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彼时之陨
(第一章和第二章是出场的序章,情节从第三章开始铺开。请耐心看到至少第四章以后,不笑的我请客)
盛夏初过,正是多雨时节。在这山谷中,青草树木笼罩在长雨之下,显得更加郁郁葱葱,青翠欲滴。一处竹屋嵌于青翠之中,更增诗情画意。
竹屋下立着一人,望着眼前雨珠不绝而下,良久未动。
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将剑身立于眼前。这剑剑身凝重,宛若秋泓,的确是柄好剑。他伸指在剑身一弹,“嗡”的一声,幽鸣回旋,宛若龙吟。
突然间秋泓乍惊,似有电光一现,刹那间他已经出了一剑。这剑一发一收,快如闪电。他手臂轻动,剑尖微微挑起,剑尖上面一滴雨珠凝而不发,却原来这一剑将这雨珠一分为二。
他望着这半滴雨珠,轻叹一声:“也该来了......”
山谷之上,二人共乘一骑,奔行正疾。这马本是大宛名驹,耐力虽长,却也架不住日夜奔袭,这时不住喘息。只听其中一人道:“少主,你可千万坚持住,马上便到谷中,他们便奈何不了我们了....”这人光头僧衣,竟然是个和尚。那少主对他的话却置若罔闻,直翻白眼。
忽然间眼前人影晃动,两边树林涌出无数黑衣人,手执白刃,迎头而上。这和尚咬牙瞪眼,翻身跃下马来,反手在马臀击了一掌,那马吃痛,嘶鸣一声负着少主狂奔而去。黑衣人欲待追赶,和尚大喝一声,取出背后钢刀,手起刀落,将当先一人拦腰斩断,却竟然是一柄丈八长刀。
黑衣众人发一声喊,将和尚团团围住,一时间刀光剑影,拳来脚往,俱往和尚身上招呼。和尚并不相惧,一柄长刀使发开来,左劈右砍,下削上剁,刹那间又有几人被砍翻在地。
突然间半空一团黑影倏忽而至,一人手持长枪凌空刺下。枪未到,一股气流已经裂空而至,尖锐凌厉,势不可挡。和尚不敢掠其锋芒,疾身相退,只听“轰”的一声,身前山路石块四分五裂,陡然出现一个大坑。
和尚冷哼一声:“渡空!”原来彼时修炼,分“窥星”、“观月”、“逐日”、“忘我”、“坐照”、“神游”、“渡空”、“凌虚”、“化无”、“大自在”十个境界,“窥星”、“观月”、“逐日”为初境,“忘我”、“坐照”、“神游”为中境,“渡空”、“凌虚”、“化无”为上境。“大自在”为圆满境,数百年来能达“大自在”境者屈指可数。这时来的这人正是初登上境的高手。
和尚疾退丈余,胸前劲风接踵而至,那人在半空中身形未落,已经连出三枪,枪枪气场激烈,后发先至。和尚无可闪避,横刀硬架,“蓬”的一声大响,气流激荡,四周松树“咔喇喇”一同齐腰而断,和尚嘴角泌出一丝血丝。他再退三步,手中长刀转了半圈,扬刀望空一劈。那人身在半空正呈落势,眼见和尚刀意来袭,长枪挽了个枪花,迎上刀意,却不硬碰,身形借势后跃,已经稳稳落于一众黑衣人之前。他手臂一挥:“你们追!”
众黑衣人一哄而出。和尚长刀一挥,斩杀一人,欲待阻拦众人,那人长枪蜿蜒,枪意凛冽,又已当胸而至。和尚无暇顾他,凝神挥刀,横扫一记,封住犹如长龙探海一般的枪意。
一时之间,他已陷入两难之境,黑衣众人若追上少主,少主性命不保。自己又分身乏术,无法阻挡众人。他身护少主已经奔袭两日一夜,这一路上也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刺杀,好在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少主安然无恙。但这次来的竟然是上境高手,情形大是凶险。他足尖一点,身形向后跃出,那人长枪却如毒蛇一般如影随形,紧逼而至。
他长刀从身前到身后划了半个圈子,双臂上扬猛然劈下。这一刀气势凛然,已经把那人疾刺而至的枪意破了,气流激荡,身后棵棵树上的松针全都猛然离枝而去,根根化作夺命钢针,带着无尽刀意,向那人激射而去。
那人身子一侧,身后衣衫飒然翻上,只听“夺夺夺”一阵急促细密的声响,松针尽数钉在他注满真力的衣衫之上,根根挺立,便似钉在一块木板上。和尚趁这细微空隙猛的跃起,凌空一刀劈下,不待那人招架,乘着刀意继续后跃,刹那间已经远去。
那人衣摆一振,喝道:“弓来!”后面亲随急趋而上,奉上弓箭。那人弯弓搭矢,慢慢拉满了弓弦,对准前方空无一人的远处,嘴角微微下弯,露出一丝冷笑。
大雨甫歇,各种树木的枝叶都挂满了水珠,轻风一吹,便有露珠簌簌而下。这一株大树,也不知活了多少年,根茎蔓延,枝叶繁茂。有一根小臂粗细的树枝长势正劲,斜斜探出。树叶上的露珠欲落未落,甚是好看。突然间树枝轻轻一震,枝头露珠全都离开枝头,微微向上一弹,又全都向下落去。原来是和尚乘着刀意一刀至此,足尖在这枝头轻点轻点了一脚。这露珠尚未离枝,刹那间他人又已远去十里以外。这露珠轻轻弹起,将落未落,蓦然一物无声疾来,将这些露珠激的四分五裂化作一阵轻雾。早在半空中的露珠尚未落地,那物已然无声远去。
几个起落间和尚已远远看见少主的马匹,少主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死活不知。他心急如焚,长刀刀柄在地上猛的一点,往少主那疾掠而去。堪堪到了近前,和尚刚要叫声“少主”,忽然间感觉后面有些异样,他不及回头,长刀斜架背后,只觉一股森寒之意逼人而至。他大喝一声,周身气流流转涌动,“钉”的一声脆响,他只觉肩头一凉,只见一只羽箭透体而出,势头不减,往那少主去了。原来这枝羽箭虽又疾又劲,却悄无声息,幸亏他感觉敏锐,用长刀挡了一挡,箭势稍偏,不然这箭从后心射入,此时他已然性命不保。
他大喝一声,全身真元暴涨,探身欲抓住箭尾,一时间肩头血喷如瀑,那箭却早已去了。眼见这箭便欲连人带马一起射中,哪知这大宛名驹似有灵性,眼见大难临头,不知何来神力,突然暴起猛然向前一跃,这箭竟然落空,“夺”的一声没入路边山岩,箭羽嗡嗡不住晃动。
和尚心头一松,伸指在肩膀虚点几下,止住血势。正欲向前追上少主,忽然感觉周边有些异样,环目四顾,只见四周树木无风自动,树叶上水滴纷纷掉落。这动感越来越强烈,忽听得马匹一声嘶鸣,第二支羽箭自密林深处穿出,破空之声尖锐凌厉,比刚才第一支羽箭的黯然无声,更增胁迫威压之势。虽然只是一支小小的羽箭,但气场强大,犹如一座小山流星赶月般扑面而来。
和尚低声喝道:“风雨挡!”长刀斜斜掠起,凝立不动。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他的巅峰力作。这一刀真元聚满刀身,刀意贯穿始终,几乎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当年他师父“妙造”大师曾经对他说过:“生花,你资质欠佳,穷此一生终难达到大上之境。唯这风雨挡,对你十分适合。”这和尚便叫做“生花”。自此生花便精研“风雨挡”。因这风雨挡守多攻少,生花又极少与人争斗,用的便极少,生花修炼也纯为兴趣使然。但“妙造”大师的好友唐晚秋也曾经说过,“你这风雨挡,当可挡中上境高手一挡。便是上上境高手亲至,你也能挡他一击。”
生花和尚的长刀斜斜掠起,巍然不动。箭若流星,转眼到了和尚眼前,刹那间似乎时光凝固,又似乎一瞬千年,那箭在和尚跟前悬空凝住,难以寸进。一时之间生花后背汗珠颗颗渗出,衣衫尽湿。肩头伤口迸裂,虽然止住血势,但血珠渗出,自衣肘处点点滴落。四周树木为这威势所压,尽皆伏低。
静谧中突然惊起一只飞鸟,生花一声断喝,已冲天而起的那只飞鸟一陨而落,跟着“当”的一声脆响,生花手中长刀多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缺口,羽箭断折。四周威势一松,树木挺立,百鸟齐飞。生花身子飞起,一跤坐倒,嘴角血丝见粗,隐然是受了内伤。
生花拄刀立起,伸手抹了抹嘴角血痕,长刀在地上用力一顿,凛然而立,大声喝道:“再来!”
几十里外的松林中、山道上,那人举弓而立。长箭已去,他仍举着空弓,目向远方,似有所思。良久,他伸出右手,随从忙递上羽箭。他的箭比普通羽箭粗长倍余,箭尾羽毛灼灼发亮,箭头尖峰银光闪闪,一看就是制作精良的利箭。这样的利箭,他也不知用来射杀了多少人,几乎从未虚发,但今天却已经落空两箭。他挽满弓,拉满弦,箭尖对着空无一人的远方,缓缓说道,“第三箭!”
箭若流星,刹那远去,转眼间没入深林,消失不见。只有箭尾划过的余痕仍在激荡,树枝起伏飒飒作响。箭尖撕裂的空气似乎也被灼伤,仿佛有烧焦的气息在弥漫。那人望着箭去的空处,额头上汗珠滚落,十根手指不住颤抖:这三箭大耗心神,今天他再也射不出第四箭了。
生花和尚仍在驻刀而立,宛若天神巍然不动。远处松涛起伏,似乎小船划破宁静的湖面一般,松涛中一道波纹流星追月般滚滚而来。蓦然一物穿出松林疾射而来,眨眼间已到眼前,正是那第三箭到了。这一箭声威俱振,与第二箭又自不同。第二箭箭势如若小山,这一箭箭势便似狂涛巨浪。生花大喝一声,长刀自上劈下,迎向长箭。刀箭未触,生花只觉对面气流激荡,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层层叠叠压向自己,一时间口干舌燥,呼吸不畅。他猛提真元,吐出一口长气:“风雨挡!”长刀立于长箭之前,稳若磐石。
生花刀势一稳,第三只羽箭再难向前。此时他犹如身处洪涛巨浪之中,浪头一浪胜似一浪。但尽管浪头凶猛,他始终如桥柱一般立于其中,不为所动。对方箭势再强,也不过是初入上境,自己这“风雨挡”刀势一成,即便是上境中上层高手出手,也能自保。且这箭长途奔袭,发箭之人还需耗费心力算计方位,出手未免就弱了一层。浪头虽劲,终有尽时,待余势一衰,此箭便不足为惧。生花只觉无数浪头似乎无休无止劈头盖脸迎面而来,衣肘处又有鲜血嗒嗒滴下。他牙关紧咬,只待浪头一小,箭势便破。
突然间身前一松,似乎从别处开了一处泄洪孔洞,湍急巨流从他这根桥柱分流而去,不再与他硬碰。初时他还以为这箭势已松,一定神就知情形不对,这羽箭悬空而立,无尽箭意仍滚滚而来,却不再与自己刀势硬碰,浪头层层叠叠,折而向后去了。生花暗道一声“不好!”,勉力回头一望,只见马匹便似浪涛中的一叶扁舟,步履踉跄,随浪涛起伏,那少主伏在马背,更如波涛中的一片秋叶般瑟瑟发抖。原来这第三箭的目标不是生花,而是少主。那人故意正面攻击生花,用的却是声东击西之计。
生花猛提真元聚于双臂,全身骨骼啪啪作响,长刀刀刃猛然吐出一圈寒芒,刀势变竖劈为横扫,正是“风雨挡”中的一记精妙所在——“横挡千军”。这“横档千军”顾名思义,便是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也能挡上一挡,全身而退。但对面箭势浩荡辽阔,自己这“横档千军”纵能挡得了千军万马,又怎能挡的了无孔不入的滔滔巨浪呢?况且它的目标本就不上自己。
只听一声悲嘶,巨浪般的箭意滚滚而至,将马匹和那少主裹进无尽洪流当中,顺着箭势向前而去。也幸亏如此,如那少主有些修为与那箭势硬碰,不顺势而为,此时已受重伤。尽管如此,这一人一马身处其中,也是头晕眼花几欲昏晕。箭势大盛之下,这一人一马竟都奔那悬崖去了。
生花大急,顾不得以身犯险,长刀一撤,收了“风雨挡”刀势,便欲纵身跃向少主。他身子刚刚跃起,就觉得身前箭意暴盛,他顺势横刀一挡,“錚”的一声大响,长刀断为两截,刀头“呛啷”落地,手中空余刀柄。他应变奇速,真元暴涨之下手中刀柄上撩,“擦”的一声长箭从中而折,他喉头一紧,一口鲜血喷出,身子犹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摔出。他右手探出,模模糊糊仿佛就要抓住少主,又好像已经揪住马尾,朦胧中又似乎瞧见少主连人带马已经摔落悬崖。他神识一阵迷糊,身子重重摔落,就此人事不知。
第二章 此时之我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望着窗外恰如细珠的雨滴,我不由诗兴大发,脱口而出。旁边胡寂连忙拍我马屁:“大哥真是才情出众!这绵绵细雨,此时此刻,这句诗吟的真是应景!”
我四下一打量,我这店面依旧没变,一楼网吧,二楼台球俱乐部。这店面是老爸给我盘下的,当年我学无所成,还热血冲动,老爸没奈何将我送部队当了几年兵,望通过部队熔炉炼化我这块顽钢。哪知炼来炼去没炼化,回来之后就给我盘了这店面让我自己折腾。这两年钱挣的不多,朋友倒是交的不少。——但这应的哪门子景?脱口而出的诗词把我自己都惊呆了,恨不得再咽回去,这家伙竟然还在乱拍马屁。我不由恼怒成羞(就是恼怒成羞,不是恼羞成怒):“滚!”
胡寂还没滚,反而跑进来一个人。这家伙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哥、大哥不好了,张漫路被人抓走了!”我定睛一看,却是王书正。我喝道:“慌里慌张干嘛,什么事慢慢说!”王书正两眼一瞪:“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话未说完已被我一拳捣在胸口,“哎呦你别动手大哥,张漫路不是欠了人家的钱吗,被人塞车里拉到卢山顶去了,听说没人去赎就从山上推下去喂王八了!”我嘿嘿一笑:“不用怕,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大消息是假的!”
王书正大奇,满脸敬佩之色,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消息是假的大哥?”我鄙夷的道:“一点脑子没有!山下怎会有王八!王八都是在水里!”“......”
暮夏时节,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碧空如洗,清风送香,这山里的气息清爽怡人,实在是休闲游玩的好去处。但我们几人却无心赏景,什么树影婆娑深处的啾啾鸟鸣,什么草丛掩映若隐若现的山鸡凤影,也就那么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有争议的地方稍微讨论了一小会儿,比如这个虫子不叫螳螂叫草清翎,比如这朵花叫牵牛花不叫喇叭花什么的,耽搁了也就半个小时,然后我们就马不停蹄的飞奔到了张漫路被抓之处。这地方还未到山顶,乃是山腰处突起的一处平整之地,一面是悬崖,插翅难飞。此情此景,我不由脱口而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忽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好诗好诗,难得王老弟如此雅兴,相比之下兄弟可就是粗人一个了。”我抬头一看,眼前一人圆头大耳,形如肥猪,果不其然是粗人一个。我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嘿嘿,你倒有自知之明啊。我道是谁啊,原来是高利张啊。怎么了张总,这是要搞啥子事情咧?”高利张也不是旁人,就是那城西开了门面放贷之人,叫什么“永利金融”。他本名叫张永利,旁人却都叫他高利张。如今时代变迁,名词也越来越高大上,黄世仁都变成金融公司董事长了。
高利张咧嘴一笑,满口黄牙喷薄欲出:“呵呵,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张漫路欠我钱这可不假吧,这还钱的时日到了,他却赖账不还。现在是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啊!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王老弟你就莫管闲事了。”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这特么是什么辈分?我嘿嘿一笑,说道:“张总你财大气粗,在我们这嘎达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证的人,怎么做出这种小痞子的行径来?是什么情况,也不能单听你一面之词,总得让我听听张漫路怎么说。”高利张咧嘴道:“王老弟你是一定要伸手管这事了么?刚才我小弟已经给张漫路他姐打电话了,他姐应承一会儿拿钱来赎。我看老弟你就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罢了。”
这张总,一口成语把我都听笑了。我笑道:“想不到张总还是个文化人。我和张漫路什么关系,你大概也略知一二。不管怎样,我得先见了张漫路再说。”高利张嘴巴往一呶,我顺势一望,只见五六个爪牙在他身后远处的悬崖边上,两人手拽一根长绳,正王崖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上栓。长绳的另一端垂下悬崖,绳子崩的笔直,一看就坠有重物。
我吓了一跳,这长绳另一端不问而知肯定吊着张漫路。我不再与高利张废话,急奔过去,探头往崖下一看,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这张漫路离崖顶至多有三米的距离,长绳穿过腋下缠在腰间,不仅安全,还十分舒适。
我忍住笑意,问道:“张漫路,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跑这蹦极来了?”张漫路听到我的声音,一时间真是犹如“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连声音都颤颤巍巍带着哭腔:“哥,哥,快救我......”我笑道:“你这是欠了人家多少钱啊,让人把你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张漫路急道:“总共也就八十万块钱啊,这些时间利滚利的,已经还了一百万了,他们算着我还欠他们二万......”我一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驴打滚利滚利是他们的一贯伎俩。我回过头来,对高利张喊道:“张总,有什么话,把张漫路先拉上来再说吧!”一弯腰抓起绳子,将张漫路往上提。
高利张未曾搭话,那将绳子拴在树上的爪牙甲气势汹汹的喊道:“再拉我砍绳子啦!”话音未落只见这厮从怀里摸出一把铅笔小刀,在绳子上割了起来。我被这家伙的智商逗笑了,说道:“伙计,你割树的那头,割断了有什么用?绳子攥在我手里......”
