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病故还是屠杀
子虚大陆,乌有国。
莫须十年,安拉滨海城邦。
东城门外。
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山上云雾缭绕,山下草木青青。北方已是隆冬季节,这里却春意盎然。
一青衣少年,身背竹篓,攀爬于悬崖峭壁,身手矫健。只见他双手如钩,手背青筋暴起异常有力,牢牢扣住岩石缝隙,将他身躯悬于半空。
手脚并用,几个腾挪之后,从崖上跳至一块凸起岩石,翻身跃下,稳稳落地。
少年约么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皙,面庞棱角分明,稚嫩中透着刚毅。眉骨微突,眼窝深陷,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清澈而深邃。
一蓬黑色卷发随风飘荡,粗布青衣贴身得体,倒是干净利落,腰间挂着一个兜囊。
少年从背篓中取出短锄,顺着脚下的草丛拨草寻觅。时不时会摘一片草叶放在口中,咀嚼品尝,然后用短锄刨根取草,往肩后一甩,投入竹篓。
见地上散落着数枚干枣,他也一并捡起收入囊中。
抬头看,一棵小山枣树从崖壁伸出,枝丫上几十颗干枣随风摇曳。
少年面露喜色,放下锄头背篓,退后两步,复又向前一个冲刺,脚踏岩壁,纵身一跃,腾空而起,伸手抓住枣树的根部。
双手交替,移至树冠处,单手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摇晃树枝,干枣噼啪落地。
少年松手落地,捡起一枚干枣,放入口中咀嚼,一丝酸甜滑入喉咙,又俯身捡拾,将山枣放入兜囊。
背篓拎锄,复又前行,继续在这杂草丛中搜寻药草。
少年见棵黄芩,刚要俯身去刨,前面四五米处草丛晃动,一只灰色野兔突然纵身跃起,向前方跳去。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一抬手,手中短锄掷出,正中腾空的野兔头部。野兔当即死亡坠地。
少年两三个纵跃来到近前,伸左手提起野兔,掂了掂,足有五六斤的样子。
右手指着野兔,笑道:“哈哈,谢谢你啦!今天可以给师父补补啦!他老人家身体太弱了。“
家中已经断粮多日,全靠了他每日上山采药之际捡些干果,或者打个野味,聊以充饥。
少年将野兔放入背篓,继续采药。
山下容易找到药草的地方,差不多已经被人们采光了,他只好攀岩附壁到这深山险峻之处,耐心寻觅。
好在他身手矫捷,在这乱石沟壑之中,悬崖峭壁之侧,窜蹦跳跃如履平地,上山下山往来穿梭,倒不觉得困难。
他一大早就上山采摘药草来了。
师父病了,还躺在床上,经过坚持用药,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烧退了,但仍旧呼吸困难,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他要赶在午间返回城中,给师父熬药喂药,手中有了野兔和山枣,还可以给师父做些肉糜,要不师父很难下咽。
少年沿峭壁继续向前走去。
安拉滨海城外。
“屠城!”
随着莫斡莫尔将军一声令下,一千兵丁手持丈八戈戟在一名红马将士的带领下奔向城门,蜂拥而入。
兵丁无盔无甲,身着布衣号坎,却以白色巾帕蒙面,仅露双眼,看不到彼此表情,倒透着些许诡异。
不同于历次冲杀,无锣无鼓,只闻将士脚步匆匆,旋即扬尘四起,顿时黄沙漫天,模糊了众兵勇。
吊桥索落,城门洞开,空空荡荡,城墙未见守军,众儿郎直入无人之境。
未传来嘶声呐喊,听不见金铁交鸣,城外闻之寂静的有些怪诞。
是时,南北西三面城门,亦有三千将士涌入城中。
城邦外,尚有六千兵丁持戈而待,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见戈戟林立,寒光闪闪,旌旗猎猎,绣带飘扬,一排排一列列倒是军容齐整,岿然不动。
数十骑战马昂首而立,骑乘将士却是甲冑鲜明。
莫斡莫尔将军立马前中,施令完毕,三尺玄剑还匣入鞘。
独有将军未蒙巾帕。
翘首以待,半尺苍髯指向前方。面色微白,却是皱纹堆垒,眼窝深陷,双目紧闭,两行老泪流落腮边。
老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也曾屠城,却从未心软。
那是为长兄争天下,与敌手厮杀,抑或平息叛乱,定国安邦。
斯役却是屠戮手无寸铁之乌有国子民,教他如何不悲?
入城兵丁冲上街道,迅疾散开,两人一组,挨家搜查,敲锁头断门吊,撞门栓破门板,叠罗汉翻墙垣,不落一户一院。
却多是空屋虚舍,鲜遇生人!
偶见生人者,皆是老弱病残塌上横卧,或是呼吸急促苦不堪言,或赢弱不堪奄奄一息,或早已身凉体僵逝去多时。
二兵丁或果决或迟疑,对视一眼照旧挺戈便刺。塌上病者闷哼一声,双目圆睁,身挺,长戈收,血溅三尺!若遇逝者,自然无甚反应。
兵丁倒曳戈戟抽身离去。
如是者百无一二。
待四方兵丁聚首,才算是清查完毕,屠戮终结。
四位统领重整人马,折返归途。各自分作两批再入民宅,取锨镐工具,板车扶辇,搬抬尸首,运往城外。
一骑驰来,马蹄声碎。
莫斡莫尔将军闻声,抬眼细看。
红马将士来到近前,“吁!”勒缰驻马,高声进报:“父王,莫斡无穷前来复命!”
老将军面沉似水,缓缓问道:“可有遗漏?”
红马嘶鸣,莫斡无穷提缰控马,回禀道:“无一遗漏!”
老将军蹙眉再问:“可有康健者?”
莫斡无穷即刻答道:“未曾听闻!”
老将军舒眉张目,略惊:“噢?逝者几何?”
“百余。二弟、三弟、四弟尚未报上数目。”
五百兵丁先行出城,持戟携锨擎戈提镐。后续兵丁推车拉辇陆续赶来。
老将军见状,双目轻合,复睁,遂吩咐莫斡无穷,“安葬了吧。”
莫斡无穷应声“是”,策马率队而去。
尸首横陈车上,少则一两具,多则五六具,车轮滚滚黄尘再起,三五个兵丁共驾一辆,或推或曳,吱嘎而行。
围城之军闪避两厢,两队人马穿行而过,向山脚一荒坡驶去。
莫斡无穷于荒坡跑马圈地,指挥若定。
一队兵丁就地掘坑,一队兵丁停车,复上山伐薪。
须臾,三骑飞来老将军马前,下马呈报南北西三方收尸数目。
老将军闻言颔首。
三骑复去。
老将军面色舒缓,稍感慰藉,杀人不过五百,心略安,复又忧心忡忡!
少年采药归来,正欲下山。见远处刀枪林立,军兵围城,又见兵丁运尸出城,遂吓得胆战心惊!
少年赶紧在一石后隐身,居高临下,伏在草丛之中仔细观瞧。
为何兵丁围城?为何屠戮百姓?哎呀!师父性命难保!
第2章 怀奢念潜夜回家
青衣少年名叫阿拉延宗,是一名孤儿,自幼由师父阿拉友善收养。随着阿拉延宗长大,师父教他识文习武,还教他医术。
他的这身本领都是师父教的,特别是武术一行,因他悟性极高,用师父的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师父终身未娶,二人相依为命,虽非父子,却情同父子,连他的名字都是师父给起的。
时下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生灵涂炭。师父生死未卜,叫他怎能心安?
阿拉延宗躲在山上草丛之中,看不清众多尸首之中是否有师父,也不知师父是否还在城里家中,他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更为众多逝去的乡邻百姓而悲恸。
他只得静观其变,再做定夺。
山下荒坡处。
一方形大坑,已然挖好。
莫斡无穷指挥兵丁将尸首抬入坑中,依次排列。
山上兵丁抱薪而归,覆薪尸上,遂又引火燃烧。
众兵丁脱去布衣号坎,投入火中。一个个赤条条奔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河,纷纷跳入河中,各自清洗。
小河之水蜿蜒而去,流入四五里之外的大海之中。
众兵丁洗罢,上得岸来,早有另一队兵丁送来新衣,重新穿着,整齐列队。
海风吹过,尸坑内烈焰升腾,一道道浓烟随风飘散,一股股焦臭弥漫空中。
殊不知,此时城邦南北西三面有同等情景上演!
山川为之色变,大地为之呜咽,海水为之咆哮,海风为之呼啸!
莫斡无穷立马荒坡之上,战袍猎猎,人马不动。
众兵丁肃穆而立。
莫斡莫尔老将军与一众武将调转马头,在远方注目。
山上阿拉延宗趴在草丛中,见兵丁抱薪焚尸,他又怀疑师父就在其中,嗅到焦尸味不断袭来,更让他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不禁泪流满面。
却不敢大声痛哭,便以头抢地,握拳锤石。身旁一石业已四分五裂!
良久。
土坑下焰火渐弱,青烟不再。炭火或明或暗,偶又燃起,但终于熄灭。
森森白骨露于坑中。
莫斡无穷手一挥,众兵丁擎镐拎锨,纷纷掘土掩埋。
不久,一座巨型新坟平地而起。
事毕,莫斡无穷指挥将士,将车辇锨镐送回城中,物归原处。
城中兵丁复回,留有数人将城门关闭,吊桥绞起,后又泅水渡河归入军中。
此时,莫斡莫尔老将军一声令下,一部兵丁安营扎寨,一部兵丁埋锅造饭,瞬时间,城门外一派忙碌。
然而,入城返还之将士,与大军帐篷锅灶相隔三五十米,互不往来。
山上的阿拉延宗已不再那么悲恸,心情平复些许,远处飘来饭香,引得他也有些饥了,伸手入囊,取出几枚干枣嚼食。
思忖良久,还有一种寄希望于师父尚在家中的奢念,便决定回城看看。
兵丁戒备,白天不行,只得等到晚间了。
主意已定,找了个隐蔽之处,藏了竹篓,用杂草盖了,压上石板,以防野兔被其他动物叨走,便折身回了深山。
众将士用餐完毕,莫斡莫尔将军传令,将南北西三方统领召集帐前,一番商议之后,留下二子莫斡无量率一千兵丁留守,其余各部班师回朝。
老将军叮嘱无量,城外驻守半月,不得放人进城,兵丁亦不可入城破坏,违令者斩。
半月后兵丁进城驻扎,亦可放人入城,留随队军医数名,发现染疾者隔离治疗,军队维护城纪。定期向朝庭陈情奏报。
莫斡无量应诺,遂乘马而去,调动兵力,重新布防。
其余各部拔营起寨,随老将军挥师北归。
阿拉延宗从山中扛来一根毛竹,足有十几米长,已去枝叶。
他下得山来,见军队大部离去,东城门外只有十几个帐篷,一小队兵丁站岗轮值。
他放下毛竹,见天色尚早,便又返回山中,寻觅干果食物。只待天黑,再采取行动。
是夜,月黑风高,东城门外几支火把忽明忽暗,数名兵丁如白日之时持戈肃立。
海风吹来淡淡腥膻,夜风已冷,拂过寂寂空城。
帐篷内偶有几丝光亮透出,一并传出的还伴有吆五喝六的酒令声。
城池东北角,一个矫健的身影迅疾而至。阿拉延宗猫腰低行,手拎毛竹,潜伏到护城河边。
将毛竹顺过,搭至护城河两岸。毛竹另一头落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虽是逆风,却也引起守城兵丁的警觉,传来高声喝问:
”何人在此?“
数名兵丁持戈而望,但在这茫茫的夜色中,能见何物?
