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惊世 第二章:焱罗门 今夕事
御龙剑在手,一袭白衣胜雪,脸上戴着冷冰冰的面具。脚尖轻点,起起落落间,衣袂飘飘,整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堂前灯笼高高挂起,院子里聚集着众多手握各色各样兵器的人。虽然年勐古等人落败,但是对焱罗门也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人生噪杂时,人群中走出一个棕衣男人,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尔正儿八经道“门主年幼资历尚浅,容易意气用事,方导致今日事变,我等宜废除幼主,重选门主,不要让焱罗门毁于他人之手!”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鼎沸的议论声。
因为前段时间顾双生坚持外出,今遇此事变,没有万全的决策,焱罗门的损失说不严重是假的。
忽而,一个彪型大汗指着棕衣男子骂“乌鸟人!你的别有用心众人皆知,你窥视门主之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今日终于按耐不住了么?”大汉是个独眼龙,浑身肌肉大而结实,充满了力量,声如响钟,震耳欲聋。棕衣男子闻言怒指大汉“独眼张,你别血口喷人!乌某人也是为了宗门着想。再说,大家凭实力说话!”话音未落,立马有人冷笑一声“好一个‘凭实力说话’,大家想想,汝等当初是怎么进焱罗门的。”一个妩媚年轻女子一袭红装,妖娆似火,唇角、眼线皆是慑人心魄的红。女子手指纤细,执着一支玉笛,旁边手执各种怪异兵器的人倒显得有煞风景。众人沉默,回忆起往事。
赤龙十三年。
白衣少年,戴着面具,汗如雨下,更有的流进嘴里。少年嘴角残留着丝丝血迹。牙齿因紧咬而发出咯咯的响声,这响声中还掺杂着浑身骨头关节在重压下的痛苦的呻吟。少年双手交叉紧握双剑,微微颤抖,膝盖曲着,地面划出两道深深地滑痕。周围之人以扇形面对少年,深色凝重,使出内力施加在自己的武器上面。各类的武器与少年的双剑相抵,互不退让。突然,众人对视交流一眼,一齐加重力道,少年往后滑了一段距离,但双剑依旧没有拿开,众人大为吃惊。
很好,少年心里想着,更加坚定要拿下他们的决心。“啊---”少年大吼一声,惊起一林子的山鸟。少年周身似乎要燃烧爆发那样,众人闻声色变振恐,心惊胆战。不及作出防备,已被少年一个爆发力弹开数米远。
事了,众人仍心有余悸。看着昏倒在地的少年,众人相觑默默不语。有人上前为他把脉,转而运功为少年调理紊乱的气息。“嗳,以后居然要听一个小鬼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无奈之中又有些佩服。“后生可畏,大家愿赌服输,开始吧!”一三十出头的女子道。“如此年少便如此雄心勃勃,也罢,老子就陪他走这一遭。”随即,各大侠手一挥,将左袖生生扯断,拔出匕首便划,其中两位女侠亦面不改色。整个过程无需言语。林子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行人有独眼张、千三娘、怪侠一指峰、玉面狐狸红拂、风流书生行遍天。
江湖上门派什么性质的都有,而焱罗门却是比武功高低输者为赢者效忠,心甘情愿为多,但不免有些窥视焱罗门的人假装忠诚,寻思东窗事发。
“乌大侠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一沙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众人四处张望仍无法辨别,又想起这就是自个门主的本事便见怪不怪了。忽而一身影自上空飘然飞落,乌铁山脸色微变,为何刚才一直察觉不到他的存在?难道他将自己的内气隐藏得如此之好?乌铁山不屑地说“既然门主已悉数听下,乌某人也不多说,只要你乖乖地把令牌交出来,在焱罗门中也是有一个长老的位置留与你。”
“若是本座不稀罕这长老的位置呢?”面具男平静地问。
“那天地之大,请自便!”
“想必乌大侠怕是误会了,本座不稀罕长老的位置,可是这由本座一手创办的焱罗门本座可是稀罕着呢?换句话说,本座对门主之位宝贵着呢。”说着,外围的人都大笑起来。
“你也仅仅会点口舌之利,今日乌某定要让你心甘情愿将令牌拱手让出。”乌铁山脸色阴沉,对这场比试却是胜券在握。
“今日本座只用一剑。”
“啊哈哈,乌鸟人,告诉你,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门主,干掉他。”独眼张幸灾乐祸地说,还没有开始打就已经有一种心中一口恶气畅吐的痛快。“碰”,因为身高原因,书生跳起来给了独眼龙一爆粟。十分嫌弃地对独眼龙说“请做一个文明的看官。”
乌铁山仰天大笑,恶狠狠道“顾双生,你也太小瞧我了。”说罢便出剑,招招逼人,剑锋凌厉,脸色凝重,看样子是势必使出浑身解数取得胜利。面具男一一轻松躲过。
各人自动退后,留出中间一块空地,众人屏气凝神,只觉呼吸快停止了,仿佛自己也处身在眼前的这场战斗中,每招每式该如何应对,接下来自己应该出什么招数。然而他们脑海中想却不及眼前人出招来得迅速。
面具男沉稳而无破绽,是要让乌铁山输得心服口服。乌铁山多次险险避开面具男手中的利刃,节节败退,结局似乎很明显。乌铁山阴阴一笑,顾双生看着他诡异的笑一时不解。长剑划过,破衣割肉,仅在眨眼之间。顾双生双目怒瞪,果断右手松开御龙剑,乌铁山长剑呼啸而至,但是顾双生还是领先了一步。
看众疑惑不解,焱罗门主向来不要命,什么伤都无法阻止他战斗下去。这一剑看上去只是皮肉伤,何至于换手握剑?顾双生一个箭步迎面而上,乌铁山定在了原地,脸色惨白,嘴唇嗡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五年前他保留功力,佯装战败混入焱罗门,目的是统领焱罗门。这五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努力练功,功力亦在日益飞涨,甚至不惜在自己的剑上面涂毒,要战败就要让他彻底战败,死无对证,还怕他留下什么只言片语给门内之人异议?今日却被他轻易打败。多么的不甘心。
乌铁山一切的一切,顾双生自然是知道的,他正想借乌铁山在门中立威。乌铁山如日复一日地练功,他未尝不是练功练到浑身酸痛,甚至经常挑战自身的极限。乌铁山在进步,他要以更大的幅度进步,这样才能保住门主之位。
鲜血渗出,浸透衣服,乌铁山惨笑一声,“今日一战,心服口服,欠你的一条命,今后一定奉还!”说着,乌铁山脚尖一点,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焱罗门的长老们,成员们看着顾双生,最后爆发出豪爽的笑声,仿佛响彻云霄,惊天动地才能显示出此刻他们心中的高兴。
“门主,为何放虎归山?”独眼张双拳紧握,上前一步。“穷寇莫追。”顾双生说着运功逼出右臂的血。众人骇色,方大悟。
白面书生上前为他处理伤口。“一指峰,整顿门里。”一指峰向他弯腰拱手后退下了。
“门主----”行遍天何其无辜,扁着嘴抗议,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就是与毒打交道,可自从进了焱罗门,他下毒的本领便没有了用武之地。玉面狐狸的长笛一落,正中风流书生的脑袋,“臭爷们,都三出头了还装嫩,欺骗无知清纯美少女啊!”玉面狐狸柳眉倒竖,杏目圆瞪,双手叉腰。行遍天揉揉被敲疼的脑袋“臭娘们,你还不是被本少骗到手了!”
“喂,你们夫妻两真是够了!门主最讨厌耍嘴皮子的人了,你们还记得上次去西莽之旅吗?或者下次去一次北蛮也不错。”独眼张挥舞着手中的斧头戏谑地笑着。
“独眼张,那可不一定哦。”千三娘大刀顶着地面,审视一眼留神听玉面狐狸和行遍天争吵的顾双生,意味深长地笑了。
千三娘为将门之后,父亲战死沙场,她和母亲退居家乡,无奈县令小人得志,落井下石,在千三娘急需钱为母亲治病的时候,逼迫她用身体偿还。盛怒之下的千三娘挥刀见血,最终被迫走向山林。次年,其母病故,千三娘无牵无挂,在江湖中逍遥自在,结识了怪侠一指峰和独眼张等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大步走路,好不痛快!直到那年,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屁孩跑来向他们挑战,还狂妄地说让他们一齐上。众人不依他,派出武功最弱的行遍天迎战。“你们别瞧不起我。”男孩一脚踢飞行遍天,众人才止住笑,认真对待。
不管对手强与弱,永远不要小瞧对手强悍的内心.这些年来,顾双生以一种让他们望尘莫及甚至是瞠目结舌的速度成长进步着。天道酬勤,他们明白顾双生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心中除了羡慕还有那深深地佩服。在焱罗门,除了元老级别的千三娘、独眼张这些见证了顾双生成长的人外,很多人都估摸不透他们所信仰的门主的年龄。
朝堂之上,龙袍加身者端坐在宽大的镶金龙椅之上,百官陈列其下。左右两年轻男子,首位站立,虽不着官服,但也是一身严谨。其中一位穿暗红华服,身体笔直,脸部线条清晰,有些凌厉,整个人看上去成熟而内敛。另一个穿银白华服,年纪稍长,脸微圆,浑身一股儒雅气息。此二人分别为五王爷珏睿王爷、二王爷元珀王爷。
朝拜之后,议事开始。百官各抒己见,争论不休。珏睿王爷细听之后,心中思索着,片刻之后,男子拜了拜龙椅上的天子,发表自己的见解。皇上及诸多官员频频点头,一扫先前的主张不和状态,对珏睿王爷称赞有加。另一个男子眉头轻皱,沉默不语。
退朝之后,众人仍沉浸在适才的辩论之中。一老官员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以一种阅人无数的口吻说“众皇子中,论最有所为者,非珏睿王子莫属。”旁侧之人纷纷点头。
“元珀王爷温文儒雅,宽厚仁德,为人贤德。”说着说着,那人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十分可惜地叹了口气。
不久之后,朝堂之上又多了一位皇子。他的年纪较先前两位更为的年轻。面容清瘦,目光坚毅。他的背后是一双双探索琢磨的眼睛---什么时候向来不问政事,只乐于寻花问柳,寻欢作乐的屠献王爷也开始对朝堂上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那些官员又开始发表每次退朝之后的感言,犹如对自我人生的透彻领悟,实在不亦乐乎。只有一人匆匆走过,先前一步,似乎不愿加入他们的队伍。若是往日,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但今天,他是这个话题十分重要的谈论者。
“左相大人。”刚才感慨的那个人快步向前叫住他,他才停下脚步,先说话者拜了拜。“今日之事,左相大人怎么看?”
左相言郜邦捏了捏他的八字胡,沉思片刻,“长江前浪退后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人才尽出,后生可畏。”
“是啊,我们这些老骨头可真是不服老不信了。”
言郜邦没有继续接下去,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左相大人可真是找对了好姑爷。”匆匆赶上的一伙人脚跟刚站定就立马说道。言郜邦只说自己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奇怪,真奇怪。”众人对言郜邦的反应十分不解。
“赵大人,我们也回去了吧。”
“右相大人,请。”
一匹铁骑,满身盔甲,名枪在手,目光如火。英姿飒爽的同时更是凛然大义。
“元帅,队伍集合完毕。”副将向马上的人拱手垂头,随后翻身上马。
“出发。”这两个字从一名将军的口中说出来大气震荡人心,众士兵个个振奋人心,跃跃欲试,满怀着上阵杀敌的英勇气概。
长途跋涉而来,风尘仆仆,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早已为他们的到来做好了准备。那是司徒皇朝和秦牧国的交界。
“南风营副将遆拓奉孙将军之命在此恭迎元帅的到来。”
“不必多礼。”元帅从马上下来,摘下头盔,一张成熟坚毅的脸完全露出来。此人正是司徒王朝的五皇子司徒长流。“早闻元帅英勇善战,足智多谋,今有元帅相助,封疆之事指日可待。”遆拓心里佩服不已。
“这可汗之子果然身手非凡,他日定与他战个痛快!”一个豪言之人边说边往帐篷走。
“孙将军,快让军医为你包扎伤口吧。”
“这点小伤不碍事。听闻元帅到来,本将可得好好见见。酒菜准备好了吗?可别怠慢了元帅!”
“回将军,已经准备好了。”
“好!”
大老远就听到了孙琏的声音,所有人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哟呵呵......南风营主将孙琏见过元帅!”孙琏单膝跪下后站起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孙将军倒是老当益壮了。”
“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人呢?”