忽听一声怪叫,爪牙乙腾腾腾大步向前,嗷的一声向我扑面而来。我攥住绳子不放,待他近前离我有一臂之距,猛然自下而上飞起一脚,正中他的下颌。他大叫一声,猛然仰天翻倒。我冷笑一声:“要动手么?”
要说在这我们这嘎达,打架我还真是没怕过谁。自幼我就对各武侠剧中的武学心驰神往,浸淫其中潜心精研,其中更深得《黄飞鸿》无影脚精髓,且在部队里修炼了数载,这区区一个爪牙我岂能放在心上?想到得意之处我刚想放声大笑,忽然小腿剧疼,慌忙低头一看,“哎呀妈呀咬死我了!”原来这爪牙乙倒地之后并未按剧情发展晕倒不起,竟然一口咬在我小腿上了。
我骈并两指,往他鼻侧迎**点去。这迎**属手阳明大肠经,以针灸捻揉之法可止鼻塞、口歪,若以大力点之则可令人张口瞪眼,也就是通常说的目瞪狗呆。哪知我一点之下竟未奏效,细一看,原来是失了准头点到他眼眶上去了。这俩指头点的他“哼哧哼哧”乱哼哧,但仍未撒口。我脸上一红,哼了一声,叫道“中!”,两手分别并起二指,轮番往他脸上点去,只见手影翻飞,犹如繁星密雨。蓦然繁星隐退密雨中歇,点了八百来下之后“夺”的一声迎**中指,他应声松口,倒地不起。我刚要冷笑一声,话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惊呼:“啊~~~!”
原来我这一番不次于“一阳指”的“二阳指”指法施展的兴高采烈,却忘了一事:张漫路长绳的一端还攥在我手里,这高深莫测的指法一动,绳子早抛了九霄云外去了。我暗叫不好,看那绳子时,只见那绳子犹如一条无头长蛇急觅归巢,向悬崖边上疾窜而去。惶急中我忙飞身而起,施一招山寨版的“降龙十八掌”第二式“飞龙在天”,合身扑向那绳子。只听“biaji”一声,我毫无意外的摔在了地上,只摔的百骸欲裂,但探出的右手中,也终于抓住了绳子。
我右手一握,觉得绳子变粗了,不由暗叹绳子也摔肿了,但一眼望去就知不对,原来我手上抓住了一个人的脚踝,正是张漫路的姐姐张萍萍。却是张萍萍已经赶到,正撞上我扔掉绳子大展神威施展“二阳指”之时,她见机甚快,一见绳子落地便即扑上,却被张漫路的下落之势带倒,也向崖边滑去。幸亏我“飞龙在天”飞的及时,不然他俩已经全都落下去了。
我一抓住张萍萍的脚踝,就觉一股大力奔涌而至,措手不及间已将我们都拉下悬崖。只听高利张抢天呼地大呼小叫:“我不是故意的~~”王书正痛哭流涕:“哥你死的好惨呀~~”听的我恨不得给他俩大耳刮子。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忽然下落之势一顿,原来长绳被一株歪松截住,长绳彼端是张漫路,他身上系着绳子,被松树一阻挂在树上安然无恙,但长绳这端张萍萍和我却吃不住这股下落之势,都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往下落去。
耳听得风声呼呼不断,眼前景物不断由下而上急速掠过,我不由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一瞬间前尘往事全都兜上心头,各种记忆片段在脑海中此起彼伏一一浮现,宛若昨日,又恍如隔世。万物变幻无常,世事几度沧桑,浮光掠影中谁又懂得了谁的忧伤?
眼前景物渐渐变换,却瞧不见张萍萍的身影。我伸手欲拉,手脚却在不断加速度中不听使唤。耳边除了风声,竟似乎渐渐听到了急流飞溅的哗哗水声。但这卢山石崖断壁之下,乃是光秃秃的石林山路,间或树木林立,乱草丛生,哪里有什么湖泊河流?
念头尚未转完,“嘭”的一声,我已一头栽在一个水潭之中,上面白练泻地,银珠飞溅,原来竟然是一道飞瀑。跟着黑影晃动,一物从上急坠而下,我刚以为是张萍萍,随即便知不是,这物体型硕大,“噗通”一声落在我侧,巨大的冲击向我扑面而来,我再也支持不住,沉沉晕去。
第三章 初入大诸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醒转过来。勉强撑开双眼,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眼前一人一袭青衣映入眼帘。这人神清气爽,清逸脱尘,年纪约莫而立。见我醒来,本来前倾的身子微微抬起,对我微微一笑,说道:“你终于来了.......”言语间似另有深意。
我吃了一极,猛然坐起:“这...这......”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原来我这时身处一竹屋之中,环目四顾,陈设简陋,“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而眼前这人,身上衣服虽然辨别不出朝代,但绝非现代人之穿着打扮。我心存侥幸,寻思:“难道我这一跤下来,跌到横店来了?”
我勉强嘿嘿一笑,问道:“你们这做群众演员多少钱每天?”青衣人面露迷茫之色,问道:“什么群众演员?”我心猛的一沉:“你们这不是拍摄基地吗?”青衣人大惑不解:“什么基地?”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青衣人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无风谷。你放心,这谷中除了我和哑伯,再无旁人,甚是安全。也没什么人会到谷里生事,你安心静养便是。”
我越听越是惊讶,从他言语判断,这里已然不是卢山。况且卢山下面也没什么水潭。难道,莫非......我一跃而起冲出屋外,只见外面群山环绕,翌郁青翠,景色与卢山大有不同。现在时值暮夏,天气尚热,我却一股寒意自足底升起,只觉浑身发颤,几欲摔倒。穿越故事也看过多次,也只是当故事看,甚至期望这种奇迹在自己身上发生。但想象与现实完全不同,未曾身临其境,感受不到其中的震撼与惊愕。一时间惊讶、慌乱、彷徨、惧怕、无助等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我不由脱口而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青衣人白了我一眼,判断道:“你摔坏了脑子!这可得多休养些时日了!”我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青衣人道:“我早料定你会从水路而来,让哑伯在谭边守着,你一到哑伯就将你打捞上来了。”我四处打量,未见人影,青衣人道:“哑伯现下没在。”
我只觉脑门嗡嗡作响,头脑发胀:“现在是什么年月了?”青衣人呵呵一笑,说道:“我就说你摔坏了脑子嘛!现在是玄武八年。你还记得自己是谁?”我是谁?我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万里哥啊我是谁!“我是谁?”
青衣人微微一笑,在我看来颇有阴测测之意:“你是王之秋,镇东候王庭坚之子,此番你父意欲谋反,被当今圣上察觉,命斩神司诸葛雍率人不问而斩、就地而决,你全家上下,唯漏你一人而已。如今诸葛雍等人都欲斩你而后快,而你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出去连自保之力都无,你也只能在这谷中先行静养,来日在做打算。”顿了顿又道:“也不知道生花那小贼秃怎么样了!”
这番话听的我云山雾罩,汗流浃背。我左右一觑,没有隐藏摄像机,不是电视台的整蛊节目。我这难道......我这是真的跨越了平行空间,到了另一个维度了?
我稳了稳心神,问道:“和我一起水路来的张萍萍呢?”青衣人奇道:“什么张萍萍,一匹马还起了这么个名字?那马没捞上来,沉入谭底了!”原来在我头顶上随我之后掉下了的是一匹马!我道:“不是马,是个人呢!”青衣人道:“没有没有!只有你们一人一马坠入潭中,并无他人!”
我恼羞成怒:“胡说八道!”,对着他眼眶一拳捣去。这一拳疾若闪电,重似奔雷,正是我在社会上跟人打架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一窜锤”。眼看就要捣他个乌眼青,谁知他轻飘飘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一竖,我这一拳捣上,正似捣在一根钢筋窗棂之上,不仅难以寸进,还将我疼出一阵冷汗。
就听他道:“说的好好的,怎的动上手了?”我恨恨的道:“不动手怎么着,动脚我又踢不着你!”青衣人道:“嗯,你此番摔下来,脑子伤的不轻,一定要多休养些时日!”我俩眼一翻道:“那得六个核桃!”青衣人轻唤道:“哑伯!”只听见“梭梭梭”一阵脚步声,那哑伯也不知从何处现身,双手端一木盘,其上果然托着六个核桃。
我大为惊奇道:“你...不是哑的么,怎么听见我说的话?”哑伯咧嘴一笑,青衣人白眼道:“他是哑的,又不是聋的,怎么会听不见你说话!”我暗自为自己的智商捉了一下急。为了挽回一城,我分辨道:“难道你没听说十聋九哑吗?”青衣人嘿嘿一笑:“你说的一点都对!是十聋九哑,不是十哑九聋!”我尬然一笑,转移话题:“你是谁,为何救我?”
青衣人转过身去,背我负手而立。只听他缓缓的道:“花叶须菩提,来去本无意。一朝大梦醒,镜花空相弃......我叫什么名字,你不妨猜上一猜。”
我呸了一口,猜道:“你叫花叶须!”青衣人摇摇头,笑道:“我叫花不弃.......呸!什么花不弃,我都被你弄糊涂了,我叫花无意。”我笑道:“看你的造型,听你的名字,倒是颇为不俗。”花无意道:“正所谓人如其名,字如其人,一个人的样貌形态,行事风格,从其名字便能看个十之八九。”
我翻了翻白眼,道:“你说我是王之秋,从这名字上看,难道我是个行将就木之人?”花无意道:“若非我命哑伯救你,你果然就是。”一句话噎的“吭儿”的一声,我竟无言以对。
又听他续道:“这次你家门巨变,蒙遭大难,你深处此境,尤未意志消沉,可见你潜能激发,不再是以前游手好闲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了。你好好休养,以后独善其身,也不要再起什么复仇之念了。”
这句话听的我不由老脸一红,这遭受家门大难的本就不是我,我哪会因此而消沉?他说的这些跟我本就毫无关系,我当然不会因此伤心难过,更不要说什么复仇了。我点了点头道:“身处乱世,趋吉避凶。我不会起什么复仇的念头的,放心吧。再说我从崖上摔下,头晕目眩,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这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花哥原原本本说给我听听吧!”
这王之秋满门遭难,看来树敌不少。这乱世之中没个靠山罩着可不行,吓得我连忙改了口,马上就花哥长花哥短的拍这花无意的马屁了。
花无意抬头望向远处,远山渺渺,群山山尖隐于云中。他似是望着天边乌云,又似是望向无尽空虚,缓缓说道:
“咱们这大诸朝,开国也不过区区八年的时光。当今圣上当年还是与你爹等人并称合荒七神将中的一员神将,这大诸的天下,也不过是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那时天下四分五裂,四大州四面分踞,山头四起,烽火不断。皇帝李政空有天子之名,却无天子之实,各方势力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有一天,这局面忽然改观。起因在于这李政忽然得了一员神将。这合荒七神将本来并不是什么神将,只是七个相交莫逆的草莽人物,李政偶然与其中一人相交,竟令这七人俱为之所用,封了神将,荡平天下,统一四州。”
“但天下万事皆有因缘,李政得了神将,平了天下,却料不到会自此将天下拱手让人。”
“这一年,七神将已各自封侯,各踞一方。不料宦官生乱,皇帝急诏神将李易返京平乱,李易奉诏而回。这一回,自此回出了一个大诸朝。”
“李易回京之后,轻而易举就平息了内乱,却又大举清君侧,清来清去,皇帝李政忽然就下了一道诏书,居然禅位于李易。”
“李易原非皇室,于理不合,朝野自然不服。李政却在禅位之前与李易搞了个八拜之交,口称义弟,又说什么本来义弟就姓李,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实在是天命所归。”
“这七神将当中,原是张一秋与皇帝李政交好,因张一秋之故其他六人才愿替李政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哪知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忽然间江山易主,李易竟然成了皇帝。”
“张一秋听闻此消息,顾不得无诏不得返京的禁令,日夜兼程的赶回京城,想问个究竟。不料他赶回京城之时,先皇帝李政竟然已经在大昭寺出家为僧,闭门不见。”
“新皇李易称病不出,将张一秋拒之皇宫门外。往时兄弟,此时已成了君臣。”
“新皇登基,且是旧日兄弟,皇帝之威信在张一秋心中还未建立。他在大昭寺等了一日,李政始终未见,他未敢僭越。又在皇宫门外等了一夜,直到早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终于等到了日上三竿。他知李易不会见他了,气恼之下,抽出长刀施了一记屠龙斩,斩塌了半壁宫墙,扬长而去。”
“本来以他们旧日的交情来说,这半壁宫墙也没什么,宫中泥瓦匠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复原如初。坏就坏在他施的这式屠龙斩。他擅使刀式,一柄寒玉映月刀形影不离,天下人都知他刀有九斩,斩斩不同。这式屠龙斩也不是威力最大的一式,可他偏偏这时使将出来,不由令李易起了疑忌之心。屠龙斩,这是要杀朕么?”
“张一秋激愤之下斩塌了宫墙,回头一想便知此事不能善了。他此番上京并未多带人马,兵队部众也都在徐州,此事一出只有避而疾走。”
“哪知在障日山被皇帝派出的乌鸦卫追上行踪,激战被俘。以张一秋的本事,乌鸦卫也未必擒得住他。但一来乌鸦卫都是死侍人多势众,二来张一秋也是寒了心,许是生了自暴自弃之念。”
“李易将张一秋下了大狱。七神将中的其他五人听闻消息,不谋而合都奔赴京城。造反他们是不会的,但张一秋被抓危在旦夕,他们还是要赶来问上一问,救他一救。”
“五人有先有后,陆续到了京城,终于都聚到了宫门之外。五人在宫外等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终于有小太监引着他们到了武英殿。这武英殿乃是皇帝接见大臣之所在,这李易皇帝在此处与他们会面,那是以君臣之礼相待了。”
“一见面,这五人便行了君臣之礼。五人于李易如何称帝一事只字未提,只向李易询问张一秋之事,俱为之求情。李易也是个决断之人,知道他们五人为何事而来,也许是在令小太监引他们入宫之时已经早有了定夺,当下命人开启大牢,放了张一秋。又下诏,分封五人为候。但其中二人却有了去意,称病请辞,不受封赏,愿做闲云野鹤,纵身天地之间。李易也不勉强,却不愿让他们二人自行离去处江湖之远,于是划了千倾土地,赐黄金千两,让他二人做乡绅土豪。”
“其他三人受了封赏,那就是现在的镇东候王庭坚,镇南候孙真平,镇北候张平。”
“镇东候王庭坚,就是你爹!”
“这十几年来,这几人各自安好,太平无事。哪知今春伊始,就传出来镇东侯意图谋反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些消息从何而来,初时传者甚寡,后来越传越盛,再后来皇帝李易着其亲信诸葛雍查办此事,诸葛雍号称奉旨办案,将镇东侯抓进了老虎司。这镇东侯被抓之时并未反抗,以为见着皇帝再行分辩,谁知诸葛雍将他抓进老虎司,还未见过皇帝一面,就将他害死了。”
“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镇东侯府邸被抄,能杀的人都杀了,就差你了。若不是生花那小贼秃舍命相护,只怕你也到不了这里了。”
说到此处,花无意收回目光,再无下文。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好像亲眼所见一样?”花无意并未接话,说道:“诸葛雍不会放过你,你在此处现在是可说是较为安全,但出谷以后呢?诸葛雍耳目众多,爪牙遍地,你于武学之道又一窍不通,自保亦不可能,以后该如何是好?”
他自说自话,却把我吓了一跳。穿越就穿越吧,为何要穿到个绝境里来?我这还不能出谷了,一出谷就有人要取我的狗命,难道老子要在此孤独终老?我看看眼前的花无意,又瞧了瞧一边的老态龙钟的哑伯,不由目瞪狗呆,脱口说道:“不行不行!”
第四章 无字天书
花无意奇道:“什么不行?”我问道:“花哥你现在有多少年的功力?”花无意道:“什么多少年的功力?”我嘿嘿一笑,说道:“花哥你就不要骗我啦。”我自幼精研各大武侠小说,武林前辈身负一甲子内力临终前传给男猪脚的案例我见多了。
花无意奇道:“骗你什么?”我道:“花哥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我看怎么也得三五十年的功力了。不如马马虎虎传输给我个一二十年的功力,让我以后出门在外也好勉强自保,不然我这手无缚鸡之力,一出谷就被人取了狗命,于您老人家也面上无光不是?”