阿拉延宗迅速伏地,不敢妄动。
此时距帐篷不远处,却有人自草丛中站起。
”我,出恭!“
守城兵丁收戈复立。
阿拉延宗静待片刻,见兵丁再无动静,才悄悄顺河岸潜下身去,手脚勾住毛竹,四肢交替,向护城河对岸快速移去。
到了岸边,阿拉延宗一个翻身腾空而起,轻轻落在城墙根下。
抽回毛竹,他将毛竹顺在城墙根下荒草丛中。
阿拉延宗不再迟疑,来到城墙角,面墙而立,双手抱住墙角,手脚并用,展开壁虎游墙的功夫迅速爬上城头。
当数名兵丁手执火把,巡逻至城墙拐角的时候,阿拉延宗已经翻身进城了。
城内漆黑,没有一丝亮光。城里很静,除了海风吹拂的呜咽,一片死寂。
仰仗着对城市街道的熟悉,阿拉延宗摸黑找到了家门。
院门是开着的,他记得他上山之前已经关上了门,并且挂上了锁吊。
一种不祥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喊了声”师父“便冲进院中进入房内。
没有回应。
他打着火镰,点上油灯。
师父床上空空如也,但是并不狼藉,唯见地上一片血渍。
阿拉延宗当即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他知道师父已经走了。
师父就在那个硕大的坟茔里。
他与师父再也见不到面,已经阴阳两隔。
他跟师父情深似海。师父不单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养父。
可以说没有师父,他早就死了,在襁褓中的时候他就死了。
师父知道他一些身世,但也不详。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没有了师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依靠,他更不知道自己将去向何方?
第3章 领王旨骑虎难下
且不管阿拉延宗何去何从,按下不表,单说那北归的军队。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戈锋利,戟闪耀,旌旗招展随风飘。队伍浩荡,延绵数里,向北进发。
莫斡莫尔老将军骑马走在队伍前面。此次奉命前来执行国王屠城的旨意,执行了,完成了,折返归途回莫须王城复命,只是心里异常的郁闷。
半月前。
莫须王城。
王宫大殿。
国王莫斡无疆龙颜大怒!
“两月前,安拉滨海城邦奏报,当地发现瘟疫。孤派尔等前去调查,复命说是肺疾,无需兴师动众。
“一个月前,说是瘟疫爆发盛行,死者近千人,孤派数十名御医前往驰援救冶。
“如今,说是瘟疫失去控制,亡故近万人。就连御医也死了不少,城主官员相继染疾而亡,守军减员过半。
“安拉滨海城堡已然是一座鬼城!传孤的旨意,屠城!以绝后患!”
国王莫斡无疆坐在龙椅上,圆睁二目,向下观瞧。
殿下臣子两股战战汗不敢出,均低头不语。
“哪位爱卿愿领旨前往?”
亲王莫斡莫尔大将军出列奏道:“国王陛下,不可屠城。毕竟城中百姓不止染疾患者,尚有康健者,滥杀无辜不妥。”
国王莫斡无疆高声喝道:
“王叔此言差矣!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哪个无辜?谁又能辨得哪个未染瘟疫?今日康健,不等于明日康健。一个未绝必将传染一城,一城未绝必将传染全国。
“流民四窜,瘟疫蔓延,国将不国!牺牲一个安拉滨海城邦又算得了什么?何况那里已然成为鬼城。屠的就是生者!
“派他人前去,孤未必放心,就请王叔亲自领旨前往吧。”
莫斡莫尔老将军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个当国王的侄子好杀戮,无节制。
“这个……”
“王叔,莫要泛起你的妇人之心。当年你的勇猛哪里去了?你可是号称莫须大陆第一猛将,也曾屠过城。怎么,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心肠也软了吗?”
“这个……百姓无辜啊!”
“哪来的无辜?慈不掌兵,这是王旨!王叔你想抗旨吗?”
莫斡莫尔老将军知道莫斡无疆,不管对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那真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
真给他安个抗旨的罪名,他死事小,他的那四个儿子,还有家小,性命也将难保。莫要看他们跟国王是一家人,也正因是一家人,他这个侄子才更不手软。
莫斡莫尔老将军领旨出城点兵去了。
点齐一万兵丁,莫斡莫尔老将军带领四个儿子,统帅部队前往安拉滨海城邦进发。
然而,出城不足十里,老将军又接到一道密旨。
旨曰:屠城兵丁全部射杀,就地焚烧掩埋,以免瘟疫在军中传播,无兵可调,危及国家社稷。
莫斡莫尔老将军心知肚明,莫斡无疆是在借疫情折损他的兵丁,消耗他的实力。
莫斡莫尔老将军战功赫赫,为助兄长莫斡莫图打天下,南征北战,东当西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几乎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
统一大陆之后,莫斡莫图当了国王。他的这位兄长封他为亲王、护国大将军,统帅亲兵卫队,保卫王城。
六年之后老国王驾崩。
新国王继位,就是现在的国王莫斡无疆,莫斡莫图的二儿子。大儿莫斡无妄在统一的前两年,一家三口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莫斡无妄武艺超群,勇冠三军,更是宅心仁厚,深孚众望。他若活着准是一位好国王,然而却无福消受。
莫斡无疆虽然武艺也相当了得,但城府极深,为人奸诈,性格暴戾,品行不端。
可是莫斡莫图仅剩此子,又有私心作祟,王位便传与二子莫斡无疆。
在老国王驾崩之前,曾留下遗旨,说是继续寻找大儿莫斡无妄及其后代,找到即可继任国王,取代儿子莫斡无疆。
老国王又专门给莫斡莫尔老将军一道密旨,说若是莫斡无疆昏庸无道,治国无方,让莫斡莫尔老将军取而代之。
这道密旨老将军从未跟任何人提起。他觉得天下无战事,百姓自然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何必为个王位争得你死我活,伤及无辜。
朝中臣子皆惧怕莫斡无疆暴政,无人敢反抗,朝廷内部倒也安宁。或许执政时间尚短,矛盾尚不突出。
近年来莫斡无疆也实行了一些仁政,民间倒也兴旺,国家也算繁荣。莫斡莫尔老将军更无意取而代之。
老国王在平定天下之后,将各城邦分封给几位功臣出任城主。
莫斡无疆近日找了个借口,以反叛罪名屠杀了阿克拉东海城城主一家,将莫斡莫尔老将军分封至此,调离莫须王城。
实则是剥夺了老将军的兵权,统帅的亲兵只剩一万。
老将军尚未离城就任。
可现在莫斡无疆却以瘟疫之名而屠城,进而再屠杀屠城兵士,真是不可思议,更是难以接受的残酷旨令。
莫斡无疆是想借机再次削弱他的实力。
屠戮百姓老将军已经是于心不忍,屠杀亲兵老将军更是不可能下令执行。可又不能抗旨不遵,让莫斡无疆抓住把柄,他及四个儿子,还有这一万精兵,将性命休矣!
行军路上,老将军彻夜难眠,又不能将这些心事与外人道,即便是他的四个儿子也不可说。
终于想出一计。
派了几个亲随,穿了百姓服装,先行出发,潜入安拉滨海城邦,散布消息,说是王城将派兵围城,好让那些康健者速速离开。
离不开城池的,定是那些已经染病在身病重之人,即便是不杀他们,也命不久矣。
杀了他们,算是为他们提前解除痛苦,方法虽然不仁,但也算奉旨交差,救了更多性命。
至于屠杀屠城兵丁一事,只得在名册上做文章。
安拉滨海城邦屠城之后,二儿子莫斡无量,领一千兵丁留守。
八千兵丁,打算让大儿子莫斡无穷率领回阿克拉东海城。
自己带领一千人马回王城交旨复命。
老将军知道纸里终将包不住火,能瞒得一时算一时吧。
老将军坐在马上,不时的长吁短叹,他还有另一个担忧。
逃出安拉滨海城邦的民众,虽然逃脱了屠杀,若他们将瘟疫带到了远方,将又如何控制?
第4章 装行囊决定出发
安拉滨海城内。
良久。
阿拉延宗止住悲痛,站起身形,这才解下背后的物品。
为了行动方便,下山前他找了蓖麻皮搓成了绳子,将草药打好捆,和野兔以及一只山鸡缚在身后。将竹篓弃置山上了。
虽然他吃了一些干果,但还是感到腹中饥饿,师父不在了,他也要去安排伙食。
他将野兔剥皮剔骨,将山鸡去毛取肉,肉切成薄片,用盐巴腌制。
生火,将肉片放至锅中,烤成肉干。放在嘴里一片,咀嚼一番,感觉味道还不错。
然后又烧了一些水,就着肉干和干果,算是吃了晚饭。
他开始收拾东西,决定要离开这座城池。
白天和晚上的所见所闻城内城外的场景,他断定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现在城里就他一个人。
即便他想在城里呆下去,这里也没有食物,城里的官粮早在半个月以前就放光了。
黎民百姓没了食物,也会去偷盗抢劫,这座城池曾经一度混乱不堪。
城主也染病去世了,一家人先后死了好几口,剩下的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其他官员更加惶恐不安,已经自身难保,终是无所作为。
守城兵丁也难以幸免,500军人十之八九染疫而亡,剩下的百十人换了便装逃命去了。
面对饥饿的威胁和死亡的恐惧,不单单是平民百姓,就连官宦商贾也开始纷纷逃离。
要不是师父半个月前病倒,他或许早就跟随逃亡大军四散逃命去了。
正因为师父需要照顾,他不忍心离去。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怎么舍得撇下他,独自离开呢?
师父是名医术高超的医生。常见疾病手到病除,对疑难杂症也多喜研究。
对这次瘟疫,师父历尽心血研制药方,吃过他开的处方药的病患,确实很多人康复了,终究还是多人没有战胜病魔。
师父是累倒的。
在这四万多人的小城里,只有几家诊所。当大量百姓感染瘟疫的时候,师父即便是昼夜不休,也诊治不过来。
阿拉延宗负责抓药熬药,配合师父治疗患者,很快家里的药草全部告罄。
阿拉延宗便白天上山采药,晚上回家熬制。
师徒二人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无止无休。
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大批的人还在死去。
朝廷派来了数十名御医,也带来了大量的草药,自然给师父减轻了诊疗的负担。
终究因为染病患者越来越多,师父依然是不堪重负。
御医也扛不住了,有人受了传染。一传二,二传三,数十名御医死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几个惶惶然逃跑了。
其他诊所的民医,也有染病而亡的,幸存者也逃难去了。
师父这里的压力更大了,担子更重了,虽然城里的居民大量减少,但是每日就诊的病患依然如故。
看到有人来不及就诊就死在街头,师父异常痛心,终于心力交瘁。师父倒下了,同样感染了瘟疫。
好在阿拉延宗懂得药方,专门为师父熬汤灌药,才让师父得以延缓病情。虽不至于痊愈,但最近两天确实有所见好。
师父的烧退了,喘息也平稳了些。
然而当阿拉延宗看到师父一日比一日好转,心里甚是高兴的时候,却遭到了军队的屠戮。
也就在师父病倒之后,所有的康健人员更是急急逃出城去,只是有的走的早一些,有的走的晚一些。
各生意店铺相继关门,不是不想做买卖,而是无人买货,更重要的是怕感染瘟疫。
东邻棺材铺的老板生意曾经红火了好一阵子,三五个伙计昼夜忙个不停。
阿拉延宗和师父这边忙着诊治病患,而他们忙着打棺材装殓死者。
就在棺材铺老板感觉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时候,不幸感染了瘟疫,不久去世。
老板娘让几个伙计做了最后一口薄木棺材,将老板草草埋葬。
遣散众人,老板娘收拾金银细软跟着其中一个威武雄壮的伙计,也出城逃亡了。
就在昨天,西邻比他小两岁的乌拉之桃父亲染疾而亡。
没有棺材。
阿拉延宗帮着乌拉之桃和她的母亲,用一领草席裹了老人的遗体,运往城外安葬了。
今天早晨,阿拉延宗去采草药的时候,遇见了乌拉之桃和她的母亲刚好出城而去。
当乌拉之桃邀请他一同逃难的时候,他以还要照顾师父为由谢绝了。
阿拉延宗必将是这个城市最后一个逃亡者。
在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看到几本书,阿拉延宗更是黯然神伤。
师傅还是一个武者。
这几本刀术、剑术、棍术、拳术和医术,都是师父毕生的心血。他是根据之前所学整理出来的。
虽然阿拉延宗对这几本书早已倒背如流,但他也不忍心丢弃,决定带走。
他将书籍用油纸包好,裹在几件衣物之中,然后将肉干和干果一并打包。
还有师父做外科手术的一套刀具,那是师父的最爱。阿拉延宗不忍弃下。
一把尺把长的短剑,阿拉延宗从小就喜欢,因太过锋利,师父不让他轻易去碰。直到近两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小伙子,师父才让他玩耍。
阿拉延宗配好短剑,算是防身武器。
师父不知道的是,阿拉延宗还曾经在铁匠铺打过三把小飞刀,那是他的最爱,他自十岁起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平时飞刀就藏在腰间的皮囊中,由上衣下摆遮盖,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
东西不宜带的太多,太多行动不便。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带着新采来的药草。采药不易,这些药草已经很难找了,或许用得上。
东西收拾完毕,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哪里睡得着,脑海中闪现的是这十几年间跟师父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天资聪颖,但不好习文,只对舞枪弄棒感兴趣。虽然他对医术也了解,但不精通,因为他的心思没在那里。只要一有时间,他便到院中习武去了。
师父对他没有强求,看着他日益精进的武艺,深感欣慰。
师徒俩曾经多次切磋,师父一比,他的武艺已经高了师父太多,无需再去指教,只是告诉他,习武必须修心。
说武术是正义之术,善良之术,不可为非作歹,只可伸张正义。
说他父亲就是名将军,他也要像他父亲一样,有将军之量,不要辱没了父亲之名。
对这些话,他铭记在心。
再怎么思念师父,他也要强迫自己睡上一会儿,因为要赶在天亮之前,他得出城,以免被守军发现,徒增事端。
第5章 躲追杀沿河西行
阿拉延宗一觉醒来天还没亮,因为经常早起的习惯,即便是没有计时器,他也知道天马上就要亮了。
吃了几片肉干和干果之后,便背上包袱,挎上短剑,他要出发了。
就着油灯再看最后一眼简陋的房屋。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或许这就是他与师父曾经在这里生活和诊医看病的明证。
将房门院门一一关闭,挂上锁吊,用木棍别好,便向东门急行而去。
现在天色还暗,东方已经有了些许的光亮,眼前可以依稀辨物了。
上了城墙,他来到东北角,双手扳住城垛,纵身跃过墙去,身体悬于墙外,随即,手脚并用,贴在墙上,顺着墙角迅速滑至城墙根儿。
墙根下茅草丛中毛竹还在。
将毛竹搭至护城河两岸,阿拉延宗纵身一跃,双脚轻点毛竹,施展登萍渡水之术,很快就到了对岸。
此时守城的兵丁,依然有人站岗,四个人站在那里扶着长戟打瞌睡,没有了先前的警觉。阿拉延宗出城,谁也没有听到动静。
这个时候的天色又亮了许多,远山的轮廓已经很清楚。
阿拉延宗抽过毛竹,迅速向着东山脚下跑去。
或许是昨晚吃的比较多,一个在草丛里出恭的兵丁,看到一道人影在草间掠过,便站起身来大喊一声:“有人!”
