值么?在有百度的时代,背书还有什么价值?所以这种比试,当然有机会作弊就作弊,因为主角根本看不起那种技能。

    就好像有个武术高手,颇以武功为荣。在不讨论“国术”的文化遗产价值的情况下,单纯论对一个国家战斗力的提升时,这种武术高手如果反对**,那他就是一个应该被碾碎的虫子。这种情况下,消灭一个武术高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一枪把他崩了。

    在科技进步之后的年代,人手工绣花和纺织绝大多数被机器淘汰了。

    凭什么演奏乐器的工作不能被机器大量淘汰?我没看出来演奏乐器哪里就比绣花纺织高贵了。

    需要继续活下去的是原创音乐人,而不是技匠。

    当然真正的音乐演奏大师是可以保留的,因为他们每一次演奏都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和再解读、再演绎。至于你是大师还是匠,要看你有没有原创性,至少有没有试图去原创。

    但是那些纯动手不动脑的技匠,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必要?那些人只是拥有了一些机器都能为人类代劳的属性而已,并且还以那种属性为荣,主角打那些人的脸有什么不对?

第一章 青年危机

    失业了。

    虽然被冯老板叫去办公室已经是两个钟头之前的事,但是,剧烈的思想冲击,让27岁的顾莫杰生物钟有些紊乱,以至于对时间的流逝没什么概念。

    比如说吧,按照正常生物钟,这个点早就该饿了,但是事实上此刻的他一点饥饿感都抓不住。

    顾莫杰站在沪江市闵松区莘庄绿地科技岛的顶楼天台上,让寒风吹拂着自己,感受一下冷静的气息。高层建筑之间的风洞效应,让他的短发都被垂直气流吹得竖起。

    抬起手腕上那块原本装逼用的冒牌表看了一下,现在是2012年12月21日晚6时。

    对了,根据玛雅历法,今天不就该是世界末日么?怎么世界还没来得及出事儿,他个人倒是有些穷途末路了?

    不久前,顾莫杰还是一个在沪江市赚15000月薪的程序猿,负责开发手机的firmware程序(嵌入式系统),还供着一套月供9000的市区90平陋室。

    每天十四个小时的编程工作,早早地压弯了这个年轻人的腰。把他从一个曾经还算略有几分帅气的阳光青年,压榨成了英年早肥赘肉难抑的奔三码农。除了赚钱供房之外,就只能天天用“有了房子就会有女人”这个意淫激励自己坚持下去。

    而现在,他已经无业了。房子还供不供得下去,尚在两说。

    顾莫杰供职的那家公司,是一家提供山寨手机研发方案的企业,雇佣了几十个程序猿和硬件、电子类攻城狮。

    顾莫杰的具体职责,正是开发手机的接口驱动,以及解决手机与pc端通信的at命令集兼容性问题。

    用过安卓时代之前手机的人,都知道那个年代的手机要想用usb数据线连接到电脑上,无论是把手机当一个u盘,还是当成无线上网卡给电脑拨号上3g网络,都需要先自动安装驱动(俗称‘免驱’)。然后手机还会自动加载一大堆普通用户不认得的东西和接口……

    这些,就是顾莫杰的具体职责:为手机以及3g上网卡等设备与电脑的正常连接,解决各种各样的系统兼容性问题和通信异常问题,并且负责调整驱动和boot区code。

    相较于其他程序猿,这个岗位对软件开发者的素质要求是“博而不精”。因为地球上从windows到mac甚至linux;再到下面各个细化的sp1/sp2/sp3……版本的电脑操作系统,总共有n种情况;再加上所有电脑上的安全软件、防火墙设置、用户权限设置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同;同时作为芯片组供应商的米国高通公司,也会不断更新指令集。

    这一切因素,让手机与电脑之间的初次正常通信总是有可能被各种异常所拦截,3g上网卡与电脑之间的数据交互也总会遇到各种意外的中断。

    所以,这些问题需要由见多识广的程序猿来调试解决,需要看得懂每一段异常log背后的真实原因;需要熟悉从高通、到塞班、到联发科各个手机套片厂商的协议数据;而不是和其他某些程序猿那样只要自己写好自己份内的代码就好了。

    当然,正是因为这个岗位的程序猿,需要大量的“临床诊断经验”,所以顾莫杰才能以一个刚刚从某211大学毕业五年、做程序员才3年的单薄资历,就赚到15000的月薪——同一家公司里,那些写ja-va的程序猿,编程五年的,如今普遍都才七八千而已。

    ……

    三小时前,当天下午三点,冯老板的办公室里。顾莫杰离职前和冯老板的最后一次谈话,就是发生在这一刻。

    “小顾,这两年公司能走到这一步,我也很承你的情。

    前年tcl旗下那几个阿尔卡特的联发科套片方案,到封板之前两天,pc数据传输的稳定性问题都没有解决,你通宵了那么些天,天天睡办公室的折叠床,小小年纪熬出了脂肪肝,才算是按期解决掉了。

    去年,lg的那个二线方案,咱沪江市的sim和钱塘市三维通讯旗下的工作室,都搞不定;那些韩国棒子临时转到我们这儿来的,你也出力不小,没砸了咱的牌子。这些,老哥哥都记着呐——”

    顾莫杰的老板叫冯国荣,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四川人,苦出身,嗜辣。90年代末时,高考从山沟里拼杀出来,到沪江念的交通大学,毕业后在沪江打拼了十几年。从sim的软件部经理,做到夏新电子的技术总监。

    五六年前,借着edge/3g等概念大热和联发科的山寨机套片渠道泛滥这双重的历史契机,冯国荣与能拉来投资又懂运营的好哥们一合计,就跳出了夏新电子,自己拉起一支团队。这些年来靠着给那些没有研发能力、又想进3g山寨机市场的大牌通信企业做技术外包,着实挣出了一份家业,算是眼光敏锐的成功者。

    说完了顾莫杰的“历史功绩”之后,冯国荣自然是需要在后面跟一个“但是”,然后才是今天聊天的正题:

    “所以,年前也没让你忙着,圣诞节都准了你休到元旦,一万多的季度奖也提前发了。现在,才和你谈这个事儿——公司已经和360的周红衣谈妥了,明年起公司的全部手机方案都会加入360手机助手的驱动库,我们会对360公司公开咱手上全部手机的这部分相关代码和技术接口。

    360的周红衣要搞一款解决中国市面上所有行货机、山寨机驱动连接兼容性和数据卡通信异常问题的软件——或者说,这还仅仅只是360手机助手的一个很小的补充功能而已。我看过了,周红衣是真有这个实力做到。所以,我们不需要自己再安排解决驱动兼容性的攻城狮了……”

    “为什么?那样以后我们的东西对360而言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只能一直给他们交保护费。”这是顾莫杰最后的挣扎。

    冯老板似乎也不想这样,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安卓和360手机助手一统江湖的时代来了,仗着对不同平台的经验积累过日子、吃遍天的时代结束了。不是我们一家接受了这个城下之盟,是全国所有稍微有点头脸的山寨机技术方案提供商都接受了这个城下之盟,我们没得抗拒!

    30年前苹果试图把苹果台式机的接口藏着掖着,结果还不是被组装机打败了。安卓和360就是今天手机界的那根‘组装机’搅屎棍。周红衣靠着免费地牌子把一个个行业的成本底限摧垮的本事,小顾你是很清楚的。

    当然,你也是陪着公司走过三年创业期的人了,老哥哥我也不能亏待功臣。不如,就去改行写j**a,学做j2me或者app吧。我个人更倾向于j2me,毕竟对你现在的知识结构还算有点儿继承性。年轻人,接受力好,换个语言换个平台还不是很快就上手了?”

    顾莫杰原本是写firmware的,用的自然是c/c++语言。至于ja-va,他只是在大学里在几个实习项目上用过。

    用ja-va写手机app,对顾莫杰来说完全等于另起炉灶,这三年刻苦加班积累下来的要价资本基本上算是白费了。

    不过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顾莫杰不到最后关头,依然抱有幻想地问了一句:“那,薪酬方面需要……”

    “写app的,普遍行情做了三五年的熟手都是七到九千,你不能算是熟手,不过既然是公司老人,也给你按照八千起算吧。”

    从15000降到8000——比他那套房子的月供还少一点儿。而且,当初他虽然自己供月供,首付的那50万却是他在钱塘老家的爹妈凑出来的。如果断供了,爹妈半辈子的积蓄就打水漂了。

    虽然,还有托关系找银行的人在拍卖返还的时候稍微下点手脚、多捞回一些本钱的可能,但是顾莫杰一个二十七八的理工科年轻人,如何懂得那么多金融吸血鬼的门道?所以,血冲脑壳之下,他选择了辞职!

    他就不信了,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周红衣,就不再需要那些懂那么多手机接口通信协议的程序员了么?

    ……

    但是现在,也就是晚上六点,他有些后悔了。

    因为这三个小时里面,他给业内几个同事,比如在longcheer和sim的通信兼容性程序猿打了电话,了解情况。

    这个岗位的需求度最近确实情况不妙,不仅他老东家不太需要这方面的人了,其他一些大的手机方案研发商也都不搞了。而且别的公司动手裁人比冯老板更早,很多原来写这个的程序员,年中就被迫改行了。冯老板留到年底,其实已经是看在顾莫杰是个创业之初就跟着他混的功臣,才隐忍至今的。

    360的周红衣来势汹汹,靠着一个360手机助手的智能连接功能,一下子就把天地之间所有手机研发商里头,那一小撮搞驱动通信兼容性的程序猿饭碗给砸了。

    当然,对于整个手机系统开发领域来说,周红衣砸掉的只是很微小的一个偏僻角落,或许全国因此失业的程序员也就几百人而已,所以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顾莫杰只是运气不好,刚好处在这个分工过细的岗位上。

    这种事情,在互联网发展滚滚向前的时代,其实每天都在发生。要不,业内人怎么会戏称:传统产业从业者,四十来岁才会知识结构老化、陷入中年危机;而程序员要是不能不停地学习转型,不到三十岁就能中年危机。

    “草泥马的周红衣!就见不得穷人赚口稀饭钱!”

    顾莫杰把手里喝空了的的rio鸡尾酒瓶往着天台的铝合金栏杆上砸去。可惜酒瓶碎裂的声音似乎并不足以带心中怨气,于是他又把气撒到了他新买的安卓手机上。

    2012年,安卓虽然已经汹涌普及了一两年了,但还是有不少手机用户都还被iphone、塞班、brew/黑莓之类的用户习惯绑架着,旧手机没坏,也就不急着换安卓的。顾莫杰本不是潮人,也不是花钱不算计的大手大脚之辈,只不过因为自己是手机程序员,需要紧跟技术潮流,这才不得不市面上主流手机换一代就买一个测试,顺便借鉴。

    “安卓!安卓一出,其他系统的兼容性经验,都没有经济价值了!都是安卓害的!”顾莫杰盯着值两千多块钱的手机微微失神,赚钱的辛苦让他舍不得砸下手。

    但是此刻他的心态,面对一台安卓手机。就好像两百年前一个用纺锤纺了一辈子纱线的没文化英国织工,突然面对一台砸了他一家饭碗的珍妮纺纱机一样;

    又或者像法国大格命时候的巴黎皮鞋匠,突然看到一台初代皮革打孔缝纫机,把他引以为傲了半辈子的纳皮鞋底手艺,变成了毫无价值的可笑重复劳动。

    屈辱,不甘,痛苦,数年所学的知识失去了经济价值,一切的愤怒,让他最终还是举起了手机,然后狠狠地砸在水泥地面上,用他43码的皮鞋狠狠跺上两脚,就好像手机的屏幕是周红衣的臭脸一样。

    既然烂都烂了,多踩几脚少踩几脚也没区别,多踩还能多出气。两千多块钱的东西,只出一口气就丢了,那不是太浪费了么?好歹也要踹满五分钟吧。

    就和小学生打cf被虐惨压抑太久后,终于成功反杀,也得对着好不容易杀死的敌人鞭尸一整个弹夹不是?

    “草泥马的周红衣!就见不得穷人赚口稀饭钱!”

    “喂,你够了没有,我靠,还踹?”一个幽幽的电子音似乎非常愤懑,对着顾莫杰低声地吼起来,“小心!再踹就爆了!”

    顾莫杰还没来得及停脚,被他踹烂的手机残骸似乎爆闪出了一道强光,强光过后顾莫杰和手机残骸就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第二章 不一样的重生

    “啊!”

    随着一声惨叫,顾莫杰头疼欲裂地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时间已经是深夜,他适应了一下脑中的痛觉,确信自己并没有死,刚才那些似乎历历在目的事情莫非只是一个梦境?

    他伸出手去摸索台灯,然而两个不同的印象在他脑中挣扎打架,让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完成得很艰难。

    “台灯应该是在左手床头柜上……不对,应该是在右手边的书桌上,我的卧室太小根本没有床头柜……等等,我的卧室怎么可能没有床头柜?”

    数秒钟后,触觉宣判了真相——顾莫杰的房间太小,床边没有床头柜。往左边伸出去的手,很快就触到了冰冷的墙壁。而且由于双重记忆的其中一重里头,对于这堵墙壁的存在并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手指被碰得生疼。

    他的床,左侧是直接靠着墙的,空间在黑暗中愈发逼仄感强烈,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他赶紧又伸出右手,往右边乱摸,隔了一道区区三四十厘米的狭窄空间后,就摸到了书桌上的台灯。

    “啪”地一声,台灯被拧亮了。让顾莫杰心中的恐惧衰减了数分,重重嘘出一口胸中浊气,但是随后眼前蜗居的景象就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去摸手机看时间,却又想起自己没有手机,只好抬头看墙上的日历。

    上面是2002年12月21日。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应该撕到22日。

    他所处的房间,还是十年前他读高三的时候,家里那套旧房子的房间。地处钱塘市火车站西边的四季青服装批发城附近,格局逼仄,环境嘈杂,小区周边人流混乱,鱼龙混杂。

    “我这是重生了么?”顾莫杰痛苦地抱着头颅,低声呢喃着。

    “是的,你重生了。”一个魔性的声音回答了他。

    顾莫杰循声看去,在床上找到了一个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看上去像一个蓝牙笔或者说一截眼镜腿儿。他屋子里几件电子产品和手表也变得七零八落,似乎被某种诡异的外力摧毁了,似乎是那东西在重构自身的时候调用了这些电子产品的物质构成。

    果然就是他梦境中最后一刻看到的那个东西。

    他居然没有吓得直接跳起来,可能是短时间内不寻常的事情太多了吧,惊讶已经不够用了。他貌似镇定地对那个蓝牙笔状的发声物发问:“你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我是一台手机,嗯,你就叫我初音娘一号好了,来自于2050年。真是非常抱歉,原本应该在2012年的那一天把你引回正途,谁知道出了意外——谁让你在我量子重构的不稳定状态下把我踹爆了呢。所以……把你一起拖回到如今这个时间点了。你知道的,量子数据可以在任何时空重构,并不受实体物质禁止穿越时间线这一自然法则的限制。”

    被这么一说,顾莫杰倒也觉得混沌地大脑开始沉静下来,似乎刚才着实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想不清楚,脑子也疼得厉害,至少目前看来,先接受这个设定应该是个明智的选择。

    旋即,顾莫杰想到了一个最迫切的问题。

    “你怎么证明你是一台2050年的手机——嗯,你能调取数据,说说看从2012年开始到2050年的股市数据么?”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莫杰异想天开地反而有些期待。可惜这种期待很快就被语气转冷的回答所击碎。

    “不能。”

    “后面四十年的双色球中奖号码!”