“末将命人备了薄酒,今日我们饮上几杯。请---”两人互请入了座,在酒桌上畅谈。
“多日不交手,这拔额图进步飞快,今天与他在战场上相见,大意之下倒被他伤着了。”
“大意是真,进步也不假。此子不凡,他日定成大器,决不可忽视。明日,我试探一下他的功力。”
次日,司徒长流果然在战场上与拔额图相见。
“怎么,昨日的手下败将不敢出来见人了?派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出来,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空说无益,我们刀枪下见真功夫。”司徒长流手里的长枪一指。
大战了几十回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是分不出胜负,僵持不下,双方退了兵。
在一处乡下,正值晌午,田野里刚抽出的新芽在阳光下油嫩嫩地喜人,有几个山野农夫隔着一条小小的溪流喊话,其实不过是各自在各自的田地里干活,将前几日赶集听到的政事拿来消遣时间。一个中年妇人头上戴着一块布巾,毫无首饰,朴素得很,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子,上面用一块旧布轻轻盖着,老妇眼角弯着笑,温柔地对地里埋头干活的年轻男子喊“旭儿,来吃午餐咯。”年轻男子听闻,放下手中的锄头,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回了妇人一笑,“就来——”
男子喝了一口稀粥,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对他的母亲说“娘,今年孩儿想再考一次。”这句话应该是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多少遍,才能说得如此的自然。妇人笑笑,“那就考。”妇人也回答得十分的自然,正因为心里清楚自个儿孩子的想法,才会心甘情愿地陪他胡闹下去。
在某座城市中,街上人来人往,偶尔还可以看见高大健硕的马拉着华丽的车厢稳健、不紧不慢地走过,高贵的妇人体态丰腴,脸上妆容艳丽,撑伞的手里带着洁白的手套,头顶一项圆边帽子,帽子绣着花边,做工十分的精细。优雅的伯爵风度翩翩,手执黑黑的手杖,头上是一顶高筒帽。胖嘟嘟的小孩咧开嘴呵呵笑,皮毛油光发亮的犬神气地昂首阔步,这里看上去一派繁荣。但是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狭小而长的墙壁之间,无精打采地窝着几个中原模样的人,他们蓬头垢脸、衣衫褴褛,完全无法与前面大街的光景融合。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十指纤瘦而长,目光炯炯有神,浑身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息。
第三章:言家府 有女归
时间追溯到司徒长流出征前。屠献王府的别院。
分房之事言妤诗没有让叶儿回去告状,叶儿问她为何,言妤诗连半个字都没有解释。叶儿想,这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闹得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有损尊严。如此一想,心里豁然开朗,也就没有追问太多了。
一个丫环一边打扫一边抱怨“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呢?当初还是王爷主动应老爷的请求的,现在却这般对待小姐,真是太气人了!”丫环走上前,对正在铺床的女子说“小姐,我们告诉老爷,让老爷为我们做主。”这小丫环絮絮叨叨了半天,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家伙,听得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头昏脑胀。于是言妤诗定定地看着小丫环微微不耐烦地说“聒噪。”小丫环受到训斥,委屈地低着头,双手放在小腹之前,不停地绞着衣带“叶儿只是为小姐你抱不平嘛,叶儿知道错了。”言妤诗不理会她,继续整理东西。
叶儿端好了饭菜上来后退到了一边,刚拿起碗筷的女子动作顿了顿,头也不回,平平淡淡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过来吃”。叶儿愣了半饷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啊,这怎么,可、可以呢?这、这不可以.......”但是女子却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叶儿又不敢不从,只得战战兢兢地走上去,手抖得拿不稳筷子。啪,叶儿用左手狠狠地拍了一掌右手,右手这才听话了。叶儿低着头扒饭,就算吃菜也是只吃放在她眼前的那一盘。女子并没有说什么。
还没有吃几口,言妤诗便兴趣索然地放下碗筷,叶儿见状也赶紧跟着放下,女子站起身,只说了“继续”二字。
在京城的一家茶馆里的一间雅厢。
“唉,平时有人结婚,本公主最喜欢的就是闹洞房了,可是这一次皇兄大婚,一丢丢的欲望都没有。”寻声望去,一个胖墩一般的女子用她五柱子般的手支撑着肥硕的下巴伤感地叹气。说着接过右边女子给她剥的香蕉。这个女孩名字叫云梦泽,是司徒长巽的贴身侍卫。旁边有人打趣地笑了起来,“哎呦喂,不得了了,我们的湘阳公主竟然学会了思考人生。”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长得还算俊俏,此人乃尚书大人钟宇之子钟离,男子用手肘捅着他旁边的另外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右脸颊偏上方长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痣,虽有碍瞻容,倒不也是一个特殊的标志。这个男子闷声不说话,与先前的钟离相比,显得有些木讷。
赤龙十八年。
荒野外一间茶馆。
纳兰云峰叫了一壶茶,眼睛用余光数了一下人数,追杀他的人数!
“可否请我喝碗茶?”一个身形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人在他对面坐下来。剑随手地搁在桌子。那剑是好剑,看得出来材料很好,但不是绝好的剑,那时候御龙剑还不属于他。
“你随意。”纳兰云峰说。
他伸手去倒茶,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直流到他的指尖,仍不动声色地饮茶。纳兰云峰心里沉了一下,看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纳兰云峰握紧了手中的剑,若是你也是来取我的性命的,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喝了一碗茶,“这个江湖已经没有你生存的间隙了,不是吗?血鸦少主。”连亲生父亲都四处派人追杀他,纳兰云峰莫名地笑起来。
“追随我,我给你活下去的机会。”纳兰云峰一直记得,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这个自信又冷酷的男子向他抛出救命的的稻草。
两年后,顾双生叫他效命司徒长缺。一个冷血无情,一个花天酒地,但眼睛里面的东西,太像了。他们都有着让人从心里信服的特质。纳兰云峰曾疑惑,顾双生和司徒长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顾双生绝口不提,司徒长缺也半字未说。
有人盗了千年前名将于研的墓,带出两把名剑——御龙剑和降虎剑。这两把剑随着于研征战天下,威震八方,多少人红着眼睛窥视着它们。其中自然包括顾双生。纳兰云峰听到御龙和降虎在西洲出现的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顾双生站在死人堆中,犹如来自地狱的罗刹。
“皇兄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儿戏呢?就算他再怎么......也不能......”话刚落,有人推开门进来,来者正是屠献王爷。见着了他,湘阳公主赌气地转向另一边。屠献王爷呵呵一笑“巽儿,还在生气呢?”“对,本公主很生气,非常生气,告诉你,本公主不开心!”司徒长巽刷地站起来瞪着屠献王爷,双手叉腰,气粗如牛。钟离扯了扯司徒长巽“哎呀,巽儿,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相信长缺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说,我们这群人之中,除了最聪明英俊的我以外,长缺就是排第二的了。”司徒长巽却没有理会他,继续冲司徒长缺吼“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我的事你也别管!”司徒长巽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后面跟着刚才那个女孩。
钟离哈哈大笑,“这回又给了巽儿狂吃的借口了,‘我很生气,我要化悲愤为力量,我要吃东西安慰我那受伤的心灵。’哈哈,这理由真不错。”随即,钟离来了个急刹车式的闭嘴,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司徒长缺冰冷的眼神。不一会儿,钟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身体倒向纳兰云峰作小鸟依人样,即使纳兰云峰试着推开他,结果未遂。“纳兰公子,明日小女子有一场舞,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前来观看?”阴阳怪调的话虽然是对着纳兰云峰说的,眼角的余光却是关注着司徒长缺。纳兰云峰看向司徒长缺,等他的回答,司徒长缺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留下钟离气急败坏地对着司徒长缺的背影挥舞拳头“真是个没有情操的人类!”转而对纳兰云峰嬉笑道“云峰,好兄弟,我们一起去探讨一下音乐舞蹈如何?嘿嘿,我告诉你,”钟离凑近纳兰云峰的耳边说“我发觉瘦瘦姑娘对本公子有那个意思,嘿嘿?”纳兰云一脸茫然地望着钟离,钟离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就是喜欢啦,你看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聪明过人,而且心地善良,都说自古美女爱英雄,那么美丽大方的瘦瘦姑娘怎么可能不被我的柔情融化成一滩春水,每一次我们去看她跳舞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发现她的目光总是看向我吗?你看,明天瘦瘦姑娘要是没有见到我肯定失望地躲在房间里哭泣。”纳兰云峰定定地看着钟离,等待他把话说完,终于,纳兰云峰朝钟离一字一句地吐露出“自作多情”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简单粗暴。钟离十分受伤地垂下头颅。
夜间,女子蜷缩着身子,虽已是深夜,双眼却是空洞无神,更不用说是否已经睡着了。
在另一个房间,屠献王爷满头大汗,梦中总是她的样子,最后,那双眼睛格外的明显。终于,屠献王爷从梦中惊醒。挥之不去的那双眼睛。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
天,还是亮了,终于亮了。
按照习俗,新婚的女子后三天便可以回门。
“小姐,王爷怎么都没有反应的,难道他忘记了今天要回相府吗?”叶儿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两只手还不停地叠在一起互相搓。言妤诗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书,显然没有注意到叶儿说了什么。叶儿见不但王爷不重视这件事情,小姐的态度更是不闻不问,完全置之度外,唯独自己在那里干着急,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作罢。
尽管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乎,她还是尽自己的本分干事。于是叶儿搜罗了一大堆首饰。言妤诗坐在椅子上随叶儿煞费心思地做造型,戴首饰,随便闭目养神。
一番打扮之后,叶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言妤诗也随即睁开了眼。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细细审视一番,伸出纤纤细手,摘掉了几个质量很重的金首饰。会面的时候,言妤诗没有向屠献王爷行礼,而司徒长缺亦不计较。不过,后面的吴娘看见了却不是滋味。即便是同乘一辆马车,即便是新婚燕尔,马车里的两个人却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突然,司徒长缺向旁边一倚,双腿顺势搁在言妤诗的腿上,任言妤诗怎么推,那双脚仍像千斤重那般纹丝不动。言妤诗依旧不作声,光看着司徒长缺,司徒长缺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别扭地将头别到一边,冷笑着说“这不是你想要的么?”言妤诗将脸移到一边,紧紧地抿着唇。也许那个倔强的侧脸,司徒长缺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无能为力而选择了默默承受,一声不吭,即使咬碎牙齿。
司徒长缺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但是很不安详,眉头一如既往地皱着。
“走慢点。”言妤诗撩开窗帘对外面的叶儿说,她的声音很轻,稍微不留神就会听不到。叶儿不知为何,但还是照做了。吴娘看到后问怎么回事,叶儿把事情说了一遍。“哼!”吴娘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一路无话,倒是顺了各自的意。
马车腻歪摇摆够之后终于在一座豪宅面前停了下来。言妤诗迅速将司徒长缺的脚推开,弯腰出了车厢。
“王妃,王爷尚未下车,王妃怎可......”吴娘早已候在外面,逮着机会便教训言妤诗。吴娘并没有说错,言妤诗不能反驳。手中还保留着撩车帘的动作,她抿嘴看里面的男子,始终没有让身的意思。
呵呵,要不是因为自己的爹是相爷,言妤诗心里想,自己还真没有底气和司徒长缺抬扛。鸡蛋碰石头,有多少鸡蛋够她碰?罢了,言妤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欲让开,岂料司徒长缺突然将她抱起,然后下了车,他的嘴角挂着微笑,流里流气。
“想不到王妃身材与飞羽阁红牌凌凤娇有得一拼。”司徒长缺戏谑地看着言妤诗紧抿的唇线,看她的双眸。言妤诗用厌恶地眼神回馈司徒长缺,一挣,脱离了他。
“言府”二字高挂门上,听说还是当朝皇帝亲自挥毫而成,单是看门口就能看出气势恢宏几个字。门口早已候着若干人等,才见到马车,立马就有人往里面跑着去通报。留下几个接客。其中一个人的衣着显然比旁边的高上一个层次,此人乃相府总管言如风。
言如风热情向前,到底却没有一个人表示接受,遭受冷落,使得他心有愤懑,再看言妤诗,后者无动于衷,更加使得他心生疑惑。言如风仍旧含笑将众人引进,言府高层人士均已聚集客厅。坐在主座上的是一个老当益壮的男人,岁月的风霜没能遮住他当年英俊坚毅的痕迹,想必当年他的那张脸也是迷倒过不少少女的萌动春心吧。言妤诗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父亲,司徒王朝的左相言郜邦。而后,目光转向他旁边的女子。这个女子比言妤诗年龄稍长,一张俏脸精雕细琢,精心打扮过。她旁边站立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想必是她的儿子吧。男孩扑闪着眼睛望着言妤诗,但是似乎又有些畏惧。这两个人是言郜邦的二夫人和他的小儿子言修影。男人的另一边,站立着一个妙龄女子,那种优雅气质不用说话或者做什么动作,言妤诗都能够感受到,于是不得不暗暗地在心里佩服不已,看来这就是京城里多少人为之倾倒的相府大小姐言芷兰。几句客套的话之后,言郜邦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客厅里留下言郜邦和司徒长缺话不投机地聊天,二夫人也带着言修影下去了。