他的叫喊声惊醒了迷迷瞪瞪站岗的兵丁。
“在哪?”
或许是还没有擦屁股,出恭的兵丁来不及提裤子,便一指山脚。
”那边!”
四个执戟的兵丁也看到了迅速奔跑的阿拉延宗,便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喊:“站住!”
阿拉延宗回头一看,见只有四个兵丁追来,没有理他们,依然向前方快速跑去。毛竹仍旧拎在手中。
他来到巨型新坟之前,放下毛竹。他也不管后面风尘朴朴追赶的兵丁马上就要到跟前了,还是向着坟茔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四个兵丁刚好赶到。
兵丁见他一身布衣,便知道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其中一人戟指道喝:
“大将军有令,擅入城者,杀无赦!”
说罢,四人冲上前来挺戟便刺。
阿拉延宗也不搭话,右脚在地上一搓一踢,毛竹在手,右腋一夹竹杆,左手一托一推,来个横扫千军。
兵丁的丈八长戟还没有刺到阿拉延宗,就被毛竹一起扫倒在地了。
四个人都摔的不轻,一时再也爬不起来,只是扶腰捂臀唉哟一片。
毛竹掷地,阿拉延宗断喝一声,“不得再追赶!“便转身,昂首阔步而去。
此时天已大亮。
四兵丁在地上呻吟一番之后,终于疼痛减轻,歪歪扭扭陆陆续续站起身来。
望着已经走至河边的阿拉延宗的身影,只剩一声叹息。
之前与阿拉延宗问话的兵丁,突然说道:”即刻回去禀报二将军!“
四人便连滚带爬返回营中。
二将军莫斡无量已经穿戴整齐,出得营帐,正纳闷为何无人站岗值班,见四人归来,遂问道:
”为何擅离职守?”
“有人出城,前去追赶。”
“哦?出城?那是何人?”二将军甚是诧异,难道城里还有生者?
“一青衣少年,手持长毛竹,似从城内逃出,奔了新坟,磕过头,转向河边去了。”
二将军更觉好奇,便让四名兵丁继续守城门,另叫了几人,急忙向新坟处奔去。
看到地上十来米的新毛竹,二将军自语道:“这不是昨日漏网之人。”
随行兵丁问道:“是否追杀?”
二将军略一思索,“奔跑如此迅速,四名兵士尚且拦他不住,这是一个武者,健壮之人,不得再追赶杀戮,随他去吧。”
遂拨马带人回营。
阿拉延宗沿着河岸向西行走。
他之所以出东城门,就是为了到新坟茔跟师父告个别,没想到被兵丁发现追了上来。
太阳逐渐露出了地平线,霞光万道倾泄而下,多少能够让人感到一丝暖意,略腥的海风吹拂着苍茫大地。
几只海鸥在空中飞翔鸣叫,在这荒凉之地更显得生机寥寥。
小河潺潺蜿蜒流淌。
迎着海风,踏着脚下的碎石和黄沙,虽然脚步坚定,但阿拉延宗的心中甚是惆怅。
再见了,师父!
再见了,我的城堡!
再见了,养育我的地方!
一股哀伤之意涌上心头。眼眶湿润了,或许是被海风吹来的细沙迷了眼吧,少年轻轻擦拭双眼,继续前行。
之所以向西而行,是因为西边的维科奇山城距离安拉滨海城堡不算太远,而且道路多是沿海而行,山路不多,比较平坦。
海边有村庄,虽然不大,都是三五户,总算有些人烟。
若要北去,不仅距离北面的阿克拉东海城远,而且全是山路,崎岖不平,时常有猛兽出没,威胁安全。逃亡的人多数都选择了西行。
北去的人少之又少。
或许是阿拉延宗出来的最晚,沿着河堤走了将近一天,他也没有遇到一个生人。
饿了,他就抓把干果,吃上几片肉干,渴了就掬捧河水。
小河由西面山上的泉水汇集而成,涓涓细流绵绵流长,倒也甘甜爽口。偶尔也会有几条小鱼游弋在清澈透明的河水之中。
小鱼引起了阿拉延宗的兴趣。因忙于上山采药,很久没有逮过鱼了。
阿拉延宗寻到一丛细竹,用短剑劈下一根,去了枝叶,将一头削尖,做成竹矛。
又用竹枝削成几根竹签。
回到小河边,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他站在上面,静静的等待着游来的鱼儿。
终于一条小鱼游了过来。
竹矛迅速入水,准确无误插到了小鱼身上。
小鱼还在剧烈的摇动着尾巴。
从竹矛上取下小鱼,阿拉延宗轻轻在石上一摔,小鱼便停止了摆动。
再持竹矛立于石上,阿拉延宗等待着下一条自投罗网的鱼儿。
不久,便插到四条巴掌长的小鱼,有鲤鱼、草鱼,另两条叫不上名字。
阿拉延宗取出一柄小飞刀,三下两下将鱼鳞刮净,去了肠肚,在河水中洗净。
又从包裹中取出盐巴,在鱼肚内外都抹了一些,将鱼儿穿在竹签上。
上得岸来,到山坡脚下捡些干枝,在河岸一个背风的地方,取出火镰将干枝燃起,便架鱼炙烤。
很快,烤鱼的香味弥散开来。
阿拉延宗有些忍不住了,先行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异常鲜美,虽然很烫,而且还带着血丝,但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这些。
吃完烤鱼,灭了火,洗把脸,掬水喝了,阿拉延宗继续西行。
第6章 伤心地祭拜爹妈
前面有一座小桥,桥体用大小相同的石块砌成一个拱形,河水从孔中流过。
跨过小桥,道路拐向南方,阿拉延宗进入一道山谷。
山谷两侧皆是峭壁,抬头望去,只见一线天际。
再往前走,西侧有一条小路通向深山。
在东侧峭壁山脚下有一处半人高的乱石堆,乱石堆有人工堆砌的痕迹。
阿拉延宗走到石堆前,静立片刻,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对着石堆说道:“父亲,母亲,孩儿来看你们了。师父已经过逝,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将独自游历四方,希望你们保佑我。“
然后又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
原来这里埋的就是阿拉延宗的亲生父母。
他在周边捡了一些小石块,重新补添了石堆。
南侧还有一石堆,只是石堆小了些。他磕过头之后,也捡了些小石块儿堆了上去。
在他十岁的时候,师父曾经带他来过。
他深深的记得来时的路,更记得在这荒山里父母的坟茔。
之前师父会陪着他一起来,最近几年他自己每年都会来一次,给父母磕头添坟。
师父不止一次给他讲述过关于他父母的故事。
十八年前。
天下大乱,多方诸侯混战,为争夺地盘互相厮杀,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不但诸侯割据,匪盗更是横行。
那一年春。
就在这个山谷中,一匹白色骏马急速驰来。
骏马之上,端坐一员武将,白面蓝眼异常俊朗,腰佩三尺玄剑,虽未穿盔甲,倒也不失威武。
后面跟随一辆马车,除一名车夫驭马之外,车幔覆盖,看不见里面人物。
十余名匪徒从小路冲出,站在路中拦截。
匪徒虽说劫道,却上来就砍,将军迎敌,双方打将起来。
将军白马左冲右突,三尺玄剑上下翻飞力战众匪。
这帮悍匪也是异常英勇,短时间内将军不能取胜。那是因为将军不愿取之性命,没有全力拼搏,只想让匪徒知难而退。
哪曾想这帮匪徒不依不饶,贼心不死。
一名长相猥琐的匪徒离开将军,一刀杀了车夫。
将军见了,杀心顿起,舍弃他人,待匪徒用刀尖挑开车幔时,将军跃马而至,一剑削落其首级。
车内传出女子惊呼。
将军愣神,高喝一声:”夫人休要惊慌,保护孩儿!“
但这也正给了其他匪徒可乘之机。
一名矮个匪徒一刀剁了白马后腿。将军翻身落马,随即滚地而起,步下再战。
三尺玄剑舞动如风,与匪徒刀枪碰撞,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又一瘦小匪徒,趁机去牵驾车的辕马,他想要趁将军激战无力顾及自己,先将马车劫走。
将军恼怒,挥剑荡开其他匪徒的兵器,纵身一跃,一剑刺中瘦小匪徒的腹部。
另一肥胖匪徒挥枪挑烂车棚。
见一金发碧眼美妇坐在车中,双手紧抱一个婴儿,美妇再次尖叫,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杀戮。
将军见状杀心大盛,挥剑斩杀三名匪徒,复又回身营救夫人。
就在三尺玄剑刺中持枪匪徒后心的同时,将军右腿中了一刀。
腿伤血流不止,将军行动缓慢了下来。
剩余匪徒一拥而上,想乱刃将将军砍死。
混战中辕马颈部中刀,倒地不起。
将军又杀了五六个匪徒之后,也身中数刀,躺倒在地。
车上美妇见状,怀抱婴儿惶惶然从车上下来,好像是想看看夫君伤势如何。
就在这时,一名腹部受伤的高个匪徒突然跃起,一刀刺入美妇后心。
美妇倒地而亡,但依然紧紧抱住怀中婴儿。
将军竭力掷出手中三尺玄剑,再次击中高个匪徒腹部,剑尖儿穿腹而过,匪徒倒地而亡。
或许母亲倒地惊动了熟睡中的孩子,这时婴儿才放声大哭,啼声响亮,传彻山谷。
将军已动弹不得,只能半卧身躯靠着马车轮毂。
右臂骨断亦不能再动,伸出左手指向美妇,他好像要抓住夫人,又像要抓住儿子,但他终究谁也够不到。
此时,一青衣道士正从小路下山,听到婴儿啼哭声,便向这方张望。
看到如此惨烈之场景,也是心惊肉跳,便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偷偷观看。婴儿的啼哭声,搅得他心绪不宁。
当他确认再没有打斗之后,才走将出来。
来到近前,他俯身从美妇怀中抱起婴儿,这婴儿顿时止住哭声,好像是哭累了,闭着眼睛,嘬嘬小嘴,又睡了。
道士刚要转身离开,看到将军左臂在动,见他一息尚存,便蹲下身去查看将军伤势。
将军缓缓摇头,左手探入怀中,取出挂在颈项上的玉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下,将握着的左手伸向婴儿。
将军只说了一句话:”吾儿辟邪!”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道士取下将军手中玉佩。
圆形玉佩有银元大小,晶莹碧透,双面雕刻,一头鲸鱼正在呼气喷水,在水柱顶端,留有小孔。
道士以为这是将军的遗物,也算是给孩子的信物,便收入囊中。
道士又一一查看了其他匪徒,无一活口,便抱着婴儿上山去了。
不久,从山上下来七八个道士,收了尸体,将军和美妇合葬在东边峭壁之下,用碎石筑了坟茔。
车夫葬在了将军的南侧。
众匪徒葬在了西边峭壁下。
阿拉延宗抬眼看向山谷西边的一片碎石。
碎石差不多已经与路面相平了,有的地方还露着白骨。
阿拉延宗知道,那里埋葬的就是杀害父母的匪徒。
每次前来上坟,他都会远远的看上一会儿。最初还有些恨意,这么多年了,恨意也就淡了,毕竟父亲已经亲手报了血愁。
阿拉延宗探手入怀,取出玉佩,看了看上面的鲸鱼图案。
鲸鱼活灵活现,肥胖精美,水柱喷薄有力,展现着勃勃生机。
他不知道这象征着什么,他只知道这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师父让他佩戴在身上,说是父母会保佑他,为他扶正祛邪。