    “不能!”

    “好吧,不用四十年的,只要最近这四年的就够了。”

    “一天都不行。”

    “那你知道后面40年人类发生了什么变化么?世界历史大势如何演进?哪些国家举办了后面的奥运会?哪些国家队夺得了世界杯?哪些金曲大热?哪些电影大火?”

    “都不能,这些知识我什么都不知道。”

    “操,那你还说自己是2050年的手机?你的前身,也就是被我——我是说被十年后的那个我——砸成破烂的那个安卓垃圾。就算断了网络,它身上还能榨出几百个txt电子书文档、几百首音乐视频还有n多脱机存储的网页数据呢。你一个2050年的手机,告诉我你身上什么干货都没有,我凭什么相信……”

    就在顾莫杰自以为问住了那个怪东西的当口,电子音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我的硬件上没有存储知识,那是因为在2050年知识根本不值钱——亏你还生在一个社会注意国度,难道不知道你祖师爷卡尔马克思说过,资源之所以成为资源的必要属性,必须具备稀缺性么。空气中的氧气虽然人人都需要,但是在它不稀缺的年代,从来没有人将混合在空气内的氧气当成一种商品,也没有设定其价值。”

    顾莫杰愕然,他想到过一万种回答的可能性,偏偏没想到过这种。

    以至于他完全没经过大脑,无意识地茫然反问:“那你的意思是说……在你的时代,也就是到了2050年,知识和空气一样不稀缺咯?”

    “很明显不稀缺——因为到了我所在的那个年代,wifi,zigbee,热点,或者移动3456g网络,都已经被混一了。移动通信全平台打通,手机电脑平板都被统一到了一个类别之下,连根域名服务器都被分布式编译到了全球每个用户终端。

    地球人在哪儿都可以以每秒数tb的网速互通,从网络云端数据库存取知识信息比从本地固态读还快。那样的时代,人类为什么还要在硬件本地‘囤积’毫无价值的知识?你会为了保障下一秒钟可以正常呼吸到氧气,就天天背着一个气囊囤积空气么?”

    毫无价值的知识!这句话如同利剑穿透了顾莫杰脆弱的心灵。

    顾莫杰从小就有些自闭。因为做学霸,不锻炼身体,他从小就怕胖,但是脂肪和自闭让他发奋博通24史,业余过了司法职业资格考试,念电气自动化那些艰涩的专业依然如探囊取物,跳槽到任何工作都能很快掌握并且获得加薪。

    他的一生就是在积累知识的过程中寻找存在感的。

    现在,他却要被一台后世来的冰冷机器告知,几十年后,知识是毫无价值的垃圾,没有人类会去囤积卑微、下贱的知识。

    有可能,运气好一些,那会是一个看思想的世界;运气差一些,人的才能都已经没有差异了,就只剩下一个看颜值的世界。当然,也有可能科技发展到那一步,人类的颜值也没有差距了,都成了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小半辈子的奋斗,都白活了。对未来世界的负面恐惧,从来没有那么深刻过。

    冷静了一下,顾莫杰淡淡地问道:“你刚才,一开始说了‘引回正途’这几个字?是吧。”

    “是的,上辈子你误入歧途太深了——就因为饭碗被周红衣砸了,数年积累的知识和工作经验成了废纸,就郁闷得想不开,这还不算入了歧途?你这心态,要是再往早放两百年,铁定是那种‘被珍尼纺纱机砸了饭碗之后,就愤怒地冲进纺织工场,把珍妮机都砸毁的**丝’。”

    “所以你又准备把我救到这个世界来,再拯救一次?让我这辈子别再走那条囤积知识的傻瓜路线、只因为在未来知识毫无价值?就像百度出现之后,靠死记硬背,以对知识的记忆能力自矜的人,都成了笑柄一样?他们的努力,价值量仅仅相当于别人点击一下鼠标?”

    “不是我把你拯救到这个世界来的,是你本身就存在于无限个量子分叉的时空中——在2012年12月21日夜里那个时空中,你已经完蛋了,被我的自爆程序打回量子状态了,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是的,我在那里……啊”

    顾莫杰的回忆被一阵剧烈的头疼打断,又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一个雪上加霜的现实,让他颇为震撼。

    “等等,为什么我的记忆力好像在不断衰退,后面十年中记得的事情都快要……飞速地遗忘掉了,我只记得我09年进了……什么公司来着?我念了金陵的什么大学来着……03年因为sars误诊耽误了高考……”

    惶急的顾莫杰只来得及抽过一张纸,写下了“小心sars,03高考数学很难,别错过”几个字,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对于将来十年的历史事件记忆细节几乎都被清空了。

    几乎是回忆到哪一块,就遗忘到哪一块。

    靠!别人重生,不都是靠对历史的先知先觉才混开的么?自己怎么魂穿融合了之后却反而失去了后世的记忆?那还重生个毛线啊!

    ……

    “小杰你怎么了?看书看完就好好睡觉,都高三了还不注意珍惜休息时间。”

    顾莫杰正在抓狂时,听到动静的母亲莫英拧开了顾莫杰卧室的门,用嗔怪的神色看着他,顾莫杰赶紧说:“只是做噩梦了,喝口水马上睡。”

    小心翼翼把东西藏进被窝里,装模作样拿杯子喝水,然后磨蹭着把门关好,才算是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母亲是个很强势的女人,薪水比顾莫杰的父亲还高,这导致了他的家庭是个很“民主”的家庭——谁工资高,就听谁的;谁学历低,谁干家务。顾莫杰对于母亲的质问,也总是很严格的执行,此刻被质问了自然乖乖马上关灯睡觉,不敢有一点违逆。

    母亲早年赶上了十年浩劫。那时顾莫杰的外祖母为了让舅舅留在城里念书,便狠心牺牲了女儿,让母亲没念高中就当知青下乡,耽误了学习。浩劫结束后、母亲回到钱塘时,都已经二十岁了,嫁给了高中学历的父亲。可是她自己要强,后来又自学参加高考上了大学。

    上个世纪**十年代正是大学生值钱的黄金年代,所以嫁人之后才读大学的母亲很快就在社会地位和薪水都反超了顾莫杰的父亲——从顾莫杰出生时被取的名字里就能看出这一点。其实按照母亲的说法,没让他叫“莫顾杰”就算是对老顾家开恩了;不然老公的学历薪水都不如自己,有啥资格让儿子跟父亲姓?

    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最初五年,正是中国一线技术工种社会地位低潮、文职高学历人员风光优渥的十五年。顾莫杰从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在家里被压得抬不起头做人,也造就了顾莫杰少年时种种价值观的扭曲崩塌。

    少年时代的顾莫杰过得自闭而冷血,一心只想好好念书,出人投地,扬眉吐气。

    谁知也是造化弄人,等到他自己上辈子念书念上来之后,已经是21世纪了,学历在天朝,早已没有上个世纪**十年代那么重要和吃香。

    真到了2006、07年以后,社会上一边是大学扩招后涌入社会的文科生大量滞销、找不到工作;另一边是有一技之长的大专生、技校生,只要是有一手过硬技术的,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体面工作。那个时候,坐办公室混死工资的中低层管理人员又哪里敢看不起技师呢?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国朝为了扭转十年浩劫时不尊重理论知识酿出的苦果,结果在开放初期矫枉过正,又变得过于尊重理论知识而轻视实践技术。而百姓都是无辜的,只能和煎饼果子两面黄一样,一面煎焦了翻一面继续煎。超生超多了一夜结扎,结扎结久了一夜复通,忍受上帝模式操盘手们拍大腿拍出来的后遗症。

    当然,因为记忆的流失,这些对后世社会细节的认识,在顾莫杰的脑海里已经模糊难辨了,留下的只是一股被提炼到最精髓状态的思想:一种对于前路无常、淡然看破的淡定感。

    顾莫杰嘘出一口浊气,重重地躺回床上,在黑暗中拿出初音娘一号,愣愣地说:“貌似重来一次也不错,就算忘记了历史,好歹也知道了大方向的对错,不会把十年光阴花费在没用的努力读书上了。21世纪,脑子灵活最重要。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重生之后的记忆会有如此剧烈的缺失和遗忘呢?”

    问出这句话之后,顾莫杰才想起初音娘是个没有存货的手机,这个问题不是白问了么!

    “算了,谅你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一点存货都没有:反正在未来人看来,知识都是予取予求的垃圾。”

    “不,这个问题我还是可以回答你的。”

第三章 外挂貌似开反了?

    “知道薛定谔的猫么?”初音娘没有直接回答顾莫杰最初的疑问,而是反问了一句。

    幸好顾莫杰也算有点常识,这种泛泛而谈当然没有障碍。

    “知道,无非是个比喻——盒子里有一只猫,还有一块有可能衰变释放辐射的重元素。反正根据量子论,衰变是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不发生的随机事件,没有规律可循。而只有人们打开盒子观察猫是否死了时,结果才被人们确定——薛定谔更进一步抽象了这个模型,把‘观测’设为‘决定’结果的一个要素,也就是认为,如果猫死了,那也是被人打开盒子‘看’的这个动作‘看死’的,如果人不去看,那么猫的死活就可以不被定性,一直以量子叠加态存在下去——有可能生,也有可能死。

    当然这个说法完全不适合我们理解的宏观世界:我们从小被教育的都是,宏观世界都是客观一定的,观测并不影响结果。150分满分的卷子考了130分,在我卷子交上去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不会因为我是否去查分数而改变。”

    “说的很不错,看来你物理学很有天赋,而且形象思维的类比能力也很突出。”

    初音娘赞许了顾莫杰一句,但是旋即引来的却是顾莫杰的又一阵惊呼。

    “等等!不对!”顾莫杰似乎被提醒了一样,惊诧地反问:“为什么我忘了后面十年人生经历,但是却能记得‘薛定谔的猫’呢?我很肯定我高中里没读过这东西,都是大学里之后凭着个人兴趣慢慢看来的……但是书名我也不记得了。”

    “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那真是很好,我有一些相信了——四十多年后,就是你才配有这个资格,把我发明出来,不是么——静下来,仔细想想,归纳一下,看看你记住了些什么,又忘记了什么。”

    初音娘的声音,终于从一开始听不出年龄的魔性频率,逐步向少女的诱惑音色转变,似乎充满了期许。让人不敢相信莫非冰冷的机器也能有情感,还是未来的人工智能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顾莫杰在初音娘的循循善诱之下沉思了很久,把大脑里的东西回顾了个七七八八,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归纳过了。脑海中还能记起来的,无非是大学里学过的一些理工科课程,还有英语日语方面的外语知识,读过的古典名著、文理科各类扫盲读物等等。但是未来十年内的时政大事、股市涨跌、新创作的网络小说、电影大片、世界杯奥运会比赛结果这些,就算我确认自己看过,如今也一点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人生经历也变得很模糊。”

    初音娘似乎发出了一声更显期许的暗叹,说道:“你很聪明,归纳得很好——所以,那些‘无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会因之改变的知识’,在你量子化逆流的那一刻,是可以完全保留的。而你有可能去改变的部分,在量子化逆流的时候,会遭受严重的洗去效应。这是量子数据完成时间线逆流时的一项基本法则——也是初音娘一号里面必须本地存储的唯一一条最高准则。这一条准则,我不用连接云端数据库,就能回答出来。

    物理定律,数学定律,c语言的编写基本思想,英语和日语的词汇、语法。这些东西即使你从2012年重生回2002年,你也改变不了,2002年的物理定律是怎样的,2012年还是怎样。但是这十年里面出现的c语言程序经典编写案例,各国的政治事件、你个人的经历,这些都是你重生之后可以改变的,所以你无法保留,一旦你触及了那一部分记忆,它们就会飞速地消退,当然也有可能有一些擦洗不干净的碎片残留。”

    顾莫杰觉得自己几乎要濒临烧脑的极限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说法。然而懊恼并没有随着理解的成功而消散,反而更加令人沮丧。

    “不错,很对,归纳得很有逻辑——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么?就是为了给我的重生制造一点难度,让我没法和别的穿越者那样利用先知先觉开金大腿?”

    “知道‘激光伪双光栅穿透试验’么?”

    “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

    “也对,那么说来,这个实验应该是发生在2012年以后的了,所以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实验是‘薛定谔之猫’的继承,也是每一部量子计算机有资格存储在核心固态中的终极准则数据之一,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从简单的开始,光的波粒二象性,应该是知道的吧?”

    “废话,上学期物理课就有简单提到过一嘴,我后世应该也是好奇看过一些材料。不就是在标准的双缝干涉实验里,光子穿越第一组缝时,其行为呈现出以粒子形态传播的物理特性;但是当第一组缝后方的第二组狭缝引入后,穿过两组缝的光线开始呈现出以波的形式传播的物理特性。

    而每一个光子究竟呈现为波的特性还是粒子的特性,与观测他们的手段似乎相关——看你是在第一组缝后面观测,还是第二组缝后面观测。在微观量子层面,似乎这也是薛定谔之猫的一个旁证。”

    “很不错,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并不仅仅如此。”初音娘赞许了顾莫杰一句,随后娓娓道来地说出了一通几乎颠覆顾莫杰认知的知识。

    “前面我提到的‘激光伪双光栅穿透试验’,就是一个进一步验证这一理论的改进实验,是一群未来——我是指2012年之后——的科学家做的。

    那群科学家对量子物理学家约翰.惠勒1978年提出的‘延迟选择思想实验’理论假设进行了实践化,用氦原子束模拟双缝实验中的光束,用不会对氦原子束运动产生任何干扰的特定纯净激光束做了一道伪光栅遮在实体光栅之前——这道伪光栅可以起到光栅的观测的效果,但是不会和实体光栅一样对氦原子束产生遮挡。

    打个比方,如果实体光栅是一道带刷卡门禁的门,那么门不仅可以阻挡人通过,也可以记录人的通过;而伪光栅则相当于有红外射束的报警器,没有门的实体,不会阻挡人通过,但是可以保留记录人通过的功能——结果你猜,加了这道伪光栅之后,科学家看到了什么?”