言妤诗刚回到她之前的房间,言芷兰后脚就到了。待叶儿关上门之后,言芷兰才开口“妤诗,你......还好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儿听到言芷兰这么问,一肚子的话仿佛就要喷薄而出,恨不得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统统倒出来。
“没有”言妤诗一脸平静,语气亦是如此。
“妤诗!”言芷兰见着言妤诗如此反应更加着急“你骗得了别人难道还能骗得了你姐姐我吗?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妤诗你听姐说,姐姐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要说出来,姐替你做主。”
“没有受委屈。”言妤诗看着言芷兰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仿佛在和她确认一件事情。
“怎么没有受委屈,王爷---”“住口!”言妤诗喝止住叶儿,拜堂之后的言妤诗仿佛变了一个人,说话都是低了一个调的,她不会说担心你听不到而大声一点,也不会说为了强调她的语气而提高音量,始终都是平平的,不带任何感情。那么,等哪天她说话稍微地比正常情况下大声了哪怕一点点,你都要注意了。叶儿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再说下去肯定不可以,但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自己看着都替小姐感到委屈。不管如何,今天的言妤诗比以往任何一天的言妤诗都要憔悴。看言妤诗的反应,言芷兰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问得到什么,只好作罢。
在言府逗留了半天,各自不对心思,于是草草地吃了一餐就走了。途中路过一栋房子,门匾上写着“飞羽阁”。飞羽阁身处闹市之中,从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喝彩之声。其中,一道声音最为明显,那就是尚书之子钟离。
一片寂静的马车之中,司徒长缺突然叫停下马车,随后起身下车。吴娘赶紧上前,眼睛瞟了一眼平静垂下的车帘“王爷,这可使不得。”司徒长缺并没有继续离开,但是也没有返回马车上。突然,从马车里飞出来一样东西,不偏不倚正中司徒长缺的脊梁。司徒长缺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后回转身,目光似箭。吴娘更是怒由心生,恶狠狠地盯着车帘。叶儿发觉马车停了下来就急急忙忙跑向前,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后惊骇得双目如铜铃。
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妙女子,美丽可人,可眉目间却是不悲不喜,无嗔无怨,犹如木偶。只见女子下了车,不动声色地穿好鞋子,路过司徒长缺的身边的时候,言妤诗并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别把我的忍耐当作你不要脸的资本。”司徒长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通过叶儿之口,她或多或少都是有点耳闻,只是当作没有听到。如今她归宁,司徒长缺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出入这种地方,即使没有所谓的夫妻之情左右,单是为了少些没有必要的流言蜚语,言妤诗还是动了动手。
这句话是言妤诗这段时间里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叶儿总是盼着言妤诗多说几句话,如今真要说了却是让她忧心忡忡,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叶儿诚惶诚恐地看了一眼司徒长缺,向言妤诗离开的方向追去。
司徒长缺一甩袖子,往飞羽阁里面去,很快就有人迎上来,不用吩咐就把司徒长缺领去一间房间。
街上的人对着言妤诗指指点点,说一个人去了飞羽阁,一个人还在街上乱走,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话说新婚才几天,相公就光明正大寻花问柳,做人也真够失败的。叶儿听了又气又急,“住口,竟敢当面议论王妃!”话毕,众人止了口,但仍然止不住他们心里所想。
话说言妤诗离开之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叶儿着实摸不透她要干嘛,几次欲言又止。嘴干渴难耐,小腿真是酸痛得可以。眼看夕阳快要被黑暗吞没,言妤诗终于停了下来,“带路”。言妤诗虽然目无表情,但是看到叶儿由开始的茫然到恍然大悟的偷笑,她心里还是有些许羞羞。
第四章:今有友 初相识
玄机子排日子,选了个几天后的一天为福宁公主司徒长情敬天。法坛设立在雷音寺的广场。当天声势浩大,不仅诸多皇亲贵族出场,外圈的小山头上更是一层一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们指点着,津津乐道。
祭坛已准备妥当,四周燃起熊熊火焰,尔后有人击鼓,稍迟有锣、钟、弦乐器、长笛之声奏成庄严的礼乐,六十四位舞者列成八行。规模不是特别大,仍足够让人感到震撼。礼乐之后,一身穿礼服的中年男子,身后随着一个一身庄严的司徒长情,率领一群人手奉食物与奠酒供奉在台上,随即只留下领头与司徒长情在台上。台下已跪满一片。
玄机子目不斜视,净手,上香。那轻盈的香烟直愣愣地升入空中。
玄机子手举通天杖,念念有词,天空居然迅速变色,仿佛大气往台上聚拢。司徒长情只感到身体轻飘飘地,竟然双腿离地,整个人都漂浮在了半空中。
外围一片沸腾,言妤诗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竟然如此神奇,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什么感应牵引着自己,可就算你拼命地想要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它偏偏不让你明白。司徒长情双眼紧闭,似乎整个人没有了意识。天空将所有的光集中在一处,投注在司徒长情身上。而她沐浴在光辉之中,恍若一名仙子。那光越来越强盛,刺得人们无法直视。玄机子双手颤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司徒长情。通天杖若非他拼命窝着,恐怕早就不受控制了。
到底还是有个极限,玄机子被猛然大盛的光弹出去,通天杖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光慢慢地散去,司徒长情缓缓地降落。此时,她只是一个睡着了的仙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玄机子不敢相信亦无法想通,只不停地重复那几个字。
通天杖折断一事,到底何意,玄机子整理情绪以及衣饰,命人带司徒长情去休息,自己下台禀告。
“恭喜吾皇,贺喜皇后娘娘,福宁公主瑞气强盛,通天杖竟然都承受不住。”
皇后本来皱成一团的脸听玄机子这么一说之后瞬间展开来,笑容和煦。皇上亦哈哈大笑起来。
言妤诗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往司徒长情那多看了两眼。
在城内的烟雨楼中,一扇窗户打开,有丝帛随风扬起,那个有才有情的姑娘瘦瘦倚窗而立,仰头望着那奇异的天空。
皇室嫡长女司徒长情死而复生,久病初愈,为了庆祝感谢上天浩恩,皇后亲自操办一场宴席,宴请众位亲朋好友。地点当然是福宁公主的馥雨阁。
马车刚进了宫就有婢女前来领路,言妤诗走在司徒长缺的后面,对于上次那件事两人决口不提。见惯了相府的豪华壮观,目睹了屠献王府的恢宏,再看看无可比拟的皇宫,叶儿是瞠目结舌,感叹不已。路上见过几个皇亲贵族,经由介绍,或者原本就认识,互相打过招呼就过了。平日不上心的言妤诗今天倒是认认真真起来了。
离宴会开始还有好些时间,言妤诗不喜欢太多人的场合,于是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偌大的一片桃林,早已没有了烂漫的桃花,结了一个个青青的果。桃林长势极好,不愧是皇家园林!忽闻琴声悠扬,言妤诗循声而去,渐渐清晰。
言妤诗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一下一下拨弄着那把桐木琴,动作娴熟,可这些在言妤诗眼里,她更在意那琴声。她在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有如此悲伤的弹奏?言妤诗等那个女子弹完一手首曲子才上前拜会,“我听了你弹的琴。”接着却又不懂要说什么了,杵在那里有点尴尬。女子笑了笑,“多谢。”言妤诗不知此人是谁,亦没兴趣知道,这宫中,这样寂寞的满怀心事的人多了去了。后来女子为言妤诗弹奏了一曲,嘴里轻轻地哼着歌,言妤诗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你……是哪里人?”言妤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些,但是适得其反。言妤诗的眼睛已经红了,紧紧地咬着唇。“小女子邕州之人。”这句话仿佛是压断言妤诗紧绷的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言妤诗听后眼泪如猛兽奔腾而出。
宴会开始前是一番客套寒暄。众来宾轮流着上前和司徒长情、皇后打招呼。男人们自然有他们的圈子。言妤诗躲在角落里,不喜欢太过热络的场合。司徒长情看见了,向言妤诗走过去,众女眷见状跟了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司徒长情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言妤诗看着这群人。
“才几日没见,王妃似乎面色不太好。”赵奎家的小姐赵娜娃道。
“七嫂大喜日子,福宁因病未能参加,今日备了份薄利,祝贺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
“不必。”百年好合不必了。司徒长情微微笑着,似乎一点都不尴尬,让人将礼物拿下去。
今天可谓高朋满座,喜庆的气氛盈盈溢溢,平日里不管如何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都和和气气,对方背地里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言妤诗目睹现状,厌恶之情挥之不去,就像人间的灾难,天要降临在你身上,即使你百般不情不愿,你却必须受着,并且得要受得了。言妤诗即学不来“和厌恶的人说话”,又不能出口不逊批评指责,干脆沉默不语,倒省了一番功夫。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一声声叫唤将言妤诗从头脑放空状态中拉回来,言妤诗看了眼声音发出者。“小姐,真不乖,微笑,要微笑。”正说着,客人立马就要入座了。叶儿还不忘叮嘱一句记得微笑。
中间有舞女长袖纷纷,婀娜多姿的身影夺得一片又一片的喝彩。然而,言妤诗又发起呆来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凭着意识中的召引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冲自己挤眉弄眼。“好可爱的小男孩。”言妤诗心里想着,对了,自己应该向他回以微笑才对,但是,微笑是怎么样子做的?小男孩又拉了他母亲的衣服,朝言妤诗指了指,他的母亲向言妤诗歉意的笑笑。言妤诗心里特别的沮丧,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听闻七王妃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羽墨今天想向七王妃讨教讨教,不知羽墨是否有这个荣幸。”一女子从座位站起来,孙羽墨乃镇远将军之女。语落,满座哗然。座位上的司徒长情皱了一下眉头。
司徒长缺悄悄地碰了碰出神的言妤诗,后者望了一下前者,又重新把头低下。
“怎么,皇嫂不敢么?”司徒长巽讥笑着。就在众人不亦乐乎地揣测言妤诗是否应战的时候,言妤诗不动声色地在起来,先是朝主座上的皇上和皇后施礼,再依次向周边的人施礼,最后走向后方。孙羽墨暗咬银牙,随她去了后方。左相的后面言芷兰握紧的双手始终没有松开,而言修影不开心的情绪早已溢于言表。左相捋了一下胡须,再抿一口美酒,最后目光蜻蜓点水般看司徒长缺。言妤诗的不正常,作为他的父亲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当然,嫁给了司徒长缺后有这样的不正常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孙羽墨抚摸着眼前的琴。“说出狂妄的话要么是过于自信,要么是不自信。”言妤诗估摸着孙羽墨用琴,于是她随手拿了一支萧。不愧是皇家乐器,无不金贵。
两人进去没多久,有琴声和箫声传出来,听众屏息倾听,慢慢地,脸上有了变化。
司徒长缺手中的酒杯顿了一下,言芷兰全神贯注意欲分辨那个是自个妹妹演奏的,司徒长情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和起了调子,众人又开始议论猜测。
曲毕,掌声如期而至,热烈之至,司徒长巽也不得不拍了两下。
两人从配殿里走出来,司徒长缺望着言妤诗,而皇太后望着司徒长缺。这两人的都是生活在风口浪尖的人物,她们的性子或多或少有点耳闻,但是今日之声,一个对得上号了,另一个却完全不同,联系这几日的情报,司徒长缺算是知道了哪个声音该是谁的了。司徒长巽发现司徒长缺看言妤诗的眼神不禁怒由心生,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好看。
“长情,今个儿你来说说。”皇上含笑对司徒长情说。司徒长情走出来,向皇上、皇后、皇太后行礼后缓缓道“这琴声与箫声之间就是争与不争的关系,琴声相对来说比较强势,几次主动出击,但是箫声却不理会,始终坚守本心。其实,孩儿倒是琢磨不透这吹箫者的心思,总觉得她将每个人置之度外,那种一个人的孤独令人心疼。”但是众所周知,有才女之称的言妤诗今日的表现似乎并不是很好。言妤诗心想,诸多乐器她只不过学几天了萧,而且是自学类型,也就是说她也就只会那么一两首曲子而已。什么出击不出击,她完全没听懂。
“心疼?”皇上重复了一遍司徒长情的后,在座的人多数笑了起来,有几个在思考她的意思。司徒长情的笑容慢慢凝固。
“京城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还是王妃瞧不起羽墨,不屑于和羽墨比?”孙羽墨朝言妤诗不情愿地施礼。
“小女年幼不懂事,还望七王妃莫见怪。”将军夫人歉意向前,其恳切的面容让人生不起气。
“孙小姐和小妹是同年的吧?”言芷兰用询问的语气问将军夫人,后者脸上十分尴尬。“芷兰,不得无礼。”相爷呵斥言芷兰。言芷兰向将军夫人施礼“今日见孙小姐和妤诗站在一起,让芷兰想起家母当年与夫人一起的事情,如有得罪,还望夫人见谅。”回座前,言芷兰目光微冷看了一眼司徒长缺。
“今日有幸,闻得皇嫂之佳曲,不知皇嫂可否再演奏一曲?”司徒长情望着言妤诗,眼里全是期待。众人不解,司徒长情什么时候和言妤诗关系如此之好了?会主动袒护言妤诗。“七王妃果然魅力摄人,瞧长情这孩子被迷得如此迫不及待,也不怕累着了七王妃。”皇后笑嗔道。“皇后说笑了,老臣今日也想借福宁公主的光,再闻七王妃的神曲。”皇上呵呵笑了起来,“盛情难却,七王妃,请吧!”