其实他都不晓得父母的容貌如何,只是听师父说他长得酷似父亲。至于他那美貌的母亲,他只有靠想象了。不过也曾听师父说过,乌拉之桃有几分与母亲相像。
思念这未曾有过记忆的亲人,也带不来太深的伤感,在他的印象中,师父才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天色将晚,他要找地方住下来。
他知道,顺着小道西行,上得山去,便是师父曾经住过的道观。
师父曾经带他去过那里,虽然现在已是房倒屋塌,但也总能找到个地方抵挡夜风。
于是,阿拉延宗再给父母磕了一个头之后,便转身上山去了。
第7章 杀三匪险救乌拉
阿拉延宗沿小路西行,他要上山到师傅曾经住过的道观过夜。
青山隐隐,乱石穿空。水何澹澹,芳草萋萋。山路弯弯,曲径通幽。山风拂面,心旷神怡。
人往山上走,心在山中游。
越往山上走,越觉得空旷灵秀。这里确实是一个清修静养的好去处。
然而,当阿拉延宗来到半山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破败的道观。道观已经房倒屋塌,只剩残垣断壁。
看得出来,这道观北面有一套正房,东西两个厢房,因年久失修,房屋连同院墙自然坍塌了。院内已是荆棘丛生荒草满地。
阿拉延宗在东侧厢房找到一间比较完好的屋子,虽然门窗同样破烂,但毕竟可以背风挡雨,以免夜间着凉。
找好了过夜的屋子,阿拉延宗决定寻些干草铺在地上,躺上去会舒服一些。
院子中的杂草多有荆棘比较扎人,不适合睡卧。
当他走出道观向一旁的小树林走去的时候,听到一声女子的娇喝,似很愤怒很焦急。
阿拉延宗警觉起来,没想到在这深山中居然还有生人。听声音像是在打斗,便寻声而望,影影绰绰可见三四人在两三百米外进行搏斗。
阿拉延宗便纵身前行,窜蹦跳跃疾驰而下。
很快就看清一名金发少女手持一根木棍,正在与三名持刀男子奋力激战。
金发少女已处下风,背靠一处崖壁,面对三名男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见得体力不支马上就要束手被擒。
金发少女不停的挥舞着木棍,只能阻挡持刀人暂时不能近前,却丝毫伤不了他们。
三名男子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用刀逼迫着她,让她逃不出包围圈去,而且还不断地出言调戏。
”小美妞,别费力气啦!乖乖就范吧!”
“省点力气一会儿再用,那才够爽啊!”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杀你,玩儿玩儿而已,何乐不为呢?”
三名男子的污言秽语让金发少女更为恼火,娇声怒喝:
“休想!本姑娘宁死不从!”
“哈哈!性子真烈,我喜欢。”
一个腰宽背阔的胖匪徒禁不住哈哈大笑。
另两个一高一矮的匪徒也是随声附和。
金发少女已是恼羞成怒,长棍一轮,向那健壮的胖匪扫将过去。毕竟体力不济,棍棒打得软弱无力。胖匪撤身轻松躲过。
这个时候,矮个的匪徒欺身向前,眼看弯刀就要架在金发少女的脖子上。
另一名高个匪徒也纵身过来,与矮个匪徒共同擒拿金发少女。
胖匪徒见状更是哈哈大笑。
金发少女己经来不及棍棒抵挡,眼看就要被制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断喝:“住手!”
阿拉延宗快速而至。
然而,两把弯刀已经架在金发少女的脖颈之下,木棍也被胖匪劈空夺下,扔在一旁。
见有人来,三名匪徒同时一惊。
胖匪徒持刀喝问:“哪来的野小子?关你屁事!”
阿拉延宗早已看清,金发女子正是乌拉之桃,见她被人围攻便高声喝止,可三名匪徒并没有住手之意。
这让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此时他已来到近前,拔出短剑,剑指一高一矮二匪,喝道:“放了她,饶尔等不死!”
三名匪徒鄙夷地笑了。
胖匪见阿拉延宗执意插手此事,切齿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口出狂言,破坏爷的好事!今天就叫你葬身在这山沟里!”
说罢举刀便砍。
阿拉延宗挥剑相隔,二人打到一处。
乌拉之桃也已经看出来眼前来的俊俏少年正是阿拉延宗,不禁惊喜。自己已经被一高一矮两个匪徒反转双臂,颈下还架着双刀,无力还击,便喊了一声:“救我!”
胖匪刀法凌厉虎虎生风,步步紧逼。阿拉延宗短剑难以近其身,反倒险象环生,仗着他身形灵巧,闪转腾挪总是能堪堪躲过刀锋。
乌拉之桃看得心惊肉跳,更是心急如焚。
胖匪一边进刀,一边骂道:“臭小子!多管闲事,怪只怪你自己找死!
一高一矮两个匪徒,看了一眼乌拉之桃,阴邪的笑道:“这小子自不量力,还想来个英雄救美。却不知自身难保,枉送了卿卿性命。哈哈!“
阿拉延宗顾不上搭话,他此时已经被逼到一块巨石上,下面便是悬崖,一不小心便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正是紧要关头!
胖匪更是加紧攻势,横扫一刀,他想即便是这一刀砍不死阿拉延宗,也会逼他跳崖。
阿拉延宗纵身跃起,竟然躲过了弯刀,双腿凌空侧蹬,踏向石壁,一个翻身飘向巨石下的平地。
他人还在空中,一柄飞刀飞得出来,正中胖匪的前心!
胖匪正在得意之际,觉得阿拉延宗必死无疑了,哪只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莫名的中了飞刀,身躯轰然倒在巨石上,再也不起。
阿拉延宗双脚落地,稳住身形,手中赫然握着两把飞刀。
再一次冲二匪断喝:”放了她!”
一高一矮两个匪徒刚才还得意忘形,见胖匪一死,两人顿时紧张起来,两柄弯刀同时靠近乌拉之桃的脖子。
他们想杀了乌拉之桃,再去迎战阿拉延宗。
乌拉之桃更是惊呼一声。
阿拉延宗右手一抖,两柄飞刀破空而至,二匪徒仰面而倒。
此时的乌拉之桃放声大哭,同时跪坐在地。
高度紧张的恐惧感顿时消失,激烈打斗的疲惫感瞬间袭来,被匪徒调戏逼迫的屈辱涌上心头。
危险解除了,她却心有余悸。或许只有痛哭,才能发泄她心中的愤懑和委屈。
阿拉延宗上前将乌拉之桃扶起,安慰道:
”莫哭,没事了。怎么沦落至此?阿姨呢?”
乌拉之桃捋了一把凌乱的金发,白色的面庞,已是汗水涔涔,浑身业已湿透,胸前的棕色布衫湿了一大片。
见阿拉延宗询问,眉头微蹙,碧眼闪烁,依然是泪眼婆娑,来不及向阿拉延宗诉说着一路的遭遇和满肚子的委屈,急忙说道:
“母亲!母亲!不知母亲性命如何?她在后面的山洞里。”
阿拉延宗甚是焦急,忙道:“快带我前去!”
阿拉延宗从三名匪徒身上取下飞刀,抹净血迹,别回腰间,遂跟随乌拉之桃向后山走去。
第8章 洞中施救缝伤口
阿拉延宗跟随乌拉之桃来到后山的一个小山洞。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尚有些余辉。
进得山洞,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躺在一片干草上,见有人来,动了一下身子,微弱的说道:“是之桃吗?”
乌拉之桃急忙上前蹲下身去,凑到母亲身前,说道:“母亲,是我。阿拉延宗来了。”
妇人看着从洞外走进的另一个身影,又道:“延宗吗?”
阿拉延宗赶紧上前,也蹲下身来,“乌拉阿姨,是我。你怎么样?”
妇人喘着粗气说道:“噢,我不行了。受了伤,还喘的厉害,总觉得快要闷死了。”
阿拉延宗听到了乌拉阿姨粗重的喘息声,便问道:“伤在哪里?”
乌拉阿姨指了指腹部,“这。”
阿拉延宗依稀见乌拉阿姨腹部有血迹,便轻轻揭开上衣,右腹下一道巴掌长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向外渗着鲜血。
阿拉延宗重新将衣服盖住伤口,让阿姨用右手压住,减少流血。
遂说道:“这是划伤,虽未伤及内脏,也必须赶紧止血,否则危险。”
阿拉延宗一边解下身上的包袱,一边跟乌拉之桃说:“赶紧找两段干松枝,做两个火把。”
“洞口就有。”乌拉之桃应了一声,便到洞口取回了两段松枝。
阿拉延宗在包袱里找到包书的油纸,撕下一层,缠到松枝的一端。
又取火镰点燃,山洞里顿时亮了许多。
将火把插在洞壁上,照样又做了一个,但他没有点燃。
他又对乌拉之桃说道:“找些干柴生起火来,这洞里太阴太凉。我去道观看看能不能找些器皿来烧水。”
乌拉之桃转身欲走。
阿拉延宗解下佩剑说道:“短剑你带着,用得着。”
乌拉之桃应了一声,接过短剑出洞口找干柴去了。
阿拉延宗俯身对妇人说道:“阿姨坚持住,我去去就回。”
说罢,取了没有点燃的火把,转身出洞,向道观方向奔去。
当阿拉延宗来到刚才与匪徒交手的地方,看到三具尸体依然躺在那里,稍一迟疑,捡了一把弯刀,便又疾速前行。
很快他就来到道观。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阿拉延宗点燃火把,在残破的道观中,一间屋一间屋的挨着寻找。
终于找到两个陶罐。
陶罐虽然也破了,但是下面的一半还能装水。
又找到一个破碗。
他没有时间再仔细寻找,便举着火把,提着器皿,急急赶回山洞。
乌拉之桃已经找了干柴,在洞里生起火来。
阿拉延宗叫上乌拉之桃,到山洞外不远的一个山泉旁边,将陶罐和破碗洗净,装了水返回山洞。
两人在洞里找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将陶罐架在火堆上,开始烧水。
阿拉延宗从包裹中取出师父遗留下的手术刀具,提前准备好。
在自己的包裹中又找到一件比较柔软的白色内衣,扯成数根布条。
这时水烧开了。
阿拉延宗取出一些盐巴,放在水中,又煮了一会儿,等盐巴都化了,便取下陶罐放在一旁晾着。
乌拉之桃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默默地看着阿拉延宗的一举一动,一只手替母亲按压着伤口。
乌拉阿姨的喘气声越来越粗了,时不时的会呻吟一声,偶尔还会说一句,“孩子,别忙活了,没用了。”
阿拉延宗忙着手中的活,回上一句,“乌拉阿姨不用担心,你要挺住,没事的。你只是肚皮受了伤,没有伤到内脏,缝上就好了。”
水终于没有那么烫了。
阿拉延宗掀开乌拉阿姨的上衣,血还在慢慢的渗出,但是已经流的很少了。
阿拉延宗用白布蘸着盐水,轻轻的将伤口擦净,最后用盐水冲洗了一下伤口。
乌拉阿姨疼得浑身一激灵,呻吟声更大了。
阿拉延宗安慰道:“乌拉阿姨忍一忍,一会儿缝的时候还要疼。”
便取过一根短棍,让乌拉阿姨咬住。
阿拉延宗用盐水洗了手,取过手术用针,在火上烧了烧,穿上线,便开始给乌拉阿姨缝伤口。
乌拉阿姨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乌拉之桃上前摁住母亲的上身,嘴里直说,“母亲坚强!母亲忍住!”