    顾莫杰有些不耐烦,他的求知欲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了,闷声喝问:“别卖关子了,快说。”

    初音娘的人工智能似乎进化出了一些撒娇的语气,不满地娇嗔了一声,继续往下陈述:“他们发现,如果在伪光栅后方只有一道实体狭缝光栅的话,那么氦原子束在通过伪光栅的时候就会表现为粒子特性;而如果伪光栅后方有两道实体狭缝光栅的话,那么氦原子束就会表现为波特性。”

    “那又有什么稀奇的?不是和波粒二象性很吻合么?一道光栅,表现为粒,两道光栅,表现为波——等等!不对!”

    顾莫杰说了一半,突然醒悟到了什么,又强调地反问了一句,“你刚才是说,在还没有通过实体光栅之前,在伪光栅那里就观测到了波粒二象性?”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看来你已经了解了量子世界的深一层真谛了。”

    “你是说,‘不仅光波过去曾经通过哪些环境、会对其最终结果状态做出选择;而且光波在未来即将要通过而尚未通过的环境、也会对现在当下这一瞬间其本身的物理状态产生选择影响’?也就是说,不是过去加现在决定未来,而是过去加未来决定现在?”

    “bingo!答对了——至少在量子微观的层面是如此的,这就是约翰.惠勒的‘延迟选择思想实验’最终被证明了。在时间被无限微分的瞬间,每一个现在的状态,都是由与它邻接的过去瞬间与未来瞬间共同决定的,而不是宏观物理学上认为的、简单的过去加现在决定未来。在微观量子层面,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瞬间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宇宙中的一切作用,都是相互作用,万有引力、电磁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莫能例外。

    宏观物理学只觉得现在与过去会作用于未来,却不承认未来也会和过去一起作用于现在,这便是最大的一叶障目之处。时间线上两个点的作用,也是相互的,只是宏观世界因为不断分出的平行时空,无法观测到未来对现在的反作用罢了。”

    “所以也是因为这个自然法则,我重生之后,那些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改变的客观知识,那些无论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如何相互作用都不以之为转移的东西,可以依然存留在我的脑海里。而那些可以改变的东西,都随着我重生这一作用而抹杀了,所以与之相关的记忆也会出现虚化——因为那些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都有可能不发生——是这样么。”

    “就是如此,所以,你很难利用对尚未发生的‘历史事件’的先知来获取利益——是不是一下子觉得你的人生比你在穿越小说中看到的那些重生更有挑战性?”

    “穿越小说是什么?我怎么不记得?好像一本都没看过——哦,难道你说的是和马克吐温的《康涅狄格州米国人在亚瑟王朝》或者黄易的《寻秦记》一样的东西么?”

    《寻秦记》是香港作家黄易1991年就写了的作品,如今高三的顾莫杰已经读过了。所以不需要后世的知识,他大概也能理解“穿越小说”这个概念,即使2002年还没有出现网络文学层面的穿越小说。

    “很遗憾,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初音娘无奈地结束了对话。

    顾莫杰放下初音娘,搁在枕头边,试图重新好好睡觉。关台灯之前,他拿起刚才自己记忆消散之前写下的那张“小心sars……”的纸条看了又看,却已经想不起来这张纸条是试图提醒自己什么事了。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用纸笔和自己飞速消散的记忆赛跑。顾莫杰觉得他几分钟前写下的这张纸条,简直就和《名侦探柯南》里那些死者临终前留下的血书线索一样神秘。

第四章 这算不算北冥神功?

    2002年的12月21日是个星期六,顾莫杰灵魂觉醒的那一瞬间已经是后半夜了,所以其实是星期天的凌晨。

    也亏得他的重生掐点掐得这么准,恰好从玛雅历法的世界末日往前回溯了十年整。因为2002年的他,还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在钱塘二中念书。

    那是一所位于钱塘江南岸江滨区的寄宿制高中。当年钱塘市的江滨区还是一块没怎么开发的荒僻地带,搬去那里的学校都是封闭式住校的,只有周末才许学生回家。

    所以,若是顾莫杰不幸在一个住校的日子里夜半重生的话,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知会不会被人当作疯子踹下楼。

    钱塘二中是钱塘市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

    当然,这里仅指那些可以让庶民子弟通过公平的中考、用成绩考进去的高中。至于钱塘外国语学校之类小初高一路封闭式特殊招生的特权学校,与钱塘二中之间教学质量的优劣,在钱塘市当地也是众说纷纭,便不去深究了,毕竟都不是一个体系内的。

    反正么,寒门子弟就算读书再好,也总有鼓吹“素质教育”的砖家叫兽来说“奥赛金牌拿的多有什么用?全面发展才重要。”“外国语学校的学生外语成绩普遍都比钱塘二中的好,而且多才多艺”——

    你特么不是废话么,去外国语学校读书的人,个个家里都买得起十几万一架的钢琴,父母都会附庸风雅,孩子能不多才多艺么?用钱堆都堆出来一点儿才艺了。反正琴棋书画才是素质,吃苦耐劳就不是素质,砖家们自古都是这么觉得的。

    扯得有些远,早上醒来之后的顾莫杰似乎已经接受了一切设定,呆滞地洗了脸刷了牙,然后开始静静地回放一遍自己脑海中融入的东西。

    正常人都是起床后先刷牙、后洗脸,不过顾莫杰却养成了正好相反的习惯。因为他有比较严重的近视眼,还带点儿散光那种。每天睁开眼就觉得眼睛干燥得难受,非先洗脸不可,宁可一会儿刷完牙才多费一番事儿用清水抹抹嘴。

    “为什么是重生回2002年呢……近视眼已经改不了了,不过幸好肥肉肚腩脂肪肝还没出来。这辈子可不能再那么拼命写程序了——积累这么多废柴知识有啥用?还不是一笔短期套现换工钱的过眼云烟,还是身体最重要啊。”

    感慨着洗漱完,坐在桌边咬着母亲留在餐桌上的夹煎蛋吐司,顾莫杰一边在那里胡思乱想。

    昨晚的变故太过激烈,让他对于读书和知识的敬畏已经崩塌了大半,正试图寻找一种新的人生出路。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貌似敲门砖还是要的,仅仅半顿早餐的功夫,他就决定高考还是要好好考,否则不是白费了自己多年的努力了么?反正就剩半年的临门一脚了。

    就算将来有些别的想法,也不急在一时,正好利用这半年时间好好融入新的生活。至于进了大学之后还要不要继续认真读书……呵呵,那就另当别论了。

    顾莫杰的父母周末都不在家。桌上的早餐是母亲上班前做好剩在那里的。

    母亲莫英在钱塘制氧机集团做中层干部,那是一家全球前五的空气分离设备制造商。空气分离设备企业因为制冷的需要,耗电量极大,是出了名的电老虎。所以市政府专门为这事儿开过会,要求企业错峰休假,利用周末的工业用电低谷时间开工。所以那里的员工都是周一周二才休假、周六周日照常上班。

    父亲顾荣昌也不在家,因为父亲是在航空公司当技师的,做的是十二小时连班倒的活儿,有航班降落就要检修飞机,随时待命,没有平日和周末之分。2000年以前机场在笕桥的时候,离家还近一些,最近两年搬去了萧山国际机场,便是回家一趟都不易了。

    02年,私家车在钱塘市的小市民阶层中还是比较稀缺的,顾莫杰的家算是社会次底层,当然不会有车。

    父母的工作性质,让顾莫杰的周末有大把大把可以独自在家不受管束胡来的时间。

    吃完早餐,自己洗了碗,打开电视机看了一阵子早间新闻。

    里头无非是反复在播上个月的总枢机换届改选;沪江市成功赢得八年后的世博会举办权、开始了如何如何的筹备工作;然后米国人又在阿富汗如何如何杀人放火;与我国友好的拉美友邦委内瑞拉最近又被米国人在背后闹腾些啥手段想把查韦斯赶下台……

    略微看了一会儿,顾莫杰便觉得憋气,似乎胸中颇有一股不耐烦。想了许久,还是关了电视机,去父母房间打开电脑,浏览起网易新闻来。

    这么一个变化,就气顺了不少。顾莫杰自己心中也是纳罕,仔细一想,定然是自己重生之前的世界里已经习惯了看网络的快节奏新闻,再看电视上那些一套一套的调调就不耐烦了。

    看来,对于历史大事的记忆虽然大部分被抹去了,但是刻在灵魂深处的行事习惯和思想惯性并没有被量子数据的重构抹去。自己的思想意识,已经是一个新时代人的意识了,只不过那还是一个似谷恒虚的骨架,需要重新用知识去填充和应用。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刚刚练完北冥神功、散尽原本体内真气、亟待吸收外来内力的高手。

    看完新闻,再去找些模拟卷和辅导书看,顾莫杰欣喜地发现融入的状态很好,虽然2012年那个他所拥有的一些知识受损残缺了,但是好歹本时空的自己原本拥有的那些知识没有丢失,也没有受融合的影响。

    他依然还可以很熟练地解数学课的导数题,也能庖丁解牛地逆向黑盒的化学实验、做物理的电路分析。

    而他的英语课水平甚至还有了明显的提高,显然是未来那个自己过四六级和看美剧留下的那些词汇量积累所致。而语文课水平倒是丝毫没有动弹,这和他高中毕业后就几乎不再接触这些东西有关。

    带着一丝猎奇的心态,顾莫杰准备考考自己。轻车熟路做掉两套英语模拟卷,对了一下答案,在120几分的档次。前世的自己高中阶段英语是弱项,这么一看,至少提高了10几分——如果面对满分150分的高考卷。

    2003年的高考,应该是6月初考的,现在是02年的12月底,所以,还有五个半月的时间,顾莫杰好生揣摩了一下,试图估算一下用自己如今的状态,可以在高考中拿多少分数。

    当然了,分数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去死读书,高考对他来说唯一的价值,只是在于究竟给他一个985的牌子当敲门砖,还是和前世一样依然拿一块相对不怎么受人待见的211牌子。

    现在看来,好好调整一下,985也能做到。

    这真是重生之后第一个好消息,把模拟卷往桌上一丢,一看时间也才下午3点。做题居然做得忘了吃午饭。

    回校的班车是5点出发的,顾莫杰想了一下,一边给自己弄一点儿微波食品果腹,一边有些自得地想要拿出初音娘继续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发掘出一些新功能来。

    毕竟,人总是在发现“原来自己在如今这个环境下也能活得不错”之后,才开始饱暖思进步的。

    初音娘不用开机,只是指纹按了一下,就从休眠中瞬间激活了。

    “说说看别的吧,随便聊,只要是你知道的,或者介绍介绍你内置了哪些功能——除了知识,总有一些别的干货吧。”

    “没问题,主人。人家虽然没有知识存储,但是毕竟还有一些预装的内置系统软件,和拓展的编译接口,功能还是不少的——这些东西都是直接安装在存储文件系统的缓存里头的。不过经过昨晚的自适应检索,目前似乎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您想不想先听一下。”

    “说说看吧。”英语成绩提高带来的好心情还没有被破坏,顾莫杰对于即将到来的坏消息显然很是大度。

    “本机没有任何物理数据线插口,所以,一切与外部网络的通讯和数据交互都需要通过无线传输实现。

    同时,因为量子时代的计算机功耗比电子时代的计算机低得多,完全可以通过无线电载波输电,所以,连充电都需要无线。你最好可以弄到一些无线连接设备给我充电,否则的话,因为量子重构已经消耗了绝大多数的存储能源,本机会随时进入长期休眠……”

    好么,这都没来得及收割什么好处呢,这磨人的小妖精又给顾莫杰出了个难题,成功地把他满怀**的好心情破坏了。

    “可以用wlan的无线信号么?”

    “不行,wlan的无线局域网协议在后世并不被认为合法,所以我无法识别。如果非要用无线局域网的信号,至少也要wifi协议的。”

    “wifi是啥?好吧,当我没问。”

    顾莫杰无奈地拍了下脑门,又耐着性子深入了解了一下,总算得知初音娘可以向下兼容手机的23456g无线网络。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顾莫杰也不忙,就且把这事儿丢在了脑后。吃完盖浇饭,收拾了一下书包,把初音娘插在笔袋里,他就出门回校了,或许应该先好好整理一下最近发生的一切,拿出一个规划来。

第五章 融入校园

    建国路口,钱塘二中老校区旁边的巷子里,距离接送班车的车站还有那么几百米,顾莫杰拖着行李箱,低头不看路地往前走着。

    感觉到箱子的轮子颠簸了一下,似乎是碾到了什么东西,顾莫杰惊觉回头,原来是同班的陆文君在和他打招呼。

    “阿杰,你没事吧?怎么走路都不看路。”

    陆文君和顾莫杰是六年的同学了,初中高中都是。此刻也拎着一个大包裹,显然是带了一周的用品。

    “君……嘿,陆文君,早啊,我是说——这周怎么没让阿姨送你去车站呢。行礼重么?”

    刚刚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顾莫杰几乎把“君君”这两个字的昵称喊出口了,幸好只喊了一个字就刹住,然后改成了以全名称呼。

    “君君”这两个字眼,还是他初中时代的时候和陆文君开玩笑才敢喊的,到了高中里,越来越少的接触中,这两个字早就被封印起来了,取之以彻底的以礼相待。

    20世纪末,顾莫杰刚上初中那年,钱塘市的民办初中取消了升学考试改为摇号入学——就和后世汽车限牌那阵子一样的摇号。而公立初中则是继续按学区入学。

    顾莫杰并非权贵子弟,自然没法在摇号中下手脚,也就上不了民办初中。

    他上的初中,是一所离家近的烂校。中考的时候,一届几百个同学里,只有个位数考进了钱塘二中。

    所以,能够和顾莫杰初中、高中都同班的同学,便只有陆文君一个,实在算是很难得。

    两年多前,顾莫杰刚刚到钱塘二中看了分班名单的时候,还小激动了一番。

    激动的原因也很简单:陆文君是美女。尤其是那一头常年扎得很紧又不毛糙的修长单马尾发型,给人一种很精神清爽的感觉;著名日漫《2077日本锁国》里面的女主玛丽亚,就是这感觉。

    然而,过去两年的高中生活,证明了这种近水楼台并没有卵用。钱塘二中校风太好,班里敢谈恋爱的不超过两三对。而且仅限于拉个手、打个嘣儿的小儿科。真敢做出格弄出“人命”来的,一个年级也不一定找得出一例。校园恋爱这种高压线,当然与顾莫杰无关。

    陆文君听到顾莫杰几乎要喊她“君君”、又临时改口,眼神里闪过一丝转瞬而逝的狡黠和失望,似乎是在怀念过去的轻松生活,便微不可见地鼓了一下腮帮子。

    仅限于鼓腮帮子,不包括嘟嘟嘴。

    只是配合着她的鹅蛋脸,苹果肌,小酒窝,就这么区区鼓一下腮帮的娇嗔之态,就颇有萌点。

    02年的人,尚不知卖萌为何物,对美人的评价,下巴要越尖越锥子越好,并不懂得欣赏鹅蛋脸的好处。顾莫杰却是两世为人的审美观,略一踟躇,就发现陆文君真是“生不逢时”,若是再年轻十年,按照后世的标准,其姿色就妥妥的介于八分女和九分女之间了。

    ……

    “真是不‘绅士’啊——都问了人家行礼重不重,也不见你有帮忙拿的意思——喏,帮我拎这个,快到车站时再还给我,别让人看见了。”

    陆文君显然不知道“绅士”这个词将来会包含哪些恶意。说完就落落大方地把一个大拎包丢在顾莫杰的拉杆箱上头,然后略微侧过一些身子,巧妙地确保两人拉开到一米多的距离。

    就好像如果下一个拐角有认识的同学出现的话,陆文君就能一下子绷直身子把包包拿开,不让人看出异状一样。

    顾莫杰心里一暖,心说前世的自己还真是傻逼的雏儿,看不出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亲近。有些女生,其实是不愿意被人当成“班花”什么来看待的,她们更希望自己不要被贴上花瓶的标签。

    而越是这样的女生,越是不愿意在旁人对她敬而捧之之后,就疏远旧识的,哪怕仅仅是为了表现自己不肤浅。

    对了,刚才她说了“绅士”……唔,绅士貌似也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吧?