花无意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表情愕然,半天才道:“咱们这武学一道,哪能投机取巧,一蹴而就?你这家伙真是不学无术,什么功力不功力的,咱们习武之人,一共分几个境界,那就是“窥星”、“观月”、“逐日”、“忘我”、“坐照”、“神游”、“渡空”、“凌虚”、“化无”、“大自在”十个境界,“窥星”、“观月”、“逐日”为初境,“忘我”、“坐照”、“神游”为中境,“渡空”、“凌虚”、“化无”为上境。“大自在”为圆满境。哪来的几十年功力一说?七神将他们的修为,俱在“凌虚”境界之上。你身为神将之后,却不谙武道,倒也令人费解。”
我信口胡诌道:“我爹曾在我幼时替我卜过一卦,说我十八岁之前不可习武,否则有血光之灾。”花无意奇道:“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怎么又记得此事?”我嘿嘿一笑,说道:“我这属于间歇性失忆,有些鸡零狗碎的事倒也能记得个一星半点。”
花无意问道:“却不知你今天多大年纪了?”我虚减两岁道:“我今年恰好十八。”花无意道:“想不到你爹算的还真准!今年十八,真是应了那血光之灾!”我啐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哪里来的血光之灾?”花无意道:“那是你没习武的缘故吧?若是你不听你爹之言,自幼习武,说不定现在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又被噎的“坑儿”的一声,这家伙果然是个聊死天的高手。
什么凌虚、化无的,我既没有兴趣去听,更没记在心上。当务之急,一是找到张萍萍,二是速速逃离这个荒谬的世界。但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却还没有半点头绪。没离开之前没有一技傍身,岂不分分钟被人像捻蚂蚁般捻死?这花无意也不能护我终生不是?再说谁知道他武艺怎样,说不定武艺高强是他自己吹嘘出来的呢。我咳嗽一声,说道:“不用管他什么血光之灾,现在我已经年满十八,那什么什么境的,花哥你就先传给我一个什么什么境的功力吧,不然我出去之后一不小心就英年早逝了。”
忽然间眼前人影晃动,恍然间似乎听到花无意说了一声“好!”,跟着额头、耳根、后颈、前胸、后背都受了几击,“嘎嘣”一声,我竟又晕了过去。
这次晕去,却并不是全无意识。迷迷糊糊中,似乎冬日阳光照耀身上,又似沐浴浴缸之中,全身很是舒适。静谧黑夜中满天星斗熠熠发光,星辉斑驳洒在我的身上,安静祥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再次醒来。我这时神智很是清明,还未睁开眼睛,心中已经寻思,莫非刚才经历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梦境?
念头还没转完,睁眼间已经看见花无意似笑非笑的站在面前。
我跳起身来倏起一拳:“套嫩猴的,竟然偷袭我!”情急之下我这方言土语也冒了出来。我这一拳刚强威猛,大概是晕去之后养足了精神,这时使出来拳头生风,真是打出了我这“一窜锤”的精髓所在。
拳到中途蓦然发现眼前失去了花无意的踪影,我收势不住,踉跄向前,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猛然间肩头一沉,花无意已经扶住了我。只听他道:“你修为不行,脾气倒是不小。你也不问问我,你为何会晕去。”
我没好气问道:“我为何会晕去?”花无意道:“我也不知道。”我一听恨不得煽他俩大嘴巴子。只听他续道:“按说呢,此种情形常理来讲不会晕去。然而你毫无修为,没有半点根基,我替你洗灵台之时,你就失去了意识。”我奇怪道:“洗什么灵台?”
花无意道:“你要我替你传输灵境修为,那是无法办到。天下万物,循环有道,因果自然,不可强求。这灵境修为,须从根基练起。你遵父命,此前未曾修习,现在修习也必须从头而来。不过虽然境界不可逾越传输,根基上的洗骨化髓,我倒是可以替你办到。也就是说,我已经替你完成了洗髓的过程,常人要修习几年的洗髓这一步,你已经可以略过去了。”
怪不得我一晕之后反而神清气爽,这“一窜锤”使出来虎虎生风,原来我已经完成了洗髓过程,说起来我也是半个武林高手了!
我又惊又喜,几步抢到门外,对准一棵歪脖子老松列开架势就是一拳。我这一拳出去,满拟即使不打它个应声而倒也得打它个漫天松雨,谁知这一拳出去我只听到有人“啊!”的一声惨叫,那老松是纹丝不动。
我收回拳头,一时间疼的呲牙咧嘴,原来刚才那声惨叫是我自己发出来的。看那拳头时,只见边缘红肿,倒与个发面馒头相似。我僵着一张苦脸,慢慢转头望向随后而来的花无意:“这......”
花无意古井一般的脸上绽开一道波纹,这家伙竟然也会笑,只是这古井微澜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他又换上了一副僵尸脸。只听他憋住笑意,语音发颤的道:“天下万物,有容乃大。这洗髓是将你气海丹田,识海神骸变的虚怀若谷,上可容万物,下可载修为。这洗髓就如同喝酒一般,洗髓只是给你摆好了盛酒的酒碗,但酒还没倒上,你怎么喝呢?”
我呸了一声恼羞成怒道:“我用坛子喝!”花无意道:“我这只不过是打个比方。你洗髓初成,半点修为没有,识海空空,气海荡荡,这时出手有什么用?不过比一般贩夫走卒身子强健一些而已。”我鄙视道:“那您老人家给我洗髓干嘛,有什么用处,我要是出谷,还不是一样被人捻死。”花无意道:“其实这谷中风景也十分不错,这里四季分明,冬暖夏凉,身处其中,如诗似画,即便是不出去那也没什么......”我苦笑道:“大哥,小弟年方十八,还不想在此孤独终老。这里虽然风景如画,可咱们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西北风管饱啊。再说我还得出谷寻我一位朋友。”
花无意道:“你说的也是。”我道:“对啊。眼下只有两条路走,一是花哥你想办法马马虎虎给我速成个一二境地,让我也有个护身之技,二是花哥你和我一起出谷,寻着我那位朋友,然后再做打算。”这花无意既然出手救我,且对往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必是与我渊源颇深。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好了。提出来他不答应是他的事,我不提那可就是我自己的事了,这点可万万不能想不到。
花无意道:“即便如此,你也得在谷中休养些时日,一来调养调养身子,看看能否恢复以前的记忆,二来我授你一部经书,平日你便照此修习,不懂之处便即问我。我虽为你洗髓授你经书,我俩却非师徒名分,这点你大可放心。”
依花无意之言,我便在这谷中暂且住下。这谷中风景如画,各种花草树木的淡淡香气和清新气息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但每到晚上却是每日最难熬的时光,日落之后只能靠油灯照明,一灯如豆,光线昏暗,令我这长期习惯熬夜之人很不适应。花无意和哑伯入睡甚早,真是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话,我却每每辗转难寐。忽然想起,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依照花无意给我的经书练上一练。当下找出经书,在这蚕豆般的油灯下仔细研究。
这经书封面封底都没有字,我权且叫他“无字经书”。翻开经书,犹如蚯蚓一般的经文弯弯曲曲,中间竟然还有插图。本来我就识字不多,满以为他们这个时代的文字我更加看不懂,哪知打开一看,竟然自然而然的就认识。
我不喜反惊,这是什么情况?古代文字我为何自然而然就认识,毫无违和之感?这事古怪。难道我竟然与这个时代叫王之秋的家伙合二为一,上演了一幕合体大戏?
我不敢深想,顺着经书看去,只见上面弯弯曲曲,字虽然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晦涩难懂,什么“六阴极矣,归元太素”,什么“谷若虚空,通宇共振”,我懵然不知其意。看了半天,也就看懂个“曰天下万物,张弛有道”。既然不懂其意,索性不看文字,只看插图。看来看去,不由迷迷糊糊困意上头,当真是一个催眠的好方法。
此后数日,白天我在这谷中四处查看,寻找张萍萍影踪,晚上便用这“无字经书”自我催眠,效果大好。我所掉落的瀑布深潭也去查看数次,张萍萍行踪却仍是一无所获。
这一日我发一声狠,扑通一声跳进深潭,潜入水下查看。这水潭并非深不可测,避开瀑布飞溅之处,潭水甚清,谭下水色清透,游鱼可见。远远看看谭底沉着一物,正是花无意口中的那匹高头大马。这潭水虽然不是很深,但我这“江北浪里小白条”的名号毕竟是浪得虚名,一口气潜到水下一半,已经觉得气息不济。正待上浮水面换气,忽觉胸腹之间气息涌动,刹那间到了喉舌口腔,跟着全身舒泰,窒息感觉一扫而空。难道我神功大成,竟能在水中如履平地么?
我窃笑一声,继续下潜,终于到了这高头大马的身边。只见这马体型健硕,四肢修长,棕色马鬃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在水中轻轻飘扬,确是一匹好马。我暗道一声“可惜”,围着这马潜了一圈不见异样,又查看一下四周,除了水草游鱼之外也别无所获。这时再次感觉需要换气,我匆匆浮出水面,估计一下时间,约摸一刻钟上下。
我暗笑一声,什么神功大成,你想多了。不过看来这“无字经书”看久了,竟然自然而然生出了调息之能,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嘛。这水潭中只有一匹马,没有半点跟张萍萍相干的痕迹,这样倒令我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张萍萍没有性命之忧。回想起来我掉落之时,张萍萍就在身侧,当时我还伸手欲拉,可见并非我的幻觉。然而为何掉落之后,张萍萍会消失不见,反而多了一匹马,却真是令人费解。我早已在潭水之边照过自己的样貌,那水中倒映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风度翩翩卓尔不凡的绝世少年,可不正是我吗?没有丝毫改变,除了花无意给我换的一身衣衫。
我整好衣衫回往住处,只见一个秃头迎了出来,这人僧衣芒鞋,却是一个和尚。
我正不知所谓,这和尚离我八丈开外已经疾步抢上,待到我面前更是抢天呼地大呼小叫:“少主你果然没事,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两只手臂扶住我的肩头,前摇后晃,显得喜不自胜。
我眉头一皱:“这位贼秃…大师,您哪位啊?我本来没事,现在却快要被你给晃死了!”这和尚面目涨的通红,急道:“少主你莫非真是摔坏了脑袋,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生花和尚啊!”
生花?原来这就是花无意口中救我那小贼秃啊。我深吸一口气,煽情道:“生花大师!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夜不能寐,日夜都在记挂于你,深怕你为了救我遭遇不测。现在见你平安无事,我是又惊又喜,一时竟呆住了。”生花双目圆睁,狐疑道:“少主以前可从不叫我大师……”
我道:“我跌下悬崖,正好掉落水潭之中,这才保住了性命。但这高处摔落的震动极大,我伤了脑袋,此前的事记不大住。虽然经过几日休养,有些记忆零零散散能勉强想起,但大部分事情已经全然忘记,更别说一个称呼了。正好你到了,可以助我回想一下。”
以前的事我从未经历过,怎么会知道?我这么说是想听生花讲一下王之秋的前尘往事,也免得我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有,显得白痴一样。
第五章 玄宗密门
哪知生花摇头道:“少主,这世上的事,有果有因,有些事记不起来就不用再去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好生调养,其他事情我们从长计议。”生花这么一说,我立即想到这王之秋可能不是什么好人,或是一个纨绔子弟,往事并不怎么精彩。
我问道:“生花,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有没有看到一个装束有些怪异的姑娘?”既然生花谦逊,不愿意我称他大师,我也就不再勉强,当即改口。生花道:“那日我在崖上受了箭伤,幸未致命。当时我意识模糊,也没看清少主你究竟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你是否平安无事。我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时四肢百骸没有不痛的地方,于是就近找了一处树洞,运功打坐疗伤。今日觉得伤势好了大半,这就寻到这谷中来了。你说的装束怪异的姑娘,我却是没见。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人?”我道:“那是我的一位朋友,我记得是和我一起从那处瀑布摔落,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生花吓了一跳,说道:“少主你…果然摔坏了脑袋,你是骑马从崖上摔落的,哪里有什么姑娘?你定是出现了幻觉。”我道:“你有所不知,若不是摔落的时候这位姑娘拉我一把,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摔死了。”生花道:“这么说来这姑娘岂不是天上的仙女吗?”我一本正经道:“说不定就是天上的仙女。”生花道:“那你就找不到她啦。她已经飞升而去,少主你回家之后,立个牌位供奉于她也就是了,不用再找她了。”说完忽觉不妥:“这个…回不了家我们也可住在别的地方…”
这一瞬间忽然有一股孤寂无助之情划过心头,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竟然无家可归。这念头闪过之后,迫切回到原来生活世界的感觉竟然有些冲淡,似乎对这世界亲近了一分,脑海里不知从哪里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升起:毁我家者,必诛之!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我摇摇头定定神,心道还是抓紧找到张萍萍回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要紧。我对生花道:“她虽是仙女,但还未飞升,我必须要找到她,生花你也帮我好好留意。”生花垂首执礼道:“是,少主!”我不知生花为何对我如此恭谨,但我也不喜欢在人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道:“生花,我家门遭此大难,我蒙你搭救方能逃过一劫,我再也不是什么少主啦。以后你就不要叫我少主了……”
生花一听大急道:“啊?少主你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自毁长城啊!不当少主,难道你也要出家为尼不成!”我呸了一声,这生花,我就算要出家也是为僧,怎么会出家为尼,真是口不择言。只听他续道:“少主你别看我出家为僧,我其实只是个酒肉和尚,作不得数。少主你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想不开做傻事啊!这遁入空门并不清净,一干事务与俗世无异,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洗头而已!”这生花一门心思认定我是要出家为尼了。
我道:“生花”,说道此处在肚子里续了一句“小贼秃”,口中接着道:“老衲并不是要出家为尼,而是要出家为僧……呸,什么出家为僧,我是说本少爷根本没什么出家的念头,你就不要胡乱揣摩,妄自猜测啦,以后你不要叫我少主就对了。”我说这段话出来,生花面上表情阴晴不定,几经变换,最后终于面目放晴,说道:“那就按少主所言,以后我就称你少爷吧。”我无可奈何,只好道:“那就随你吧。”这称呼终于也算是降了几级。
生花道:“少爷…”
一个光头和尚对着一个少年口称“少爷”,这场面让我感觉甚是可笑,我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生花道:“少爷,不知你因何发笑?”我道:“生花,你能还俗么?”生花道:“我虽然身在空门,但佛祖在心,百无禁忌,跟还俗也没什么区别。少爷为何要我还俗?”我道:“既然你佛祖在心,那世间无处不是修行,也不在于身体发肤这些形式。不如你就蓄起头发,戴发修行吧。以便我们日后行事方便。”
生花道:“少爷说的是,我从今日就开始蓄发,免得旁人看见和尚喝酒吃肉说三道四,招惹是非。”这生花,旁的也倒罢了,这喝酒俩字倒极对我的脾气。我笑道:“出谷以后说不得要找个地方跟你这酒肉和尚喝上一杯。”生花嘿嘿一笑。
却听花无意说道:“酒乃乱性之物,饮之无益。”原来他也随后跟了过来。我道:“李白斗酒诗百篇,武松酒后伏猛虎,这酒本是助兴提神之物,怎么不能喝?”花无意瞠目结舌,问道:“谁是李白武松?什么诗百篇?诗百篇倒也罢了,降伏区区一头老虎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说是生花,就算是哑伯驯一头老虎也跟逗逗小猫相差无几。”
花无意一口大话把我逗笑了都,我不由脱口而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生花惊喜道:“少爷,你竟然会作诗了!”我一听此话,立即就知道这王之秋原来真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我随口的一句浅白诗句,都能让生花如此刮目相看。我没理会花无意的鄙夷之色,对生花道:“生花,少爷我这次大难不死,已经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家伙了!”生花两只牛眼再次圆睁,神情惊讶至极。
花无意倒是不怎么吃惊,一副洞悉万物的模样。只听他道:“你纵是脱胎换骨,也是个肉体凡胎,改不了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事实……”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位相貌不凡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腾空而起,起落间双手交错擒拿,一把将什么事物按在地上。只听一阵“咯咯咯咯”的惨叫声响起,那少年抬起头来,咧嘴一笑:“谁说本少爷手无缚鸡之力?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原来我在花无意说完这句话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施展了一记“九阴白骨爪”,将一只途径此地的无辜老母鸡按倒在地。这老母鸡刚下完蛋,本想到处邀功显摆一下,不妨天降横祸,被我老人家一顿胖揍。
花无意一愣,转过神来连忙双手一拱,说道:“恭喜你神功大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过这鸡嘛,还是不要吃它了,这谷中的鸡蛋供给,可全靠他啦。”我右手一扬,“咯咯咯咯”一阵鸡叫声“扑棱扑棱”远去,那鸡已被我远远扔了出去。
我拍拍手道:“神功大成什么的花哥你也不用安慰我,但说手无缚鸡之力嘛老衲也不敢苟同。毕竟花哥你给我洗灵台,授经书,还是很管用的。”花无意道:“你天资聪颖,骨骼精奇,只要按经书勤加修炼,他日必有大成。只是以你现在的修为,杀鸡屠狗问题不大,但若出谷孤身涉险,恐怕还是不行。诸葛雍之流现在只怕还在四处寻你,欲杀你而后甘,生花这小……别说重伤未愈,就算是全毛全翅,遇到一流高手也保不了你。”
我听他硬生生把“贼秃”二字咽了回去,不由暗笑一声。却不知道生花这“小贼秃”在他面前为何如此不受待见?我问道:“这诸葛雍是什么人,为何如此歹毒?”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诸葛雍不管是受命行事也好,公报私仇也罢,必然事出有因。我神功未成,难以自保,必须要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找到症结所在进行了却。
生花道:“这诸葛雍原是先皇李政的贴身护卫,李政出家之后,皇宫内院大内侍卫全都进行了更换。不知因何李易却唯独对这诸葛雍信任有加,先是将自己一手创立的乌鸦卫交由他掌管,后来转而掌管老虎司,后又接管灵鹫阁。这次少爷家门遭此大难,皆因此人。”
花无意道:“这乌鸦卫,乃是李易一手所创,地位更在内廷侍卫之上,多负刺杀追捕之责,其中人员并非原来皇宫人马,皆是李易身在江湖时网罗的死侍。却唯独诸葛雍受了重用,掌管了乌鸦卫多年。那老虎司顾名思义,便是刑讯审问之所在,是独立于刑部之外的另一机构,据说是李易为避免冤假错案而设立,但诸葛雍掌管老虎司一年,似乎产生的冤案更多了。灵鹫阁是我们大诸朝情报总枢,天下情报,皆出于此,其地位不可谓不重,现由诸葛雍掌控。李易也是由此才将查办镇东侯谋反之职交由诸葛雍,哪知诸葛雍竟不问而决,酿出如此惨案……”
花无意一番话听得我前因后果明白了大半。诸葛雍这鸟人,一定是公报私仇,而这皇帝李易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也是暗中授意,鸟尽弓藏。他们的恩恩怨怨本与我无关,但这诸葛雍总想置本少爷于死地,我这么帅,我不能死!一念间我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弄死我,老子先弄死你!我恶狠狠的道:“老子弄死你!”