阿拉延宗终于将伤口缝好。
此时乌拉阿姨已经昏过去了。
阿拉延宗在阿姨的伤口上撒了一些金疮药,用一块白布盖了。又将白布条浸了盐水,在乌拉之桃的帮助下,给乌拉阿姨包扎了伤口。
这时,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两个人已汗透衣衫。
两人抹了把汗水,终于可以歇歇了。
乌拉之桃从母亲口中取出木棍,替母亲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冷汗,给母亲又盖了两件单衣。
乌拉阿姨呼吸依然粗重。
阿拉延宗说道:“阿姨可能感染了瘟疫,还要给她喝些药汤。”
阿拉延宗从包裹中取出之前所采的药草,挑拣了一些。
与乌拉之桃重新到外面的山泉取水,洗净药草,在石板上切碎,往火堆上添了些干枝,将陶罐架在火上,将碎草放入陶罐中,开始熬药。
在等待熬药的过程中,阿拉延宗取出肉干和干果,递与乌拉之桃嚼食。
乌拉之桃一边吃着食物,一边讲述她们的遭遇。
原来,昨天与阿拉延宗在城门口道别之后,乌拉之桃和母亲出了城南拐,顺着河沿向西行。
其实在她们离开之后不久,莫斡莫尔大将军便率领军队围了城。
乌拉之桃与母亲走了一天的路程,身上带的干果吃完了,便决定到山上去找些吃的。
刚到山脚下,三名匪徒截住了她们。见匪徒不怀好意,乌拉之桃与母亲便钻入了山林。
山高林密,再加上天黑,终于将匪徒甩掉,但是二人却迷了路。
也没有找到吃的,两个人饿了一晚,只喝了一些泉水。
万幸的是,在山上还是找了一个背风的山窝,盖上随身携带的几件单衣,在瑟瑟发抖中度过了一个夜晚。
天刚亮,两个人去寻找食物。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些果子,算是充饥了。
后来又找到了这个山洞,见比较安全,便在这里临时休息避险。
下午她们又找了一些干果,打算走出山林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那三名匪徒。
乌拉阿姨为了保护女儿,中了胖匪徒一刀。
乌拉之桃扶着母亲逃跑,终于跑不动了,又返回山洞。
三个匪徒的目标是乌拉之桃,他们没有放弃,继续追来。
乌拉之桃捡起一根长木棍,跟他们对打起来,边打边退。
她是想让匪徒离山洞远一点,母亲会更安全一些。
她自己根本就抵不住三个匪徒。
也幸好之前跟着阿拉延宗学过一些武术,只是学的不精,要不她早就束手就擒了。
第9章 宿山洞少年佳话
汤药终于熬好了。
阿拉延宗将药汤倒在破碗中,又晾了一会儿,直到药汤温不烫嘴。
乌拉之桃将母亲叫醒,抬起母亲的头,让她斜靠在自己的身上。
阿拉延宗端过药碗,给乌拉阿姨喂食汤药。
乌拉阿姨眉头紧皱,摇摇头,说是咽不下去。
在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的劝说下,乌拉阿姨才勉强将半碗汤药喝下去了。
乌拉阿姨重新躺在干草堆上,沉沉睡去。
陶罐里还有不少的药汤。
阿拉延宗对乌拉之桃说道:“我们也喝一些,这个有预防作用。“
乌拉之桃点头应诺。
两个人便将陶罐中的药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倒了药渣,又在山泉处洗净陶罐,重新装了水,放在火上,继续烧水。
阿拉延宗为的是乌拉阿姨随时醒来要有水喝。
两人决定到三个匪徒身上找找有什么东西可用。
阿拉延宗取过火把点燃,与乌拉之桃回到三个匪徒身旁。
在胖匪身上找到一个酒囊。阿拉延宗摇了摇,里面还有不少酒,打开木塞儿闻了闻,确定是酒。
阿拉延宗摇了摇头,要知道胖匪身上有酒,刚才给乌拉阿姨做手术就方便多了。
在高个匪徒身上,还找到一个钱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金币和银元。阿拉延宗掂了掂还不少。
刚好阿拉延宗身上没有什么钱财。
师父没有任何积蓄,平时行医问诊挣来的钱,除了日常吃穿用度之外,差不多都仗义疏财了,或者是会用那些钱去购买山民采来的药材。
高个匪徒身上还有一个兜囊,里面有炒米,看来这是他们的干粮。
在矮个匪徒身上发现有包咸鱼干儿,他腰间还缠着一根小指粗的绳索,有四五米长。
一一解下他们身上的包袱,里面基本上都是一些衣物和布鞋。
阿拉延宗决定,除了以上物品有可能用到,还想把匪徒身上的外衣扒下来,拿到山洞中去,铺在地上隔潮。
在乌拉之桃的帮助下,当把矮个身上的外衣扒下来之后,阿拉延宗发现,他里面穿的竟是军衣号坎。
再看另两个人,里面亦是军衣。
阿拉延宗终于明白了,这三个人是从安拉城邦逃出来的守军。
他们只是用便服套在身上遮住了军衣。他们使用的弯刀,都是统一的军刀。
阿拉延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曾经为百姓守城的军人,当初在城邦的时候,何等的纪律严明。
现在因为疫情,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他们逃离了城堡。
当军人离开军队的约束之后,他们也会变成盗贼匪徒,变成伤害黎民百姓的路霸。
阿拉延宗将三具尸体扔下山涧,他担心尸体停放在这里引来狼。
二人将弯刀包裹和其他物品收拾好,一并带回了山洞。
阿拉延宗二人将洞里的火堆挪了个地方,将原地的柴灰用杂草扫净。
重新在热地上铺些柴草,再覆上一层匪徒的衣物,将乌拉阿姨抬到上面,这样更暖和一些。
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围着火堆,在两侧铺了衣物,躺在了上面。
阿拉延宗时不时的会往火中添些干柴,让火不至于熄灭。
两个人虽然很疲惫,但是还没有睡意,说起了悄悄话。
阿拉延宗比乌拉之桃大两岁。当师父将阿拉延宗抱回安拉滨海城邦的时候,乌拉之桃还没有出生。
师父经常上山采药,也会去别人家问诊,带着阿拉延宗极不方便。
这个时候乌拉阿姨已经怀有身孕,也不便外出,便经常把阿拉延宗带回家里照看。所以阿拉延宗对乌拉阿姨的感情很深。
就连平时,阿拉延宗的衣服破了,需要缝缝补补的时候,都是乌拉阿姨给帮忙做的。
在乌拉之桃出生后,阿拉延宗几乎每天都会呆在乌拉阿姨家,守着这个小妹妹。
当乌拉之桃会到处跑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阿拉延宗的带领下,两个人无拘无束的玩耍。
阿拉延宗五六岁的时候跟着师父学识字,乌拉之桃也在一旁咿咿呀呀的学习。
阿拉延宗在庭院中一招一式的练习武术,乌拉之桃更是在他身后有模有样的在那里比划。而阿拉延宗就当起了乌拉之桃的武术教头。
再到后来,阿拉延宗能够独自外出上山采药了,乌拉之桃总是他的小尾巴,甩都甩不掉。
当乌拉之桃十一二岁像个大姑娘了,才不再跟着阿拉延宗四处乱跑。
两个人可以说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即便是后来两个人没有天天在一起玩耍,当阿拉延宗帮着师父熬药忙不过来的时候,乌拉之桃也会过来帮忙。
乌拉阿姨有什么力气活需要帮手,阿拉延宗更是义不容辞应声前往。
两个家庭因为孩子关系走的异常亲近。师父也曾经向乌拉阿姨提过,等两个孩子长大了让他们婚配。
乌拉阿姨和乌拉叔叔也曾经商量过,这样最好,亲上加亲。
然而,还没有正式定亲,师父和乌拉之桃的父亲就去世了。
亲人的离世,让两个孩子的心智迅速成熟起来,之前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两个人近在咫尺悄悄对话,心中都涌现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阿拉延宗觉得乌拉之桃就是他命中注定最亲密的人。
昨天她们离开城邦的时候,若不是因为照顾师父,他真的就跟着乌拉之桃一起离开了。
现在发现没有他的保护乌拉阿姨受伤了,能不能治好他没有把握,因为他的医术没有师父高,他只是见样学样罢了。
而乌拉之桃从小就把阿拉延宗当做大哥哥,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他干什么她就跟着干什么。
那种相依相偎的感觉,在她心里一直有,只是出于少女的羞涩从未说出口。
从昨天逃出城来,她越走越感到孤单,虽然身边有母亲陪伴,但是那种孤单不是母亲所能够安慰的。
当今天被三名匪徒围住无处可逃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拉延宗。然而上天真是眷顾她,阿拉延宗真的出现了。
第10章 深山杀狼做肉巴
阿拉延宗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见乌拉之桃坐在洞口,看着外面刚刚露出的曙光,在那里发呆。
篝火已经熄灭。
乌拉阿姨还在沉沉的睡着。
听到阿拉延宗起身悉悉索索的声音,乌拉之桃回头说道:“你醒啦。”
从洞口透进来的光亮,笼罩着乌拉之桃,处在光芒之中的身影显得独特和神秘,金色的发丝在光线的映衬下现出一团光晕,整个影像就像是一位仙子出现在那里。
阿拉延宗有点儿惊诧,惊诧于乌拉之桃那么随意一坐,就展现出了她那不俗的美丽。
“你醒得更早。”
看了乌拉阿姨之后,阿拉延宗与乌拉之桃一起到洞外捡了些干柴,重新燃起篝火,让早晨的山洞有了些许暖气。
两人用陶罐到山泉边取了些水来,开始烧水。
阿拉延宗用小刀将肉干、干果在石板上切碎,抓把炒米一同放至陶罐中熬。他要为乌拉阿姨熬些粥糜。
阿拉延宗又找来一段细竹,用小刀削成勺状。
他们两个人嚼干果、吃咸鱼。
粥糜熬成了。
乌拉之桃叫醒母亲,照样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阿拉延宗用竹勺崴了粥糜,吹了吹,送到乌拉阿姨嘴边。
乌拉阿姨只吃了两勺,便不再吃。阿拉延宗取破碗又让乌拉阿姨喝了些水。
乌拉阿姨躺下,再次沉沉睡去。
阿拉延宗掀开阿姨的腹部上衣,检查了伤口,没有发现红肿现象。
取过胖匪的酒囊,用白布蘸着白酒,小心的擦拭了一遍,重新上了金疮药,把伤口包扎好。
听乌拉阿姨的喘息声,虽然平稳,依然还很粗重。
阿拉延宗伸手摸了摸阿姨额头,凉凉的。
阿拉延宗跟乌拉之桃商量了一下,像阿姨这种情况需要静养几天,目前最紧要的是要找些食物和药草。虽然他们手里还有一些,但坚持不了两天。
乌拉之桃留在山洞,守着篝火,照看母亲。
阿拉延宗带了短剑、绳索和兜囊出洞去了。
森林茂密,树木直插云霄,阳光很难透过枝叶照进林中。
在这里也很难找到其它干果,阿拉延宗只捡到了一些松仔。
在一片向阳的坡前,他终于看到了甘草和黄芩。
当他蹲下身正专心致志的挖药草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首低吼,抬头一看,一只灰狼正蹲在他前方十来米处的坡上。
灰狼约有半人高,灰毛炸起,尾巴后垂,四肢抓地,眼露凶光,与之对视都感到瘆得慌。
灰狼正紧紧的盯着阿拉延宗,张着嘴,留着口涎,发出低沉的喉鸣,更令人胆颤心寒!