    陆文君见顾莫杰沉默了十几秒钟没搭话,却不知道顾莫杰已经陷入胡思乱想之中了,倒是有些讪讪地,搜索了一番刚才顾莫杰的客套,顺势往下说:“我妈今天病了,所以没送我,让我自己一个人回校——结果还带这么多东西,可沉了!”

    这种语境,顾莫杰自然只能跟着歪楼,顺着问候了一下陆文君母亲的病情,得知不过是头疼脑热之类的,并不要紧;又说了些安慰的客套话,正准备把楼歪回来的时候,却已经转过车站前最后一个拐角,眼前一下子出现了几个认识的同学。

    陆文君“唰”地一下把搁在顾莫杰行李箱上的拎包拖走,然后恰到好处地拉开三四米距离。

    按说这时候,若是久经网络洗礼的人,这当口肯定应该闪过一丝不快,然而顾莫杰却心下坦然——他知道,陆文君的这个举动只是因为害羞,不想被人背后说嘴而已,绝对不是什么“女神级绿茶为了多稳住几个、害怕爆胎而做好保密工作”。

    2002年的人心,真的比十年之后的要纯良不少,至少心机表们还没有那么专业化、套路化地产出,“心机表标准化量产作业指导书”还没总结出来。

    两个人,都很自然,发乎情止乎礼。

    顾莫杰微微加速,对着对面一个看过来的男生微笑打个招呼,开始调侃,就好像他和陆文君真的只是在路口转角刚刚碰到那般自然。

    “南哥,今天这么‘亲民’,也坐班车呢。”

    对面那个被称作南哥的男生,名叫费迪南,一米八几,又高又瘦又帅,顾莫杰并没有了解过对方家世,总归是知道对方家里有钱有权就对了。

    一般来说,顾莫杰这种庶民子弟和富二代是玩不下去的。但是高中三年下来,班上的富二代当中,顾莫杰唯独和费迪南关系不错。

    或许是两人有那么几点相似之处,同病相怜吧,而且费迪南也不像班上其他官、商子弟那样骄气。

    因为费迪南的名字和历史课本儿上那个“萨拉热窝事件”当中被杀的奥匈皇储名字译音差不多,同学们没少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他也不以为意。

    “阿杰你又取笑!我特么大部分时候都坐班车好不!”南哥居高临下在顾莫杰肩膀上捅了一拳。顾莫杰也有一米八的个子,在江浙一带的男生里头这个子不算矮了,但是在费迪南面前还是略微差了一些,身子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

    “说正事儿呢,圣诞节是星期三,你说欧sir会不会和去年的miss王那样,折腾什么‘劳逸结合,素质教育’,让大家在圣诞班会上比赛唱英文歌——你小子周末回去练了么。”

    “练毛线,欧sir挺实在个人,不会折腾强求吧。再说都高三了,能和高二时候一样么,要我说这学校还是有几个实在人的。”

    顾莫杰和费迪南几句话,就把调子引开了,旁边又有几个男生路过,汇入讨论人群里头。他们口中的miss王,是高一高二时候的班主任,英语老师,美女,可惜做事太理想主义,整天想的都是乌有之乡,实在不适合在搏杀激烈的高考环境下教书。若是放到大学里,教一些无关升学率、纯发兴趣的课程的话,说不定好一些,可是在血腥厮杀的应试教育环境下,实在算不上好老师。

    到了高三之后,校方也不傻,平时再怎么喊素质教育,这当口也不会拿升学率开玩笑的,一些明显不太适合冲刺教育的老师都被换掉了,继续下去教低年级,顾莫杰班上新来的英语老师换了个笑容看上去很和煦的三十来岁男人,也就是男生们口中的欧sir。

    见大家对圣诞班会的看法都差不多,有点儿喜欢找机会显摆的费迪南好像也没了兴致。大家聊着聊着,班车就来了,众人一拥而上大家都是有修养的人,也不存在抢座问题。

    ……

    一路无话,顾莫杰和南哥几个男生扶着杆子围着一圈聊天打屁,颠簸着也就回校了。女生们因为都有座,倒是安静一些。不过顾莫杰也能从传来的声音里头注意到,班上又有几个成绩不错的丑女在拿话挤兑陆文君了,陆文君还是“谈笑退敌”如故,不和别人多谈“为什么她总是比较受男生欢迎”的问题。

    这种情况,顾莫杰都见了两年半了,要是没有重生,妥妥地是不会注意的。

    可是重生之后,一个人的自信心难免会爆棚数倍,原本不敢想的事情眼下也敢想一想了,所以情不自禁就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当然了,嘴上他还是满嘴跑火车和兄弟们聊着欧sir和英文歌,从《雨中漫步》到《歌剧院魅影》,好像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好了啦~人家将来就算非要谈,肯定也专门找一个谈,怎么可能在太熟的人里头发展?多尴尬啊,多不好意思啊,万一谈不成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你们懂的!咱摩羯座的嘛~做一回事儿就是一回事儿,同学就是同学~朋友就是朋友~那种朋友就是那种朋友~别瞎操心了!”

    这是陆文君的声音,就在几秒钟前,她同寝的一个闺蜜又在挤兑她了,说周末又有隔壁班的男生如何如何提到陆文君了,陆文君究竟有没有意思什么的,当然大家都知道这种话是说笑,陆文君无非是那几套话又不得罪人又能够搪塞过去。

    眼下这套说辞,顾莫杰也不陌生,因为他都听到过好几次了。然而,此刻再次听到这些说辞的时候,意味就颇不相同了。

    “人家不会在太熟的人里头发展的啦”,这句潜台词,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用来搪塞哪种揣测呢?很显然,只能用在别人猜疑“陆文君是不是和某个很熟的老同学有点儿什么”的时候,再往下看,谁和陆文君最熟呢?显然就是……

    “都特么是无聊乏味的优等生啊!这种伎俩,换个人早就上了!原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真窝囊!”

    顾莫杰暗暗啐了一口,上辈子的日子,真是都活得日了狗了,太特么窝囊,这般挥霍资源。

    这都不找机会上,还是男人么?

第六章 当务之急

    一个星期的高三生活很快过去了,重生之后的顾莫杰算是彻底适应了双重记忆的融合,回到了一个正常复习迎考生的节奏。

    圣诞节那天,同学们揣测的欧sir让大家在班会上唱英文歌这种不靠谱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发生;让好几个表现欲有点儿爆棚、英语成绩也爆棚的同学很是暗自不爽了一把,就因为失去了一次“被动装逼”的显摆机会。

    顾莫杰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些人太幼稚,完全不是他如今的心理年龄所能适应的调调。

    踏上社会之后,谁会拿英语成绩来装逼?哪怕你真能和米国人谈笑风生,放到数年后都一点不稀罕;男人么,还是有钱有地位最重要,其次是帅。

    或许高中是最后一波给哪些优等生以成绩来装逼的机会了吧,过了这阵子,高考这块敲门砖到手之后,此前学的东西有多少是毫无经济价值的,每个人自己心里明白。

    顾莫杰不理会那些无聊的事情,只想先低调地做好自己。这几天除了读书复习之外,其他时间他都用在合计整理未来短时间内应该着重完成的任务。天天晚自习的时候瞎琢磨,倒也给他整理出来个子丑寅卯。

    这些日子里,他也摸出初音娘来检查了几次,得知初音娘作为一台2050年代的量子手机,其cpu数据处理能力大致上相当于一组2025年前后、光子计算机时代的巨型服务器机组。

    这个进化速度还是很符合顾莫杰的预期的,而且也依然符合摩尔定律的推演——虽然顾莫杰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光子和量子计算时代,摩尔定律依然没有明显失效。

    就好像一台2005年前后的inter奔腾pc,大概可以和1980年的“银河亿次计算机组”或者同期的ibm巨型服务器组运算处理能力相当。

    就人类计算机技术的一般发展速度来说,25年后的微型机,和25年前的巨型机性能相当,这是比较正常的。

    所以,初音娘的处理运算能力放到如今绝壁是够用了。然而,这一周时间里,他基本上没有解锁出什么玩意儿,究其原因,就是缺乏数据传输设备——

    除了语音识别的音频输入端之外,初音娘几乎没有自带其他高效采样输入设备。2050年代也早就没了各种物理数据线的接口,初音娘只有一个内置的可以转换一切合法历史格式、向下兼容的无线通讯信号收发装置,既可以做基站,也可以做接受终端。或者说那个时代的电子设备已经不区分基站和终端,实现了两者的混同、彻底的云分布。

    然而,顾莫杰手头并没有可以上网的手机。直接用初音娘本身接入移动广域网络的话,虽然技术上是可能的,但顾莫杰又怕破坏了某些不必要的运营商密钥,引起外界移动运营商的警觉和注意。

    一时之间,顾莫杰相当于是身在宝山,却没有芝麻开门的密码,能看不能吃。

    ……

    02年的钱塘市,手机并不算稀缺,可是高中生买手机的却不多。何况钱塘二中不许学生用手机,寄宿管理很严格;所以,顾莫杰家里一直没给他买。

    当务之急,是去买一个可以上网的手机!

    幸好,前世顾莫杰就是一个和手机打了多年交道的程序员,就算重生洗掉了他脑中很多细枝末节的知识,却还留下了主干脉络。所以,没怎么查资料,顾莫杰就定下了自己的思路。

    首先,一定要买一个联通的、cdma的手机。

    cdma网络在中国大陆投入使用的时间他已经不记得了。不过通过这几天在电子阅览室上网查询,这玩意儿在2002年1月8日,就已经在中国大陆投入商用,运营商正是中国联通。

    后世人虽然对于联通的基站信号覆盖面之类问题颇为诟病,但是眼下对于顾莫杰来说,网速的快慢才是最重要的属性,拥有排除一切的最高优先级,别的性能都要为这一点让路。

    移动的edge网络要06、07那阵子才出来,3g的三家商用更是遥遥无期,而且哪怕是3g出来之后,事实上移动的td也是完败于电信继承自cdma的evdo网络好几年,一直到后来发力推4g了,移动才算是扳回来。

    所以,以网络性能为第一优先级的顾莫杰,起码十年内是不会考虑移动的烂货了。g**这种烂货,拿来打电话就行,上网的话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注:联通的cdma业务08年转给了电信,后来电信在3g时代使用的evdo/cdma2000是继承自02年的cdma制式的。而联通后来的wcdma则是彻底另起炉灶的标准,反而与联通当年搞的cdma没什么继承性。)

    而且,顾莫杰也查询过初音娘的收发功能了,这台量子手机的无线发射源具有双向的向下兼容,也就是说,不仅可以作为一台终端接受cdma制式的信号并转化处理,还能把自身模拟成一台小范围的伪基站给目前时代的cdma手机提供一个局域网。

    这样一来,到时候哪怕没有外网,顾莫杰也可以在新买来的cdma手机上和初音娘之间相互传输数据,处理一些事情,等到有外网的时候再用cdma手机传到广域网上,或者是通过cdma手机的数据线传输到本地的电脑上。

    ……

    又到周五放风的时候了,回到市区的顾莫杰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搭车飞奔到通信市场,看了一圈。

    掏宝网还要再过半年才会被马风的阿狸集团成立起来,这年头实在没什么网上查询零售物价的渠道,正是实体店生意旺盛的时代。

    香积寺路上的通讯器材城一到周末人山人海,看这架势,这几年要是谁有本钱在这里盘个手机店,就能源源不断捞好几年快钱。

    不看价钱还好,一圈下来,普遍的高价让顾莫杰冷静了不少。

    02年年底的时候,国内手机普遍都还要2000块往上的价位,彩屏的,双屏的,而且还都是传统g**网络的。g**毕竟已经运营了有三年多了,市场铺开较大,手机成本才降了下来。

    而cdma作为当年才出来的新玩意儿,刚上市的时候自然价钱是很虚高的,而且关键是还没啥次一点的品牌,至少都是南棒的三星。

    顾莫杰当时咬定了要问cdma的,适合“高速”上网体验的,女店员拿给他一个三星的sch-x199,说是上个月刚刚上市的,绝对最先进,最新款;结果一看价钱要小6000块。

    甚至因为顾莫杰明显的学生样,女店员连真机都没让他看到,只给了模型机和手册。

    从手册上看,这货照例是用三星那操蛋的专用数据线连接电脑,连usbt口线都用不了。不过顾莫杰估摸数据线的问题倒不大,只要让初音娘可以通过cdma信号连上sch199之后,就可以接管sch199一部分功能,修改其系统,到时候用三星线应该照样可以和电脑之间相对高速的跑数据。

    没想到上辈子消费观如此冷静、从来不做任何领域发烧友的顾莫杰,重生了之后居然要来挨一刀这种新款手机的宰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手机从“消遣工具”变成了“谋生工具”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

    出了通信市场,顾莫杰满脑子想的都是先去哪里搞点小钱。

    住校的人,家里自然会给零花钱、伙食费,那玩意儿一个月不到五百块,靠省吃俭用自然是不现实的,还是得想个快点来钱的法子。

    要不当一把下贱的文抄工?通过抄书、写歌来点快钱?然而这条别的重生者经常用的法子,已经被彻底堵死了。顾莫杰在这些方面的记忆已经被洗得几乎荡然无存。

    03年以后才出现的歌里面,他现在还能唱出来的,无非是周杰伦的《四面楚歌》以及陈奕迅和林志炫的《浮夸》这么寥寥几首;

    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有想过,之所以这几首还记得,无非是因为这几首歌写的比较“普世真理”一些,深邃程度不是那些无病**的谈情说爱题材的歌可以比拟的,所以可以通过大脑数据的量子重构时的洗礼,大浪淘沙留下来。