言妤诗站在正中间,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琴棋书画,妤诗统统不会,事实刚才大家都见识到了。”皇上手中的杯子突然朝言妤诗扔过来,险险地从言妤诗脸旁擦过。厅里死一般寂静,噤若寒蝉。
司徒长情挡在言妤诗前面,就算以前她生病,为了锻炼身体,司徒昊泰特意安排了人教她练武,但是长时间卧病在床让她动作变缓了很多。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是一点都不了解的人,却总感觉认识了很久很久,就好像一个故人一样。她好怕来不及,此时仍止不住地颤抖。“父皇,长情今日定极力保言妤诗,希望父皇看在长情的面子上就此揭过。”
皇后万万没想到司徒长情会为言妤诗求情,而且是这样坚决地求情。“皇上,长情身体刚有点恢复,你就随她吧。”司徒昊泰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能吓尿一个胆小的人。言郜邦和言芷兰,言修影整整齐齐跪在下面,言郜邦不停磕头,喊着“皇上开恩”。言妤诗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触动,自己可以随随便便把这条命交代出去,可是却不能对他们不管不顾,不然太自私了。
“听闻宫中有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怎么不叫她来弹奏几首曲子供大家欣赏欣赏?”皇后一说,琴师抱着她那把桐木琴缓缓走出来,不多会便开始弹奏。众人侧耳倾听,美妙之处有遏云绕梁的境地,司徒昊泰一扫先前的不快,心里想着该如何赏赐。琴声嘎然而止,待众人反应过来,琴师已经手提匕首刺向司徒昊泰。琴师原来是个习武之人,只是掩埋身份,借着琴技进宫接近司徒昊泰,以便行刺。
司徒昊泰虽然多年执笔,但是能从一堆皇子里面脱颖而出,坐上这个位置,想必不会太简单。司徒昊泰防不胜防,左胛中了一刀,随后徒手制服了琴师。随后士兵终于赶了进来,四处看去,唯独几个人,其余皆惶惶。
“大胆!”司徒昊泰大喝一声,有人慌忙叫太医。琴师望着司徒昊泰,神情却是破天荒的轻松,“我与你本无怨无仇,今日这结果,甚好。”说着出乎预料地用那把扎伤司徒昊泰的匕首自我了断。大殿渐渐平静下来,太医亦为司徒昊泰处理好了伤口。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司徒昊泰一张脸拉下来,仿佛一张口就能吞掉一个人。
言妤诗犹不能从刚才琴师临死之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恢复过来。她们之间相识于一首曲子,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阴阳两隔。她对于琴师是个怎样的存在,她还没有了解琴师,以后,关于这个琴师的记忆恐怕也只有一首曲子和临死前的那一眼罢了。
突然有人惊呼,尽管那人后知后觉地将声音压低,但是在这个寂静得能够听见呼吸的大殿里,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兵部尚书李铭顺家的小姐李淑娴用手轻掩着嘴,一脸惊愕,身体还保留着与旁边的孙羽墨交流的姿势。李铭顺回过头去轻斥,李淑娴轻声将原因告诉李铭顺。李铭顺一听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跪在司徒昊泰面前。
“小女遇事毛燥还请皇上恕罪。”
“到底什么事?”司徒昊泰略显不耐,面有愠色。
“听孙小姐说,这位刺客在宴会之前与七王妃在桃林中交谈。臣不敢隐瞒。”
“李大人什么意思,难道说小女和这个刺客说了几句话就是同谋了?”言郜邦刷地站起来,平日里不出风头的左相今天竟然难得地大声训斥他人。
“言大人莫要着急,且听孙小姐说说是怎么回事。”右相司南安抚言郜邦。“司大人,若被陷害的人是你女儿,你急不急?”言郜邦回头把司南呛了回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孙羽墨扑通跪下,一副要哭的表情,“雨墨确实看见言二小姐在桃林与琴师交谈了。”至于为什么知道,不过是因为她看见言妤诗出去了,便跟了上去,本想找个机会说她两句出出这些年一直被她压着的恶气。
“言妤诗,可有此事?”皇后转向言妤诗,后者抬头直视着她,毫无畏惧地说“确有此事。”
“你!”司徒昊泰手重重地一拍龙椅,盛怒之下的司徒昊泰让事外之人犹感惊恐,可事中之人却仿若无事。
“皇上,二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言修影挺直身体,急急地说。
“父皇!”司徒长缺拉着言妤诗站出来,“儿臣斗胆问一句,如果今日父皇遇害,会将皇位传给谁?”
“逆子!”司徒昊泰额头的青筋暴露,指着司徒长缺的手不停地颤抖。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这皇位总不会流落到儿臣身上。”语毕,满座哗然,司徒长缺所言极是,不管是司徒昊泰心里,还是司徒王朝的大臣们心里皆是如此。这众所周知的话真要被说出来也足够让人震撼。“如果说妤诗和这个刺客是同谋,那么她从中又能得到什么?”言妤诗看着司徒长缺,他的侧脸清瘦且坚毅,想必是经受住了岁月的打磨。只是你我之间既然不能情深,又为何造化弄人让你我纠缠不清?言妤诗知道,司徒长缺看自己的眼睛里面掺杂着什么情绪,这情绪绝对是负面的。
“此事有待追查,先将言妤诗打入大牢,待查清楚后再做定夺。”司徒昊泰挥一挥手,原本的兴致早已殆尽,离开馥雨阁了。
“皇上……”言郜邦叫不住司徒昊泰,他为司徒皇朝穷尽一生,却没想到司徒昊泰待他如此薄凉。“小诗!”“二姐!”言芷兰和言修影眼看着言妤诗瞥被带走,言芷兰已经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大牢之中黑暗阴凉,肮脏恶臭,老鼠蟑螂横行霸道。言妤诗并不怕这些,她连死都不怕。旁边那牢房里有人悠闲自在地哼着歌,那人瞧见言妤诗气质不凡,不同凡夫俗子般大喊大叫不由得来了兴趣。事实上,整日在牢房中吃了睡睡了吃,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让他提起兴趣。“诶,姑娘,你这是犯的什么罪?会不会被砍头?”见言妤诗不理他,他自顾自地笑,“那你怕不怕?眨眼之间就身首异处了。你见过砍头吗?我见过,那场面可刺激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言妤诗看都不看他。
“我?”见言妤诗终于说一句话了,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奈何不了我,我是自己要进大牢的,好吃好喝,不用愁,我就住下来不走了。”
闻言,言妤诗往旁边挪了挪,远离老头子。“诶,姑娘你什么意思?”老头子瞧见言妤诗的动作后问,得不到回答,老头子竟然径直走出牢房,来到言妤诗的牢房面前,右手食指中指以及拇指捏住铁锁,咔嚓一声,锁头碎成两半。老头子开了言妤诗的牢门,走进去,再关上。“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气质脱俗,不知能否让我观观?”“滚!”
“唔……”老头子竟然背过身佯装哭泣,直教言妤诗无语。接下来的日子,老头子有事没有就爱过来串门,惹言妤诗。
孙将军府上。
“娘,娘,听说当年你和言夫人关系不错,那你知道为什么屠献王爷那么恨皇上呢?还有左相。”孙羽墨问孙夫人。
孙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和言夫人确实关系不错,可谓是知己。言夫人是一个很纯洁的人呢!”
唐门,以毒和暗器著名的宗派,朝廷和江湖莫不敢招惹。
“小姐,好热闹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呀,阿彩,你可别玩得太疯了。”相比刚才那个声音,这个温柔极了。
“呦!”那个叫阿彩的女孩突然把一个面具戴到小姐的脸上,“小姐是女娲,阿彩这个是一对翅膀,飞啊——飞啊——啊——”阿彩大叫一声,撞到了谁,脸上的面具也掉了下来。“怎么了?”小姐摘下面具,扶起阿彩,关心地问道。撞到阿彩的那个人怔怔地看着小姐,双目移不开。
“再看,再看我戳瞎你!”阿彩见那个男子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小姐,恶狠狠地说。小姐却是羞红了脸。
“哈,对不起,在下唐突了。”男子风度翩翩,弯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阿彩大度地挥挥手,拉着小姐就要走。
“在下在听雨楼设了宴,不知两位可否赏脸到听雨楼共饮一杯?全当师某的赔礼。”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都说没关系喽!”阿彩薄怒,她们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谁有空理你,但是她的小姐却点了点头。
阿彩听着男子酸不溜秋的话听得耳朵痒,转头却看见旁边坐着一个安静得美男子。他的衣物不及先前这位的华贵,却是难得的合阿彩的胃口——就喜欢这样安静听人讲话的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阿彩问他。
“在下姓言。”那美男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看来是个不擅长和陌生女子打交道的主,不过阿彩没有注意到。
“我叫阿彩,那我叫你阿言好了。”阿彩看着她的小姐说,真不明白有什么好聊的。
“哦。”那美男子的脸又红了几分。
“阿言,你说这人要讲到什么时候才结束?”阿彩挠了一下额头,朝她的小姐方向努嘴。
“不,不知。”
“唉.....”阿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柱子睡着了。美男子偷偷地看了一眼阿彩,立马红着脸正襟危坐。
“阿彩。”小姐来到阿彩的面前,与美男子对视一眼,心漏跳了一拍。
阿彩从睡梦中惊醒,“啊,小姐,我差点吃到鸡腿了!”
“我们回去吧。”小姐说,朝着美男子福了福身子。
“哦,那阿言,再见!”阿彩挥挥手,潇洒地走了。美男子看着她,傻傻地笑了起来。
“郜邦,你傻笑什么?”先前那个男子问。
“回皇上,没什么。”美男子向他跪下来道。
“朕这里有一句诗,你帮朕对出来。”说着司徒昊泰交给言郜邦一张纸。
言郜邦看了看,沉吟片刻便作出了下联,司徒昊泰听了直说妙。次日,司徒昊泰便将这句诗说给小姐听,那小姐听了羞红了脸。
此后几日,司徒昊泰都会拿出诗来叫言郜邦对,或者叫言郜邦出了诗来,自己拿去给小姐对。一来二去,小姐和司徒昊泰熟了起来。
而阿彩因为不能打扰小姐,便一个人兴趣索然地到街上乱逛。偶然间遇到言郜邦,言郜邦鼓起勇气说要请阿彩吃东西。阿彩不好意思了,“我,我吃得很多的哦。”
“没关系,请你吃东西我还是请得起的。”言郜邦微微笑着。
终于,阿彩清空了三碗面,摸着滚圆的肚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幸福。”
“阿彩的幸福这么简单吗?”言郜邦道。
“那不然呢?阿言的幸福是什么?”
“和阿彩在一起。”言郜邦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脸滚烫滚烫。阿彩的脸也是红彤彤一片。
这本该是圆满的结局,司徒昊泰以天子的身份迎娶了唐门的千金小姐唐英霞,唐英霞不计较他后宫佳丽三千,一心一意想要和他在一起,而言郜邦娶了她的侍女,恩恩爱爱。
没几年,司徒长缺和言芷兰接连降生。“多好看。”司徒昊泰逗着司徒长缺的脸蛋,慈祥地说。
“就用我们第一次作的诗给他命名吧。”唐英霞扬起幸福的脸说。司徒昊泰思索着,那诗到底是什么?“叫长缺呀。”唐英霞见司徒昊泰忘记了,不免有些失望。
有过了几年,司徒长巽也降生了,不知是司徒昊泰太忙还是怎么了,他再没有和她对过诗。司徒长巽降生后九个月,阿彩也生了第二胎,那时唐英霞带着两个孩子去看她。
“叫什么名字,起了吗?”