阿拉延宗立即停止了挖草,双手紧握短剑,全神戒备。
他没有打过狼,师父曾经打过一匹,听师父说,狼是相当凶猛的,遇到要格外小心。
灰狼与阿拉延宗对视着,一副随时要起跳的架势,两个前爪不停地刨着地,在伺机扑来。
阿拉延宗不动,灰狼也不动,一人一狼就这么僵持着。
灰狼终于没有了耐心,从坡上一跃而起,扑将下来。
阿拉延宗向左侧纵身一跃,跳离原处,灰狼扑了空,将地上的树枝和灌木压折一片。
灰狼迅速调转身躯低吼一声,复又扑向阿拉延宗。
阿拉延宗再次腾挪,手中短剑一挥,人躲开了狼,狼却没有躲开剑。
剑划在了狼身上,好像对狼来说没有什么效果。狼虽受伤,并不妨碍它再一次凶猛的进攻。
灰狼又扑了几次,阿拉延宗一直在跳跃躲闪。
或许灰狼累了,每一次扑杀之后都要间歇一下,不像最初那么迅猛。
阿拉延宗看出来了,这狼的绝招就是扑杀,一旦让它扑倒或者是被它咬住,就彻底完了。
当灰狼再次跳起扑过来的时候,狼身已经腾空再也改变不了前进的方向。阿拉延宗同时纵身跃起,两把飞镖破空而出。
飞刀正中灰狼双眼,“嗷”的一声,灰狼落地,就地翻滚。
地上的灌木和野草,压倒一片。
阿拉延宗并不迟疑,两个跳跃至灰狼跟前,将短剑刺入不断滚动中的灰狼颈下。
鲜血迸发,喷了阿拉延宗满身满脸。
灰狼终于死去。
阿拉延宗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取回飞刀,坐在一旁喘息。
看着死狼,阿拉延宗也是惊魂未定,几次都险些被饿狼扑倒。
当阿拉延宗把灰狼扛回山洞的时候,乌拉之桃吓了一跳。
“啊!你遇到狼啦!”
阿拉延宗把灰狼扔在地上,笑道:”幸亏遇到的是一只独狼,如果遇到狼群,我就完了。”
看到阿拉延宗满身血迹,乌拉之桃担心道:“独狼更凶猛。你伤哪了?”
阿拉延宗拍拍胸脯,自豪地说道:“哪也没伤着,这全是狼血。”
“快把外衣脱掉,我给你洗洗。你去洗把脸。”
阿拉延宗脱掉外衣,乌拉之桃接过,与阿拉延宗一同到了泉水边。
阿拉延宗洗罢脸,返回山洞,在包袱中重新找身衣服,穿在身上,便开始解剖灰狼。
乌拉之桃洗完衣服,返回洞口,将衣服搭在洞外树枝上。
阿拉延宗将灰狼内脏弃入山谷。
在乌拉之桃的帮助下,阿拉延宗将狼肉割块切片,之后抹上盐巴,放在陶罐里烤制肉干。
乌拉之桃守着陶罐,用两根竹签,不断的翻转肉片,防止烤糊。
阿拉延宗将狼皮拎至泉水边,洗净血迹,拎回来,搭在了他的衣服附近的树杈上。
返回山洞,又同乌拉之桃继续烤制肉巴。
“你可知道,在你走后,我听到了狼嚎声,好像就在昨天与匪徒交手的下面山涧里。”
乌拉之桃一边翻着肉片,一边对阿拉延宗说道。
阿拉延宗将烤干的肉巴装入皮囊,答道:“可能是尸体的血腥招来了狼群。这只狼来得晚,被我遇到了。”
乌拉之桃将一片肉干放到嘴里,感觉肉很硬很柴,还有些腥,但是仔细嚼起来还是挺香的,总能充饥。
“这么多肉,我们可以吃好些天了。”
“乌拉阿姨需要在这里静养,我们需要很多食物,这匹狼就给我们送来了。”
皮囊装满了,阿拉延宗在石板上铺了一件匪徒的衣服,将肉干放在上面。取一片肉干入口,望着朴素俊美的乌拉之桃笑了。
第11章 旧道观忆师生涯
烤制完狼肉干之后,乌拉之桃洗净陶罐,重新装水。
阿拉延宗取了一些药草,洗净切碎,投入陶罐之中,给乌拉阿姨又煎了一剂药。
当叫醒乌拉阿姨喝药的时候,乌拉阿姨呼吸更为急促,好像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说话更显有气无力。
“孩子,没用了,我不行啦!”
阿拉延宗抓住乌拉阿姨的左手,急切地说道:“乌拉阿姨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师父教给我的方子很管用的。”
乌拉阿姨依旧是斜靠在乌拉之桃身上。
乌拉之桃握住母亲的右手,皱着眉头,眼含热泪安慰道:“母亲一定要相信阿拉延宗,他会治好你的,先把药喝了吧。”
乌拉阿姨将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的手合在一起,急促的喘息两口之后,又道:“延宗,我把之桃就交给你了,你们要相依为命。”
阿拉延宗热泪盈眶,频频点头,“阿姨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此时的乌拉之桃哭出了声,“母亲……呜……呜……”
见两个孩子应了自己的请求,乌拉阿姨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我就放心了。”
在两个人的劝说下,乌拉阿姨终于还是喝了药汤。
剩下的药汤自然也没有浪费,两个人分着喝了。
之后,阿拉延宗又给乌拉阿姨熬了些米粥,乌拉阿姨还是只吃了两小勺,就再也吃不下。
乌拉阿姨再次沉沉睡去。
现在的食物够吃上几天的,但是药草越来越少了。
这一日,还是由乌拉之桃在山洞里守着母亲,阿拉延宗独自外出,主要是寻找药草。
他记得在旧道观的西侧,有一片相对平整的土地,曾经是师父他们的菜园子,想必那里应该会有药草,于是阿拉延宗直奔道观。
道观外杂草长得更高,有的枯黄,有的新绿,但终究还是没有找到药草。
阿拉延宗不死心,又在北面山坡的向阳处寻找一番。终于还是找到了几株甘草黄芩,虽然不多,但也够熬一次药的。
阿拉延宗回到道观,他想在这再找一找,看有什么其他可以用的家什儿。
东搬两挪,找到了一个陶盆,缺了口,能盛上半盆水。本着多一件家什儿就方便一些的想法,阿拉延宗决定带回山洞。
在道观正房的最东头一间,阿拉延宗看到被土石压塌的一张破床,木头已经腐朽,还看得出来曾经是个床的模样。
听师父说,小时候他和师父就住在这里,因为他太小,对这里还没有记忆。
这是后来在师父领他祭拜父母时,顺便上山参观道观的时候,师父跟他说的。
师父就在这里给他讲述了他和师父的故事。
师父的祖籍在北面的乔路西鸟城,距离这里很遥远。师父的家族世代行医,他祖父那一辈医术相当了得。
得到过王侯将相的青睐和赏赐,很多患者慕名而来,阿拉家族也曾富甲一方。
祖父也很喜好武术,但更偏好于医术。
然而师父的父亲却是一个武痴,对医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对武术已经达到了一个狂热的地步。
仰仗着家境殷实也无需他挣钱养家,每日里除了练武就是比武。他曾经跟城堡里每一个喜好武术的人都比试过。
胜多输少,这更激发了他好斗的痴心,口出狂言,谁能战胜他就给谁奖赏。
有一天,从外地来了一个武者。有好事者将师父的父亲相邀而去,一番比试之后,父亲竟被对方打死。
当祖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前去理论,可对方拿出了一纸生死状,却是比武自愿生死勿论。
祖父也没有办法,除了收尸回家安葬之外,还赔了对方一笔钱。
在父亲死后,祖父更视师父为掌上明珠,亲自教他识字习武,待他稍大一些又教他医术。
师父跟他父亲不一样,更像祖父,偏好于医术,一有时间他便钻研药方。
对于武术这一方面,祖父担心他会步儿子后尘,没有强求,他更希望师父一心扑在医术上。
但是后来因为兵乱,众百姓自身难保,祖父看到还是很有必要练习武术防身保命,以便把家业能顺顺当当的交到师父的手上。
为习武,祖父还为师父请了教头,专门指导师父的武术。
师父对各类武术都有涉猎,虽有小成,但并不狂热,还是一心以钻研医术为主。
兵荒马乱无义战。
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祖父仗义疏财,很快家道中落。终因祖父年事已高,忧国忧民,染疾而逝。
只剩母亲与师父相依为命,也逐步陷入生活困境,后来变卖家产聊以度日。
数年后,城邦兵变百姓纷纷逃亡。
师父与母亲也只得南下避祸,不料母亲半路患病,虽为医者师父也无法治愈,母亲身故。
师父孤身一人,不愿参与任何一方的无休征战。
师父心地善良,武术只用于防身,凭医术谋生。
后来,师父行至道观,与在这里的十几位避难同庚抱团取暖,他们开荒种地,自力更生。
平日里师父为前来道观寻医问药的百姓诊治,也落得数年的太平日子。
再后来,师父救了襁褓中的阿拉延宗,也曾给道观中的一众光棍带来了无限的乐趣。
师父将阿拉延宗抱回道现之后,几位道士又将两匹死马弄上山来。
由于食物匮乏,道士们平时不忌荤腥,有了肉,更为阿拉延宗增加了营养,他才得以成活,健壮成长。
师父同时将阿拉延宗父亲留在车里的一副铁甲,和使用过的三尺玄剑带回道观。
不过还听师父说,他们已经在这山里待了数年,没有听说更没有见过附近有什么山贼盗匪,不知道劫持他父母的那一波匪徒从何而来。
一年后,一方诸侯军队抓丁征兵,看上了道观上的十几个道士。
因这十几人平日里跟着师父练习武艺,有胆反抗,坚决不从,便打斗起来。
阿拉延宗当时不到两岁。当他从内室到门口探头观望的时候,一支流矢差点将他射死。
师父怕他受到伤害,便抱他避到了后山。
等到天黑之后,师父抱他回道馆,发现十几名道士已然身亡,躺在院中的还有几十具尸体。
从军衣号坎上分辨,却不是同一军队之兵。
师父猜测,除了抓他们当壮丁的那一方之外,又来了一批人马,双方展开激战,都有伤亡,后来纷纷撤走了。
但师父也发现,道观内被洗劫一空,特别是阿拉延宗父亲的铁甲和三尺玄剑已经无影无踪。
师父找了个山坳,一个人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所有的尸体掩埋。
自此之后,师徒二人便在道观中过着孤苦的生活。因为兵乱,少有人就医,更无人前来施舍,生活异常艰难。
后来听到一个游客说,安拉滨海城邦现在无战事,比较太平,师父便抱着阿拉延宗去了那里。
先是以行医看病谋生,后遇到乌拉之桃的父母,说是他们隔壁一家没人住了,院子闲着。因为东面紧邻棺材铺,没人到这个院子里来住。
师父不信鬼神,便住了下来,在乌拉之桃父母的帮助下算是安了家,两家逐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第12章 阿姨病逝葬洞中
师父一生光明磊落,行侠仗义,扶弱济贫。正如他的名字一样阿拉友善,为人处事极其友善,从不以恶意揣度人,也从无害人之心。
师父悬壶济世同情疾苦,能帮的帮,能扶的扶,帮人不辞辛苦,扶人没有怨言。
阿拉延宗对师父一番缅怀,除了对师父的感恩之外,更将师父作为自己的榜样。
思念师父免不了引起伤心,但他终于还是擦干泪水,带着药草和陶盆返回了山洞。
下午,他又煎了草药,熬了米粥。可是乌拉阿姨仍旧难以下咽,吃得愈发的少了。
阿拉延宗不免担心起来。
他检查了乌拉阿姨腹部的伤口,又为他擦拭了一遍白酒。他发现,虽然伤口没有感染,但是也没有愈合。
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妙,乌拉阿姨的身体机能严重衰退了。
狼皮在外面树枝上晾着确实不容易干,后来阿拉延宗把狼皮拿到洞里,在火堆旁炙烤。
阿拉延宗掌控着炙烤的程度,当狼皮达到八九成干的时候,觉得可以了。
这样,狼皮既不潮湿,也不干硬,摸上去感觉还很柔软。因为狼皮里面还有一些水分,整张狼皮拎起来感觉还是比较重的。
在乌拉之桃的帮助下,阿拉延宗把狼皮铺到了乌拉阿姨的身下,让她舒服一些,也更保暖。
晚上两个人照样守着篝火,照看着乌拉阿姨,但最终还是要睡觉的。
然而,当他们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再也听不到乌拉阿姨的粗重喘息声。