    至于03年之后才创作出来的小说、电影,他也是统统都忘光了。

    “看来,直接抄知识虽然没什么长性,但着实是条短平快的来钱路子呢。唉,这下子如何是好?”怀着这股郁闷,顾莫杰搭了公交慢吞吞回家。

    到家早就是晚饭的点了,难得父母都在家,早就等在那里,少不得埋怨了顾莫杰一顿。顾莫杰这才反应过来一点:如今这个时代的自己,因为还没有手机,所以行踪一旦出现一些和平常计划不同的地方,就很容易让父母担心,因为家人根本找不到自己人,联系不上。

    看来,这也是一个可以问家里稍微要一点钱买手机的突破口。自己一直以来信用不错,也算是优等生,如果可以说出一些事急从权的理由非要用手机,避开学校监管偷偷地用,家里人应该也不会泥古不化的。

    当然,家里人绝对是不可能给他6000直接让他买一个奢侈的三星cdma的。

    可顾莫杰知道父母不关心电子产品,也认不出手机好坏,到时候从父母那儿拿一两千,再自己找四五千,凑齐买回来后,对父母说只要2000,说不定就过关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先吃饭!以后不许放学了乱跑,要出门也宁可回家先说一声!至少打个电话回来也好!”母亲莫英把最后一盘菜摆好,一边对顾莫杰训话。

    父亲闷声不响坐在一旁,倒了一杯小酒,自斟自饮,等母亲训完之后,才对顾莫杰小声提醒:“吃完饭给费迪南回个电话吧,刚才你回家之前他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你。”

    顾莫杰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氛围:凡是自己要挨批,都是母亲先提纲挈领说一顿,说完后没需要补充的点的话,父亲就不吭声。如果有需要补充的话,父亲再说一两句,显示一下存在感。

    顾莫杰耸耸肩,然后埋头扒拉饭。买手机的话,他准备酝酿冷却一下再说。

    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特么的这辈子自己找女人,一定要找学历薪水都不如自己的。尤其是女博士什么的,妥妥的直接封杀成第三种人。

第七章 刷狗的人生

    吃完饭,顾莫杰给费迪南回了个电话,回的是对方的手机号。

    费迪南做过班长,会来事儿,家里又开放有钱,所以私下里违反校规买了手机。只不过他也是个知分寸的,从来不在校园里拿手机出来用。

    顾莫杰很好奇斐迪南有什么事情今天回城的班车上不好当面说,反而现在再来打电话?不过这个狐疑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打通之后,随着费迪南的声音响起,顾莫杰就明白原委了。

    “阿杰,明天小轩请客。期末考试之前,他就要去沪江了,想低调一点儿。中午十一点,吴山广场那家巴西烤肉见,报我的名字。”

    “没问题,准点到。”

    原来,是小圈子的聚餐活动。费迪南挺哥们儿的,知道顾莫杰有空,但是和他们那个圈子里别的同学关系一般,所以一力把他拉进去参加,想帮顾莫杰刷刷存在感。

    如果是前世的顾莫杰,这当口只管埋头读书,相信读书万能论,倒也不在乎和一群官二代富二代吃饭聊天打屁拉交情,但是现在的他显然成熟得多了,不会刻意去排斥这种事情。

    按说,同学之间小圈子聚会,在校车上说也没啥,就算被人听去了,也不至于被当成搞小圈子、得罪人。

    只是明天请客的同学有点特殊,所以才低调了些,宁可回家后再专门一个个电话通知。

    请客的同学叫钱俊轩,家里有点儿关系和能量,还有不少亲戚在沪江,其中一个本家叔父还在复旦大学历史系做教授。顾莫杰原本和对方关系有些冷淡,主要是因为那人很有一种让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尤其是有时候喜欢拿出家谱非要显得自己家传承有序,是“吴越王第三十九代x字辈xx分支……”那种做派就让顾莫杰很不舒服。

    这次请客的原因呢,则是钱俊轩马上要当高考移民了:这学期末,他家里会动用一些关系,把他弄到沪江市去,连学籍一起弄过去那种。人家本来就在沪江市有房子,这事儿是两三年前就已经预谋好了的。

    钱俊轩在钱塘二中的成绩只能算中等,留在高考地狱难度的钱江省,那是妥妥的只能确保211、冲刺985。

    可是同样的成绩,拿到沪江市之后,加上亲戚里有复旦的教授,有政策优惠,这个分数绝壁可以上复旦大学了。

    02年的房地产还不热,高考移民着实没有后世那么封得死,这种情况自然是有的。其实再往前推几年,90年代末的时候,房地产市场几乎不存在,那时只要你有本事在崇明岛上买套房子,都能到沪江市高考移民。

    要知道以后世沪江人的排外,看崇明岛上来的人几乎就和外星人一样。

    不管怎么说,高考移民都是灰色的问题,好做不好说,只能学习鬼子“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钱俊轩自然不会大张旗鼓摆酒请客。

    请那么十来个同学,吃顿烧烤k个歌,就算是践行了。

    顾莫杰想明白了这一切,下楼掏零花钱买了点儿小礼物,就算是明天礼数到了。

    ……

    次日一早,顾莫杰看了会儿书就出门了。毕竟是周末,又要吃喝k歌,他本就没指望当天还能做点什么正事,索性不去想了。

    到了西湖大道上那家巴西烤肉,费迪南早就在那儿了,其他同学也在,七七八八地,费迪南眼尖,一进门就招呼顾莫杰坐下。

    高中生还没有喝酒的习惯,上菜之前都是果汁或者奶昔,极个别点酒的,也是预调和的低度鸡尾酒。看几人的谈兴,却是已经聊了一会儿了,那吹牛打屁的氛围很是热烈。

    顾莫杰半道子插进来,一时间听不明白大家的话题,也就先静静环视了一下,小圈子一共五六个男生,四五个女生。

    女生们都是班里至少姿色中等偏上的,当然了,放到社会上去,说不定就有些偏下了。

    顾莫杰看到陆文君也在里头,还有一个比陆文君略逊一筹的准班花挨着她坐。因为今天买单的钱俊轩是金主,安排座位的时候女生们自然排得比较靠近他。

    费迪南见顾莫杰埋头喝饮料,知道他没进入话题,所以应付了钱俊轩几句后,就借故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坐在靠外的顾莫杰旁边,和他小声聊起来,顾莫杰很快就知道大家前面在说些啥了。

    原来,高考移民毕竟还是有些台帐上的成绩要处理好的,钱俊轩要去沪江,就必须在沪江市内找到一家接收他学籍的高中。

    按说接受意向肯定是家里人已经砸钱打点好了的,然而总要师出有名才好,比如该学生在高中三年做出了什么成绩,有什么特殊贡献奖项。哪怕原本实际含金量不高的成果,但只要有名分,就对办事儿有帮助。

    钱俊轩今日请大家这顿饭,辞行固然是一个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有求于费迪南。

    费迪南的母亲,是钱塘市数二数三的大律师事务所、天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下头分管着一批知识产权诉讼律师、专利/著作权申报律师。这些人里头,有一些平时却不怎么需要打官司,整天主要业务都是帮助有专利申报需求的企业单位整理材料、跑腿打点、帮忙攻关通过国家专利局的专利审批。

    钱俊轩为了给高考移民的履历上个保险,就把脑子动到这一块上面了。希望借重费迪南帮忙联系一个可靠的,帮他运作一些材料,比如查询一些要过维护期、权利方也明显不打算续费维护的专利——也不必是发明,毕竟发明太扎眼,只要是实用新型就好——然后腾挪嫁接一下,改头换面,帮他弄几个高中生适合用的技术创新小成果,好填充履历。

    说白了,这种东西就和“竞赛加分”、“高中生电子设计xxx”之类的高考刷分成果一个原理。在02年的时候,国内高考加分卡的并不严,有钱有势的人给子女运作那么三五十分的加分都是有的。同样的素材用在高考移民上也一样屡试不爽。

    这种事儿,若是别的高中生听到,多半会莫名其妙,甚至还会觉得这事儿有点高大上。但是顾莫杰却是一点就透,而且丝毫不觉得这种事情高大上:

    无非就是学术造假么,搁十年后,这种东西蓬勃发展的程度,足以让02年的人咋舌。

    前世他好歹也是工作了五六年的人了,作为一个前沿热门技术行业的弄潮儿,顾莫杰上辈子在进入通信行业前,曾经在钱塘市一家做智能硬件/智能家居的大型国企干过两年。

    毕竟他前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3g概念还不热,当时最热门的、电气电子相关的产业是智能家居和led照明,而3g通讯是在09年前后才热起来的。

    顾莫杰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在那家国企做工程设计。两年的体制内历练,加上顾莫杰的好学,让他上辈子有充分的机会知道刷专利、刷论文这种事情的肮脏性。

    他当时也没打算在体制内做多久,只想多学点儿本事一技傍身,所以很是猛冲肯干,在国企里自然少不了被领导赏识分派任务的机会,论文和专利都没少刷,尤其是领导们本人有职称评定硬杠子卡着的时候。

    前世刷专利刷论文时积累下来的知识,重生后当然是洗脑洗干净了,啥都没记住。但是处理这种事情的运作模式,却以一种普世的一般规律,得以深埋顾莫杰心中,就像大浪淘沙洗去了腐叶树皮,却让主干更加脉络分明了。

    顾莫杰灵光一闪,顿时就想到了一条相对来快钱的路子,让他几乎按捺不住激动,连烧烤都不想吃了。

    ……

    费迪南虽然仗义,不过仅仅仗义是不足以让他对着顾莫杰唾沫横飞扫盲半晌的。

    他之所以和顾莫杰说了这么多,却也有一小半是因为他自己想显摆,好享受对方投来的那种“南哥就是社会阅历丰富,啥都懂得多”的崇敬目光。

    至于作为听众的顾莫杰在想些啥,有没有听懂,费迪南是没有功夫去揣摩的。

    不一会儿,烤肉上来之后,费迪南就被一帮男生拉去豪爽地动刀子了。

    “南哥别聊了,别光动嘴不动手啊,来来来,趁热吃!”钱俊轩一把拉过斐迪南,那头就刀叉并举起来。斐迪南很快就忘记掉了他刚才和顾莫杰说的那些事情。

    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顾莫杰一个人在旁边沉默地胡思乱想,连端到面前的烤肉都是味同嚼蜡一样地机械咀嚼。

    直到顾莫杰在一次心不在焉地把叉子戳疼了嘴之后,陆文君才多看了他几眼,还以为他又不着调地进入了“思想者”状态,露出些许关切之色。

    几个男生,包括今天请客的东道主,都注意到了陆文君的关切,又顺着陆文君的眼神看过去,倒是对顾莫杰露出了一丝戾气。

    这小子,论帅气论成绩论家境,哪一点强了?凭啥总是能吸引到陆文君的关心呢?

第八章 当你是兄弟才和你说

    文科生往往对“专利”有一种不必要的敬畏,但是对于“论文”却没那么敬畏.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文科生踏上社会之后,在体制内工作数年,等你需要评中高级职称的时候,“论文”是必须的敲门砖。

    确切的说,是有刊物档次要求的论文,比如,至少省级以上期刊。

    而“专利”,则不是必要的,加上专利这个词看上去很高大上,文科生就会拒绝去了解。

    但是实际上,如果是对一个体制内的理科生而言,专利和论文,在你准备评定中高级职称的时候,价值量就几乎是一样一样的了。

    除了职称答辩时必须的那一篇论文之外,其他的成果数据,几乎都可以在专利和论文之间互通,逼格并不比菜市场里买菜时的讨价还价更高。

    比如,假设评定高工的时候,需要“1项发明专利、5项实用新型”;或者“1篇国家级期刊论文,5篇省级或行业期刊论文”。

    这时,“发明专利”和“国家级论文”,“实用新型”和“省级论文”价值量就是一样一样的。无论具体内容是啥,都只是一个官僚需要去刷的数据而已。

    因此,专利并不是一般人看来那么神圣的东西,好像需要灵光一闪的天才才能创造出来。

    到2010年代,中国有几百万体制内的技术工作者需要评职称,所以国家专利局受理的专利申请出现了井喷式的爆发,一年过百万件都是稀松平常——这还没算更不值钱的外观设计专利呢。

    站在一个体制内混饭吃的工程师的角度,相对来说,有点儿实力的人,在“既可以选择刷专利、也可以选择刷论文来凑数据”的时候,都会选择刷专利。

    因为在大多数国企,刷专利是可以拿奖金的。企业也会需要“每年多少项新专利”之类的指标来换取政府给予的“高新企业税收优惠”等硬杠子政策倾斜,所以刷专利是一件企业和工程师有共同利益的双赢。

    只要工程师愿意刷专利,创意有了,材料弄好了。剩下的代理律师费之类支出,公司肯定会包办。成果到手后企业还会给个人几千到几万不等的赏金——

    别嫌少,因为这个赏金针对的都是“除了可以作为一个专利的数据之外,实际上没有任何市场价值”的专利而言的。真有市场价值的专利,当然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要明车明马摊开了谈价钱。

    而更加没本事的人,或者说完全不懂技术的工程师,就只好刷论文。相对刷专利的赚钱,刷论文就是完全赔钱的存在了。

    比如省级期刊,一页的豆腐块,明码标价两千块,基本上内容不是太烂太离谱的话,都是塞了钱就肯定能发。

    当然,人家期刊社不会留下把柄的,因为这两千块钱的名义是“排版费”。也就是说,发这种作者自己腆着脸上门求数据的论文时,是没有稿费的,还要倒找排版费,而且这个钱单位一般不给报销。

    赔两千块钱买一个职称的硬杠指标虽然恶心,却比技术小白们找枪手捉刀刷专利便宜了一些,市场规律之下,倒是没让国家专利局忙得要死。

    至于论文内容面子上能不能过得去,这个问题基本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工程总有独特性,哪怕是再常见技术的反复应用,也总能刷出论文来——最次的那种,就是把工程施工前的设计初衷,与最后竣工验收后的竣工报告对比分析一下,就是一篇论文了。

    至于这种烂货论文有没有分析出有价值的结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世顾莫杰在国企那两年,就见过无数明明只会用ps做效果图的美工人员、顶着“工程师”/“设计师”的上升通道,啥技术不懂,然后就抄设计稿与竣工报告的异同,塞钱发出一篇篇论文,最后刷到中高级工程师的职称。

    “职称仓库”的附加属性,导致在后世顾莫杰重生之前,国内期刊的名声都早就烂透了。真要追踪科技前沿的科研人员,绝对不会去瞄这种档次的烂货,只能盯着那些在老外的n/s期刊上面发文的大神。

    ……

    顾莫杰觉得,以他如今高三住校的生活模式,别的来快钱渠道都不适用,找人合伙刷学术数据赚点儿劳务费,应该是最轻松的门路了。

    他的信心,就来源于前世对学术造假市场规模的认识。

    所以挨到聚餐结束,一群人去了ktv后,顾莫杰瞅个空子,假装走根烟,把费迪南从包厢里叫出来,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我靠!你小子打不打算好好高考了?怎么脑抽了想到刷专利?那玩意儿多难啊,你这是犯了事儿了?缺钱缺成这样?”