“妤诗,言妤诗,好像是阿言作的一首诗得来的。”阿彩甜蜜地说。
“诗?妤诗?”唐英霞后退几步,从此一整天魂不守舍。
回宫之后,唐英霞对着司徒昊泰讲当年他们对过的诗,但是司徒昊泰始终避而不谈。“好端端的讲这些干什么?朕太忙了,把这些忘得差不多了。”
“你是忘得差不多了,还是说这些诗从来不是你作的?”唐英霞质问,把孩子都吓哭了。
司徒昊泰默默地抱起司徒长巽,哄着她。
唐英霞不明白,她爱的到底是司徒昊泰这个人,还是那些诗。
不久,全朝有名的孙琏将军娶了个貌美并且善良的女子,阿彩进宫不方便,却和孙夫人一拍即合,犹如知己。
此后几年,唐英霞的状态一直不佳,尽管她始终笑着面对她的两个孩子。迷糊中,司徒昊泰听到她喊着言郜邦的名字,于是故意冷落她。再后来,唐英霞不堪折磨,上吊自尽。唐英霞死了,司徒昊泰却不准把她葬在祖坟。消息不知从何处开始传播开来,宫里的人都骂司徒长缺和司徒长巽野种。就算别的兄弟姐妹欺负他们兄妹两,司徒昊泰也是视而不见,更助长了他们的威风。
临死前,唐英霞写了一封信给阿彩,但是阿彩不识字,言郜邦替她读的。言郜邦的脸色慢慢地暗下来。“都怪我,我明明知道写诗的人是你,我却没有告诉她。”阿彩哭着说。
“阿彩,这不怪你,怪我。是我帮皇上写诗,才会导致今天这种局面。”言郜邦抱着阿彩。
阿彩听不进去,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一病不起,身体越来越差。“阿彩,我爱你,请你不要离开我。”言郜邦哭着说。都是因为她心思太单纯了,所以才会一味地责怪自己。
“阿言,对不起,我也爱你。”
阿彩死后几年,孙夫人给言郜邦介绍了一个戏子,说是阿彩嘱咐她多帮忙留意的。见了那个戏子,眉目间颇有阿彩的神韵,言郜邦才同意纳二房。
三日之后,司徒长缺出现在牢房前,见言妤诗的牢房没有锁头,里面还多了个老头子,莫名火大。打开门之后转身离开,言妤诗知道是她可以走了。老头子见言妤诗走了,又开始假哭,“小诗诗,你记得回来看老头子呦。”司徒长缺嘴角抽了抽,这人有病吧?谁没事整天往牢房跑?还有这称呼,真叫人火大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皇上早知道你与此事无关,却还是要关你几日,其中原因你可知道?”
“知道。”言妤诗道,无非就是藐视龙威,触怒龙颜。
“知道你还……”司徒长缺突然停住,言妤诗防不胜防撞了上去,司徒长缺下意识伸手去扶,发现言妤诗真的很瘦,仿佛只有一把骨头。
言妤诗推开司徒长缺,从他身边走过,司徒长缺加快两步,拽住言妤诗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言妤诗被他拽得有些疼,却一句话都不说,手那里,很真实地感受到了司徒长缺的存在。司徒长缺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在大牢前面,先是领着言妤诗进最近的一家酒楼的厢房里面,原来连洗澡水都准备好了,想来应该是司徒长缺来之前就安排好了。
司徒长缺将饭菜摆好,又坐在那里等了很久仍不见言妤诗出来,心中隐隐不安,冲了进去。只见言妤诗整个人没入水中,她只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司徒长缺一把将她捞起,立马披上一件衣服。言妤诗被他吓到了,下意识扬起手掌招呼了过去。
言妤诗拿起筷子,举起又放下,瞄了一眼司徒长缺,脸颊那里红彤彤的,很明显的一个手掌印。“对不起。”言妤诗小声地说。
“什么?”司徒长缺没有听清楚。“对不起。”言妤诗吐了一口气,稍微提高音量说。
“你这种人还会不好意思?”司徒长缺吐槽归吐槽,心中并没有如何怪她。找来一把扇子,言妤诗望着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把绣花的团扇,又见他盯着自己,那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水。
突然,司徒长缺放下手中的扇子,“我想起还有事情,你自己吃了就回去。”言妤诗拢了拢长发,拿过扇子不紧不慢地扇着。回去的路上听街上的人说那个琴师的尸体被挂在城门示众,言妤诗于是叫马夫拐道去城门。
琴师的尸体在城门已经挂了三日,今日来了人将她放下,用草席卷起,接下来必定是拉去乱葬岗。所有人对她避之不及。言妤诗看着琴师灰白的脸,一阵反胃,躲到一边吐了起来。直至眼泪都出来了。言妤诗突然想起,她还不知道琴师的名字。
第五章:无人知 相思毒
司徒残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言妤诗住着的偏院,只见叶儿在里面替言妤诗精心地照料植物,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着,“你得多亏了我,把你的宝贝照顾得这么好。”
她还没有回来吗?司徒长缺想,怎么院里不见她的人影?
身后传来故意用力跺脚的声音,猛地一回头,言妤诗面无表情,脚步却是抬得老高,以至于每一步踏下去都发出很大的声音。司徒残缺淡定地转身,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声不吭就走了。
“小姐,你回来啦?”看到司徒残缺离开的声音,叶儿喜上眉俏,贼兮兮地瞅着言妤诗,“王爷亲自送你回这里的?”
“我累了。”言妤诗脱掉外衣倒头便睡,晚饭的时候,叶儿准备好饭菜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叫言妤诗。“小姐,起来吃晚饭啦。”“你吃。”床上的那个人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那你不吃吗?”没有回应。“你不吃一点怎么行呢?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依旧没有回应。
第二天,叶儿叫来了一个郎中,郎中为言妤诗把脉之后写了一副药方。送走郎中,叶儿在桌子上放了一碗粥,告知言妤诗后就去抓药。待叶儿回来,桌子上的那碗粥动都没有动过。
厨房中。
“砰”的一声,有瓷器摔碎的声音。
“谁准许你在厨房里熬药了!你想要每一样食物都染上药的味道吗?你到底是何居心?”司徒长巽怒气冲冲地指着叶儿,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抖动。叶儿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脸上挂着明显的手印,眼里泪水直打转。
司徒长巽离开厨房后,云梦泽看了一眼叶儿跟上了司徒长巽。“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对于她,怎么做都不会过分!”司徒长巽咬牙切齿地说,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云梦泽不再说话。
最后叶儿还是另外找了地方给言妤诗熬药,将药端去,但是刚下肚的药立马又吐了出来,叶儿十分忧虑,整夜守在言妤诗的床前。半夜朦胧中,言妤诗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叶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甚至没有力气为她盖一件外衣。
起初,言妤诗还只是将药水呕吐出来,后来就是咳血。叶儿用手帕接着她吐出来的血,鲜红的血带有泡沫,双手不停地颤抖,双腿软软的使不上劲,险些在门槛那里摔倒。不多时,叶儿请来了郎中。郎中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连药方都没有开。“大夫,请你救救我家小姐,小姐还这么年轻......”大夫叹了一口气“叶儿姑娘,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也无能为力。告辞。”
“心病?心药?”叶儿喃喃自语,突然奔了出去。
“吴娘,求你让我见见王爷,求求你了!”叶儿跪在吴娘跟前,哭着请求。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凭你一个小小的丫环也想见王爷。”吴娘不屑地瞥了一眼叶儿,丝毫不为所动。
“叶儿自知身份卑微,但是叶儿请求王爷去看看小姐,小姐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喝的药也都吐了出来,今天早上,今天早上,她还......咳血了,连大夫都说没有办法。”叶儿早已泣不成声,双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王爷出去还没有回来。”吴娘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叶儿慢慢地站起来,麻木的双腿让她走得跌跌撞撞,心里却是无尽的失望。
“小姐,”叶儿在言妤诗的床头蹲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小姐这段时间给叶儿的温暖就像家人一样,即使你两天不和叶儿说话,你给叶儿的关怀却从来没有减少,你让叶儿与你同一桌吃饭,你让叶儿早点去休息,每次有什么好东西你总是分给叶儿。于是叶儿在心里把你当成姐姐,总是和你唠唠叨叨,你老说我啰嗦,可是我说的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都做了。是叶儿太笨了,就连小姐生病了都没有办法将你照顾好。叶儿好没用......”叶儿断断续续地哭着,直到敲门声响起。叶儿拭干泪水,顶着红肿的眼去开门。
“吴娘说这是她那里的偏方,如果你信得过就试试,或许有用呢。”一个丫环将手中的药水交于叶儿手中。叶儿迟疑着接过。那丫环又说,“能让叶儿姑娘这么担心,她一定是一个好主子吧!”叶儿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人,那人朝叶儿眨眨眼就离开了。
叶儿不敢迟怠,赶紧将言妤诗扶起来喂她喝药。过了一会,叶儿试着问言妤诗“小姐要不要喝点粥?”床上那人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叶儿兴匆匆地往外跑,中途绊倒了一把椅子也来不及理会。
言妤诗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因为它里面装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那些东西挥之不去,更舍不得丢弃。同时,现在的处境也让她十分的忧伤,什么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但是再想想,虽然自己的事情不能够和叶儿说半字,但是看到叶儿这样尽心尽力地为自己,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动力。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真想走下去,看看她的未来啊。
夜间。有人开门。
“叶儿,我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那个梦想起一次就让人心痛一次,可是我却宁愿在这个梦中永远都不要醒来,于是我继续睡,一直睡,因为我想继续做那个梦。”声音是多么的疲惫虚弱,最后变成了呓语。
司徒长缺推开房门,不久,吴娘拎着食盒进来,“既然不想看见她,不去便是了,又何必......”司徒长缺拿起筷子,又放下,“她现在这个样子,到底都是因为我。”司徒长缺恍然想起一个人的声音“长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明白,你必须学会如何去利用,有时候是利用敌人,而有时候也有可能是利用身边爱的人,你还要学会如何去用谋略去争夺,争夺权利,争夺机会。你要知道,为了达到你的目标,你必须踩着众多人的身体上去。”“或许被利用的是她,你心里会好受些。”司徒长缺仰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小姐喜不喜欢吃这种?诶,买回去再说,万一喜欢呢!这种呢?先买着吧,小姐现在一定特别能吃,饿了这么多天,嘿嘿”叶儿脑海中想着言妤诗大快朵颐的模样,非常有成就感。“饿了这么多天?”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她怎么了?”正在等老板打包的叶儿的手臂突然被人用力地抓住,叶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俊俏的公子哥,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小姐生病了.......”叶儿小心翼翼地说。“什么病,这么严重,几天吃不了东西!”“敢......敢......敢问公子贵姓?”叶儿暗暗地咽了把口水。“快带我去见她!”公子哥不容分说地对叶儿道,转身率先往屠献王府走去。“哎,你等等我,你这人怎么这样!”叶儿夺过老板手中的东西,扔了几个铜板下去,追着赶着朝公子哥,也是屠献王府去。
“我跟你说,待会你看看小姐就快点走人,免得影响小姐休息。”叶儿侧过头叮嘱他。
“叶儿?叶儿!”
轰隆,叶儿仿佛被雷劈那样焉了,脸色煞白,幽怨地看了一眼公子哥,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男子去见一个已婚女子,多少会招人闲言碎语。寻声望去,是那天端药的那个丫环。
“你不记得我啦,我是那端药给你的那个呀。”说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公子哥。“记得记得,”叶儿讪笑着说,又指了指公子哥,“小姐的朋友,听闻小姐病了,所以前来探望。”
“快带路!”公子哥早已不耐烦了。叶儿不敢怠慢。
“她住这里?”公子哥不敢相信地问,叶儿嗯嗯啊啊支支吾吾没有个准话,公子哥不容分说闯了进去。
四目相望,言妤诗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心中才了然,看着公子哥的八字胡滑稽得可爱极了。而在公子哥心中却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瘦成这样呢?”
“生着病怎么都这么不安分,快回床上躺着!”公子哥微嗔言妤诗,就要把言妤诗往床的方向拉。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言妤诗装糊涂说糊涂话。
“莫不是生病把脑袋都变糊涂了吧?”公子哥脸上全是惊讶,似乎对这种能够让人变糊涂的病十分好奇。
“我说你的穿着莫名其妙。”言妤诗很高兴公子哥理解错自己的意思。
“我说你们两个都很莫名其妙!”一旁的叶儿忍无可忍,“一个个在那里打哑谜,都欺负我人笨。”叶儿很是憋屈。
一个丫环在廊里面对着柱子用手指挠柱子,口里念念有词“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哎呀,要不就干脆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行啊,吴娘要是问起来我肯定骗不了她,这么办,怎么办?咳咳,我最近都没有看到过.......”最后小丫环还模拟了回答,殊不知身后有一个人站立了许久。
“云木,你在干什么?”
小丫环听到声音后吓猛一回头,直接吓得腿软。“没、干什么......”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云木,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啊!你这种态度可不行,立马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别,吴娘......”
言妤诗在太师椅躺下,叶儿给公子哥倒了茶。
“小姐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记忆”
“公主,你怎么确定小姐看得出来?万一认不出来呢?”
“没有万一,直觉告诉我一定认得出来。”
“你很无聊。”言妤诗肯定地说。
“彼此彼此。”司徒长情向言妤诗抱拳笑意。
“叶儿,你去拿点点心给公主享用。”言妤诗吩咐,待叶儿走后,言妤诗又说“你是不是见到一个有一点不同的人你就想和他交朋友。”言妤诗嘴角露出嘲讽地笑,但是司徒长情却不介意。
“曾经名噪一时的京城第一才女居然性格突变实在让人好奇?”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不会知道为什么的。
“嗯,这是最初的想法。”言妤诗等司徒长情继续说下去。“后来听了你的箫声,你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感情。”
“或许是故意的呢。”
“为了一次成功的机会,我不怕承受一次失败的机会。”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呵,我太懂得那种感情了”
“那又如何?”