花无意和生花“小贼秃”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生花小心翼翼问道:“少爷,你要弄死谁?”我没好气道:“弄死你…”生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我续道:“…当然是不可能了,你说我还能弄死谁?诸葛雍这狗贼害我如此,我当然是要弄死他了!”生花骚头道:“少爷你思维跳跃性太大,我都跟不上了!”我笑道:“跟着我你以后就要习惯本少爷的清奇思路……好了生花你就不要再骚头了,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呸,你本来也没什么头发……”
花无意波澜不惊,说道:“不管弄死谁,你都要提高修行,以你目前的状况,弄死只鸡的战斗力是有了,可要对付诸葛雍这种已登上境的高手,你只怕会死的很惨。”这破世界,战斗力都停留在冷兵器时代,打架都靠自身修为,啥也不是还都挺能装。真怀念多啦A梦,有个任意门能来回穿梭。此情此景,若是任意门在此,我一定回去弄点炸药,弄把AK47啥的,回来把他们全突突了。什么上境下境的,老子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呸,任意门在此,找到张萍萍就回去了,我还回来做甚?呸。
我鄙视了自己一下,说道:“花哥说的极是,日后我还要勤加修行,争取也早入上境。”花无意道:“这修行一道,日积月累的修炼固然重要,但天赋异禀也必不可少。有些人穷其一生也难以突破中境,有些人短短数年就能达到上境。我看以你的资质,实属中上之材,不出数年就可突破中境。你勤加练习,日后必能大成。”
数年?难道我还在这里做长居久安的打算?一时之间我为之语塞,无言以对。顿了一顿,我道:“难道修炼不成,我就不能出谷了么?”想到一出谷诸葛雍这只猎狗就蠢蠢欲动,我不由心头一跳。
生花道:“那也未必。天下何其之大,诸葛雍要找到咱们也没那么容易。退一步讲,即使灵鹫阁的眼线找到我们,诸葛雍又不能时时亲至,寻常喽啰,嘿嘿,我伤好之后,那也不需怕他们。”我猛然醒悟,此时又不是我们那到处布满监控摄像头的世界,更没有手机定位,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人,那真是大海捞针。我真是影视剧看多了,还真以为有那么多巧合了。我心头一松,笑道:“你说的很对。既然如此生花你就再养几天伤,伤愈之后就随我出谷去吧!”
生花道:“却不知少爷为何急着出谷?后续可有什么打算?”我道:“我要寻一个人。”生花道:“寻什么人?”我道:“一个装束有些奇怪的漂亮少女……”生花一低头,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我暗中呸了一声,只听花无意道:“要说找人,这普天之下,只怕无人能及青云山畔的柳一玄。柳一玄原是玄宗密门的一位长老,不知何故离开宗门,隐居青云山畔。此人精通玄门之术,观天测地,推算衍演,无一不准。昔年玄宗密门曾受一强敌重创,当时门中修为最强的三大高手参加天剑大会,门中留守高手受了敌人伏击,宗门伤亡惨重。虽说出其不意,但最后竟让敌人全身而退,不得不说是其宗门的一件羞事。后来经过柳一玄演化推算,确定了敌人的藏身之处,宗门上下倾巢出动,终于给了敌人致命一击,才算是报了此仇。只因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宗门中人都绝口不提,更不会四处宣扬,所以这世上的人知之甚少。但这柳一玄的推演之术,确是举世无双,用来找人,十拿九稳。”
第六章 无意醉酒
说的这么神,不就是一个算卦的么?不过花无意几次三番说的都是这世上的隐秘之事,而且知之甚详,可见花无意这厮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即便是武功不高强内力不深厚,也是个江湖包打听,江湖人称“花大喇叭”的也说不定。
我轻声试探着唤了一声:“花大喇叭……”花无意眉头一皱,疑道:“什么?”我笑道:“我是说柳一玄的玄门秘术果然厉害,不知道他是僧是俗,还是喇嘛?”花无意道:“柳一玄师承玄宗密门羽飞仙,这密门二字听起来似乎与西域喇嘛密宗一脉相承,实则二者毫无干系。这玄宗密门注重修真飞升之说,归根结底是修道之士,算是道教一脉,喇嘛那肯定不是的。”
什么密宗什么喇叭的,我漠不关心。我在意的是找到张萍萍,至于是杨双簧还是柳一玄那是其次。我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生花,咱们这就动身去找杨……柳大师!”生花愁眉苦脸道:“少爷,我刚到此地,屁股还未着座,这一身旧伤还未愈合,现在出谷怕多有不便啊!”花无意道:“你也未免太过着急了些,不说生花这一身伤势,单问你要到何处去寻那柳一玄?”
我皱眉道:“花哥你不是说他住在青云湖畔吗?我们去那青云湖畔,自然能找到他。”鼻子底下是大道,难道我不会问吗?真是的。花无意道:“青云山方圆几百里,你何处去寻?”
啊?在我原来的世界中,青云山是一座小山,山畔有湖,湖中无岛,不过区区几十里方圆而已。原来此山非彼山。嗯,说不定是因为地壳变动,后来山变小了呢。我嘿嘿一笑,说道:“正要请教花哥!”
花无意道:“你稍安勿躁,暂且在这多住几日,待生花伤势渐稳,让他护你前去寻柳一玄。这段时日我会将他住处详细讲与你和生花,或手绘一图,你俩按图索骥前去即可。”我略一寻思,别无他法,当下点头道:“就这么办。”
谷中夏花灿烂,白云悠悠,鸟鸣清脆,涧水潺潺。时光静谧悠远,世俗一尘不染。这应该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我这一介俗人却仍觉得格格不入。人生格局有大有小,梦想追求有高有低,吃饭有肉,桌上有酒,难道不也是一种追求吗?真是怀念以前最最平凡的日子,知己三五,把酒言欢,现在竟然连晚上的照明都成问题,更别罔论其他了。在这谷中我是度日如年,花无意是闷葫芦一个,跟我不对脾气,生花躲在内室疗伤,我每日里无所事事,只好闲看花无意给我经书打发时间。花无意说也奇怪,经书给我之后任我自行揣摩,也不出言指点,果然是不以师傅自居。这经书经文其实并不很多,虽然晦涩难懂,时日一久,我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记住归记住,还是惘然不知其意。
好歹挨了十几日时光,我看生花的伤势也渐渐好的差不多了,这一日我寻着生花,撺掇他道:“生花,这多日以来你日夜疗伤,身子已经比没受伤之前更为强健了,少爷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如我们抓紧出谷,去办正事要紧。”生花本来便对本少爷言听计从,这几日身体渐好,更是无所顾忌。只听他道:“少爷,我这身体甚是硬朗,这区区小伤,原本算不得什么。前段时间带着伤势略有不便,我怕万一护不了少爷周全,我可万死难辞其咎了。现下我伤势大好,少爷要做什么便放心去做便是。”我嘿嘿一笑,说道:“那我们就去向老花辞行。”
寻了半天,竟然没见花无意踪影。问问哑伯,哑巴伯连比带划,手臂向空虚抱,张开大嘴,口中嗬嗬发声。这是比划了些什么?还张着大嘴,难道花无意出谷吃人去了?不知所云。这段时间的相处,令我对花无意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好像他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一般。不告而别不合适,我决定等他回来当面向他辞行。再说他不是应承将柳一玄的住处详细告知,画影图形嘛,也还没办呢。
风吹柳梢,斜阳西下,到了傍晚时分,花无意果然回来了。只见他冬日古井般的脸上更显得冷峻,手里却提着两个大坛子。哑伯手脚麻利,早已取了碗筷,又上了几个小菜,摆置整齐。花无意拍开坛子泥封,倒在碗里,一时间酒香四溢,果然竟是两坛美酒。
花无意邀我和生花落座,斟满了酒,说道:“这谷中饮食清淡,有食无酒,我与哑伯虽习以为常,但你二位未免不太习惯。”我充耳未闻,深吸一口气,但觉酒香扑鼻,不由赞道:“好酒,好酒,花哥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就连买的酒也香浓醇厚,真是好武功!”花无意道:“你终究还改不了你这不学无术的毛病,什么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咱这武学一道,一共分为十个境界,分别是……”
我脑袋“嗡”的一声,这花无意又要来这一套,我连忙打断他:“花哥你说的一点都对,这武学之道我是一窍不通,花哥你也不用再解释啦!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先干一杯!”说着我举起酒碗,送到鼻端一嗅,只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伴着酒香扑面而至。
我冲口说道:“桂花酿!”花无意道:“你武学修为一无是处,辨酒修为倒是胜人一筹!这果然便是南疆桂花酿,并不是咱们北方寻常喝的杂酿。这酒运到此处历经千山万水,北方存量极少,能在此处喝到此酒,真是比黄金还要珍贵!”
我就服花无意这厮的一项本领,那就是他在吹牛逼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吹牛逼。什么酒比黄金还珍贵?桂花酿我又不是没喝过。说到辨酒修为我岂止是胜人一筹,胜人三筹四筹也是我。我笑道:“这么珍贵的酒花哥是从哪里弄来的?”花无意把嘴一闭,牛也不吹了,给我来了死活不出声。
我嘿嘿一笑,说道:“此情此景,我禁不住要吟诗一首: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看着生花崇敬的目光,我思如泉涌,终于把后两句也记了起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生花表情从崇敬到愕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手中筷子都掉了一根,说道:“好诗,好诗,少爷你真是天纵奇才,以前你是块璞玉被雪埋珍藏,现在经历了磨难雕琢,终于露出锋芒了!”
我得意一笑,手往下颌捋去。突然间明白过来,这个动作都是电影中大反派捋胡子以显得意之情,我又没留胡子,捋个毛线?我中途变道,揉了揉鼻子,说道:“好酒!有酒且一醉,对酒当歌能几回?干!”一仰头,碗中酒一饮而尽。只觉这酒入口棉柔,口感醇厚,确是好酒。美中不足是度数略低,令我这喝惯五十二三度白酒的人稍觉有点寡淡。
生花如同鲸吞牛饮,一口喝干。花无意却只喝了一口,说道:“我不擅饮酒,不胜酒力,多饮便即醉倒。平日里我是滴酒不沾,陪二位喝酒已是开了先例,今日我便只饮一碗,二位随意。”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我们这番相聚,实在是缘分不浅,花哥你怎么也得多喝两碗。”
花无意闻言一愣,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话大有深意,想不到你竟果然才学过人,以前倒有些失敬了!为此话我当浮一大白!”说完竟将碗中余酒一口干了。我奸笑一声,假意劝道:“花哥若是真的不胜酒力,那可别喝太急,容易醉倒。慢慢喝就行。”
花无意一碗酒下肚,脸色绯红,说道:“无妨,今日我要开怀畅饮,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千杯少啊……”不待生花倒酒,自己已经拿起酒坛斟满,又给我和生花分别满上。三人又干一碗。
我又满上一碗,对花无意道:“花哥,我初来乍到,承蒙你盛情照顾,我非常感激。本来今日我是要向你辞行的,一别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这一碗酒,我敬你吧。”说着将酒一饮而尽。这番话可不是虚与委蛇,确是有感而发。生花也跟着干了,花无意斜着眼睛看了看我,目光游离,摇头道:“不必说什么照顾,要说照顾,嘿嘿……这根本不算什么,当年……”说到当年,欲言又止的停了下来。顿了一顿续道:“我看生花伤势一日好过一日,就料你这两三日便要离开。嗯,你本就不属于这里,离开也是早晚的事。”听到此处我心里嘎噔一声,什么叫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这花无意难道也是个算卦的,有半仙之能?知道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我拇指一竖,说道:“花半仙……哦是花哥,花哥未卜先知,叫人佩服。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即便我不在此地,我们的情谊也不会因山重水隔而减弱了一分。”这番话一说完,我就听“biaji”一声,我转头一看,原来是生花乍闻我这天外佳句,一下子惊的下巴砸在了桌子上。他语音发颤:“少爷,你……简直是诗仙再世啊!”我微微一笑,双手自上而下在空中虚按两下,说道:“低调,低调,嘘~”
花无意脸色更红,将我敬他的那碗酒一饮而尽,说道:“好一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日我定要与你一醉方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样东西,说道:“这是我手绘的地形样貌,据此前往即可寻着那柳一玄的住处。趁我还未醉,且把这个给你。”
我伸手接过,只见上面蜿蜒曲折弯弯曲曲的画着许多细线,果然是一幅地图。我将地图揣入怀中,说道:“多谢花哥。想不到花哥你文武双全,既可上三山揽月,又能下五洋捉鳖,真是全能型人才。”既然拿到地图,那就不妨多夸他两句,反正拍马屁也不用本钱。
花无意三碗酒下肚,双腮胜火,目光发直,似乎有了七分醉意。只听他吹牛道:“哼!什么文武双全,我这武学修为、翎毛丹青那都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提。我最擅长的其实是徒歌声乐。”这徒歌声乐,说白了就是唱歌,不过古代所唱的歌赋大多低吟浅唱,曲调拖沓冗长,与现代音乐相比难以入耳。
我还未说话,花无意已站起身来,双臂一振,竟然唱起歌来。隐约听他唱的是:“三千往事如烟,铁剑弃南山,欲待重收拾,锈迹斑斑……”唱到此处颓然坐倒,指节击桌,续唱道:“忆往年,映水寒,山河吞吐,挥洒万里绵绵……”语音一顿,突然大喝一声:“今若决人千里外,且取好酒换剑来!”
我和生花面面相觑。这花无意果然喝醉了,这词倒是好词,但他唱出来声音嘶哑,五音不全,如杀鸡,若击狗,真是难听至极。偏偏他还以此为荣,将唱歌当了他的加分项。他语调起伏,渐渐趋低:“或把胡琴奏一曲,一曲飞过千关外,一曲悠悠花盛开……”我忍不住要出言相劝,还未开口,只听“咕咚”一声,花无意一头趴在桌上,动也不动,晃眼间打起了呼噜。
我和生花对视三秒钟,突然间情不自禁的一起放声大笑。
第七章 红衣女子
翌日起床,我只觉口干舌燥,头昏脑涨。昨夜我和生花二人将两坛“桂花酿”喝的一干二净,直喝到醉眼朦胧,舌头打结。这酒入口绵柔,后劲却大,直到此时还未醒酒。我叫了生花,准备向花无意辞行,哪知花无意三碗酒喝的酩酊大醉,竟然还未起床。
哑伯捧来一只包袱,双手给我,看他比划应该是几套衣衫。这是花无意给我准备的,我也就没有推辞,双手接过,负在身后。看这情形是不需向他当面辞行了,我对哑伯抱了抱拳,招呼生花道:“走吧。”二人沿着草木掩映的小路往出谷方向去了。
走了半日,山势渐平,已经出了无风谷。无风谷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通出谷外,风景似画,安然静谧,真称得上是世外桃源。说是无风谷,但暮夏时节凉风习习,暗送花香,其实并不是真的无风,可见这个名字驴唇不对马嘴,完全名不副实,给这个谷起名字的人肯定是个毫无文化的人,说不定就是花无意。还说我不学无术,归根结底他才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吧。我鼻孔不由冲出一声:“哼!”