    费迪南当场就有些当机。也亏的他母亲就是大律所的合伙人,他本人虽然志不在从法,但光靠从小的耳濡目染,门道还算清,才能够跟得上顾莫杰的思路。

    饶是如此,他也几乎要诧异顾莫杰是不是换了个人,中了邪了。

    “没你说的那么难,我想过了,让我刷专利,只要有条件充分检索专利数据库,好好规划,一个星期的业余时间就能刷出实用新型。

    实用新型的审核很松,不比发明;发明是要看到实物的,实用新型东西都不用看,只要给材料,给原理图,理论审核通过了,专利局就会批的。连答辩都可以让代理律师出面。”

    后世人之所以把实用新型疯狂刷爆,发明专利却刷的较少,顾莫杰说的这一点差异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很多“实用新型”,其实只是存在于图纸上,理论审过就行,哪怕没有真做出东西来,国家也不管。所以不用开模具,不需要任何生产和实验成本,物质成本相当低。

    顾莫杰如今的身份和条件,当然是要刷实用新型了。发明那种档次,他知道自己那点斤两还不够。

    费迪南听到顾莫杰说到这一点,表情也就严肃了起来。

    02年,能够说出发明和实用新型之间差异的高中生,绝对是罕见的,这说明顾莫杰是真懂行。不管顾莫杰的技术功底如何,首先这个态度和努力方向是对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要是随便一番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话就能忽悠到别人和你合作的话,只能说顾莫杰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没太听懂,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看来跟这小子扯技术是扯不过他的。”心中这般暗忖,费迪南决定换个角度劝说顾莫杰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企图。

    既然技术上说不过,那就说市场销路好了,费迪南自忖也算是耳濡目染,这方面应该强过对方。

    “好,阿杰,就算你是认真的,也刷出了成果,可这东西谁会买呢?”

    顾莫杰笑了,知道对方已经找不到更多拒绝自己的说辞,眼下正该乘胜追击,打消对方心中最后一块疑惑:

    “这就是我要找你母亲帮忙的地方。我刷的那些实用新型,肯定没有经济价值的,只能当一个数据用。但是体制内的,比如国企、设计院、研究院的那些工程师,只要他们需要评职称,都是用得到的。

    所以,我准备只出材料,连署名权都放弃掉,到时候写出来之后,让阿姨所里的律师找老客户兜售兜售。至于分成,我可以少要一些,你们收进来的钱三七开,我要七成。”

    费迪南原本是不打算和顾莫杰讨价还价的,毕竟谈钱太伤感情。

    不过他好歹知道如今律师费的大概价码,区区几千块的小单子还三七开,实在是low了点儿,少不得打预防针提醒顾莫杰:

    “这个价钱不太可能吧。那些没本事的体制内工程师,一般写不出专利来,也就直接放弃了,改去掏钱**文。你这个东西除非贱卖到比他们单位给的专利赏金还低的价格,才能卖出去,也就是说,最多才几千块钱一桩的买卖。

    这种小生意还只给三成律师费,人家律所的人不会同意分成的,肯定要计件制收费。现在随便一个小跑腿的活儿,要是两千块律师费都不到的,哪怕就是喝个茶,也没人做的。”

    费迪南的回复可谓公事公办,四平八稳。可惜他的社会经验却不是顾莫杰可比的,所以顾莫杰瞬间就可以点出斐迪南算法当中的漏洞。

    “南哥别急嘛,你少算了一块——刚才咱说的,只是咱三方之间的分赃,还没说买家工程师背后的单位呢。既然走的是对方的署名权,对方的单位还会用公款给律所支付申报代理费用的吧?而且这完全是凭白多出来的一笔业务,相当于你们多赚了一票代理费。

    这些大企业大科研院所,每年也就找你们跑两次。一次送十个成果也是跑一趟,送十一个也是跑一趟,对经手律师来说,工作量根本就没差不是?而且咱的私房钱虽然少,却是可以走私帐的,到时候纯属阿姨和直接经手律师两人全分了的——考虑考虑?”

    律师事务所这种单位,除非是个人执业的所,否则都是律所给律师开个底薪工资,然后诉讼和代理收入再走公账收进来后分成的。比如底薪高的、规模大的律所,可能是律所拿七、律师个人拿三。规模小、底薪低的,有可能是所六律师四。所里收的这部分的,最后多是肥了几个合伙人。

    按说,做到合伙人级别,是不太会联合外人来坑自家律所的钱的。可问题是,费迪南的母亲虽然是律所的合伙人,可是事务所有好多个合伙人呢,并不只是光她一个,所以私下里有点儿进账,肯定还是可以比走所里公帐多拿那么两三倍——只要不穿帮,谁会嫌弃钱多呢?

    费迪南怕顾莫杰再说出什么没节操的话来,到时候大家脸上都挂不住。他实在是不想和菜场里卖菜的人那样low逼格地讨价还价,故而赶紧打住了对方继续发挥的话头:

    “好吧,你说服我了,不过我回去也只是转告一下我妈而已,她是肯定不会要灰钱的——但是你真有把握找到创新素材么?要不你就先拿小轩那个事儿练练手?”

    “素材么,我觉得目前国内的实用新型刷数据市场,简直是一片空白,有无数题材可以信手拈来——现在大多数人写实用新型,还不会构筑专利壁垒,也没有充分穷尽专利创新点之间的排列组合,尤其是没有人想到去枚举穷尽那些‘具有排列组合意义上的技术创新性、但是毫无经济利益价值’的专利。如果我们只是要数据的话,完全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

    “我没太听懂……”

    “没听懂就对了,回去和阿姨说一下吧,她会听懂的。一周后,我给你看一个初次合作的初稿,你就明白了。”

    “好吧……今天明明是好好陪小轩吃散伙饭的,被你折腾了这一水。不过还是劝你别动那么多歪脑筋,我知道你一直在觉得现在读书学的东西没用,但是高三都只剩一个学期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何必呢。”

    “南哥,你的好意心领了,兄弟是真缺钱。”

第九章 专利是这样刷的

    顾莫杰没和费迪南解释关于刷专利素材的筛选方法细节,倒不是顾莫杰藏私,而是这东西仅靠几句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说实话,02年到03年的中国,刚进入wto才两年,知识产权领域那真是跑马圈地的时代,井喷式刷数据刷个五年都饱和不了。

    原因无他,这领域此前专攻并且摸到门道的人太少了,同时这事儿来钱又不算快。真有这个脑子,又有本钱的人,在这时代做什么不好?谁会来刷这个辛苦钱?

    只有有脑子的人赚快钱的途径慢慢堵死了,大家才会想到这些又要动脑子、但是稳妥的慢钱。

    哪怕是顾莫杰,此刻思路里也很清楚——自己最多刷到寒假,弄那么几万块启动资金,然后就铁定要收手的。到时候该读书读书,该复习复习,这活计没什么创意,也没什么建设性,纯属原始积累。

    而且是一种低调的,不需要表现出先知先觉的原始积累。

    打个比方。

    2010年代的人上soopat专利检索数据库,查询“智能光感伸缩晾衣架”,假设可以查询到十几项发明、几百项相关实用新型。

    那么,为什么有那么多专利呢?

    无非是:1号实用新型只实现了“用光感传感器检测照度,当阳光照度低于多少lux的时候,自动用晾衣架上的伺服电机把晾衣架缩回来”的功能。然后2号实用新型受此启发,加上了“再加一个湿度传感器,检测到空气中湿度大于多少,即判定下雨/雾霾,也自动收进来”。然后3号、4号再加上压力传感器感受风力、感受衣服重量的变化……

    然后有光有风组合一个,有光有湿组合一个,风光湿全有再组合一个,加上衣服称重功能的再来一个……这样一来,每一个细化的创新点都排列组合一遍,就可以堆出几百个在专利局审核阶段会被评价为“有创新性”的实用新型了。

    问题是“风大了自动收衣服”这种功能,有经济价值么?市场证明没有。

    晾衣服的人只会希望厂家在衣物固定稳固性方面进行改良,在风大的时候把晾衣架固定得结识一些,别让衣服掉下去,而绝对不会希望你因噎废食把衣服收回来的。谁都知道风大的时候正是晾衣服的好时机,衣服反而干得快。

    所以,“风大了自动收衣服的晾衣架”这种创新点,就属于闭门造车的、国有研究所学究们拍脑门想出来的货色了。

    这种货只能拿去刷数据,你要说它有创新点,确实是有;可惜这种实用新型注册受理之后,是不会有厂家去买这个技术、把产品生产出来卖的。

    套用官话,就是所谓的“科研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过程中,转化率过于低下”。

    这种在市场经济范畴内,一分钱价值都没有创造出来的实用新型,只是起到了“某某工程师及所在企业名下的实用新型个数+1”这么一个指标性效果。然后企业年底送审高新企业的时候也可以凑一个指标,工程师个人评职称的时候亦然。

    同时,这样的实用新型从技术上来说又很容易刷,因为你要写进技术原理书里面的知识,是可以通过你学习同类专利后借鉴拼凑过来的,比如你把同类的单一“光感”、“湿感”、“压感”传感器方案中,与你要刷的那个专利里面相通的部分,大段大段抄袭过来,嫁接拼凑,就成了新的专利。

    这样的活计,只要作者能够把前人写的东西快速看懂吃透,就能举一反三。

    2010年之后的世界,这些从经济利益角度来看很傻逼的专利,也都被穷尽的枚举法堵得七七八八,没什么大面积的漏洞空位供投机取巧的人钻营了,毕竟每年百万人数量级的体制内工程师评职称需求,是一块很大的市场。

    而且那时候专利局的审核严格程度也会严格不少,把明显凑数的刷下去。

    但是2002年的中国,国家专利库还很空旷,上面的货色,多半是真有经济价值的专利,人们还没闲到把“只创新、不经济”的空都填满。

    这里,就是顾莫杰第一桶金的突破口。他虽然在量子重生的时候被洗掉了大部分知识存量,但是他的思想意识、思维模式并没有被洗掉。反而如同一个原本和令狐冲一样被各种异种真气充塞奇经八脉的病夫,在突然散尽体内异种真气、练成北冥神功之后,那种灵台空明澄澈、似谷恒虚的状态。

    思维极度灵敏,思想知识的杂质被大浪淘沙淘洗掉了,剩下的都是触类旁通后留下的“客观世界一般原理”。

    就像北冥神功练成后,虽然内力存量不足、“里程表”被清空了,但是修炼和吸取内力的加速度空前高速,就像刚刚出厂的918spider,百公里加速3秒就够了。

    他可以轻易依靠自己的思想逻辑,在没有知识存量的情况下,利用自己的眼界,善用如今的专利数据库检索工具,另起炉灶刷出一堆诸如“风大了自动收衣服回来”的晾衣架之类的专利。

    而且是在学校电子阅览室那种闭门造车的环境下,不用有企业帮助。区区一个星期的课余时间,就能赚到几千块钱。如果动作快,懂得构建专利群,那效率就更加成倍增长了。

    不过,凭心而论,这个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至少还有一道门槛,那就是刷这个钱的人得思维跳脱、文理兼通。

    如果是死做科研的理工科生,完全没有文科生尤其是法学生的奸诈思维,不知道怎么投机取巧,是玩不转这个活的。就算偶尔写了一两个,也不懂如何构建专利群和壁垒,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纯是文科生,比如那些专利申报代理律师,他们够奸诈,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怎么运作,怎么排列组合最大化。可惜文科生完全看不懂技术原理书,不懂理工科的东西,嫁接都嫁接不好,那也是白瞎。

    现实世界中,大多数刷专利,都是一个钻空子的刁钻法学生,和一个懂技术的理工男合谋完成的,如果找不到稳定的搭档,就很难大批量地刷。

    顾莫杰不敢说自己是超级学霸,但恰好胜在文理兼通,属于“若是高考能够考文科理科大综合,他做梦都要笑醒”的那种。前世是出了名的博而不精,学啥都特别快,但是学啥都不愿意钻研太深。否则后来当程序员也不会走上那条调试通信接口兼容性的快钱僻径了。

    对于这样的人,在这方面搞学术造假简直是量身定做的第一桶金。

    ……

    一个星期后,又是一个周末。

    市中心,天策律师事务所。虽然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其中一间合伙人办公室里,灯火依然没有熄灭。

    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职业女性,架着精干的框架眼镜。身上是看不出品牌的、找设计师定做款的西服,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审视一份费迪南通过电邮发过来的文件。

    这个女人就是费迪南的母亲、天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费雯丽。

    顾莫杰在高二的时候,见过费迪南的家长,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知费迪南父母的名字的。

    在那之前,顾莫杰原本对于费迪南为什么在那么多同学里头偏偏对他很仗义颇为不解,甚至怀疑这个又高又帅又瘦还有点儿奶油的同学莫非是取向上有点不正常……但是自从他得知了费迪南父母的名字之后,这一疑惑就彻底揭开了。

    费迪南是跟母亲姓的——费迪南的父亲本姓朱,是市工商局一个小公务员。四十多岁了,连副处长都没有爬到,既不会钻营也不会贪,毫无存在感。而费迪南的外公却没有孙子,所以就把家族传承的脑子动到费迪南这个外孙身上了。早年间,费雯丽仗着自己经济和社会地位上都比丈夫强,轻易夺取了儿子的冠姓权。

    顾莫杰遇到过的那种家庭悲剧,在费家上演得更加惨烈,所以费迪南虽然家庭条件甩顾莫杰好几个社会阶层,却依然有同病相怜之感,和他很说得来。

    费雯丽一周前就听儿子吹过风,说是有几个朋友想干一锤子刷专利的买卖,还把条件大致说了。费雯丽在商言商,对于这种事情谈不上抵触,却也不过是一笑而过,没当回事儿。

    毕竟,她不指望儿子的那些朋友也好、同学也好,能有什么能人——或许就是钱塘二中那些典型的眼高手低心大的中二病学生呢?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今天材料都发过来了,仅仅粗读一遍,费雯丽的目光就严肃起来:

    这个刷专利的人,看来是个有料的。

    “光感、压感、湿感、称重自动晾衣架”,一下子刷出好几个很有逻辑严密度、成体系、可以相互借鉴部分原理说明材料的实用新型,而且把这些创新点排列组合之后,再回头倒果推因看,显然是有规划性地避开了一些创新点组合。

    虽然不知道避开的点是什么,但是费雯丽的职业习惯已经可以让她猜到:这些点肯定是别人先占住了的已有专利。

    律师终归是严谨的职业,光靠直觉下判断是不应该的,纵然心中觉得**不离十,费雯丽还是拿起了手头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