“我心疼这样的人。”
“或许明天你又见到一个这样的人,就不会在意我了,我算什么。”
“不会,我说过我了解这种孤独。”对言妤诗的话,司徒长情依旧不气恼。
“可我不愿意向你吐露。”
“没关系,我愿意只是默默地陪伴你。”
“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呢?”
“不会。”
这时,吴娘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到这里。个个满脸怒容。
吴娘看到这个俊俏的公子哥也是愣了一下。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来。你了半天都你不出一句话。司徒长情凑向吴娘的耳畔说“吴娘,你的烤番薯真好吃。”
司徒长情小时候。
司徒长情自幼长在深宫,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偶尔两三次随父母出去过,这下子她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了。有一次司徒长情偷偷跑了出去,没有任何独立生活经验的她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看着乞丐们为了抢一口吃的甚至大打出手,小小年纪的她惊悚得脸色苍白。有人关心地问候她,说要请她吃东西。这个人八字眉,八字胡,直角三角形小眼睛,满嘴黄牙。正当她又喜又惊的时候,一个虎背熊腰的人一把将男人推开,下一秒将一包东西丢到司徒长情手里,声如洪钟“小丫头片子,别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男人灰溜溜逃跑后,女人也转身就走,司徒长情不作声,一个劲地跟着,无奈,女人只好带她到别的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啊,真好吃。”司徒长情扬起小小的脸蛋,一脸的幸福。
“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娃,倒稀罕起这种低贱的东西。”女人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不过女人此刻的心却不在这里了,她担心着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正遭受着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情。
后来司徒长情在宫中见到了那个女人,甚至她因此嫉妒司徒长缺,那个女人总是第一时间维护着他,不管对手是谁。也许是惦记着美味,司徒长情还是偷偷摸摸地找过吴娘。
吴娘极为自然地转身离开,其余人十分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见到一干人等离开的身影,叶儿无比懊恼自己动作太慢了,说不定自个的小姐已经遭受了何种不幸呢?急冲冲地跑回去。
“这就是你给我拿的点心?”司徒长情不确定地问叶儿,心中估摸着吴娘离开的时间和叶儿回来的时间就明白了一二。叶儿手中的碟子里面,糕点已经一路跑一路撒,所剩无几。
“再去拿些好吃的东西给你家小姐。”司徒长情对叶儿说。“我不想吃,不用拿。”“去拿,她会吃的。”叶儿走后,司徒长情向着言妤诗微微笑着。“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等到你想要的答案。记住,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言妤诗瞪大眼睛看司徒长情,她怎么会如此了解自己的内心呢?
叶儿果真拿了一大堆东西来,言妤诗望着司徒长情,后者向她点点头。
第八章:太子归 谜题现
未央殿上,皇上端坐在龙椅之上。他的前面一个山羊胡跪拜着,施过礼才站起恭敬听命。
“玄卿,圣子的事可有消息?”
“回皇上,微臣已经加大人马去找,但是......还没找到。”
“罢了,圣子又不是什么普通之物,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是朕太心急。但是一旦有了圣子的消息立马禀报朕!”
“是”。
玄机子走后,司徒昊泰又召见了言相。
“微臣叩见陛下。”
“免礼。”
“谢皇上。”
“言卿,前日收到飞鸽传书,说太子即将启程回京,虽说路途漫长,一时半会回不来。但是东宫多年无人居住,朕命你修缮东宫,以迎接太子学成归来。”
言郜邦的脸色微变,稍迟疑了一会方领命下去。
言府总管言如风听说后义愤填膺,“皇上怎能让老爷你干这种差事呢?这不是大材小用吗?像普普通通的二三品大臣,哪一个手里不是握着大权的?”“够了。”言郜邦本来已经够烦心的了,加上言如风在耳边煽风点火,心里火燎般难受。“老爷,当今皇上是对你弃之不顾呐!”言郜邦双目瞪大。“老爷,您满腹才华,年轻的时候大名甚至传到远番。可这十几年来,皇上给你安排过件正经的事没有?只有老爷您对他忠心耿耿。小的是为你抱不平啊!”
“小心祸从口出!”言郜邦看了一眼言如风就离开了。
玄机阁。
“大人,为什么不把月奴交上去?”月奴得知皇上今日问起圣子一事后玄机子没有把月奴交上去很是不解。
“急什么?”玄机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两只眼睛迷成了一条缝。“越是不容易得到的,才会让人更加珍惜,包括深信不疑。先让他等等。”
“大人英明!”
早上醒来,言妤诗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尽管她用手使劲捂住,但是心跳加速的感觉却越发强烈。走到镜子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神情焦急,不知在等待着什么。心里中有一种预感,却始终不知这是为何。
话说被禁足三日的司徒长情本以为终于解放了,但是收到命令,次日要陪同皇后一起去雷音寺上香还愿。司徒长情本来做好的计划看来要临时作出变更了。
上香还愿,甚至是求姻缘,都是皇后全程寸步不离地陪伴,连个放风的机会都没有。
“公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可喜可贺呀。”方丈一脸慈祥地说。
“是呀,以前碍着她的这个大劫,没能替她好好地问过姻缘,现在终于挨过去了这个大劫,这孩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再不抓紧点可就晚了。”
方丈仔细端详起一旁的司徒长情,看得司徒长情毛骨悚然。
“有情人终成眷属。皇后不必为公主担心。”
“好累呀。”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司徒长情再次抱怨。
“今天怎么这么累?”
“兴许是因为病刚好的缘故吧。”
“胡说,前几天怎么不见你喊累了?”
“母后,难道你非得逼得我无话可说才善罢甘休吗?”
“你那点小心思在母妃这里是藏不住的。放你现在出去,不过下午一定要按时回来诵经坐禅!”
“谢母后!”司徒长情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一阵风刮过人就不见了踪影。
司徒长情果然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言妤诗。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言妤诗嚯地站起来。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今天一定会来。”
“我也不知道,反正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司徒长情把言妤诗的话装进了心里,又掏出一本书给言妤诗。“这是我从书馆里拿来的,你这段时间看看,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为你解疑答惑。”
这是一本史书!言妤诗十分不解司徒长情为什么突然给她一本史书来看。
“我还得赶去雷音寺,没有时间了,我们下次再聊。”司徒长情说着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难道这本书能告诉我我今日不安的原因?言妤诗试着打开看看,看清楚内容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一本皇家珍藏的史书,内容十有八九是真实的,而司徒长情为什么要给她看。难道司徒长情知道自己的底细,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言妤诗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她什么都知道,而自己却像一个十足的傻瓜,自导自演着一场供她观看的戏。
史书上说,这个地方以前的历史与言妤诗知道的一模一样,但是至安史之乱时,一支司徒姓氏的部落异军突起,逐渐夺得统治地位。从此,在这司徒姓氏的治理下,百姓重新开始安居乐业。“怎么会,一定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小姐,你在看什么啊,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叶儿拿过言妤诗手里的书,勉强认出了史册二字。“小姐,这么无聊的书你也看得下去,我爹呀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唉,多亏了司徒皇朝啊,不然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又是司徒皇朝!言妤诗心烦意乱,根本找不到头绪。午后,又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入定一般呆了半天。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言妤诗突然萌发出这个念头,好像并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
乒呤嗙啷,言妤诗慵懒地将头扭到声源处。对于司徒长巽隔三差五地来找茬,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靠,什么东西放在这里,挡住本公主的路!这又是什么破玩意,怎么什么垃圾都往府里带!”司徒长巽又痛快地踢了两脚。“看什么看,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我皇兄才不会看得上你这种贱女人呢!贱女人,全家都是贱人!贱人!”
言妤诗嚯地站起来,以身高优势俯视司徒长巽。是可忍,孰不可忍?“有种!咱单挑!”言妤诗冲司徒长巽比了比中指,司徒长巽也不甘示弱,摩拳擦掌。
“小姐,万万不可啊,不要和她打。”叶儿哭着拉住言妤诗,但是言妤诗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开打。“死肥婆。姑奶奶我忍你好久了。”
“死排骨精,本公主也忍你好久了!”
言妤诗蓄满力气的一拳重重地砸在司徒长巽身上,就像落在棉花上面,不痛不痒。司徒长巽肥嘟嘟的胖拳抡在言妤诗的身上,感觉骨头都疼了。言妤诗不甘示弱,手脚并用,忍住剧痛,打死也不停止战斗。叶儿在一旁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开,急得团团转。“云侍卫,你快想想办法啊。不能让她们这样打下去了!会没命的!”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战斗。”云梦泽轻描淡写地只说了这一句,手里拿着剑,始终在一旁观战。
终于,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倒地不起,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十分狼狈。
这时两道不协调的声音同时响起,惊讶地叶儿找不到下巴---只听得见地上两人的肚子一齐唱起了空城计。
言妤诗爬起来,随手拨开凌乱的头发,在桌子上抓起一块点心就吃。
司徒长巽摸着空空的大肚子有些难过。眼前突然出现碟子,抬头望去,言妤诗的手拿着那碟子。司徒长巽傲气地将头扭到一边,“不吃拉倒,叶儿,我饿了,上菜!”叶儿看看司徒长巽和云梦泽还在这里,不放心地去端菜了。言妤诗走进里面去梳头,司徒长巽的眼睛一直注意着言妤诗的行为,见言妤诗不在这里了,一骨碌爬起来,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云梦泽见状汗颜,偷偷地拉扯司徒长巽的衣服,节操哪儿去了?但是后者已经被食物冲昏了头脑。听着外面被噎着的声音,言妤诗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叶儿拿了菜上来,司徒长巽赶紧又坐回地上,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言妤诗悠哉悠哉地从里面出来,眼睛瞥见司徒长巽嘴角的点心碎屑,真是的,偷吃还不记得擦干净嘴巴。言妤诗用手扇了扇菜的香味,拿起筷子,美美地尝试了一口。“这菜真不错。”叶儿忙点头,“当然啦!”
司徒长巽眼巴巴地看着,干咽口水。云梦泽意识到不能让她继续失态下去了,忙拉起司徒长巽要走。司徒长巽一把挣脱云梦泽,抓起旁边的空碗筷就吃。
“嗯?”言妤诗示意云梦泽加入,云梦泽看着剩下的一副碗筷犹豫不决,很明显,言妤诗预备了她们两个一起吃的份。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想不到你这人还是个够义气之人!”司徒长巽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说。
“这叫不打不相识!”叶儿为言妤诗与司徒长巽的关系得到缓和而高兴。
打了一架,言妤诗感觉自己浑身的生命力得到了激活,又开始奋斗了。
京城一家擂茶店里。
听闻司徒长巽与言妤诗之间的种种过节,钟离笑得合不拢嘴。“你说你长那么大只,怎么就斗不过人家细胳膊细腿的呢?比打架、比吃东西......哈哈,你也太行了!”
“笑什么笑,不许你笑!”司徒长巽恼羞成怒,一拳招呼过去,打得钟离摔倒在地。旁边的人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这回换钟离恼羞了,“谁要是敢娶你这个凶婆娘,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放心,本公主此生不嫁。誓与美食为伍到终老。”
“完了,没救了,彻彻底底没救了。”钟离捶足顿胸,一脸悄怆。眼角的余光突然一亮,一把推开司徒长巽,专注地看着店里面,直到某个倩影消失在他视野中。钟离马上变得激情昂扬,无比亢奋。“我找到我未来的娘子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司徒长巽的胖手指猛戳钟离的脑袋,发誓要把他戳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衰样,人家小家碧玉会看得上你这种花花公子?”
“我这衰样怎么了,欸,我这衰样,追求者排起来可绕长安城两大圈呢!别以为你哥长了张人神共愤的脸,全天下的男人就都是衰样了。告诉你,今天我一定把这位姑娘拿下!等着瞧吧!世上没有哪个女的是我钟离拿不下的!”
“那你拿下我试试啊。”一言既出,一直在旁边默默喝茶的云梦泽被狠狠地呛到了。钟离更是夸张,一口荼直接喷了出来,点滴不漏地尽数洒在司徒长巽身上。钟离立马哭丧着脸,拱手求饶,“哎呦喂,我的公主,你这丰腴饱满的身躯要是在早那么几年可算得上是上上等,不,是极品没人呐。可惜我这小身板的无福消受。”司徒长巽把脸拉了下来,侧过身子不去理会钟离,心气不顺,又有些委屈。钟离趁机溜到了厨房。
见到来者,厨房里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慌忙用围巾擦干净手,齐刷刷地喊“钟大少爷好!”钟离对大家的反应很是满意,眼底有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得意。双手放在背后,高昂着头颅,佯装巡视厨房。明月轩老板莫之文得到通报后急急忙忙赶来。问好后,莫之文头微低,腰微弓,双手垂在两侧,双脚并拢,怀着忐忑的心情,随时听后吩咐。
钟离一回头发现司徒长巽和云梦泽还在那里,立马又昂头挺胸,心想,咱不能没了气势。“那个,莫老板呐---”
“是。少爷有何吩咐?”