生花问道:“少爷,什么事惹你生气了?”我道:“咦,生花,你怎么会这么问?少爷我哪里生气来着?”生花道:“方才少爷你哼了一声。你哼这一声急促低沉,充满蔑视不屑之意,那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生气之事。”我不由一笑,说道:“想不到生花你还会这么多文词,一定是读了很多书。又会察言辨色,还真是了不起。”生花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没有怎么正经的读过书,就是以前跟随师父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偷空闲忙的时候教我识文辨字,正身明理。说到师父,嗯,倒是好几年没见到他老人家啦。对了少爷,你还没说你因为什么事生气呢?”我笑道:“其实没什么事,只是鼻子有点不舒服,哼一声舒服一点而已。”生花一脸不信道:“我听说人家牙疼会哼哼,没听说过鼻子不舒服会哼。少爷你不愿意说就算啦。”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花无意,也就是眼前这个生花全心全意对我好了。一时间有些感触涌上心头,我说道:“生花,我只是一时想到花无意,并没有其他的事,你别多想啦。在这世上,除你之外我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我有什么事是不会瞒你的。”生花咧嘴一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我有些奇怪,问道:“生花,你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这不是你的一贯作风,本少爷看着有些不大对头。”生花道:“少爷,你……我这次见着你之后,觉得你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此时此刻,我是不是应该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让生花这小贼秃秃头落地,来他个杀人灭口?我问道:“生花你何出此言?少爷我何曾改变?本少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仪表非凡,一直以来一贯如此,哪里有什么变化?”生花道:“少爷你身形样貌当然没有变化,但举止谈吐,气质风范,与以前全然不同,对我更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道:“正所谓涅槃重生,少爷我家门遭此大难,我已经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以后往事不必再提了。”说完我只觉后背发凉,原来出了一层冷汗。
生花憨然一笑,说道:“我就是觉得少爷对我亲近了很多,不像从前……”说到此处戛然住口。看来我以前还真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也是个纨绔子弟。我忙转移话题道:“生花,刚才听你说师父教你识文断字,却不知你师父是谁?”
生花道:“我师父当然是妙造大师,少爷你怎么明知故问,当年你不是去过我们小红叶寺,你那时还年少,看不惯僧侣道人,出言无状,说什么修行都是假慈悲,佛陀都是臭狗屎,还在大厅正中的蒲团上吐了一口浓痰,这些你都忘了么?”想不到我老人家以前竟然这么没有素质的人,我不由老脸一红,说道:“嗯嗯,以前的事我突然间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记不住了。”我随手斜斜往远处天空一指,顾左右而言他的随口胡说八道:“呀,你看,有飞碟!”
生花向前方远处空中看去,奇怪道:“什么飞蝶?”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光闪过,远处似有一人影急坠而下,跟着扑下几团黑影,接着轰然一声,一股气流激荡呼啸,向着我和生花扑面而至。我还不及反应,生花左臂在胸前一横,竖起右臂,右腿往前一拱,已经护在我的身前。气流从我二人身畔略过,一刹那飞沙走石,木断枝折,倒与普通小型爆炸现场相似。
生花身形稳稳,面前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护住我二人。我看的目瞪狗呆,这不是传说中的奥特曼嘛?这么厉害。难怪我每次说到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花无意都说我说的不对,看来这个世界果然不是以我所熟知的方式打开,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已经不足以形容其战斗能力了。想不到生花这小贼秃竟然有这么高的修为,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气流来去匆匆,掠过我们一刹那消失不见,生花回头问道:“少主,我们上前看看?”
我好奇心起,反正有生花护着我,我怕什么?我豪气干云的道:“正要前去看看!”
生花拉着我疾步向前。我只觉耳边生风,还未定神间已经到了那红影的下落之处不远。想不到生花奔行速度如此之快,以前我从未见过花无意和生花展露身手,其实在内心深处对他们所谓的的武学修为那一套似乎颇有不信,思维习惯还是停留在我原来的世界当中。此时初见生花施展实际武学修为,不由的有些吃惊,又有些兴奋。
生花未曾察觉我的异样,与我在一株低矮古松之下站定,拉了拉我的衣袖,说道:“少爷你看!”
我依言看去,只见前方草木凌乱,细株尽折,四五个黑衣蒙面之人围住一位红衣少女。我甚是奇怪,这几个人从天而降,出场气势竟然真与飞碟落地相似。根据我老人家以前的经验,轻功讲究的是起落之间悄无声息,轻拿轻放,衣袂带风已经是最大的音量极限了。想不到这个世界奔行飞跃之术大开大阖,气势磅礴,竟然向飞船降落的场面靠拢,真是令我老人家大跌眼镜。
生花轻声道:“少爷,这女子马上要受伤了。”我疑道:“嗯?”生花道:“她受敌人追赶,手持长剑,一定是用乘着剑势驭势来此。到了此地中力不济,敌人追赶的厉害,一落地之时,她趁敌人尚在半空,拼尽识海真元施展了一记斩敌剑势。不知道敌人是否为她剑势所伤,但她真元耗尽,肯定已无力招架了。”
我向前一看,只见红衣女子胸前起伏,似在喘息不止。这女子身材娇小,想不到竟能施展出这么强烈的剑势。她身子前倾,右手剑尖斜斜指向地下,左臂探向半空,身形虽微微发颤,却一动不动。我右手食指虚点,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四......”生花奇怪道:“少爷,你数什么?”我一愣,随口答道:“我属羊啊......”话一出口不由有些后悔,粗通推算之理的人根据属相马上就能计算出人的年龄,我虚减两岁口称十八,现在自己却把实际的属相说了出来,岂不是自打嘴巴?谁知生花满脸惊讶,问道:“哪里有羊啊少爷,难道这么大的场面您竟然还犯困?”我回过神来,说道:“噢,刚才少爷我说错了,不是数羊,是数人。”我已经数出共有六个黑衣人。生花拍马屁道:“少爷既会作诗,又会数数,真是了不起!”
我尚未答话,只听“嘿”的一声,一名黑衣人长刀撩起,纵身向红衣女子当头劈下。我神功未成,看不清他这直来直去的招式中有何奥妙之处,只觉长刀映照,生花耀眼。这森然一刀将落未落之际,其他黑衣人也一发而全动,各擎兵刃,扑向那红衣女子。
我急道:“快救人!”生花还未动弹,却见那女子左手手指不住掐捻,蓦然里几名黑衣人兵刃齐齐落空,那女子已经到了众人合拢的包围之外。我失声叫道:“乾坤大挪移!”这多年武侠小说可不是白看的,常年浸淫其中,这么多神功我虽然未曾学会,但观其形而知其名,这种举一反三的本事我还是有的。生花奇道:“挪什么移?”我老脸一红,知道又说错了,问生花道:“这女子用的什么本事?能够快速脱围而出。我看她挪动速度极快,给她起了个名叫做乾坤大挪移。”生花不由一笑,说道:“她这似乎是一种推算方位的步法,挪移不挪移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计算准确,速度极快,倒跟传说中的耶律不齐步法有些相似。”什么野驴不骑,我就知道个心律不齐。走的不齐,那还叫步法了?江湖上最大的门派步法难道不是齐步走么?走的不齐还神气个屁。
我没好气道:“生花,你不是说马上要受伤吗?她现在不是毫发无损么?”生花瞪眼道:“我猜错了。再说没受伤不是好事吗,难道少爷你希望她受伤啊?”一句话噎的我“吭儿”的一声,这家伙跟着花无意旁的本事没学会,这噎人的本事倒是见长。我道:“本少爷不是盼着人家受伤,是在质疑你判断事情的能力!”听到我是在质疑他,生花慌忙解释:“啊,少爷,我也不是无端猜错,刚才我不知道她会耶律不齐步法,这步法计算方位十分繁复,变幻莫测,对敌时腾闪挪移往往令敌人不知所踪。她真元大耗,若不是依仗这套步法傍身,说不定现在已然受伤。”我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错怪你了。”
红衣女子一到合围之外,便待如星丸落地,一纵千里。哪知她这只星丸还未纵,黑衣人却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恍间又粘了过来。忽然银光闪动,一只渔网向她当头罩下。那女子左手手指屈伸,身形飘忽似凌波而动,一瞬间又向前移动了丈余,渔网一落而空。她回身劈出一剑,一道细线自她身前地面爆裂开来,直直射向远方,远远看去只见一道土雾形成的直线如同离弦之箭急速射向远方,所到两侧触草木尽裂。剑气之下黑衣众人纷纷闪避,红衣女子身形不停,眨眼间几乎到了我和生花藏身的松之前。
花无意是个“花大喇叭”,江湖事尽通,这生花我看就是个“秃头大明白”,什么事也明白,却什么事都说不准。这红衣女子不是真元耗尽了吗?怎么又能使出这么凌厉霸气的剑气来?却见“秃头大明白”小心翼翼偷窥了我一下,自言自语的道:“唉,强弩之末,回光返照啊!”
这时距离已近,阳光下看的清楚,这女子容貌清丽,神情果敢。她左手抚胸,似乎喘息的更加厉害。生花在一旁小声解释:“她跑不动啦!”说话间那六人又已赶了上来。我瞧这六人,个个凶狠彪悍,虽然脸上只露出眼睛,但隔着蒙面布罩也能看得出他们那狰狞的表情。我从未见过这种亡命之徒,一瞬间不由有些害怕,“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转念随即想起生花小贼秃在侧,我怕些啥子嘞?
我“嗷”的一声跳了出去,大喝一声:“此山是我......”说到此处一下子卡了壳。本来的台词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一套,话一出口我就知不对,不由卡住了。黑衣六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寂然无声,就连那红衣女子也目瞪狗呆,楞在原地。
第八章 身手初试
一人排众而出,似是为首之人,只听他骂道:“哪来的小杂碎,在这里碍手碍脚?”我平日最恨骂人的人,一听这话不由怒火攻心,咳嗽一声,一口浓痰往他眉心吐去。这也是我早年的成名绝技之一。谁知竟然吐他不中,蓦然之间他已欺到我的面前,伸出一只瘦鸡爪子,抓住我的手腕,向前一带,喝道:“来吧!”
我只觉一股大力将我向前拉去,身不由己飞身而起。腾云驾雾之际,我左足向前,右足向后,须臾右足向前,左足向后,半空中变化三式,向那人踢去,用的正是正宗的山寨“佛山无影脚”中的第八式:连环三踢!说起这“无影脚”,当真十分歹毒,伤人于无形,防不胜防,当年那黄飞鸿不过学了个一招半式的皮毛就纵横广东,号称“广东五虎”之一,确是非常厉害。我早年流连于各大视频网站,对这《黄飞鸿》系列早已滚瓜烂熟,这“无影脚”在我这潜心研究之下亦是了然于胸,此时使将出来,果然是不同凡响!
那人果然躲避不及,腾的一声正中胸口。不料他反应甚是迅速,上身后仰,把来势一卸,那一对鸡爪便来扣我脚踝。我足尖上挑避了开来,身形趁势后翻落地。我稳住身形怒道:“套嫩猴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无法无天?”
那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欺身向前,便来擒我。我恼羞成怒,手起一拳,砰的一声,正中他鼻梁之上,登时鲜血长流,血湿罩布。他不由一呆,问道:“这是什么拳法?”我岂能告诉他这“一窜锤”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节奏?此拳法我倒是十分擅长,在现代社会中和人打架多次使用,屡奏奇功,实在是我赖以成名的绝技,但其中内情岂能与外人道也?于是咳嗽一声说道:“此乃太祖长拳,自宋朝传衍至今...”眼见他双目茫然,不由醒悟,此时既是大诸朝,那这个世界的朝代肯定不是唐宋元明这样常规排列,这太祖长拳乃是赵匡胤打天下时传下来的,此时这个朝代,赵匡胤还没下生呢,哪来什么太祖长拳?
他长袖一抹,擦了血迹,一声低吼,向我扑来。我左脚虚踢,趁他侧身闪避之时一把抓住他的前胸:我这“无影手”与“无影脚”相辅相成,实是高明至极的武林绝学。我左手抓住他的胸襟,右手已搭上他的心口,只要我内力这么一吐,嘿嘿,你还不心脉爆裂而死?我狞笑一声,说道:“你快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便震断你的心脉!”
哪知他竟然丝毫不为我所动,嘴角下斜,挑衅道:“你来震一个试试!”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竟然有恃无恐,难道不怕死么?转念之间突然想起,我从来没练过武功,哪里来的什么狗屁内力吞吐?
念头流转之间那人双手已握住我的双腕。只听他奇道:“咦,你竟然没有丝毫真元!”他奸笑一声,说道:“我看你修为甚低,本欲将你真元磨碎、识海撑裂,让你痛苦而亡,想不到你竟然毫无真元。那倒是便宜你了。好,老子不再相戏,这就送你归西!”说完我忽觉自手腕处一阵炙热传入体内。
就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感觉。我只觉通体舒泰,掌心中似乎有一股气流喷薄而出,跟着手腕一松,那对鸡爪已离我而去,那人撒手后退,似乎在躲避什么,就听“扑”的一声,有什么在他胸前爆裂开来,他一声怪叫,疾往后退了丈余站定,却又慢慢弯下身子,看起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我回头一看,生花正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神情站在我身后,袖袍一收。原来刚才他拂出一股柔和的真元之力,再经我双手释放而出,化作无声无息的爆裂之力击在那人胸前,一击而中。
我想不到生花武学修为如此高深,看刚才那六人出场气势颇为不凡,本应“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才对,想不到在生花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刚想夸他两句,却见他额头汗珠岑岑滚落,看来他发此一击倒也不是十分轻松。生花急道:“少爷小心!”就见他倏起一掌,遥遥向我劈来。
生花这小贼秃,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难道要叛变吗?我忙往旁边纵身一跃,只听“嘭”的一声,两股气流相对,一人向后飞去。原来那受伤的黑衣人受伤趁我回头之际,对我出了一掌来偷袭,生花跟他遥对一掌,将他震飞出去。这人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受伤更重。他背脊着地,翻滚几次,两臂欲支撑坐起已然不能。他又咳出一口血,挣扎着喊道:“四人拖男,二人杀女!”
这红衣女子是什么人,这家伙宁肯豁上性命也要杀她?本来见他口吐鲜血模样惨烈,我心中十分不忍,想不到他却杀意未衰,真是本性难移。听他随口安排,倒是粗通兵法。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我和生花二人,红衣女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拖住我和生花,两人就可杀了她。
众黑衣人还未动作,这电光火石之间,地面突然起了一道细线,这线虽细,却稳准疾劲,眨眼间到了那受伤黑衣人跟前,将这黑衣人一切而过,直向远处去了。细线掠过后悄无声息,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只见那红衣女子长剑高举,原来刚才她自下而上撩出一剑,那地面细线就是她这一剑剑气所化。刚才她见众人注意力还在我们身上,拼尽气力偷偷袭出最后一剑,一剑奏效。
看见她这个造型,我不由想起一段年代久远的动画经典,脱口称赞道:“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话一说完,只听“当啷”一声长剑坠落,红衣女子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只听“扑哧”一声,那受伤黑衣人此时才一分为二,身体爆裂开来。我以前只是从电视上面看见过这种打杀场景,从未真正亲眼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此时真正身临其境,眼看着满地鲜血,只觉胃内翻江倒海,不由“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众黑衣人可能是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并未上前查看死者尸身,倒是遵着他的“遗嘱”自行分组,三人向我和生花逼近,两人向红衣女子拢去。这时红衣女子已经晕倒,一个人满可以对付,但这些家伙谨遵“医嘱”,还是分配了两个人去对付红衣女子,可见这些家伙都是凶狠有余,智商不足。
我伸袖抹了抹嘴,喊道:“生花......”生花奔到我身侧道:“少爷放心,这些喽啰伤不了你半根头发!”生花这家伙,将花无意的胡吹大气也学来了。什么叫伤不了我半根头发?伤不了你半根头发才对,你本来就是个秃头,纵然将你打死,可不是也伤不了你半根头发吗?
我道:“本少爷我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倒不是担心自己受伤,你看那女子已经晕去,咱们得抓紧救她啊!”生花拍马屁道:“少爷就是宅心仁厚。这种恩怨情仇的江湖打杀日常里多的是,以后行走江湖,少爷你可有的管了。”我呸了一口,道:“招手即停,只限美女。”生花目瞪狗呆,不知所以。
我小声道:“生花,你附耳过来。”生花依言近前。我轻声道:“生花,我看待会儿你背起那姑娘,我们一起逃走吧,不用多伤人命。”生花道:“少爷,我是出家人啊,怎能背着一个姑娘呢?要背也得你背。”我道:“生花,出家人四大皆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姑娘就是具躯壳皮囊而已,你为何心存执念呢?少爷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那才是真正的那女授受不亲呢。”
生花眨了眨牛眼,寻思寻思,大概是好好消化了一下本少爷这几句醍醐灌顶的至理名言,说道:“少爷你说的对!少爷你现在的文采学思,形神气质,都比以前要高明一万倍了!”我道:“反正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听本少爷的就对了,以后本少爷还会有更多惊喜带给你的,你好好期待就行!”生花一脸惊喜,崇拜神色溢于言表:“少爷,我马上去背她!”
面前三个黑衣人中的一个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道:“你们俩在这里叽里咕噜的,难道当老子是死的吗?”
第九章 一袖清风
生花执行力非常之强,“背她”二字刚一出口,他已经窜出两丈开外,黑衣人在这骂街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这生花,毛毛躁躁顾头不顾腚的,竟然把我这“少爷”也扔在一旁不管了。
我见势不好,撒腿就跑。那黑衣人呆了一呆,料不到我二人连话不答,竟然都不战而逃。他一愣神间,我已跑出丈余。要说我这逃跑的本事,也不用谦虚,那也是我在现代社会中傍身成名的绝技之一。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黑衣人紧步追来,长刀挥动,霍霍生风。我蓦然立定转身,遥劈一掌。黑衣人吓了一跳,纵开相避。紧随其后的二人也窜高伏低躲避。
我心中大是得意,想不到我虚劈一掌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叫这些武林高手仓皇避让。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我禁不住双手交替挥动,连出三掌。
哪知再次出掌这几人竟不约而同不再惧怕,不躲不避,直直冲向前来。我“哎呦”一声,欲待转身而逃,却已经看到一柄长刀已经砍到了我的面前,仓促间已来不及逃走。
我从没经历过这种迫在眉睫的杀机,这瞬间已经想不到太多,连害怕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我手臂一抬,下意识的往脸上护去,只听“砰”的一声,这刀似乎斩中了什么,我这条手臂却完整无缺。
我惊喜交加,想不到无字天书威力这么大,我只是熟读,并未练习,体内竟然能自然而然生出这种防护之力。生花此时已经背着红衣女子奔了过来,我得意的叫道:“生花,你看本少爷已经练成了独门绝技铁布衫!”