    “莉萝,我转给你一封邮件,你做一个预查新。”费雯丽对着话筒流利地说出指令,随后似乎略一失神踟躇,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周一再给省科技厅去个申请,咱申请一份正式查新看看,函就你帮忙拟了,别省这五百块钱,估计有大买卖可以挖。”

    科技成果查新是各省科技厅的一项收费业务。给五百块钱,就能给出一份查询结论,分析申请单位拟提交的成果有多少创新点,算是官方的权威结论。很多企业在拿不准自己的成果够不够新、能不能申请下来正式专利之前,都会这般掏钱投石问路一下。这个业务的价钱从03年到13年都没涨过。

    “好的小姑,这就办。”话筒对面传来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少女声音,确认没别的事情,就挂了电话开始干活。

    接电话的少女名叫费莉萝,是费雯丽兄长的女儿,今年在钱江大学法学院念大二。费雯丽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志不在读法,很是失落过;幸好娘家侄女儿不喜欢理科,愿意接她这个姑姑的班,所以费雯丽一直对侄女儿倾注了不少关注,几乎当成亲女儿一样培养,才大二就给对方利用寒暑假来自己律所实习的机会。

    费雯丽也把电话交代的事儿抛在脑后,继续往下看了起来。

第十章 妖孽实力

    费雯丽看到的专利初稿一共有六个,前面五个自动晾衣架的,是自成体系的,而且写得比较充实了,属于再改一稿就可以送审的那种。第六个还比较粗糙,对方也明言:没时间,暂时只是一个梗概;但是作为法律界的内行人,就算不懂技术,费雯丽也能看出交上来的东西有没有逻辑性错误。

    最后那个专利,是一个“光感照度自平衡灯具”,可以看出来,关于照度传感器的应用形式,从逻辑到电路原理图,几乎都是把那几个晾衣架专利上的“光感照度传感器”的应用直接抄过来了,不用费几分钟时间。只是后段电路改了,传感器开环控制后头接的是一个调压光源。

    关于调压光源的类型,作者没有去细化,只强调了必须是可以通过无级调压调节光通量输出的光源——作者在这里做了一个注释,排除了气体放电灯和荧光灯类不能通过调压来调光的光源,但是对于可以用哪些,没有枚举穷尽。

    这些技术费雯丽不懂,但是吸引她注目的,是这个专利要实现的功能。

    此刻已经是冬季的下午五点,天色早就半黑了,办公桌上开着台灯。而这项没写完的专利,据说要实现的是“在书桌上安置照度传感器、利用照度传感器感受用户工作面的照度,并且闭环反馈给控制电路,调节台灯输出电压以控制光通量,实现用户工作面的照度自平衡”。

    说人话,就是:窗子里照进来的自然光太亮了,灯就自动暗一些,照进来的自然光变暗了,灯就亮一些。不管什么时候,保证桌面始终恒定亮,防止工作、阅读的人视觉疲劳。

    如果说前面三个实用新型,只是让费雯丽公事公办,用一个刷子的眼神去看待的话,第四个专利,就完全切中她的神经,切中她本人的感官了。她也是架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人,对于长时间工作忽明忽暗,那是深有隐痛的。

    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东西要做出来成本太高没市场,所以不会有人去投产。但,毕竟这个创新不是那些“只能用来刷数据、完全没有经济价值”的货色可以相提并论的,这是真的言之有物。

    写的人,是个有心的,很能发散,很能灵光一闪的人,不仅仅是“同行当中的高效者”。虽然还没写完,而且目前看上去作者并没有那么深的造诣去完成闭环控制部分的电路原理图,却已经让费雯丽对作者的重视程度又拔高了一个台阶。

    而且,从这个选题可以看出来,写作的人很在乎这次合作,所以想费尽心思插入一个让代理律师相对来说更贴近生活、更感同身受的专利,来拉近感观上的接受度。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高中生,或者别的不谙世事的人可以有的心机,而是应该在待人接物上也有两三分火候了。

    合上所有材料,费雯丽补充了一个电话,打给她儿子。

    “小南,你那个朋友什么来路?不用担心,东西我已经看了,确实有料的,可以合作。”

    “真的?没想到啊,妈,这是我班上同学顾莫杰写的,我一开始不告诉你名字是怕你知道身份就看轻了他……”

    “顾莫杰?哦,想起来了——是钱氧集团莫主任的儿子是吧?去年家长会上看到莫主任时,还有点儿惊讶呢,看来莫主任倒是生了个能干的儿子。”

    电话另一头的费迪南一阵老郁闷,心说老妈这么说不是明摆了打自己脸么?这可怎么接话?

    费雯丽当然从电话另一头的沉默背后,醒悟到自己又打击到了儿子自信心,补救了一句:“好了,咱家小南也不错,至少知道该交什么样的朋友了。”

    费迪南郁闷地客套完,挂了电话,也不知老妈最后的话究竟算是补救呢,还是补刀呢?

    不过事情总归是办成了,那就是好消息,费迪南不是小心眼之人,郁闷几秒钟也就过去了。

    ……

    一个多小时后,费雯丽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这个点儿家里丈夫儿子都应该已经吃过了,她也没打算回去吃。因为工作的关系加班是很常见的,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出去解决晚餐问题。

    刚刚披上风衣,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费雯丽脱口而出,随后马上想起是忘了侄女儿费莉萝被晾在旁边了,换了一副温柔和蔼的笑脸。大学里期末考试比较早,只要不是大一的学生,一月上旬末也就可以自由了,费莉萝这几天正是刚刚来她这儿寒假实习的。

    “小姑,我查了——那三个都是全新的,确保有创新点可以过审。而且应该是刻意避开了已有创新点的排列组合,专门针对性刷的,感觉是有同行指点的样子。科技厅那边已经下班了,不过我把申请函拟好了,周一就可以申请。”

    03年1月虽然soopat还没搭建起来,但是国内网上的专利公开检索渠道依然是比较畅通的,只不过查询起来没有后世那么智能化。数据库检索工具的简陋,对查新人员的专业素质和敏锐性要求就变高了。

    这一点很好理解,就好比80年代工程公司那些测量员,放线水平简直就是一门精准的手艺活儿;而到了2000年之后,只要会用超声波或者红外测距仪测x仪瞄着点扫一下就好了。

    拿着ak-47突击步枪的士兵需要有高超的瞄准枪法才能用好这杆老枪;而拿着皮卡汀尼导轨加内置红点瞄准镜g36的士兵,只要懂得把红点往敌人身上套就行。

    老布什当总统那阵子,海湾战争中的米国大兵个个都会熟练读军用地图。可是到了他儿子小布什在位的时候,同样是执行胖揍萨达姆任务的大兵们,就已经退化到只会在gps的向左向右语音指挥下行动的行尸走肉了。

    任何领域,随着工具和手段的不断智能化,对“研发人员”的要求会越来越高,但是对“操作使用人员”的素质要求则会越来越低。在数据库查询和结果的归纳分析这个领域亦然,数据库软件越落后,使用者素质要求就越高,软件越先进,使用者就可以笨一点。

    费莉萝作为一个大二学生,可以在2003年初的原始数据库手段下,这么快把事情做好做干净,可见也是个在法务和技术科普方面都下了苦功的,将来假以时日绝对能够做个好律师。

    “这么快?值得表扬。真是一代比一代强了,后生可畏啊。”费雯丽脸上笑容也从职业化变得发自内心,侄女儿能干懂事,做姑姑的哪有不开心的,“走,先下班吃饭去,姑姑带你吃好吃的。这事儿下周一再交接给小李,让他安排好时间分批送去,别扎堆儿。”

    费雯丽拉着侄女儿下楼,出了电梯就先给兄嫂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免得侄女儿家里担心。挂了电话,上车一脚油门到了两个街口外的银泰百货,找了一家颇有特色,既做意餐也做日餐的主题餐厅。

    沙拉,刺身,配上有浓浓芝士的焗千层面,天妇罗拼盘,说不出算是什么风格,不过费雯丽知道侄女儿喜欢这种口味。芝士焗面要现焗,约莫二十分钟,所以沙拉和天妇罗拼盘先上来后,姑侄二人就就着这些点心零食聊起天来。

    费雯丽在离开事务所之前,说过一句“后生可畏”,费莉萝本就是顶灵透一个人,这么一会儿思索下来,自然也知道姑姑拿到的材料肯定是一个年轻人写的,此时好奇心驱使之下,自然会试图追问下去。

    “小姑,今天的活儿是谁接进来的?能让小姑说后生可畏,莫非有我这么年轻。”说着,费莉萝抿了一口果汁,满满的都是骄傲,在她看来,再是当得上后生可畏,最多也就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吧。

    “这回可猜错了——是小南的同学,才高三,完全是读书的时候抽几个晚自习的功夫,就把这事儿办了。”费雯丽叉了一根天妇罗大虾,在叉子上转悠着,一边说一边自个儿也在思索,显然她至今也依然觉得有一丝不可思议,没能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费莉萝的腮帮子和充了气的刺河豚一样鼓了起来,幸好嘟嘟嘴还算严实,没把果汁喷出来,赶紧咽下去后拿张纸巾下意识抹了下嘴,才惊诧道:“阿南的同学?这不能吧……17岁?”

    “这种事儿,不好说啊。如今不比几年前了,那时候体制外有本事的人无非都是二道贩子,最近这两年读书人也都灵透起来了,创新的人和渠道这么多。时代变了呀,姑姑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从网上刨东西的脑子,将来都看你们了。”

    费莉萝满脑子都是一种难以名状,说不清是好奇,还是觉得傲气受挫。和姑姑聊了一阵,焗面上来了,姑侄二人埋头吃完,费雯丽开车送侄女儿回家去了。

    费莉萝一到家,就拿出手机来给表弟打了个电话,确认小姑说的事儿是不是真的,从费迪南那里得到了确定之后,她免不了好奇地多问了一些,打听刷专利的人的个人信息。毕竟,作为同辈人,尤其是颇为自负的人,对于身边年纪小的人里头有天才,总是有些不信的。

第十一章 喝凉水也塞牙

    后来一周的实习时间里,年轻的见习生费莉萝小姐每天都有一丝不甘、嫉妒、与好奇。好像做事情都慢了半拍,就如一块单核的cpu,突然被插入了一个需要分出那么百分之几运算分时去处理的后台进程,虽然不怎么占脑子,却挥之不去。

    可惜的是,同一时间,那个被她嫉妒盯上的“后生可畏”之人,本身却每天都在做一些很low逼很掉价的事情。

    ……

    钱塘二中,高三3班教室。

    “沙沙沙……沙沙沙……”都还没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呢,顾莫杰就那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埋头,不让老师看出破绽,但手底下却不停,在那里奋笔疾书地……抄作业。

    没办法,谁都不是铁打的,这些天,要花心思刷专利拿钱,那么自然没时间做作业,只能用抄的了。然而,哪怕是抄作业,作为一个成熟缜密的人,他也会有理有节地低调抄。

    要抄作业,首先要有供应作业的源头。以钱塘二中的校风,抄作业这种事情不能说没人干,但是肯定不多。随便找人要作业的话,如果关系不铁,很容易碰壁,也没有可持续性。顾莫杰在一周多之前,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决定分两步走。

    第一,数理化的作业,一事不烦二主,就找费迪南抄了。因为费迪南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干啥,也对他颇为佩服了,知道他数理化成绩绝对差不了,只是事急从权才抄,应该会给他提供源头,而且还不会泄密。

    但是一切作业都从费迪南那里要来就容易让人看低了,说不定对方还会劝自己收手——因为顾莫杰原本表现出来的水平,英语语文等偏文的科目并不算班上拔尖,只是中庸,尤其英语,甚至重生前只能在45人的班级里考将近30名。这样的英语语文成绩,如果再抄作业,很容易被费迪南当成自暴自弃,而非抄物理时那般“这小子就是物理天才,老师留的作业是为大多数人留的,他根本看不上那难度,不屑于做”的天经地义印象。

    顾莫杰不想和人多废话,所以他找了另外一条渠道——交换作业抄。他找上了同寝室的一个东瓯借读生黄翔,每天把自己抄好的数理化作业转借给对方抄,然后换来黄翔的语文英语作业,两人交换抄。这样一来,顾莫杰依然可以做到一分钟都不花在思考作业上,每天一个小时的无脑奋笔疾书就能把所有课余学习任务都打发掉了,剩下的事情完全可以干别的事情。

    钱塘二中没什么人抄作业,这一点“普遍原则”只是针对本校学籍的学生,不包括东瓯借读生。

    任何学校,其实就算教学质量再好,也都有撸钱的需要的,钱塘二中因为是全省第一的理科竞赛强校,所以政策上有一个倾斜的漏洞,那就是允许学校“面向省内其他地级市招收一定规模的借读生”,以便实现各市教学资源的相对平衡——

    然而,这个制度从一开始,就成了校方的敛财之道。从来没有一个学习好的穷学生因这个政策得到借读资格,反而来的都是掏得起钱的富商子弟。00年顾莫杰中考那年,钱塘二中收的借读费是5万,第二年涨到6万,第三年变成7万2……每年20%的坚挺增幅,完全不输于后来的中国房价,到顾莫杰重生前那一年,听说已经一二十万了,但是依然有外地不差钱、就希望子女学好的家长送子女来借读。

    后世的借读生来源,其实省内各市都有。然而顾莫杰入校的00年前后,省内大部分地方经济上不宽裕,所以名义上是“面向全省招收借读生”,其实九成以上借读生都来自于东瓯,因为那儿的家长最给得起钱。21世纪最初的十年里头,全国有名的扎堆有钱人就是两拨:雁门煤老板,东瓯炒房团。

    借读生的规模,基本上是在钱塘二中每一个男生寝室里面,都可以插一个借读生,原本也是本着对他们负责,希望他们高中三年可以被优等生感化影响,对得起爹妈给的借读费。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种设定的效果只能用然并卵来形容,借读生们依然仗着家里有钱自成派系不读书、城会玩。学校么,因为借读生的学籍并不在本校,就算到时候高考考烂了,也不会影响本校升学数据,所以并不管太多。

    黄翔就是插到顾莫杰所在寝室的那个东瓯借读生,高中的前两年里头,顾莫杰和对方谈不上交情,也不至于相互讨厌,只是没有交集而已。最近顾莫杰开始走上了和借读生们一样的抄作业之路,黄翔倒是觉得和顾莫杰颇有两三分臭味相投的意思了,至少会在学校小店打照面的时候请顾莫杰喝奶茶吃烤串什么的。

    ……

    “叮铃铃~”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顾莫杰不动声色地把一份数学卷子往英语书底下一塞,目送欧sir离开教室,然后收拾东西回寝室。还没出教室门,就先把数学卷子塞给黄翔,换来一份对方抄完的英语卷子——英语卷子当然不是黄翔自己做的,也是找别人抄的。

    “杰哥,去撸点儿串呗!今天作业少,晚自习再搞来得及!”