“你这擂茶做得可真是不错,是京城里的老字号了吧?”
“少爷你过奖了,小的只是尽心尽力做好本分而已。”
“没有过奖。”钟离拍拍莫之文的肩膀,大笑起来。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钟离想着不如速战速决。“呵呵呵呵,莫老板不但擂茶做得好,连女儿也生得好哟。”说着往莫之文的女儿莫楚身上抛了个眼色。
司徒长巽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欲撑起她那肥硕且笨拙的身躯。云梦泽并没有拦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将是他今年来的第十七次失败。”云梦泽是习武之人,眼力非常人能比,莫之文的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他的闺女莫楚因为害怕而躲在他身后,两只手死死地拽着她爹的衣服。
闻言,司徒长巽恢复了先前的淡定,重新坐了下来,“哈哈,毕竟年少不懂事嘛,不爱有钱有势的富家公子哥,偏有意与一股穷酸气市井凡夫俗子。”司徒长巽轻轻地摇摇头,嘴角挂起一抹嘲讽地弧度,更甚于自嘲的成分。以她的身份,一大把优秀的男子等着做她的驸马爷,可她......偏偏将心落在了一无是处,活脱脱的官二代大少爷身上。
云梦泽静静地看着司徒长巽,正如司徒长巽静静地看着钟离。
“钟大少爷,小女愚钝无知,出不了门面。钟大少爷可不一样,长得一表人才......”莫之文欲夸下去,却无语地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溢美之词。“咳,只是小女前两天已定下一门亲事,是个无名小辈,倒对得起门当户对一词。能得到钟大少爷垂青,实乃莫家祖上积德,只是可惜了......”
莫之文说了一大堆,钟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绕了一大个弯,“没戏”二字简简单单就可以概括了。这做人真是累,有话明说嘛,偏要像一个闷屁一样,虽不响但臭死人。钟离自感无趣,意兴阑珊地走出明月轩。至今为止,他有意的姑娘没有一个是对他有意的。
“为什么我的人生这么失败?”钟离大吼一声,司徒长巽却笑得格外灿烂,买了一大堆好吃的,还让钟离带回去给钟烨小鬼吃。
第十章:虚谷行 五方祭
言妤诗收简单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发现门口有司徒长缺和司徒长情还有一个老头等着,不一会儿,司徒长巽和云梦泽也来了。言妤诗转身就往回走。“阿言!”司徒长情叫住她,昨天她并没有和言妤诗说司徒长缺和司徒长巽也一起去,所以言妤诗才会答应的。
“放心,有我在,没事的。”司徒长情知道言妤诗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才会拒绝与人交流,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着。但是言妤诗不停,执意往回走。
“这可不行呢,皇奶奶已经说了要和这个贱人一起去的。”
言妤诗咬着唇,立在那里。司徒长情刮了司徒长巽一眼,“说话放尊重点!”“你......”
司徒长情走上前,拉起言妤诗的手,“出去走走也好,别把自己给闷坏了。”说着,她拉着言妤诗走到马车上。
一路上,除了司徒长巽吃东西的声音,其余人均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可怕。中午时分没有在附近找到人家,只能在外找点东西吃。谁知言妤诗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小包的米,以及一些纸包裹着的东西。
“又没有锅,你生吃呀!”司徒长巽嘲讽地说。言妤诗不为所动,拿过司徒长巽的剑走了。而司徒长情也不理会她,去树林里拾树枝。司徒长缺看她拿着剑往竹林走去便跟了上去。
言妤诗双手握剑,对着一根竹子狠狠砍去,一下没有断,又砍了第二下。那根竹子才颤颤地倒了下来。司徒长缺二话不说,手一扬,面前的竹子齐刷刷地倒下来,切口尤其平整。言妤诗深深地看了一眼司徒长缺,后者道“够了吗?”言妤诗没有说够,也没有说不够,只是用剑划了一下倒下的竹子,司徒长缺会意,又是一个手起刀落,那些竹子便一节一节地散落在地。
言妤诗抱着竹筒从竹林走出来,司徒长巽也回到了休息的地方。赟叔伯看着几人微妙的关系,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酒。
言妤诗将米倒进竹筒,放了盐以及香菇丁,肉丁,加了水,塞住竹筒口后就开始烤了。
第一个被拿出来,言妤诗用匕首小心地打开,放到一边。司长缺叫司徒长巽先吃。言妤诗眼神暗了一下,他果然是最疼他的妹妹,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得吃。不像她,什么都要靠自己。
午餐的时候,司徒长缺把水壶递向司徒长巽,后者喝了之后,司徒长缺伸出手,递到言妤诗面前。还没等司徒长情伸出手替她接过,司徒长巽就把水壶夺了过去,“不喝呀,那算了,梦泽,给你。”说着把水壶塞到了云梦泽手中,搞得云梦泽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我看呀,王妃莫不是看上了老夫的酒了吧?”赟叔伯说着拿起一个竹筒作成的杯子,倒进了一杯酒。言妤诗缓缓接过,默默地仰头一饮而尽。许是酒太辣了,言妤诗眼睛微红。赟叔伯眯起眼睛看着言妤诗。
赟叔伯的酒太烈,言妤诗一下午都头疼欲裂。司徒长情把言妤诗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头,锋利的眼睛看着司徒长巽以及司徒长缺。
晚上已经入夜了,几人才赶到一个小镇,找了一间客栈歇脚。晚餐的时候,言妤诗喝两杯水就上楼睡觉。司徒长情眼睛盯着司徒长巽一口米饭嚼了半天,放佛要对它们施以酷刑。司徒长缺起身走向后面。这时一群人正要从外面进来,司徒长情看见了立马起身,向赟叔伯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走向柜台。“这家店今晚我们包下了。”说着往掌柜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随后,那群人进来问有没有房。掌柜的看看赟叔伯,为难地说“对不起几位客官,小店已经满人了。”
几人对掌柜的话表示怀疑,转头看,却看到了司徒长情和司徒长巽,甚是惶恐,连忙跪下问候。掌柜的一听自己的店里来了两位公主,慌忙跪下,心里急急想着方才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既然是公主在这里,那么这个客栈被包下、甚至买下都很正常。只是两位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实在让人好奇。那刚才圣水的波动是因为福宁公主在也是情有可原。他们几个碍于身份决不可和公主住同一间店,只得讪讪地离开。司徒长情松了一口气,颓废地坐了下来。司徒长巽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云梦泽把刚才司徒长情看了个清楚,显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司徒长缺回来的时候,几人放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默默地吃着晚餐。不一会儿,一个小二端了东西出来,问“这位客官,粥做好了,是要现在端上去吗?”司徒长情略吃惊地望着司徒长缺,转而怒道“这不是废话吗?”
第二天,司徒长情去找言妤诗的时候,发现昨晚的粥动都没有动过,安安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司徒长情气冲冲地端了进司徒长缺的房间。“谁稀罕吃你就给谁吃。”司徒长缺楞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一出门便与言妤诗遇上了。言妤诗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下楼。
早餐的时候,司徒长情使劲地往言妤诗的碗里夹菜。“昨天你基本没有吃什么,今天一定要吃回来才行!”言妤诗去咬住唇,前段时间她也试着去做一个开朗的人,真的有很努力地做,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到头来她自己都厌倦那样的自己。她多想若是没有人关心自己,那她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不关心任何人,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对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人好?
又是一天中午,司徒长情邀言妤诗到对面的山坡走走。言妤诗静静地站起身,往司徒长情说的那个山坡走去。司徒长情看了赟叔伯一眼后跟着言妤诗走了。此时司徒长缺倚着树干睡觉,云梦泽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陷入了沉思,而司徒长巽正专心地吃。
“好美呀。”司徒长情伸了一个懒腰,陶醉在烟雾缭绕的景色中。言妤诗听到旁边草丛有稀稀疏疏的声响,正凝神听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司徒长情似乎没有发觉。突然,从草丛中冲出一个黑影。“小心!”言妤诗一边说着一边挡在司徒长情的面前。那个黑影一掌劈在言妤诗的胸口,疼得她喘不过气。司徒长情回过神来,愤怒地回击。黑衣人本想着偷袭来着,谁知竟被言妤诗挡住了并暴露了他,见势不妙,赶紧撤退。
司徒长情顾忌言妤诗而没有追下去,“阿言,你怎么样?”言妤诗被震出内伤,一口血溢了出来,司徒长情赶紧背起言妤诗往回走。
“怎么了?”赟叔伯站起身,惊醒了众人。司徒长缺快步上前,执起言妤诗的手腕替她把脉。“把她放下来。”司徒长缺说,然后为言妤诗运功疗伤。
司徒长巽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为言妤诗疗伤,一路抱着她,并且抱她到房间。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哥哥这样对过任何一个女的。“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师父,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司徒长情逮住赟叔伯问。
“情儿,生命不是儿戏。为师要让她知道,作为你的朋友,随时都有可能像今天这样受到重创,甚至是生命的消失。若是她做不到,那你就不必为了她去冒如此大的风险!”
“下次不准你做这样的事情了!”司徒长情气急。去了言妤诗的房间。
“别靠近。”言妤诗冷冰冰地说。
“你怎么了?”司徒长情笑笑。
“为什么要接近我?”言妤诗不相信有人会没有目的地一开始就对一个人好。
“只是遇到了,所以关系才会进一步发展,嘿嘿,难道还会有其他的原因故意接近?”司徒长情别开眼,尴尬地笑着说。
“那个黑衣人一掌打下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说明这个黑衣人肯定是事先喝了酒的。”
言妤诗冷冷地盯着司徒长情,后者缩了缩脖子,“你是不是怀疑谁?”言妤诗还是没有说话,司徒长情无奈只得说出“那个人确实是我的师父。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们绝对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是为了考验我,故意让我看见他要攻击你,如果我不冲过去替你挡下,是不是就说明我是一个胆小怕事没有牺牲精神的人?那现在这结果你们可满意?”当时事出紧急,言妤诗来不及想太多,后来冷静分析理清思路才发现自己有多愤怒。她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普通到犹如一颗尘埃,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徒长情愣住了,她没想到言妤诗竟然推断得出。“你应该已经看过我上次给你的书。你是不是心里有很多疑问?”司徒长情叹了一口气。
“梦泽,那个贱人醒了吗?”大老远听见司徒长巽的声音。司徒长情停止说下去,“先把药喝了吧。”这时云梦泽和司徒长巽出现在门口。对两人都是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司徒长巽是真不爽呐!“呐,贱人,这时我皇兄让人给你做的。”说着,司徒长巽将手里的布向言妤诗扔过去。布打在言妤诗身上散开,两人看见是一条白色的裙子,上面系着流苏。确实是言妤诗的风格。而司徒长巽早已换上了新衣裳,“呐,你也有,已经叫人放去你的房间了。”
司徒长情点点头,转而看着言妤诗,后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过炊烟妩媚的颜色,谁给季节抹上秋色,老家吹糖人,何时再经过,门前一条安静的小河,牵挂一团儿时的萤火,我听老人摇扇把故事说。月光总是凉......”《窗前明月光》河图。歌声戛然而止,言妤诗望向门口。
“我来看一下衣服合不合身。”司徒长缺说,眼神看到言妤诗已经穿上了他让人给她做的衣服,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袭月色散落在她身上,恍若晶莹的仙子,他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惊动了她。
“谢谢。”她说,语气里却不见穿上漂亮衣服的喜悦,生疏得可怕。
“你好好休息。”司徒长缺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怕呆得越久,他就会爱上眼前的这个人。
转山转水终于转到了虚谷。抬眸望去,烟波浩渺,犹如仙境。走近一些,入口是一块大草地,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中间有小动物在活动。再往前走去,山口站着几位着装一致的男子。年纪稍长的那个说“在下长信,收到先生的来信,族长特命我等在此等候。”
“有劳了。”赟叔伯向几人拱手致谢。
随后,那男子让剩下的几人将他们几个的眼睛蒙上。毕竟虚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已经千年。如若因为这几个人的到来而打破了虚谷的宁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手扶着那瘦的不赢一握的手,那年轻男子的脸刷地红了。偷偷地瞄了一眼那手的主人,发现是一个一袭白衣,紧抿双唇的女子。消瘦的下巴铭刻着冰冷的弧度。旁边的人已经聊开了,而这个人始终一言不发,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西哲,平日里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天是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那叫西哲的男子立马慌了,结结巴巴起来,“哈,没有,哪有......”哈哈,几人笑了笑不再说西哲。西哲又偷偷地瞄了一眼言妤诗,脸更红了。突然,手里的手不见了,西哲转头看去,司徒长缺不知何时已经把布条解开,拉着言妤诗的手把言妤诗拉到了一边。言妤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得到允许不敢把布条拿开。宫泽族的几人面面相觑。“怎么了?”察觉异样的赟叔伯停下来问。宫泽族稍长的男子牵强地笑了两下,“没事,走吧。”
言妤诗知道牵自己手的人已经换了一个,但是谁都没说什么,她便由着去了。道路越来越窄,需两人紧紧贴着才能过去。西哲看着前面的两人,红着脸低下了头,稍许的难堪。
司徒长缺能够感受到言妤诗呼出的气体打在他的脖子上,暖暖的,痒痒的。刚才他不知为什么,一时冲动就把布条扯开,拽过她的手。他揽着她纤细的腰,一步一步走过去。
终于,狭小的道路慢慢变宽,司徒长缺慢慢松开了言妤诗腰间的手。道路是穿山而过的,山里有一个水潭,深不见底。“这里栖息着宫泽族的守护兽,据说已经活了千年了。”长信说着,水潭哗啦啦地响起来,从水中冒出一个庞然大物。“小心。”西哲说,猛地将言妤诗和司徒长缺推开。司徒长缺也看见了,这怪物显然是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去的。
“怎么回事?”长信说。那怪物依然向两人冲过去。司徒长缺揽着言妤诗的腰,右手扬起降虎剑,可是,剑尖划过怪物坚硬的身体,仅仅是划出了一串火花。“烛龙!”司徒长情扯开布条,看见庞然大物向言妤诗砸过去,失声叫出来。言妤诗也扯开了布条,司徒长缺的脸近在眼前,不由得呼吸急促了。
那怪物欺身向前,却停止了攻击,“一千年了,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难道这就是你选择的有缘人?”竟然还口吐人!黄色的光乍然一现,凝聚在言妤诗手中,随后烛龙重新回到了水潭深处。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天命难违,烛龙无可奈何。
有缘人?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以然。言妤诗被众人看得头皮发麻,“我不知道。”言妤诗摊开手掌,是一根金属做的很有重量的棍子,这棍子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司徒长缺才想起来自己还抓着言妤诗的手,慌忙之下触电一般松开。
司徒长情拿过那棍子看,却发现自己心堵得慌,赶紧还给言妤诗,“这东西阿言你带着吧。”说也奇怪,拿东西回到言妤诗的手中,言妤诗竟然没有一丝异样。
一群人走了两天,其中一个晚上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面过夜。刚下过一场山雨,凉的很,四个女孩两两依偎着睡着了。司徒长缺与长信对视着,从对方眼底看出了杀意。但最终是忍住了。
终于进到了虚谷内部。那是一座悬崖上的村庄,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样恢弘霸气,就连赟叔伯也是第一次见到。宫泽族的族长带领若干人等等候多时了。
故人相见,赟叔伯与三罡相互抱了一下。“好久不见!”