乌拉阿姨去世了。
二人悲痛欲绝,自然痛哭一番。之后,还是要把乌拉阿姨安葬妥当,入土为安嘛。
两人最后商量决定,就把乌拉阿姨安葬在这个山洞里。他们不可能永远的住在这个山上,还是要离开这里,回归社会的。
这个山洞并不太深,相对来说还算是干燥。阿拉延宗在距洞口稍远一些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比较平整的大石面,觉得让乌拉阿姨安眠在那里比较合适。
当阿拉延宗想把狼皮铺在石面上,让它永远当做乌拉阿姨褥子的时候,乌拉之桃提出了异议。
说是狼皮的味道有可能引来狼,会把母亲的遗体撕个粉碎,不愿把狼皮陪葬母亲。
阿拉延宗说即便没有狼皮,乌拉阿姨也有可能被狼吃掉。
两个人各执一词,经过一番争论之后,阿拉延宗还是依了乌拉之桃的意见,毕竟那是她的母亲。
这样,就先在石板上铺了一层干草,然后再铺上几件匪徒的外衣,让乌拉阿姨平躺在上面之后,再在她身上盖上了两件她自己的衣服。
然后两个人捡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碎石块,给乌拉阿姨筑了一座高大的坟茔。
安葬完乌拉阿姨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两人决定再在山洞里守护乌拉阿姨一夜,次日再行出发。
趁着天亮,两个人收拾了一番行李,山洞里这么多物件,不可能全部带着。
经过一番斟酌挑选,阿拉延宗决定,带着狼肉干,一把弯刀,绳索,酒囊,钱袋子,还有那张狼皮。当然还有他们自己之前的包裹。
此外,还有两双鞋子。瘦高个匪徒的鞋子,阿拉延宗穿着正好。矮个子匪徒的鞋子,乌拉之桃穿着稍大一点儿,但是也能凑合穿。
其他的就不能带了。
阿拉延宗把另外两把弯刀埋在了乌拉阿姨的坟旁,也算是匪徒为她殉葬。
即便是挑捡了一番,这么多东西也很不方便携带。好在乌拉之桃用匪徒的衣服缝制了两个布袋,一个装狼肉干,还有一个用来装狼皮。
阿拉延宗在山林里又找到了一根手腕粗的白腊杆儿,掐头去尾,截了一人高,用短剑削了皮,做了一根扁担。
一个是可以用它来挑狼皮和狼肉干,一个是也可以作为一件备用的防身武器。
夜里,两个人围着篝火,守着乌拉阿姨的石坟,静静的坐了半宿,只是后来才睡了一些时辰。
次日天一亮,二人吃了一些肉干,喝了点泉水,在乌拉阿姨坟前磕头拜别后,就走出了山洞。
阿拉延宗想让乌拉之桃佩戴着短剑以防身,说是好携带,用起来也轻便。
而乌拉之桃坚持她要带着弯刀,说是弯刀较长一些,她感到更安全。
就这样,阿拉延宗挑着狼皮和肉干,两人结伴走向山下。
乌拉之桃没有走过这条路,当走到旧道观的时候,阿拉延宗一边指点,一边给他简单讲述了他和他师父的故事。
虽然乌拉之桃平日里偶尔也能听到阿拉延宗所讲阿拉友善师父的事迹,但那毕竟是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
当对阿拉友善师父的生平全部了解之后,乌拉之桃更是由衷的钦佩。
下山之后,来到一线天的道口,阿拉延宗便将父母的坟茔指给了乌拉之桃。
乌拉之桃表示要祭拜一下。
阿拉延宗陪着乌拉之桃在父母的坟前磕了头。两人重又上路,沿峡谷南行。
阿拉延宗又向乌拉之桃讲述了父母的故事,因为他知道的也不多,没有师父的故事长,很快就讲完了。
乌拉之桃自然又是一番感叹、同情和惋惜。
在这一线天的峡谷之中,两人走了半天的路程才出了山。
再往前走,就是开阔地,算是到了平原了。最初还能看到一些荒草和灌木丛,越往南走,绿色植被越少,直至消失。
这里的空中飘散着海风带来的海腥味儿更浓了。可能前面十几里的地方就是大海的原因,这里已是一片盐碱地,异常的荒凉,一路上未见人烟。
不过偶尔还是能够看到人的,那只是在路边荒地里的森森白骨。
有的只是白骨。
有的还带着腐肉,说明这人死的时间并不长久,只是没有人掩埋。
阿拉延宗猜测,这些人极有可能死于瘟疫,没有人愿意前去掩埋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工具掩埋。
看到这些惨状,阿拉延宗或许是比较坚强,心理承受能力大一些,还能够忍受,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而乌拉之桃每见到一具带有腐肉的尸体都会干呕一阵,接下来的行程中再也不忍卒看。
当两个人走到离海边不远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极目四顾,再也看不到其他村落,两个人便决定到村中借宿。
第13章 初入渔村助娘仨
小村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三四十户人家的院落分列街道两侧。
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行至村头,只见一青年妇女正蹲在街口向他们这厢张望,村内倒甚冷清,不见人影。
阿拉延宗二人行至近前,青年妇女站起身形迎将上来。
青年妇女二十五六岁模样,一身陈旧衣服,打着几个大补丁。
脸型消瘦,颧骨更显突出,面色苍白无血色,深深的眼窝内一双碧色的眼睛暗淡无神。黄色乱发如杂草无甚光泽,邋里邋遢。
还未等阿拉延宗开口想打听一下如何住宿,青年妇女便先说道:
“给些吃的吧!”
话音有气无力。
阿拉延宗见她可怜,与乌拉之桃对视一眼,乌拉之桃点了下头,便从她腰后皮囊中抓了把狼肉干,递与青年妇女。
同时乌拉之桃问道:“阿姨何方人氏?”
青年妇女连忙接过,见是肉干,无神的碧眼闪了下光,顾不上答话,先将一片肉干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阿拉延宗见她如此饥饿,便出言安慰道:
“慢些吃,别噎着。”
青年妇女咽下一口肉干之后,急速的喘了两口气,才说道:
“我就是本村人。”用手一指身后的院子,“这是我家。”
两人深感惊奇,阿拉言宗问道:“家既在此,为何乞讨?”
或许是吃的太急,有点儿噎,青年妇女咽了两口唾沫之后,才说道:“男人死了,家中无食物,两天未吃过饭了。还有两个孩子,都不行了。”
阿拉延宗更是惊讶,便连忙说道:“可否带我们前去一看?或许孩子能活。”
乌拉之桃在一旁也点头称是。
青年妇女喜极而泣,连声说道:“恩人!那你们就是救命恩人,甚是感谢!”
说罢,便转身带领二人进了身后那座院落。
院门不过是一个破栅栏,院内除了两件帚把铁锨之外,别无长物。
房屋更是门窗破烂,跑风漏气,屋内屋外没有太大差别,两间茅舍,家徒四壁。
土炕上头朝外并排躺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大概六七岁,像是一对双胞胎。
两个孩子均是骨肉如柴,本来深陷在眼窝中的双目,陷得更深了,眼睛虽大,却无甚光彩。
孩子躺在床上见有人来,只是侧过头看了看,都没有什么反应。
青年妇女将手中的狼肉干,在每个孩子口里各放了一片。
孩子只是慢慢咀嚼,并没有那种饥饿难耐的表现。
阿拉延宗把挑担放在外屋,进得屋来上前细看,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脉象。
遂问青年妇女,“你是说才两天没吃东西吗?”
青年妇女一怔,停止咀嚼道:“两天前吃过一次炒米,再之前那是又三天前了,吃过一次咸鱼干儿。”
阿拉延宗确定孩子是因为长期饥饿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机能退化。如果没有充足的食物,必将活不长久,他们现在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看看依然不停咀嚼着肉干的青年妇女,虽然瘦弱,但还不至于像孩子一样濒临死亡。
一把肉干青年妇女很快就吃完了,两个孩子嚼了不过两三片儿而已。
青年妇女便又向阿拉延宗说道:“再给一些吧,孩子们还要吃的。”
阿拉延宗觉得,孩子本身没有其他疾病,就是因为长期饥饿造成的赢弱不堪,便决定给他们留些肉干。
乌拉之桃将她兜囊中的肉干全部给了青年妇女。
青年妇女竟然又吃将起来,仍旧是只在两个孩子的嘴里塞上两片儿而已。孩子不吵不闹,只是慢慢的嚼着。
阿拉延宗觉得即便是给了他们这么些肉干,如果没有其他食物来源,两个孩子也难以存活,便又问青年妇女。
“此地日常以何为主食?”
青年妇女含混答道:“咸鱼和米饭。这边有打鱼的,我男人给人帮忙,每天会挣些鱼来。有过往的商人可以换米。”
阿拉延宗明白了,这里就是一个渔村,肯定是以打鱼为主,需要贩卖而换取其他物品。
阿拉延宗本意是来村庄借宿的,这家没有地方可供他们居住。孩子没有其他病,就是饿的,既然已经留了肉干,便决定去其他人家借宿。
见二人告辞要走,青年妇女便拉了阿拉延宗一把。
“再给些吧。”
看到青年妇女眼窝里的泪水,阿拉延宗正欲解开布袋取肉干,但见乌拉之桃直摇头。
她那意思阿拉延宗明白,救急不救贫,即便是把所有的肉干都给了他们,也救不了孩子的命,反而他们两人将难以度日。
阿拉延宗心头酸楚,便狠狠心,挑起行李出了房间,走出这个院落。
青年妇女手中抓着一把狼肉干,急急忙忙在后面跟来,依然喊着,“再给些吧。”
两个人心里虽然说有些酸涩,但也无可奈何。
走得稍远一些,乌拉之桃说道:“这个妇人很贪,若要让她见到布袋内的肉干,她会要的更多。”
阿拉延宗只是点头,并没有回话。
街道上仍旧空无一人。
阿拉延宗连拍了两家大门,均无人回应。
隔了青年妇女家五六个院落之后,看到一家比之周边房屋高大一些的院落,阿拉延宗便又上前拍门。
很快有人开门,一位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半开院门,探头问道:“二位有何贵干?”
阿拉延宗上前施礼,答道:“我二人路过此地,想讨扰老伯借宿一晚。”
老者一听,再次问道:“二位来自何方?”
阿拉延宗再答:“安拉滨海城邦。”
老者急忙回道:“不可不可。”同时就要关闭院门。
阿拉延宗赶紧上前单手抵住门板,急问道:“为何不可?”
老者惶惶然所答非所问:“前面百米有一客栈,二位可到那里投宿。”
随即强行关闭院门,听得出上了栓。
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互看一眼,均感诧异。
乌拉之桃摇头自语:“怪老头。”
而阿拉延宗沉思片刻,说道:“也许是听我们说来自安拉滨海,他们甚感恐慌。”
乌拉之桃一想,父母均死于瘟疫,虽然现在自己还康健,但不知数日之后,自己会不会也将发病而亡。
便只是点了点头,遂与阿拉延宗向前方走去,寻找老者所说的客栈。
第14章 渔村住宿至店家
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南行百米左右,差不多快出渔村了,看到街边西侧一家院门前挂着酒旗,想必那便是客栈了。
这家客栈院墙较高,门庭宽阔,或许为了马车方便进出。
见大门开着,二人便径直走进院去。
院落宽大,南侧停放着一辆马车,但未见马匹。
这是一个四合院,东南西北方向均有房间,西侧房屋中部留有一个拱形大门,像是那边还有内院。
这时从拱门一旁的屋子里走出一位老者,约六十多岁的年纪,身穿一套青色长衫,白发短须,蓝色眼珠有些浑浊。
见有人进院来,迎至近前,开口问道:“二位客官可是住店?”