生花惊道:“少爷小心!”蹲身曲臂猛然一击。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对面黑衣人第二刀又对我当头砍下。我笑道:“你且看本少爷的手段!”举起左臂在身前一挡。
只听“呲啦”一声,跟着“呼通”一声。我定睛一看,这“呼通”一声是那黑衣人似乎受了什么撞击身子直飞出去,但这“呲啦”一声从何而来?忽觉左臂发凉,这才发现一截衣袖已经离我而去,原来这“呲啦”一声是这截衣袖对我的诀别和留恋。
我还原了一下刚才的场面:黑衣人长刀这么一砍,我左臂这么一挡,然后黑衣人被我修炼的强悍真气震飞出去。我仰天一阵长笑,想不到这么快我就神功大成。笑到一半戛然而止,我突然想到两个漏洞:一是生花刚才蹲身曲臂那一击,落到哪里去了?二是对我恋恋不舍的那半截衣袖,因何离我而去?
我这一阵长笑,别说那几个黑衣人,就连生花也被我笑的发毛。生花急道:“少爷,你笑什么?”我喜道:“生花你看,少爷我已经练成了神功铁布衫,刀枪不入,刚才更是把敌人震飞出去,生花你可曾看到?”话虽如此,但看着自己这半截衣袖,究竟有没有练成神功铁布衫还是有些不大确定。
生花单臂背着红衣少女,一把扯住我就跑:“快跑吧少爷!什么神功铁布衫,刚才若不是我连施两记风雨挡,别说衣袖,胳膊也被人砍下来啦!”啊?竟然是这种情况?这岂不是说我还是神功未成,空欢喜一场吗?一时间我既懊丧又气恼,不由恼怒成羞迁怒于人,屈指一弹,在生花脑袋上爆了一个脑瓜崩:“你不是说他们伤不了我一根头发吗?我袖子呢?我袖子呢?你赔我袖子来!”
生花“哎呦”一声,连声道歉:“少爷别急,以后我定然赔你一条衣袖……”我呸道:“我要一条破袖子干嘛!”生花道:“少爷说的是,一条袖子没有用处,我给你把袖子缝上……”眼见我脸色不善,慌忙补充:“另外再赔你一套新的衣衫……”
我心中虽暗自应允,却假意道:“生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于一套衣衫,我们抓紧逃走才是正事!”生花小声嘟囔了一句,说的什么没听清楚,据我猜测应该是“也不是我要纠结的......”一类。
生花一手拉着我,一手背负那女子,足尖一点就是一大步。我只觉劲风扑面,两侧景物一晃而过,身不由己跟着生花腾空而起,已经足不沾地。我想不到生花奔行起来速度如此之快,真是疾逾宝马,快胜奔驰,不由大是赞叹,情不自禁的吟诗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青州已过万重山!”生花也顾不得拍我马屁,迈开大步只管向前奔行而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虽有生花拉着我,我也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好歹挨到生花停住脚步,只听他道:“好啦少爷,已经甩掉他们啦!”我四下一看,四周树木青翠,一条小道通向远方,后面果然没有追兵。
我喘了两口粗气,对生花道:“生花,虽然本少爷说过色即是空空空即是色,但现在已经摆脱了敌人,你似乎不必再把她背在身后吧?”生花垂首道:“少爷说的是!”将红衣女子放下,轻轻依在一棵老树之侧。红衣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声音低微的说道:“杀......杀了他们......”
这真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听你调遣?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你说杀就杀啊?也不问问我这个经纪人,生大师这位顶级杀手接一单多少钱。我还未开口,生大师已经说话:“这位姑娘,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多造杀孽,伤人性命之事,小僧绝不可为......”这生花一定深谙欲擒故纵的经商之道,说这话那说不定是要坐地起价了。
那红衣女子道:“杀...一定要杀...了他们,不然...不然...”说到此处似乎气力不济,后面的话续不上来。我好奇心起,凑到她跟前,问道:“不然怎样?”
“不然我就杀了你!”话音中她化掌成爪,一把捏住我的咽喉。我万万料不到她竟突然对我下手,我这好歹也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欲待施展我“一窜锤”之类的绝技,要害被制又施展不出来,一时间彷徨无计。难道我一语成谶,竟然真的一出谷就被人捏死?
却听生花道:“这位施主莫开玩笑,快快放开我家少爷,有什么事冲小僧来。”那女子冷笑道:“我要你杀了那几只丧门犬,免留后患。你杀是不杀?”我张嘴便要喊“生花快答应她!”,但咽喉被扼难以发声。只听生花不紧不慢的道:“这位施主,小僧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如今你要小僧为救一人而杀五人,这个小僧恐怕难以办到。”
生花一说完,我腹中已经暗骂了他八百来遍。这只猪头,我是你家少爷,不,是你家少主,那几只“丧门犬”怎么能和我老人家相提并论呢!让你杀你就杀,怎么那么啰嗦!再说了,你就不会先应承下来,等我老人家脱离她的魔爪,你再翻脸不就是了嘛!什么“扫地恐伤蝼蚁命”,刚才你把人家轰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的时候也不见你“爱惜飞蛾纱罩灯”?
却听红衣女子叹了口气,我只觉喉头一松,那只冰凉的手爪竟松开了去。那女子道:“今日你负我脱险,虽说事急从权,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的名节,今日是被你坏啦。”我把脸转向生花,却见那女子刚才那番话是全是对我说的。我转回目光与她对视,将她的视线慢慢带到生花脸上,左手轻轻向生花一指,小声说道:“背你的是他......”
红衣女子却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我道:“都是一样!今天那几只丧门犬杀了我倒是其次,若是回到师门,他们定会将此事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一番,我名节可不就坏了吗?”我忙道:“这位大师乃是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在他们眼里众生平等,佛陀狗屎都是一样,你在他眼中亦无区别,请姑娘不必介怀......”红衣女子瞪眼道:“他是出家人,他四大皆空,但我不是,我介怀!”
我瞪眼无言。这事她说的倒在情理之中,千百年来男女礼教大防之念深入人心,在这个朝代也不例外。现代人们受各种演绎历史的剧情所荼毒,竟然真以为古代也恋爱自由、风气开化了。这事如何是好?嗯,最好还是杀人灭口!
我不由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生花,去取了他们的狗命!”
第十章 飞来婚事
哪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我毕竟还是做不来。
生花和红衣女子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看来事不过三,要在往时我吟出这句诗来,生花早就拍我马屁了,现在竟寂然无声。
我咳嗽一声,说道:“姑娘,这位大师乃是出家之人,不能多造杀孽...”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生花自己说过的话:“少主你别看我出家为僧,其实我只是个酒肉和尚,作不得数...”,不由心虚的看了一眼生花,却见生花神色如常,不由暗自佩服一声“好脸皮,好定力”。我续道:“而区区不才在下我,只是文弱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就是杀鸡在下也无法办到,更别说杀人了。姑娘担心之事,在下和这位大师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走漏半句,请姑娘放心。至于那些丧门犬嘛,不知他们因何要取姑娘性命,但他们要的是姑娘的性命,想必不会节外生枝,到处说些无益之事。”
红衣女子道:“你不懂...他们...他们肯定会的。”我脑筋转了几转,虽然我素有“山寨小诸葛”的名号,但一时间竟也彷徨无计。
我双手胡乱一拱,说道:“高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还身有要事,这就在此别过,他日有缘,江湖再见!”既然无计,那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既然已经将她救出,那其他事情也不必过于纠缠,先走了再说。
红衣女子挣扎着起身,却再次坐倒倚在树上,她急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生花忙道:“什么办法?”红衣女子低下头,轻声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我嫁给你...”我一听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我强忍笑意道:“这法子好,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一来姑娘的名节丝毫无损,二来生花你不是要蓄发还俗吗,这么一来还俗之后妻室都有了,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哈哈......”
生花跳起身来,面色通红,说道:“我、我是个出家人,什么妻室,罪过罪过,我纵然蓄发,那也是带发修行,不是蓄发还俗,这事少爷你可不能强人所难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搔头道:“既然如此,这事还是难办。”红衣女子轻轻一笑,说道:“你误会啦!”她这一笑,在阳光下犹如梨花初绽,明眸灵动,脸色在红衣映衬下显得更加清丽。我奇道:“误会什么?”红衣女子笑道:“他是和尚,我不能嫁他。我说的是要嫁给你!”
仿佛晴空一道闪电突然轰在我脑袋上,我只觉“嗡”的一声,我问道:“你说什么?”红衣女子重复道:“我说的是我要嫁给你......”我定定神,说道:“姑娘,你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无妻室,人品如何么?婚姻大事,怎可如此仓促做出决定,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岂同儿戏,姑娘请切莫再胡言乱语,现在危机已解,我们还是各奔东西,相忘江湖吧!”看着她清丽脱俗的模样,若不是因为有了我家萍萍,我倒真想从了她。
红衣女子自说自话:“我的名字叫做江小燕,你记住啦。你叫什么名字?”我赞道:“嗯,江小燕,身姿轻盈,好似江上的一头小燕。我叫王之秋......”为何我现在自报家门顺口就说出了王之秋这个名字?难道我在这个世界时日渐多,渐渐被同化了吗?这个情况有点危险,我还得立场坚定,实行我的两步计划:一、找到张萍萍,二、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江小燕笑道:“王之秋,一叶知秋,果然是有几分诗意,你这书生看来倒是货真价实。”我暗自惭愧了一下。江小燕续道:“王知秋,我问你,你可曾成亲?”我随口道:“在下年纪尚小,还未曾婚配。”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各奔东西相忘江湖了吗,为何又被她转移了话题,实底也交了出去?
江小燕一笑,说道:“名字、是否成亲我都知道啦。其他都不是问题。”我吓唬她道:“哼,实不相瞒,我乃是朝廷要犯,犯了株连九族的大罪,谁要是跟我沾边,那一定会受到牵连,说不定大祸就在一夜之间。”本来是想吓唬她一下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竟把实情说了出来。
江小燕笑意更甚:“实不相瞒,我也是朝廷要犯......”
我和生花对视一眼,忽然间心意相通,“嗷”的一声撒腿就跑。一气跑出十来里地,二人站定。我越寻思越想笑,指着生花笑了一阵。
等我笑声渐歇,生花道:“少爷,我觉得不大妥当。”我缓了缓气息,说道:“生花,我也觉着不大妥当。”生花道:“咱们回去看看吧少爷,我实在有点放心不下...”我道:“好,咱们回去看看。”
二人急急忙忙沿回途寻回。到了那株古树之下,却发现江小燕没了踪影。生花叫道:“少爷,人不见了!”
我心中大是懊悔。这江小燕难道又被那几人抓走了?不对不对,那几人是为取他性命而来,不会再大费周折将她抓走。那她人去了何处?难道杀人之后抛尸山谷?我正沉吟不语,生花却突然大呼小叫道:“少爷,我知道她为何不见啦!”
一时间我对生花肃然起敬。这家伙武学修为如此高强,想不到洞察力和判断力也胜人一筹,我“山寨小诸葛”想不通的事他居然立即就想出来了。我喜道:“生花,你说她为何不见了?”
生花尴尬一笑,一对牛眼只有平日一半大小,大厚嘴唇一咧,就听他吐出几个字:“我看错了地方,这棵树不是刚才那棵……”
我一听恨不得给他两个大嘴巴子。强自忍住,打量了一下这个树,这树乍看之下果然与那树颇为相似,但细看之下一棵古朴拙壮,一棵森然参天,还是有些不同。
我瞪眼道:“还不快带路!”生花急忙拉我向前。二人奔行一阵,远远瞧见了那棵大树,树下红衣赫然,江小燕果然还在树下斜依半坐。
我二人急奔向前。江小燕看到我俩去而复返,笑道:“喂,你们两个怎么又回来了?哼,我就知道你定会回来。”后面这句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道:“我们都是良善之辈,将你一人扔在这里有些放心不下,怕你遭了那几个人的毒手,这才回来瞧瞧,姑娘你万不可多想。”江小燕笑道:“我遭别人毒手,你怕什么?”这江小燕,刚才举手之劳伤人性命,面若冰霜,想不到竟是这么爱笑的人。
我道:“刚才我已经说过,我们都是良善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能见死不救?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江小燕又是“扑哧”一笑。
江小燕道:“你们回也回来了,看也看了,小女子好在也侥幸未死,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再掉头就走呢,还是带我一起走?”
我道:“姑娘,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再说生花大师是位出家之人,咱们三人一起上路只怕多有不便。这样吧,现下我们暂且结伴而行,等出了这个地界,姑娘确认脱离险境,身体恢复一些,咱们再各奔前程,这样安排姑娘觉得是否妥当?”
江小燕道:“不行,刚才我已经说了,我要嫁给你,眼前先这么办,以后呢我也跟定你了,什么各奔前程不各奔前程的。你也不用姑娘长姑娘短的,已经告诉你我叫江小燕,你就叫我小江或小燕好啦。”
我搔了搔头,走了就走了吧,干嘛还要回来自投罗网?虽说小燕清丽脱俗,容貌出众,但想起她举手之间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我就胆战心惊。我仿佛看到新婚之夜,我俩对烛而坐,我轻轻掀开她红色盖头,她面若桃花,娇羞无限,满室春光中我忽然说错了一句话,她大喝一声,一身嫁衣斗然四分五裂,长剑出鞘,往上这么一撩,又一撩,再一撩,刹那间满屋剑气纵横,可怜我老人家身上立即多了横七竖八几道伤痕,鲜血飞溅,惨不忍睹……
第十一章 两个尿包
我惨叫一声:“啊!不要杀我!”江小燕料不到她话一说完我竟然有这么大反应,生花也急道:“少爷,少爷!哪有人要杀你!你怎么了少爷?”
我一个激灵,心神归位,听到江小燕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的名字这么吓人?这家伙竟然有这么大反应……”
我狡辩道:“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这名字是好名字,一点都不吓人,我就是突然想起你威风凛凛的出剑杀人,还原一下被杀那人当时的场面,吓你一吓。”
江小燕道:“哼,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我来问你,如果旁人要来杀你,难道你就引颈待戮吗?”我道:“这事难说。若是能够避开了去,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江小燕接口道:“若是不能,当然要对敌人迎面痛击,你待我如何,我便待你如何。亏你还自称是个读书人,难道连这点微末道理也不懂吗?”
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天地万物,循环有道,能够少伤人命最好还是不伤。”江小燕笑道:“迂腐书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给我扣上一个“迂腐书生”的名号,这话若是让胡寂、高利张等人听到,只怕会笑掉了大牙。想我“龙都小霸王”的名号在城内无人不晓,无论如何跟“书生”二字扯不上干系,更可笑的是前面还加了一个“迂腐”的定语。只不过在我原来的世界中,虽然时时打架,但决没想到要伤人性命,这与从小接受的教育以及社会文化有关:人人平等,和谐自由。
我道:“行啦,我说不过你。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思想体,想影响别人很难,改变别人更难……”生花插口道:“少爷,什么叫独立的思想体?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我道:“简言之,就是你爱咋地咋地吧,我不管了!”生花和小燕双双瞪眼。
我道:“总而言之呢,你与我们同行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我却不能与你成亲,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江小燕奇道:“什么女朋友?女朋友又有什么打紧?”我知道她未能理解“女朋友”的意思,解释道:“女朋友就好比指腹为婚,也就是基本上我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的意思。”江小燕道:“那也没什么打紧。一呢你尚未成亲,二呢即便是已经成了亲,那也没什么。”
我大为头疼。刚刚还说男女授受不亲,转眼间就非要嫁给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我支吾两声,未置可否,我可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她纠缠,大不了她身体无恙脱离险境之后我溜之大吉便是。我问她道:“小燕姑娘,你现在走路不碍事吧?”江小燕站起身来,目光流转,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背我一程吗?”
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自己走路尚且困难,哪来的余力背你。你还是让生花背吧。”我转头向生花安排道:“生花,你背着她吧。”生花一脸苦相。江小燕道:“呸,不用他背,我自己能走。”
三人上路慢行。我问道:“小燕姑娘,这几个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江小燕道:“这几个家伙也是我门中之人。我师门很大,不过你是读书人,说了你也不见得能知道。这些坏蛋前些年勾结外人杀了我的父亲,那时欺我年小不懂事,对我还没有防范之心。以前我只知道父亲是被一个非常厉害仇家所害,这几年我年岁渐长,也逐渐得知父亲遇害真相,原来竟是我门中一位前辈高手勾结敌人所致。我知道了真相,未能沉得住气,两个月前竟下手前去行刺于他。唉,他修为比我高出数倍,虽然出其不意,却刺他不成。仗着老天垂怜,我侥幸逃走,但他似乎已经认出我来啦。这俩月来我还在门中,他一直隐忍不发,我还以为他不曾认出我来。其实一个人的身形样貌,哪能凭着一身黑衣和一个黑布面罩就能改变?熟悉的人单看背影也能将你认出。”
“在门中他不便动手伤我,那日恰好我有事外出,他便安排门下弟子暗中跟踪。其实我早就发觉有异,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心狠手辣,看来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几个人等我下山出了师门,立即对我下手,想要取我性命,来个斩草除根。他们虽然黑罩蒙面,连话都不说一句,深怕我从话语声音上认出他们,但就像那人能认出我来一样,就算是闭口不言,我又怎会认不出他们来?”