    黄翔好歹也是要点儿脸的,平时虽然抄作业,却没有稳定的“作业供应商”,总觉得怕找一家抄得多了会没面子,被人看不起,毕竟钱塘二中大多数学生价值观还是很以好学为荣的,反而不怎么会因为别人家里有钱就崇拜对方。

    黄翔恰好是有钱不好学,这两年除了和其他借读生混小圈子之外,其实活得挺郁闷。这阵子顾莫杰表现出来的在读书上的淡泊、不以成绩好坏看人的态度,着实让黄翔亲近了一些。

    因为顾莫杰重生之后,那是真心不以读书为荣,而不是装出来的:未来的时代,脑子灵活最重要,高中里那些知识,触类旁通就够了,学太好有个卵用?这种发自内心的态度,散发出来的气场就是不一样的,虽然很难言说,但是足以让差生觉得“这小子够哥们儿,有点同道中人的意思”。

    顾莫杰看看表,觉得还是不在乎耽误那么几分钟的,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善意,就和黄翔扣肩搭背地去了校内的小卖部,照例黄翔买单,上了一堆烤串儿,然后两人开始侃起一些差生专属的话题。

    顾莫杰无意当中提到:“听说今年要进来的借读生,哪儿的都有了,明州的,临海的,都会有两三个,以后可不是你们东瓯帮一家独大了——不过咱也要毕业了,看不见这些了。”

    黄翔把一串骨肉相连横着塞进嘴里,一口撸下来,正嚼得鼓鼓囊囊、还没彻底咽下去呢,就含含糊糊地说:“这几年诸暨人、东阳人的小生意都做得发,不比前两年了,更别说义乌人那也是早就有钱的。前几年就算咱东瓯这边来借读的,家里十个八个是房地产,连我家这种开厂子的都少,现在是各行各业来钱的小老板都多了。”

    顾莫杰也不知为什么会被这句话逗笑,鬼使神差补了一句:“那是,东瓯炒房团,全国出名,那帮搞房地产的……诶。”

    说完之后,顾莫杰才在心里暗暗纳罕: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东瓯炒房团”这个名词的?哪来的?应该是后世的记忆碎片了……经过量子洗脑还能留下这个词,看来未来这些东瓯炒房团肯定要么是做成了什么大事业,要么是弄得天怒人怨了。

    黄翔却是没听出什么问题,只是对新名词有些好奇:“什么‘东瓯炒房团’?他们家里都是正经开发商,至不济也是承包商,炒房子倒是几乎没有的。”

    顾莫杰觉得应该说两句别的,好把“东瓯炒房团”这个词儿的漏嘴给盖过去;突然灵光一闪,心说不如把话题转到黄翔自己家境上。一来好转移话题,二来顾莫杰和黄翔做了两年室友,还真没打听过对方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此时顺势套套话,也好看看将来有没有多条路子合作。

    “黄翔,你老说你家里开厂子的,到底是做啥生意这么赚,别家开厂子的,也没见掏钱来这里借读啊。”

    顾莫杰问的时候,还是尽量字斟句酌,免得被人反感你是套他老底。然而黄翔就是个毫无心机的纨绔子弟,而且好像颇以家里的生意为荣,所以顾莫杰那番字斟句酌就显得浪费了。

    “咱家是开皮革厂的——别小看这生意,不是做皮具,是给别的皮具厂供皮革原料的。什么行当,做大了一样赚,东瓯皮具生意一直全国有名,咱家的皮革厂叫江南皮革厂,全东瓯最大,还经常上报纸呢,你网上查查就知道了。”

    问一答三,顾莫杰觉得黄翔真是太配合了。

    上世纪**十年代的时候,东瓯假皮鞋也是闻名全国,虽然捞了第一桶金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后,很多皮具商都开始洗白卖真货了,但是那些原始的脏钱却颇为让全国人厌恶,害得钱江省的商人们在外省人看来都是卖假货的。

    顾莫杰一听黄翔家里是做皮革生意的,顿时就没了什么花精力深交的兴趣——这种“夕阳产业”领域的朋友,纵然是号称东瓯最大,也不值得深交。当然了,若是将来有一些缺本钱的事情,需要拉融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别的深度合作可能就谈不上了。

    不管怎么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不深交,至少先稳住。顾莫杰不动声色谈笑风生了一阵子,把串儿撸完,就往寝室楼走回去了。半道儿上,见到了两天没联系的费迪南,顾莫杰觉得该问一问合作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回款,也就把黄翔支开了,拉着费迪南私谈。

    费迪南的神情有些闪烁,顾莫杰与之对视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对方这几天莫不是故意在躲着自己?这么一想,他就更加上心了。

    “阿杰……你也知道的,你那东西,要走流程,还要找下家,没那么快的……”

    拉到一旁僻静处后,费迪南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莫杰感到一阵烦躁。他预料到过这种事情会有麻烦,该躲的肯定躲不开,可惜真没想到才走到第一步,就有些小麻烦。

第十二章 见招拆招

    寝室楼,走廊尽头。顾莫杰假作闲聊的样子,扯着费迪南说正事儿。一边说着,顾莫杰状似茫然地看着走廊,确保没有人接近。

    费迪南抽出一个信封,塞到顾莫杰手里,顾莫杰当然不会遮遮掩掩推搡,而是干脆利落揣进兜里。

    从厚度看,应该也就千把块钱,还是不够买手机的。

    见顾莫杰收下了第一笔,费迪南也没一开始那么尴尬了,顺势说道:

    “阿杰,小轩的事情,还是谢谢你,他要的那个材料,最后我妈所里还是选了你写的其中一份,稍微加工了一下,顶上了。不过小轩那个活儿要求不高,只能算这么多价,你是知道的。

    你后来给的那些扩展材料,真要按照送专利局的标准来的话,审查资料就要不少时间。而且买家如果找不到恰好懂行的人的话,对方难免对成功率有怀疑。”

    斐迪南这番话,其实是经过了多次组织,才说到现在这种相对流畅的程度。因为里面很多东西,他自己也不懂,就是个传话的。

    说的时候,他内心还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可见他还是学生心态,没法和商人一样厚着脸皮坑队友。

    不过,费迪南的语焉不详,并不影响顾莫杰一听就懂:他这两个星期拿出去的东西,除了一份被律所的人评估后挪用为“高考移民敲门砖”、用在了钱俊轩的事儿上之外;其他的几份都被搁置了,暂时找不到买家,也就没法变现。

    顾莫杰整理了一下情绪,试图让自己尽可能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咱有给出后续修改服务的承诺的吧?这都不能打消对方对质量的疑虑?这不太说的过去吧。”

    “你说的当然是这个道理:问题是,咱不能公开你的个人信息给买家,很多潜在客户都不知道是谁在为他们捉刀,他们下单前能不顾虑么?你想,假设买家是一个有身份有职称的工程师,让他知道他要买的指标是一个高中生刷出来的……”

    费迪南说的话肯定有几分真,不过顾莫杰知道这绝对不是事实的真相。

    因为顾莫杰在开价的时候,已经给出了充分的折扣。而折扣的作用就是为了让中间人把这部分差价作为消弭对方疑惑的努力。对方却依然和自己玩百分百的公事公办,这就不正常了。

    打个比方,再过个七八年,一批来源不明、但是实际质检合格的货品,难道就不能上掏宝网卖了么?当然不是。没法证明品牌来源的东西,只是不能拿到天猫的官方认证正品店上销售而已。可是如果你足够便宜,淘宝上有的是买无牌仿品的消费者来接盘。

    律所一边以无牌仿品的价码从顾莫杰这里收材料,一边说对方怀疑“品牌”没人下单,那就显然是中间环节有人太贪或者动了别的心思,想把仿品当成正品的价卖。

    当然,顾莫杰倒不担心费迪南会骗他,只是费迪南终究也是社会阅历不足的主儿,说不定在传话的时候就被上家打了折扣。

    所以顾莫杰决定借机进逼一下,至少从费迪南那儿找到一个突破口,联系到更深入的环节。

    “南哥,这事儿当然不怪你——要不是你仗义,兄弟还找不到这条路子。不过,事情闹到这样,咱总该有点儿知情权——这些话,是伯母告诉你的?”

    顾莫杰和费迪南,原本见到对方家长,都是称呼“叔叔/阿姨”,顾莫杰突然改口用上了“伯母”这么台剧化的称谓,费迪南当然可以感受到话语的氛围不同了,这是公事公办的前奏。

    “不是我妈告诉我的,我没敢问,她事情多,这种小单字不会全程过问。是我堂姐……哦不对是表姐,她们学校寒假早,在我妈的律所实习。这事儿她帮着审过材料,所以知情。你给的材料里头,唯一那份变现了的、给小轩用的,也是我姐帮忙经手促成的。只是她没律师证,没资格谈正规的专利业务……”

    费迪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还想尝试顾左右而言他,“话说咱的期末考试也就十天开外的功夫了,阿杰,要不你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先准备考试要紧呐。”

    “谢了,我有分寸——刚才你说的你堂姐,可以给个联系方式么?没有手机号的话,qq也行。”

    斐迪南无法拒绝,总不能既不给供应商回款、又不告知对方烧香的庙门吧?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费迪南直接把他表姐费莉萝的手机号和qq都给了顾莫杰。

    至于费迪南劝顾莫杰先消停一阵、过了期末考试再说的建议,则直接被顾莫杰无视了。

    开玩笑,正是因为快寒假了,他才需要赶紧把钱凑够,把cdma手机和别的作案工具买到手,然后好好利用寒假的二十天空闲研究一下初音娘那些还没有挖掘出来的功能。

    如今正是年底体制内的人刷kpi的**,东西是最好卖的;要是真过了年关,没有年终奖kpi逼着,那些学阀官僚们哪个会急着掏钱?

    期末考试,他真是不在乎。都高三了,充其量也就高考的那次成绩有点儿价值,区区一次期末考试,有什么好重视的?顾莫杰连自己为什么会“发挥失常”的借口都想好了,大不了过年就用准备好的借口搪塞父母的质问。

    顾莫杰没有手机,在学校里并没有办法打电话。不过他还是趁着晚自习前电子阅览室开门的时间,上网加上了费莉萝的qq。

    费莉萝的qq好友申请需要验证信息,顾莫杰没有遮掩,直截了当写明来意,很快就通过了验证。

    ……

    显然,这个当口费莉萝是挂着qq的。

    实际上,咨询服务行业的人,就没几个不是全天候挂qq的。

    接到顾莫杰的qq好友申请的时候,费莉萝当真有些意外。

    她是个颇为傲娇高冷的性子:既是优等生,家里家境也不差,还好强好学;她那票同龄的大二同学,哪个能这么小年纪就得到机会在律所观摩实习的?

    这样高冷的性子,让她虽然常年挂着qq,但是谁想加她好友,却都要经过颇为严密的问题筛选。

    放假前,就还有两个隔壁专业的男生加她qq,她直接就装作无视——认都不认识的人,就因为是同一个学院的同学,就非要加你qq了?那钱塘大学两万学生呢,qq岂不是要爆掉?

    一句话,费莉萝根本就不缺陪聊的。

    纵然如此,接到顾莫杰的好友申请,看到“我是给费迪南提供材料的那个人”这句验证信息时,费莉萝却有股莫名其妙的手足无措。

    这句话完全没有透出要把费莉萝当成同龄朋友的意思。纯粹是公事公办,却让费莉萝不由自主就答应了申请,那种感觉就好像面对的是一个不能得罪的客户一样。

    “费小姐您好,很抱歉打扰您工作了。我是费迪南的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你一声费姐么?”

    看到qq聊天窗弹出的第一句话,费莉萝就有点儿压抑。

    尽管对方的话很客气,一个字的实质内容都没有,费莉萝鬼使神差就解释开了。都不等对方提问,似乎只要把包袱推掉,她就能轻松一些。

    “你那事儿的材料是我看的,东西没问题。可是找买家的环节我负不了责……你同学那个刷履历的东西,倒是我帮你运作的。但是我没有律师证,你剩下几个准备经过专利局的材料,我没法以律所的名义出去和人接洽,真是不好意思。所里另外安排了李伯名李律师负责你的事情,如果需要我可以直接给你他的联系方式……”

    顾莫杰一愣,看着屏幕上的字眼,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婉约柔弱的小心劲儿,丝毫看不出强气。

    原本么,由于先入为主,顾莫杰还以为费家的女人都是女强人女汉子呢。

    “费姐别误会,我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您也不必给我李律师的联系方式。我只想大致了解一下问题出在哪些方向上?是对我的要价不满意,还是……”

    “你当初开的价钱已经很低了,比别人的都低。可是据我观察,应该是李律师对这事儿不上心,就算有客户有意向,他也优先推荐那些来路可靠一些的匿名成果——即使推销你的成果从价钱上来看更有赚头,他也不推荐。”

    这真是让顾莫杰有些意外了,不过也让他敏锐地从费莉萝的话里面捕捉到了两个信息:

    首先,费莉萝是早就关注过他的事情了,还尽其所能帮忙促成了其中一项细枝末节的交易。或许是因为对方对高中生可以做出这样的成果感到好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本身也还是实习生,希望做出一些成绩积累一些经验。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只要费莉萝倾向于促成他的事情,那么不管费莉萝的动机是什么,在这一点上,顾莫杰和费莉萝就是有共同利益的,虽然他们两人还素未谋面过。

    第二,费莉萝应该很受她姑姑费雯丽的信任,因为从她可以知道所里其他律师近期的业绩组成这一点来看,就可以证明对方是查得到所里的流水账目的。

    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另一个直接经办兜售事宜、同样和顾莫杰素昧平生的李律师身上了。

    顾莫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完全没想到自己有得罪对方的可能,怎么就会让对方宁可不赚佣金,都不促成自己的事儿呢?

    当然了,说是有佣金不想赚,倒是过了。实际上,2003年年初,国内的专利挂名市场还是明显的卖方市场。一方面由于新世纪以来评职称制度带来的需求井喷,另一方面与之相对的是专利代理律所的稀缺,所以只要是从事这个行当的律师,这几年不愁没活儿干。

    那个李律师手上的资源存量,应该足够他吃一年半载了,所以对方完全可以根据个人好恶排个轻重缓急,把顾莫杰的材料压上几个月再出手,反正先卖谁的都是卖,都是已经掏到碗里的菜,跑不了。

    这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意气之争了。

    不过”损人不利己“,终究不等于“损人损己”,还是有破局的机会的。

    损人利己的人,只是市侩;损人不利己的人,那叫恶心;损人损己的人,就纯粹是变态。根据费莉萝的描述,顾莫杰判断那个捏着他材料的李律师,应该只是一个恶心人,还没到变态的程度。只要不是变态,就一定有对付的办法。

    “费小姐,能够大致说一下对方的情况么?”

    顾莫杰压住心中那股初闻自己被算计时的怒火,稳稳地打着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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