阿拉延宗上前答道:“正是。还望老伯行个方便。”
老者再问道:“二位来自何方?”
听闻老者问询来处,阿拉延宗想到刚才借宿之时,另一位老者的惶恐之色,因担心传染而拒绝,便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回答。
乌拉之桃忙道:“我们来自北方山村,西去投亲靠友。路过贵地住宿一晚,明日便走。”
阿拉延宗也连忙称是。
老者听罢,点点头,又分别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人,说道:“甚好,甚好。二位订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
“一间!”
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同时答了。可乌拉之桃说罢“一间”之后,脸有些红了。
见两人意见不一,老者笑道:“想必你们是兄妹二人,本店客人无几,有诸多空屋,两间二位更为方便,只是你们要多破费了。”
阿拉延宗看了一眼乌拉之桃,对老者尴尬笑道:“那就订两间,有劳老伯了。”
老者引二人进屋登记。
此时,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矮个男人刚好从门前路过,看了室内一眼,便走进了北侧的一间客房。
阿拉延宗当时正和老者搭话,而乌拉之桃则看到了那个人,贼眉鼠眼的,有些猥琐。
登记完毕,老者带二人到院子北侧认了房间,两个房间刚好紧邻那个男人所进房间。
阿拉延宗将行李放在屋内地上,见房间内有两张单床,床上有被褥,另有毛巾茶具等用品。
乌拉之桃看了另一房间之后,便走进阿拉延宗的这间屋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有点责怪阿拉延宗,说道:“没有必要开两个房间。”
阿拉延宗也坐了下来,有些尴尬,支吾说道:“要两个房间,还是方便一些。”
乌拉之桃听罢,低头不语。
阿拉延宗掻搔他那一头蓬松杂乱的黑发,“我们……我们身上都发臭了,有个单独的房间,也可以洗一洗。”
说话间,他那张白脸有些泛红。
乌拉之桃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有些羞涩,蚊声说道:“是呢。”
两人先后从安拉滨海城邦出来之后,一路上风尘仆仆,在山洞里又呆了几天,除了用泉水洗把脸之外,还没有洗过澡,自己知道身上什么味道。
阿拉延宗又说道:“我们先吃些东西,趁天色尚明洗漱一番,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好继续赶路。”
乌拉之桃没有再提异议,点头应诺,便去解布袋,取肉干。
阿拉延宗说道:“我去跟掌柜要些水来。”
从山洞出发之后,一路上二人只是喝了些山泉水。待走出大山,路过盐碱地,再也没有喝到一口水。
即便是在青年妇女家,他们也未顾上喝,现在确实口渴了。
阿拉延宗来到柜台,向老者要水。
老者答道:“还请客官稍等片刻。这里只有一个伙计,正在后院烧水做饭。麻烦问一声,客官在本店就餐吗?”
阿拉延宗忙答道:“不用,我们带有干粮,只需一些热水便是。只是餐后想要洗浴,还要麻烦老伯提供些热水。”
老者答道:“好说,好说。客官回房间等待便是。回头伙计送上门去。”
阿拉延宗说道:“倒也不急。”
沉吟片刻,便又问道:“老伯说客人不多,平日来客也稀少吗?”
老者在柜台合上账本,叹道:
“平日里有诸多客商在此贩卖物资,经常客满。现在因瘟疫流行,不只是客商少了,即便是本村人士也都纷纷外逃。”
阿拉延宗奇道:“噢?这个渔村远离城邦,也有瘟疫吗?”
老者摇摇头,再次叹息,“本来小渔村生活平静,一个月前奈何从滨海城邦逃来众多百姓,不但我的客栈住满,村里好多人家也都借住了客人。”
阿拉延宗知道,当瘟疫爆发时,便有人逃离了滨海城邦,只是一开始人少一些,后来才发生了大批逃亡。
阿拉延宗又问道:“来客住宿时,难道看不出是否染病吗?”
老者答道:“并没有看到有病重之人,只有个别喘息粗重者,有气无力,让人认为因饥饿劳累所致,均未在意。”
阿拉延宗听老者一说,知道那正是瘟疫患者最初的症状。
老者继续说道:
“当他们离去之后,不到半月,村里边开始死人。初始仅是一些老弱者,尚以为是正常亡故,再后来青壮者也有死的,甚至全家皆亡。这才相信是瘟疫所致。”
阿拉延宗闻言,心里一阵凄凉,便叹息一声问道:“村里可有医者?”
老者答道:“倒是有一家,众人前去就医,即便是吃了药,也不见好转,终究还会死去。后来那位医生也过世了,一家五口祖孙三代先后亡故。”
阿拉延宗更觉心酸,这个渔村因为瘟疫,百姓凄惨程度不亚于安拉滨海城邦。他不禁想起了师父,师父也是因医治患者而染疾,更对渔村医者一家感到同情。
老者摇头又道:
“村民恐慌,也纷纷逃亡。现在村里十家九空,所剩无几,就连我儿子儿媳也带着孙子逃亡去了。
“我老了,走不动了,也不畏死,便留了下来,并非为钱,只是方便往来客人住宿而已。”
阿拉延宗略一思索,问道:“哪里能寻得药草?熬些药汤来,预防一些为好。”
老者颔首答道:“药草唯有那医者家有,不知用完没有。那个空院落无人愿意再去。”
阿拉延宗急忙问道:“医者院落是哪家?我去将药草取来,配个方子,熬了药,老伯便可以喝了。这里住宿的客人,也喝上一些,总有益处的。”
老者一听喜道:“你懂医术?”
“略通一二。”
“如此甚好!”
第15章 再逢邻居甚尴尬
阿拉延宗问明老者医者之家坐落所在,正欲出门,一名男子踏进屋来。
男子进屋便问:“可以开饭了吗?”声音甚是洪亮。
阿拉延宗寻声望去,男子四十岁左右,满脸落腮胡须,一身肥大灰袍,腰扎皮带,身躯甚是高大魁梧。
阿拉延宗看着有些眼熟,刚要搭话,却听老者回道: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也就在此时,院内传来一声高喝:“开饭喽!诸位客官,请到后院用餐。”
原来是店小二招呼客人去吃晚饭。
高个人瞟了阿拉延宗一眼,并未搭话,转身出门,回了那个矮个男人的房间。
见阿拉延宗要走,老者连忙说道:“天色尚早,热水应该已经有了,客官还是饱餐晚饭之后,再取药草不迟。”
阿拉延宗一想也是,还有乌拉之桃呢,正在准备吃饭,不能让她等得过久。
“那我先到房间等候。”说罢一揖,告别老者,回了房间。
或许是乌拉之桃真的很饥了,不等来水,已然独自吃起肉干。见阿拉延宗空手而归,便奇道:
“水呢?”
“稍后店小二送来。”
阿拉延宗并不急于吃饭,坐在床边看着乌拉之桃,看她在那里细嚼慢咽的样子。
“吃罢饭,我去村里取些药草,熬些药汤,让店里的人都喝些,有病治病,无病预防。”
乌拉之桃一怔:“这是为何?”
阿拉延宗笑道:“这也是为了我们避免感染瘟疫。”
乌拉之桃略一沉思,道:“也是。我们不是还有些药草吗?”
阿拉延宗说道:“是有一些,不过太少了,我们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说话间,店小二敲门,送来了热水。
阿拉延宗接过铜壶,说道:“还要麻烦小哥,稍晚些时候,备些热水,我们想沐浴。”
店小二应道:“没问题。水已烧好,随时恭候,到时只需客官知会一声。”
阿拉延宗谢过小二,小二转身离去。
阿拉延宗取过桌上茶碗,倒了两碗热水,便也吃起肉干来。
二人吃罢,便一起到后院取热水。阿拉延宗是想在乌拉之桃沐浴的时候,趁天色尚明去取药草,归来后他再沐浴。
行至后院,进了一个厅堂。厅堂内摆着七八张圆桌,只有两张桌旁有人吃饭。
一胖一瘦两个男人一桌。胖子便是刚才阿拉延宗在老者屋里见到的那高个人。瘦子便是乌拉之桃先前见到的那个矮个猥琐之人。
另一张桌旁坐着一男一女。阿拉延宗一看竟然认识,女的是棺材铺老板娘,男的是跟他一起逃亡的那个威武雄壮的伙计。
刚才阿拉延宗见那个胖子的时候,只是感到眼熟,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起是谁。此时再次见了,出于礼貌,便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胖子坐在那里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猥琐的矮个子,只把鼠眼盯着乌拉之桃转来转去,并没有应声。
但是见到棺材铺老板娘二人,阿拉延宗不得不上前搭话了,因为他们很熟悉。
棺材铺老板娘完颜氏,是一名将近三十岁的青年妇女。长相妖娆,丰满妩媚,特别是那一副水蛇腰,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甚是勾魂。
那个威武雄壮的伙计打骨催枯年近四十,眼似铜铃,鼻头如蒜,嘴巴一咧到耳根,身材高大,体格壮硕,看上去凶神恶煞一般,但是人却有点憨。
他那粗如常人小腿一般的臂膀异常有力,据说一副薄皮棺材他一个人就能扛起。
也许正因为他的强壮,棺材铺老板才愿意用他,搬搬抬抬一个人顶三四个人。
也许正因为他的强壮,或许是棺材铺老板一直没有子嗣,或许是更不满足于棺材铺老板的瘦弱,完颜氏经常跟他暗度陈仓。当老公去世后,完颜氏便跟着打骨催枯私奔逃亡。
其实阿拉延宗并不晓得完颜氏和打骨催枯私奔之事,现在看到两人在一起,让他想起之前见到的一幕糗事,终于确定了二人确是私奔。
那是在棺材铺老板亡故之后,下了葬了的那日晚间,其他伙计业已遣散。
当时阿拉延宗的师父阿拉友善已经病倒,躺在床上,阿拉延宗刚刚为师父服过药汤。
正欲回自己屋休息之时,走到院中,便听到东邻传来女人的嚎叫之声。他听着声音有些怪异,不同于一般呼叫。
当时那一段时间因为食物的异常匮乏,夜间经常发生偷盗事件。即便是白天,竟然也会发生明抢,差不多家家都是关门闭户。
阿拉延宗以为棺材铺老板刚刚去世家里便遭了盗贼。邻家有难必须相帮!
阿拉延宗顺手在墙根下木柴堆里抄起一根一米来长的木棒,一个前冲奔向邻家院墙,身形一纵,便翻了过去。
院内除了几块木板之外,也没有其他什物。嚎叫声从正房屋里传出,声音甚是高亢。窗户上透着灯光,映着晃动的人影。
阿拉延宗更加确认完颜氏遭到了抢劫,正在遭受欺凌。
便一脚踹开房门,闯进内室,见一男人把完颜氏压在身下,完颜氏摇摆挣扎。
阿拉延宗高喝一声:“毛贼住手!”同时上前就是一棒,打在了男人的屁股上。
一男一女同时发出“嗷”的一声嚎叫,男人翻身躺倒。
令阿拉延宗尴尬的是两人却是一丝不挂,都慌慌张张拉过被子掩盖身体。
男人只是瞪大眼望着阿拉延宗,不知所措。
完颜氏见是阿拉延宗,恼羞成怒,“臭小子!坏了老娘的好事!快滚出去!”
阿拉延宗一听老板娘发了话,便知不是抢劫。看到这不堪一幕很是尴尬,他赶紧灰溜溜出了屋子,还给人家带上了房门。
这件事他没跟师父说,师父当时正在病中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精力和心思去听他说这些。他也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提起过,觉得不甚光彩。
今日在客栈里见到二人,虽还有些尴尬,毕竟时过境迁,熟人还是要打声招呼的。
阿拉延宗上前搭话:“完颜阿姨,打骨大叔,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完颜氏抬眼见是阿拉延宗和乌拉之桃,面部肌肉几次抽动,忙回应道:“啊…哈,大侄子,是你们呀!好巧,好巧。”
打骨催枯瞪着大眼看着阿拉延宗并未答话,下意识的捂住屁股,好像那里还在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