“我看得出来,他们既不是想伤我,又不是想捉我,就是想要我的命!”
“我也没有点破。既然已经认出来了,点破不点破又有何区别?那么我下手也不留情面。大家虽然都是同门,可他们修为总是不如我。他们是师父教的,我的武道可都是我爹传授的。”
“你看到的黑衣人是六个,被我杀了一个,还剩下五个。其实,哼哼,还有两个早就被我杀啦!”
“你觉得我嗜杀成性是不是?那你是没试试这被追杀的滋味。八个人追杀你自己,若是修为稍微逊色那么一点,那么被杀的人就是我啦!”
“他们追了我八百里地,过了三道大山,越了两条长川。虽说上境高手瞬息千里也是有的,但像我这种修为,这八百里地,我要受多少苦,遭多少罪?”
说到这里,她向我望了一眼,眼中清澈明亮,似有莹光在轻轻闪动。我还未答话,生花已经大喝一声:“这些狗贼,杀得好!”
江小燕道:“生花大师,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你怎么能口出恶言?”生花冷笑道:“哼,老衲也不是没杀过人,我本来也是个酒肉和尚!”这生花,别人夸他两句,他立马就找不着北,竟然不以“小僧”自居,自称“老衲”了。如此一来,老衲我岂不是要自称本座了?
江小燕道:“那当时我让你去杀了他们,你还不去呢!”生花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但本座目光如炬,早已看见生花袖下小指偷偷钻出袖外,暗示着小燕,向我虚虚一指。这是嫁祸于我。
我笑道:“生花,你现在去杀了他们也不晚,正好替我辞了一门亲事。”生花道:“好!”身形一纵。我和江小燕齐声叫道:“不可!”生花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我和江小燕瞪了一会儿眼。俩人虽然齐声叫道“不可”,但心思却全然不同,一时间寂然无声,空余风吹树叶的声音。江小燕道:“我去追他回来!”
我道:“不用追啦。一来你身体未愈,神功难以施展,二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生花说不定追不上他们。”
忽听一个人说道:“少爷果然是料事如神,说追不上,就是追不上。”我定睛一看,不是生花是谁?
生花挨到我跟前,大声说道:“我刚才用了一个‘千里提纵式’前去追赶,哪知这伙狗贼修为不行,逃跑之术倒是一流。小僧没有追上。”突然间对我附耳小声道:“少爷,刚才我尿急,去方便了一下。当着女子之面我方便之事羞于出口,只好借这么个由头去方便了一下。”
我又气又笑,突然间尿意上涌,我大喝一声:“既然你追不上,那且让我再前去追赶一下试试!”江小燕急道:“生花大师追不上你一个书生又怎么会追得上!再说你去不是送死吗……”我不待她说完,已施展一记“铁掌水上漂”的山寨轻功,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我果然也没追上那些狗贼,精神奕奕的铩羽而归。
我叹气道:“唉,我也没有追上。”江小燕抬眼望向我,眼中满是温柔之色:“想不到你……明明是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为了我去孤身涉险,我……我很欢喜……”
我瞠目结舌。但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说破,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说他们追杀了你八百里地,那后来怎样?”
第十二章 人间烟火
江小燕道:“前日里我用了一记‘有凤来仪’,斩杀了第二人,可我也因此真元大耗。你可别听到名字就瞧不起我这一剑势,这可是我剑法当中极难练成、威力最大的一势,这一势敌强愈强,因此我杀了这人,真元损耗也非常大。”
“他们见我使出了这一势出来,都是既害怕,又兴奋。害怕是因为这一势极难练成,威力巨大,眼见我斩杀一人,谁都不敢贸然近前,先行送死。兴奋是既然我把这一势使出来了,那真元损耗之下我必成强弩之末。”
“于是我趁着剑意未衰一路北上,想甩掉他们。但这些丧门犬就像影子一样,一时甩掉,一时三刻却又追了上来。”
“我离师门越来越远,我爹门下的同门师兄弟全都指望不上。我一路北上,因为北方还有我一位旁系师叔。”
“今日这些家伙又在汶河之边将我追上,这次竟然随身带了银丝渔网,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他们带这渔网可不是想捉我回去,而是忌惮我各个击破,想用渔网将我困住,再取我性命。若不是我爹早就将他的独门步法传授给我,我仗着这步法勉强脱险,说不定他们已经得逞。”
我忍不住道:“这套步法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野驴不骑步法’?”江小燕道:“咦,你不会武道,知道的事情竟然还不少,正是‘耶律不齐步法’。你怎么知道?”我不说是生花告诉我的,吹牛道:“我是书生嘛,虽然武学修为不怎么样,见识还是有的。我曾经在一本书籍上见它提到过这套步法。我还有个名号叫做‘大诸百晓生’。”
江小燕和生花齐露崇敬之色,生花崇敬的神情中另带几分古怪。我问道:“生花,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么?”生花小声道:“少爷,我随你这几年,倒没听说过你还有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名号。”我道:“生花,你不知道是因为本少爷一贯低调,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张扬。另外你这个乱用成语的习惯也不对,什么叫‘惊心动魄’的名号?这个地方的成语应该是‘实至名归’才对。”哼,本少爷还有许多名号你不知道呢,难道我早年‘龙都骂架第一高手’的名号也要告诉你?
生花老老实实的受教,不敢再吱声。江小燕道:“想不到你如此博学多才。这套步法计算繁复,方位多变,对敌之时敌人往往弄不清你的虚实。当年我爹就曾言道,我是女儿之身,武学境界未得大成之前,必须要有项一保命之技,于是在我还未正式学剑之前,先传了我这套步法,想不到今日应验了他老人家的话,他老人家果然有先见之明。”嗯,果然有先见之明,比我这“山寨小诸葛”也不遑多让。
说到此处话音顿住,我见她目光晶莹,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沉默一会儿,续道:“后来他们就追我到这山路上来啦。我飞身提纵,半空中施了一记‘凤凰展翅’。这记剑势威力远不如‘有凤来仪’,但旁的这时我也施展不出来了。”
“这招施完,竟然没伤得了一人,而我也真元渐尽,逃走也是费劲了。正好这时遇到了你们,可能也是天意。你们不要怪我心肠狠毒出手杀人,实在是他们逼得我太狠了,我出手即是自救。”
“他们今日杀不了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们这一枝师兄妹众多,正面堂皇的来战,我们也不用怕他。但当年他们害死我爹,用的就是卑鄙龌龊的手段,现在又怎么会公然与我们为敌呢?”
“今日不杀了他们,他们回去之后定然会添油加醋,既坏我名声,又能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唉,随他们去吧。”
这句话说完,她不再言语。我道:“这事......真是怪不得你。这些人,原本也是该杀之人。”一时间我竟有些后悔,当时真应该指使生花将这伙人杀个干净。
江小燕道:“你也不用懊悔,这事呢,对你来说,说不定也是件好事。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够嫁你?”说着脸色舒缓,笑了起来。
我苦笑道:“嗯,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三人边说边走,半日出了山路,已经上了官道,远远看见一处小镇,烟色笼罩之下隐隐露出青砖碧瓦、勾檐斗角,这是我跌入这世界当中第一次看见烟火气息,而且看起来与中国古典特色一脉相承,传统文化意味厚重,我不由一声喜呼。嘈杂的现代社会当中,中国历代传承的经典文化已经渐渐淹没在物欲横流当中,我最喜欢的水墨山水、烟雨江南大多也是商业文化披上的外衣,现在竟然能身临其境的感受这种氛围,我真是欣喜异常。
生花和小燕齐齐看我,一副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个小镇就能让我欢喜成这样,不是没见过世面又是为何?生花问道:“少爷你是不是饿了?”这生花,真是俗不可耐,我正沉浸在中国古风的文化意境当中不可自拔,他竟然问我是不是饿了。难道本少爷如此欢喜是因为饿了看见小镇而高兴吗?真是胡说八道。
“叽里咕噜......”一声巨响从我腹内响起,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这道肠鸣音深刻的诠释了饥肠辘辘一词。我吧唧吧唧嘴道:“生花你说的不错,少爷我......果然......是饿了。”
生花道:“前方小镇不远,少爷,那我们快前去化缘吧。”化缘?老衲又不是和尚,你让老衲去化缘?我气急败坏,喝道:“画什么圆!本少爷要吃好吃的,小二,先上两斤熟牛肉!还有你们店的招牌菜也端上几个!再把你们店的镇店之宝大诸密州春酒拿出来!本少爷要喝上三杯!”我一边吆喝,一边连比带划,似乎这时已经置身酒馆当中。
江小燕噗嗤一笑。生花苦脸道:“少爷,我也想吃好吃的。可是......”我奇道:“可是什么?你不是个酒肉和尚吗?喝酒吃肉又有何不可?”生花嘴唇翕动,嗫嚅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听清,问道:“生花,你说什么?”生花忽然挺直了身子,大声道:“少爷,我没有银子!”
以前看小说也好,看影视剧也罢,猪脚们从来没有担心过吃穿问题,更没有缺金少银的情况,出手都大方豪阔,真不知道他们的经济来源究竟来自何方。为什么我穿越过来与别人如此不同?一落地就别开生面,继而又被置之死地,现在竟然连饭也吃不上了。我又是伤心,又是恼怒,不由向天怒吼一声:“我要回去!”
生花奇道:“少爷,我们好歹已经出谷,现在再折回无风谷去?”我恼羞成怒恨不作声。江小燕笑道:“不必回去啦,走吧,本姑娘请客,我有的是银子!”
不多时到了小镇。这北方小镇建筑构造不如南方简练婉约,但看起来大气厚重,透出一股稳健之风,我也十分喜欢。当即寻了一处酒馆,只见门匾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大字:醉仙客。冲着这几个字,我猜测这家酒馆即使菜品一般,其酒却定是好酒。
三人入内坐定,便有小二前来招呼。我叫道:“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肉,抓紧给我上来!”刚才演习的什么“熟牛肉”、什么“大诸密州春”,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二拖着长腔应了一声:“得嘞!”转身欲去,江小燕却将他叫住,说道:“嗯,我吃不大惯肉食,你且再给我整治几个小菜。”又点了几个小菜,分别是“煮干丝”、“蜜汁火方”、“桂花糯米藕”。我见她点的都是南方口味,也不知道在这北方小镇的酒馆里能否做的出来,却见那小二又应了一声长腔,转身去了。
菜未上,酒先至。这酒也不是大坛,就是寻常黑色小坛。生花轻轻拍开泥封,替我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上一碗。我问小燕道:“小燕姑娘,你喝酒不喝?”江小燕笑道:“你喝我就喝!”生花又替江小燕斟上一碗。
我笑道:“菜还没上,我这肚子却饿的厉害。不如我们先干一碗?”
生花和小燕还未搭话,忽听到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道:“能不能让我也干上一碗?”
第十三章 潦倒大叔
我循音一望,只见桌子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人。这人约摸三十多岁年纪,一身青衣看起来甚是破旧,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头发潦草凌乱,看起来潦倒已极。虽然看起来潦倒落魄,但样貌神情却不见卑微之色,只是两眼盯着酒坛闪闪发光,馋相毕现,嘴角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我看他这幅模样,暗自好笑。这家伙肯定也是个好酒之人,只是不知如何竟然这般潦倒?刚才进来之时,店内众人都盯着我半幅衣袖来看,现在跟他一比,我这半只袖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简直就是个体面之人。
我对生花道:“生花,再倒一碗酒来。”生花并不逆我之意,取了一副碗筷,又倒上一碗酒。
我对这潦倒大叔道:“这位兄台,坐下叙话吧,今日相见也是有缘,咱们就一起喝上几杯。”反正又不用我掏钱,乐的做个好人,多个人喝酒岂不是更加热闹?
潦倒大叔大喜,一屁股坐下,说道:“我早就看你不是好人!来来来,我先敬大家一碗!”眼见我们目瞪狗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哎呀,我说错了话,对不住对不住,我是说我早就看你是个好人!唉,你是不知道,我打小就有这个一着急就说错话的毛病,也不知道因此吃了多少亏,却怎么也改不了!”看到众人脸色缓和,他端起酒碗,放松道:“那我就先干一碗为这话赔罪了!”一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干下。干掉之后看着面前空碗,欲言又止。
我叫生花又给他倒上一碗,他喜悦之情溢于颜色。只听他喜道:“刚才那碗酒是赔罪。这碗酒我敬大家,让我们同归于尽吧!”我苦笑一声:“兄台,我看你还是自尽吧。”他也听不出我的话外之音,说道:“不,不!诸位有所不知,我这半年来四处漂泊,看尽世间冷暖。我这般模样,谁也瞧不起我,哪有人肯请我喝一碗酒?今日承蒙大家不曾嫌弃于我,我无论如何也得敬这一碗酒的。”说着咕咚咕咚又干了。干了之后连声夸赞道:“好酒,好酒!”
他连干两碗,我们还未喝一碗。我端起酒碗,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见即是有缘,这位兄台不用客气,酒嘛,总归要喝的。”说着我将酒碗一举,对生花和小燕虚比一下,一口干掉。这酒入口辛辣,口感有些生涩,比花无意的“桂花酿”大为逊色,唯一可取之处是度数比“桂花酿”要高,颇有喝酒的感觉。
二人跟着干了。江小燕夸我:“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这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真是难得的佳句,你真是个难得的人才。”潦倒大叔更是吹胡子瞪眼,将我引以为神,他双目圆睁,表情浮夸:“兄弟,你,你,你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对,就是这句话,我肚子里的话想说怎么也说不出来,今日叫你替我给说出来了!”
我微微一笑,没有作声。本少爷一向低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要不是我肚子里墨水也不多,记住的诗词颇少,我这会儿一定背上个七首八首,让你们目瞪狗呆,亮瞎你们的钛合金狗眼。一时间我不由懊悔上学时不曾多用点功背点唐诗宋词。
这时我们点的饭菜已经送到。小二用托盘托着,一样一样放下,在桌上摆开。我举箸道:“大家开动,先吃些菜!”一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大嚼,刹那间真是满口生香。这真是人生一大境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转眼想起张萍萍,我在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志得意满,夫复何求,呸!一块破肉就让自己得意忘形了,能有什么作为?我对自己大为鄙视,不由自主的呸了一声。
生花奇道:“怎么了少爷,牛肉不好吃?”我尴尬道:“有些牙碜。”生花咂嘴道:“我倒是没觉得牙碜。”眨眼间又吃了两块。
江小燕不动牛肉,只吃她点的小菜。潦倒大叔也不客气,卸下一条鸡腿,单手握住,大快朵颐,一忽儿风卷残云只剩下一条鸡腿骨。
生花又替大家斟满了酒。我说道:“咱们再干一碗!”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看来此话深得生花与潦倒大叔之心,二人二话不说跟着干了。江小燕秀眉微蹙,略一迟疑,也跟着干了。我见她两碗之后双颊微红,更胜桃花,怕她喝醉了没人付账,劝她道:“小燕姑娘就不要再喝啦,剩下的我们三人来喝!”江小燕道:“不,你喝我就喝!”
我道:“那好,我也再喝一碗就罢。”众人又喝一碗。潦倒大叔眯缝这眼睛道:“这位小兄弟,你我一见如故,不如......”我一听这是恐怕要上演一幕“结拜兄弟”的大戏,忙接口道:“正是正是,你我一见如故,不如我们下次相见,我再好好请你喝上一杯。”你我素不相识,毫不知底细,品性德行一无所知,谁知道你是哪路神仙?哪有上来就要结拜的?
潦倒大叔大着舌头道:“喝酒那肯定是要喝的。不过不忙提喝酒的事,你且听我说完,小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我看你天资聪颖,骨骼精奇,不如我收你为徒吧!”此言一出,我们仨人集体瞪眼。这家伙看来真是喝醉了,你何德何能,就要收我“龙都小霸王”为徒?喝酒喝不过我,打架看你这熊样肯定也打不过我,吹牛也......咦?说到吹牛这家伙似乎能和我一拼,不然怎么会突发奇想要收我为徒呢?嗯,说不定这家伙是看我吃饭大方,有酒有肉的,想把我当做长期的免费饭票。一定是这样。
我嘿嘿一笑,说道:“在下其实已有老师,老师姓江名可亮,在咱们大诸朝虽然没有什么名头,但他在语数英、数理化等方面的造诣其实已臻化境,无人可比。在下既然已有老师,那可不便改旗易帜,另投他人门下了。”当此险境,我一下子把小学班主任老师抬了出来。我说的一点都没有毛病,我这老师在语数英等方面的造诣,在大诸朝谁人能及?尤其是英语。
潦倒大叔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唉,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其实名师固然是可遇不可求,但能够传承衣钵的徒弟那是更加稀少。小兄弟,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白喝你的酒,这样吧,我送你一件器物。”我说道:“兄台不用客气,区区几杯薄酒,但饮无妨。我无功不受禄,不可要你东西。”潦倒大叔道:“嗯,无妨。我已经三个月没喝酒啦。这三大碗酒,完全可抵得上这件器物。”说着从后面抽出一件器物,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黄纸伞。
我早料到这潦倒之人也拿不出什么贵重东西,但这把伞对他而言可能是他的半边家当,我不忍拂了他这份心意,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双手从他手里接过,只见伞面上画着许多花纹,伞柄也雕着些不认识的异兽,看起来甚是奇特。我夸赞道:“好伞!”将伞收在身侧,说道:“我也没什么可以回赠给你,不如我再敬你一杯酒吧!”
潦倒大叔却道:“今日我已经喝足啦!不再喝了。你我就此别过,下次有缘相逢,你再作个东,我们再好好喝上一杯。”说完也不待我搭话,拔足便行。
我见他说走就走,来去潇洒,不由升起一些好感。我站起身来,喊道:“兄台如何称呼?”
只听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我姓黄......”走的倒是不满,转眼间人已经不见。
我慢慢坐下,拿起酒坛一晃,似乎还余一碗酒的样子。我对生花道:“生花,你将剩下的酒喝了吧,好酒不要浪费。”生花也不客气,拿起酒坛自行斟满。我夹了一片火腿放进嘴里,对江小燕道:“小燕姑娘,你要不要来一片?”
江小燕也不搭我话,忽然脸现鬼鬼祟祟之色,小声问道:“你们俩吃饱了没有?”生花道:“我喝了四碗酒,还未吃饱呢!”江小燕道:“一会儿吃饱之后,你们俩先出门,我随后就来。”我奇道:“什么?”江小燕小声急道:“反正你们听我的就对了!”
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定是小燕发现有强敌在侧,无法出言明示,要我们先行出去以免打草惊蛇。不过这样她岂不是非常危险?但见她神情焦急,我和生花都默不作声,闷声吃了个饱。小燕轻声道:“你们出门之后就近藏起来,我随后就到。”
强敌之下小燕虽然着急,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知她定有脱身之计,当下和生花依她之言,吃饱出门,就近躲避,要看小燕脱险之后,会出现什么强敌高手。
哪知等了一会,强敌高手并未出现,只见小燕惶急逃窜而出,店小二在后面紧追猛赶,却追赶不上,气的捶胸顿足:“哪里来的臭贼,吃饭不给钱,吃霸王餐呀......”
第十四章 忽发横财
我万万料不到江小燕口中的“我有的是银子”原来竟是这么个有法,不禁惊呆了。生花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全身僵硬,眼神发直,说道:“少爷,这,这.....”这了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我惊讶之后又是好笑,不由笑了起来。起初只是轻笑,越笑越是厉害,但恐怕那店小二听到,只好强忍着声音发笑,直到笑弯了腰。生花却并不发笑,一脸茫然,目瞪狗呆。
只见江小燕早已远去,不见了踪影。她虽然真元还未恢复,但没有修为的寻常之人却总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那店小二没追上人,骂了一会儿,也就偃旗息鼓,自认倒霉回到店中。
江小燕远远兜了一个圈子,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只见她脸色绯红,大是得意:“怎么样,我说请你们吃饭,没有骗你们吧?”我笑道:“如此请法,我可以天天请你。”江小燕道:“这法子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灵啦。”我道:“咱们可以去别的小镇依样画葫芦,这法子一定还可以用。”小燕笑道:“你说的也是。”
我抬头看看天色。这时时值暮夏,夜色来的晚,但小镇上稀稀疏疏点缀起多处灯火,夜幕也已经降临。我道:“小燕姑娘,既然你也没有银子,看来今晚我们要露宿接头了。”生花道:“那也不一定,依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小镇东面,必然有一处供奉破庙,今晚我们可以去借宿一晚。”
想我老人家纵横四海多年,从来都是行有车、食有鱼,住则四星级宾馆,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竟然流落到要露宿街头?我不由悲从中来,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
江小燕道:“嘿嘿,今晚我们住客栈。”我和生花一齐大摇其头,我道:“小燕姑娘,我可不想早上睡醒再仓皇逃窜。再说住客栈都是先行付账吧。”小燕道:“你看!”我定睛一看,小燕掌心里托着一块银子。我不由又气又笑,说道:“既然你有银子,为何在酒馆不结账?”小燕道:“银子我是有的,可也就够住客栈的啦。付了饭钱,今晚可就真得住破庙啦。”“......”
三人喜气洋洋的进了一家客栈。我们兜了一个圈子,离“醉仙客”远远的,深恐离的近了被人家抓个现形。江小燕要了两间客房,分别入住。
晚上我将断了一只袖子的衣衫脱下,打开花无意赠我的包袱,想要寻找一套合适的衣衫明日来穿。打开包袱一看,果然是几套衣衫,叠的整整齐齐码在一起。我心里不由一热,这花无意虽然不苟言笑,但待我真好,确实是在这个世界我最亲近的人。
最上一层是一套青色衣衫,我层层翻开,向下查看。翻了两套,忽然发现在衣服中间夹着一只小木盒子。这莫不又是什么武功秘籍?说实话我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想要让我成为绝世高手那也行,别让我练,来个武林前辈啪的一声双掌击在我的后背上,给我传上个几十年的功力,让我纵横天下,这样本少爷十分乐意。可要让我按部就班的练习,那我是没有半点兴致。
我打开盒子一看,只见璀璨夺目,金光耀眼,这里面竟然一片一片放着许多金叶子。我喜出望外,禁不住手舞足蹈:“老子发财啦!哈哈哈,我有钱啦有钱了,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哈哈哈......”生花听我口不择言胡言乱语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跑到我面前急道:“少爷,少爷!你说什么呢?”见我还没反应,自言自语道:“难道鬼上身了?”高高举起一掌,看样子就要给我一个大嘴巴子。
我暗道不好,急道:“住手!”生花手掌停在半空,神情甚是尴尬。我也不来与他计较,将盒盖微微合拢,挡住生花视线,再往盒中看去。只见许多金叶子旁边,还有一只颜色黝黑的圆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浅浅雕刻着许多极细的花纹。我拿起来往手腕上一套,竟然一下戴了上去。我本来就是比划一下,一个大男人戴个手环像什么样子?我偷眼看看生花,他已经退到一边,看见我拿出个手环戴上,倒也没有嘲笑我的意思。
我握住圆环,想要取下。谁知道戴上容易取下难,一时半会竟然取不下来了。我抬起手腕看看,黑黝黝的倒也好看,戴着也并没有沉重的感觉,那就暂且戴着,随它去吧。
圆环底下压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我看见书籍就头疼,不去看它,将盒子盖好,取了一套灰色衣衫放在床边,将包袱恢复原样。放在桌子上不大放心,我将它放在枕边。
生花倒无好奇之心,嗯,也可能他老眼昏花看不清我都干了些什么。我道:“生花,我们早些歇着,明日好早点上路。”生花应承一声,自行睡倒。
我上床睡下,身子却翻来覆去。想到出谷这一天的际遇,我实在是难以入睡。我一会儿想想柳一玄,一会儿想想江小燕,又想想张萍萍,辗转难眠。好歹将要睡着,迷迷糊糊中突然想到这许多金叶子,一个激灵又惊醒过来。伸手按按枕边包袱,放下心来,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我还未醒,就听见江小燕的声音在外面大呼小叫:“王之秋、王之秋,快起床啦!”
我睡眼惺忪道:“生花,起床啦!”却没听到生花回应,起床一看,生花并未在这房中。伸手一按,包袱还在。
我穿好昨晚选定的衣衫,背上包袱,踱出房门。一出房门,江小燕已等在屋外,见我出来,说道:“我和生花都在等你吃早饭呢!”
老夫现在财大气粗,区区一顿早饭,能花几个钱?我豪气干云的道:“这早饭我来请!”小燕笑道:“我已经付账过啦。”
我随小燕到了楼下厅堂,生花已等在桌旁,三大碗面条正呈三足鼎立之势摆在桌上。
三人坐定对头吃面,相视无语,只听“呲溜滋溜”的声音不绝于耳。
吃完了面,我拿出花无意给我的地图,仔细研究。小燕凑到跟前,说道:“什么玩意儿?给我看看。”她望了一眼,说道:“呀,原来是一幅地图。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道:“我要去青云山找一个人。”小燕道:“你要去青云山?”我道:“是啊!”小燕重复道:“嗯,青云山……”不再说话。
我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套他猴的,老花这画了些什么玩意,弯弯曲溜,曲溜弯勾,简直是看不明白!”这地图上浓墨淡笔的画着些细线,弯弯曲曲写着许多地名。这花无意,地图画的也太不严肃了,不用说高德,就连百度都比不上!
生花近前来看。看了一眼看不懂,默默退下。江小燕道:“我来看看。”仔细看了一眼,说道:“你拿倒了!”
我说看这地图怎么越走越远,原来一时不察拿倒巴了。这样还不是南辕北辙?我调转地图,看起来果然顺眼多了,连字都方正了很多,只见上面写着“景芝”,“捐禾”,“安秋”等地名。青云山三个字上面圈了一个圆圈,其侧画了一个三角,应该就是那柳一玄的所在。
我看明白了地图走向,将地图一收,说道:“出发!”生花跟我便行。江小燕微一迟疑,跟了上来。
沿着地图所示,我们一路北上。我给生花一片金叶,让他换成银子,这几日里我们下馆子、住客栈,财大气粗挥金如土。二人不知我何来横财,均暗自奇怪,我牢记前人古训,财不外露,闭口不提金叶子的事,只说我还有些盘缠。忽然想到,古人云:“财不露白”,现在我在这个世界中,岂不是也成了古人?我说的话流传到后世,以后人家提起来,岂非也要说一声“古人云”?想到得意之处,不由哈哈大笑,生花司空见惯不以为意,江小燕却把我当做了神经病。
第十五章 金叶开路
走了几天,看看地图,已经差不多到了安秋地界。这青云山正是在安秋境内,绵延起伏,纵贯百里。依着地图所示,三人已经出了官道,上了一条羊肠山路。这山路越走越是起伏,蜿蜒曲折,不大好走。这时已经进入青云山畔,人烟渐少。
我就十分纳闷,这些奇人异士为什么都喜欢择山而居,难道不怕蚊虫叮咬,毒蛇猛兽吗?别说什么环境优美,这个时代又没有工业污染,何处环境不优美?
我胡思乱想,步子却没停下。生花道:“少爷,按你所说的地图指引,今日申时就能到他居住之地。”申时就是下午三四点左右,幸亏本少爷博学多才,才知道这些复杂称呼。生花这家伙,每隔一段时间就出言汇报行程,堪称“活导航”。
我笑道:“咱们得加紧一些,提前一些到了,说不定主人能管我们吃晚饭。”生花哼哼笑了几声,小燕却没有说话。说也奇怪,小燕这爱说爱笑之人,上了山路之后基本就没有开言,不知也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路急急行,走得我老人家几乎要两腿抽筋。幸亏我老人家在部队里天天操练,不然一般人怕是还受不住这般折腾。或许花无意给我洗了灵台也有些用处,不然我这肉体凡胎,纵然体格健硕,两腿怕也走废了吧?
好走歹走,终于挨到了如图所示的地点。三转两转,忽听水声凛凛,惊涛拍岸,路头一转,竟到了一条大河之边。我看看地图,又看看眼前的大河,不由瞪了眼。这河边乱草丛生,怪石林立,哪有什么府邸?别说府邸,连鸟窝也没有一个。我狐疑的看看地图,并未拿倒。我不由又气又急,恼羞成怒,脱口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生花围着我转了两圈,又瞅瞅眼前长河,看起来甚是焦躁。江小燕判断道:“你这地图画的不对!”
我心中陡然间想起了花无意这厮那晚酒醉对我说的话:“我这武学修为、翎毛丹青那都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提......”原来这家伙说的都是真的,这地图他果然没画明白!
此时此刻,怨天尤人也毫无用处。我仔细看看地图,又对照眼前河流,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许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也说不定?
江小燕凑过来看了一眼地图,指挥道:“往这走。”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确定?”以我老人家的聪明才智,还未发现有什么可寻之迹,未免对小燕的话也存了些疑问。
江小燕道:“应该不会错。左五右六上七进八,嗯跟我走吧。”口中念念有词一番,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半信半疑,有饭馆吃饭的前车之鉴,我未免有些狐疑。小燕道:“怎么,你不信我?要不你自己来找。”把嘴一噘,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嘿嘿一笑,违心奉承道:“小燕姑娘言之有理,见识毕竟不同凡响,你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江小燕在前面导航,看起来轻车熟路,比高德地图也不遑多让。这地方乱径纵横,宛若迷宫,也不知道小燕是怎么能辨路识途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两侧山体交汇,中间余出一处峡道。小燕说道:“就是这里!”当先走了进去。
初极狭,才通人。走了一里地的样子,地势渐渐开阔,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远远看到一道门楼,门口上隐隐有字。走近前来,只见上面写着“玄宗”二字。我欢呼一声,这是找到正主了。
过了门楼,再向里走,只见山道弯曲的逐阶向上,通向远方。远处似乎隐隐看到宫宇模样。大家拾阶而上,愈行愈近。路到一半的样子,忽然看到从上而下奔下四人,似是御风而行,衣袂带风,白衣飘飘,转眼到了我们跟前。
我站到小燕前面,双手一拱,说道:“四位兄台请了。在下王之秋,有事拜见柳一玄上师。还望各位行个方便,予以引见。”王之秋这三个字我说的是越来越顺嘴了。
白衣甲道:“我师隐居此处多年,隐世不出,从来不见外人。”我道:“在下突然间想到,我来此处,正是想行拜师之礼,投到咱们玄宗门下。如此一来,我就不是外人了。”生花和小燕目瞪狗呆,他们是暗自奇怪,在酒馆时本少爷还信誓旦旦绝不改旗易帜另投他门,余音犹在,怎么接着就变卦了?事急从权,为了找到张萍萍,别说玄宗门下,就是让我拜一坨屎为师,我也毫不犹豫纳头便拜。
白衣乙冷笑道:“哼,投到玄宗门下,你以为咱们玄宗门下,谁想投就能投么?”这位大哥,说实话我真没想投,这不是形势所迫,骗你一骗嘛。何必如此认真?
我咳嗽一声道:“几位大哥借一步说话。”自己先往下走了走,随后闪道山道一旁。这山道旁边青草萋萋,夏花盛放,景色很是不错。四位大白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不定。我轻轻招手示意,白衣甲眼神示意,白衣乙走近前来。他们这是派了一个代表。
我低声道:“这位大哥,你低头来看。”白衣乙探过头来,我摊开右手,只见手心内明晃晃金灿灿五片金叶子。白衣乙失声道:“金叶子!”我左手食指在嘴边一竖,说道:“禁声!”贼头贼脑左右一看,只见山道上众人目光齐刷刷看着我俩。我视而不见,小声说道:“这金叶子你拿去分了,你自己留下两片就行。我远道而来,确有要事在身要见尊师,还望老兄行个方便。”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本少爷就不信这金叶子打动不了你?
果然这家伙面现喜色,忽然间喜色一隐,正色说道:“我们玄宗密门门下弟子,岂能贪图钱财,违背门规?你要见我们师尊,恐怕还是不行,这个,咳咳......”说道这里眼神望我,不再说话。
这家伙这是贪心不足,坐地起价。我在现在社会中纵横商海多年,号称“市场把控小能手”,他这小小伎俩我岂能看不透?我又咳嗽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唉,我这俗人终是无缘拜见,也是命数使然。既然不能强求,那王某今日只好告辞了。拜拜,再见,撒由那拉。”这撒由那拉本是韩语,我这时也拿出来调侃他一下。
白衣乙见我掉头便走,不由大是惶急。他紧赶一步,拉住我的衣袖。我前一套衣服就少了一只衣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赶紧袖袍一拂挣脱开来。前车之鉴,岂能再犯。
白衣乙见我摔他而去,以为我发怒离去,慌忙转到我前面阻住我的去路。道上众人见我们这边剧情峰回路跌宕起伏,都不明所以,引以为奇。
白衣乙道:“王哥息怒。其实你这次山门造访,师尊早就知道啦。”我奇怪道:“他怎么知道?”白衣乙道:“师尊他老人家精于推演计算之术,很多事情他都已经预测到啦。”我又惊又喜,这花无意果然没有骗我。
白衣乙续道:“师尊他老人家安排我们师兄弟,在这山道上将你拦住,要试探你一下。”我奇怪道:“试探我什么?”白衣乙道:“试试你的武学修为,资质潜力,够不够资格。”我信口胡诌要投到他的门下,也是临时起意,难道他早就计算到了?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嘿嘿,那么你跟我说这些话,你师尊会不会算到?”白衣乙神色尴尬,小声道:“这些细微小事,师尊是不会计算的。师尊他老人家日推星辰,夜观天象,所言所行,俱为大事。”我嘿嘿一笑。
白衣乙续道:“师尊命我们试你一试,看你能不能通过我们的关卡。待会我们回到山道,我和师兄弟商量一下是谁对你出手。你放心,出手时我们假模假式的打上一打,然后我们放你进去即可。”我待要说自己毫无修为,假模假式也可能伤了自己,但转念一想这话真是羞于出口,于是改口道:“如此就多谢啦。”伸手取了八片金叶子,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白衣乙本没指望再多要金子,一见数量翻了一倍,不由大喜,说道:“多谢!那在下先行告退了!”言语之间已大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