“几位路途劳顿,鄙人已经安排好酒菜,今日与几位小饮几杯。”
“多谢!”众人随声附和。
长信逮着空闲把刚才的事情和三罡说了。三罡捋了一下胡子,眯起眼睛“哦,想不到烛龙竟然如此乖顺。”“族长!”长信急了,“今日这几人都看了我们的密道,若不除去,恐遭祸害呀!”“有道理。”“请族长下令!”“长信,瑛柠她们修行快结束了,你去接她们回来吧。”“族长!宫泽族千年的安宁不能毁于一旦呐!”但是三罡没有多说什么。
临走前,长信叫来了西哲,“密切注意这几位的动静,若有不妥,杀!”长信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事是族长说的?”西哲第一次接到杀人的任务,不免内心慌乱。“对。”长信说。
夜里,司徒长情和赟叔伯找到了三罡,说明来意。召集全族若干人物。
“月神珏乃我族圣物,祖上为了保护它不受他人以及族内人盗窃,把月神珏放置于宁蒗山的核心,山中设置了种种致命的机关。并且把破机关的图案均分成五份,由我们主支以及四支旁系传承。你想要拿到月神珏就必须征得每一支的同意并把图案收集起来。即便如此,对于从来没有进去过的我们来说,还是危机重重。姑娘,你要慎重!”
“我意已决,烦劳族长去问一问,到底要怎样他们才肯把图案交给我?”
“你怎么不知后退呢?”族长叹了一口气,明明知道这是一件几乎没有希望的事情,还这样从容地说要去做。
“嘿,阿言!”一大早,司徒长情就大声地叫着,眼睛瞄着司徒长缺几人。“我们正是赶巧了,遇上宫泽族三年一届的五方祭,由五支氏族出一道题进行比试,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哦!”说着司徒长情的眼风又飘到了司徒长缺那边,心里暗暗想道“幸亏司徒长巽这个蠢货嚷嚷着要跟来,才把七皇兄这条大鱼也钓来了。”
“没兴趣。”言妤诗走出来,打算到外边看看风景。司徒长情凉了半截,讪笑着追了上去。
没几天,擂台已经搭建好了。这速度也是快的惊人。而长信也接瑛柠等人回来了,“瑛柠,你的比赛安排到了最后,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瑛柠笑着道是,回去时路过言妤诗等人,看见司徒长缺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前面那个白衣女子。笑了笑,瑛柠与众人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若是他们失败了,爹有什么打算吗?”瑛柠问,回来的时候她听长信说了烛龙的事情,所以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
三罡摇摇头,“那很遗憾。”
“瑛柠会全力以赴的。”
盛大的开幕之后,第一场笔试开始了。
第一场比的是吃东西。司徒长巽听了之后两眼放光,“皇兄,巽儿要去参加!一定要去参加!”云梦泽扶额,刚才还说着谁稀罕去的人立马就改变立场了。
“就凭你?”司徒长情怀疑地看着司徒长巽,“得了吧,别丢人现眼了。”
“你.....睁眼....睁眼什么来的......待会你别崇拜本姑娘!”司徒长巽气呼呼地跑上擂台去,看见一堆美食立刻忘记了刚才司徒长情激她的话。
司徒长情得意地笑着,瞥眼看见司徒长缺正看着自己,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我又没逼她,是她自己要去的。”说着底气不足地缩了缩脖子。
言妤诗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你....你....你不去看比赛吗?”西哲结巴着问言妤诗。后者摇摇头。
“那个......司徒公子是你.....”到底两人的关系是什么?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很亲密的人,有时候却让人感觉他们之间很生疏,比陌生人还生疏。言妤诗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去看遥远的远方。
“哼!”司徒长巽捧着大肚子得意洋洋地挪动身体。“是是是,你厉害,佩服佩服!”司徒长情笑得像朵花。首战告捷!
司徒长缺整场下来没有看见言妤诗,便去找她,谁知竟然看见她和西哲在一起。于是冲上去,用力地拽着她的手腕。“松开!”言妤诗冷冰冰地说。但是司徒长缺不依。
“她叫你放开,你没听到吗?”西哲抓住司徒长缺的手,下一秒却被震开了。司徒长缺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子,让人不敢靠近。
“有病!”言妤诗想着把司徒长缺送她的衣服换了下来,替换的是宫泽族的衣服。他除了对我凶还会什么?言妤诗越想越委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动不动就凶自己。她也是一个女孩,需要人细心呵护,温暖照顾。她也会感到委屈和难过!
第二场比的是武。司徒长情担心司徒长缺不去,于是硬是拖着言妤诗到旁边观战。“呐,厉害不厉害?”司徒长情指着场上的西哲问言妤诗,后者一个字都没有说。司徒长情急了,对着场上的西哲说,“西哲,拿下第一!”西哲愣了一下,司徒长情的目标不是.....为什么她会给自己加油?不过他看到言妤诗竟然也在那里看着他比赛,顿时浑身充满了斗志,要燃烧起来了!
又是接连着胜了四局。“已经打了这么久,待会输了也是情有可原呐。”司徒长情感慨地说。确实,就算你武功再好,也会有体力耗尽的时候。“阿言,你觉得这个西哲怎么样?”知道言妤诗不会发表评论,司徒长情便自顾自地说“你看。长得一表人才,武功杠杠的,最重要的是这人温柔体贴,估计是不少人的梦中情人呐!”说着,司徒长情向不远处的一群迷妹们努了努嘴。言妤诗心知司徒长情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次来虚谷也是有目的的。
司徒长缺也知司徒长情是故意激她,就像昨日激司徒长巽那样。但是,即便如此,司徒长缺也要证明给她看,谁才是武功第一的人!
降虎剑稳稳当当地插在擂台上、西哲的旁边。“明日,我与你决战!”
赟叔伯饮了一口酒,他这个宝贝徒儿光明正大地用激将法确实屡试不爽呀!瑛柠看着司徒长缺,浅浅地笑了。
言妤诗回房子后发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不见了,心中不解,随后却看到瑛柠抱着它送来。“今日看见姑娘的衣服,所以斗胆替姑娘洗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有劳了。”言妤诗说。
瑛柠听了后脸红到了耳根“不......不客气。”说着急急忙忙走出了言妤诗房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言妤诗的声音,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听!都到转角的地方,瑛柠捧起自己的双手,细细地闻着。
“待会你会去看的吧?”西哲深呼吸问言妤诗。
“去呀,怎么不去?”司徒长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拖着言妤诗的手臂。
“那,那就好!”西哲脸红着跑开了。
其实言妤诗打算去其他地方转转的。虚谷要很多她没看过的景象,真的很美丽。
鼓声响起,西哲拿着剑严肃地望着司徒长缺。司徒长缺也是认真起来了。
仅仅一招,西哲看见自己的剑断成了两节,完败!好不甘心!
司徒长缺抬头看向言妤诗所在的方向。
“嘿,”瑛柠叫住言妤诗,“跟我去看看西哲,这家伙可是意志消沉了整天。”说着不由言妤诗做出反应就拉着言妤诗到西哲的房间。西哲吓得赶紧关上门来,靠着门大气都不敢出。此刻,言妤诗一定就在门口。
“谢谢你。”言妤诗说。
“哈哈,谢什么。”西哲打开门,故作镇定,原来自己还是不够优秀。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却又什么都不说。
第三场比的是巫术。
“阿言,你会去看的吧?”司徒长情问,看着她期盼的小眼神,言妤诗点了点头。
“你们且看一看我的,若有不服再上来挑战。”司徒长情自信满满地说,引起了诸多愤懑。“依了她吧。”瑛柠对旁边那位宫泽族的女子说。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不妨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司徒长情的手杖一出,众人大惊失色。能够化出法杖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项了不起的本事了,在宫泽族中也就只有上了年纪的几个能够做得到。“确实有狂傲的资本。”瑛柠想。
司徒长情口里念着咒语,紧接着天突然风起云涌,比上一次玄机子为司徒长情祭天的时候还要急。大风乱作,人们的衣袂猎猎作响。不多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收!”司徒长情突然睁开眼睛,大风戛然而止,天上的乌云也速度散去。“好神奇。”言妤诗心里道。
众人的衣冠头发被吹得凌乱,不知是谁先发现,那棵被他们敬为神树的大树在刚才竟然被折断了。三罡的脸色黑下来,又不得不说恭喜司徒长情的话。赟叔伯察觉了,忙替司徒长情赔礼道歉。司徒长情回到言妤诗身边,用手搭在言妤诗的肩头,言妤诗感受得到司徒长情把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她身上了。“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一场一场地比试,不过看来好像玩过头了。”司徒长情尴尬地吐吐舌头,与苍白的脸不相称。
“想不到这次出行,不仅自己的武功暴露了,长情的巫术也暴露了。”司徒长缺暗暗想,看来不只是他藏得深呐。
司徒长情毫无压力就赢下了。
连输了三场,宫泽家族的人均感到了危机。下一场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了。
本来是宫泽族内的比试,结果演变成宫泽族对他们几个人的比试。自从司徒长巽赢了一场后,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接下来的第四场是机关。
宫泽族与世隔绝千年,机关在其中起的作用尤为重要。赟叔伯站了出来,显然是要参赛。
“你好不要脸,这是年轻人的比试。”瑛柠鄙夷地说。
“第一,这场比试是你们整个宫泽族的“年轻人”人和我们六个人比。”赟叔伯比了比手指。“第二,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上一场比赛,你是做好了上场的准备了吧?”赟叔伯看向三罡。后者脸一阵红一阵白,确有此事。“所以,话要掂量着说。”赟叔伯转头又看瑛柠。
“好,我们两个老头也很久没有较量一番了。”三罡说。
宫泽族的所有人都跑来观看他们族长与赟叔伯的比试,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你别看臭老师父平日里为老不尊的样子,他认真起来才是真正的可怕。”司徒长情说。尽管她经常会和赟叔伯吵架,但是她是打心底佩服她这个师父。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三罡族长也不是吃素的。一场较量历时了一天仍为分出胜负。各自在纸上画出机关的结构,外行的人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内行的人也是头疼半天仍不知所以然。渐渐地,三罡开始焦虑起来,而赟叔伯是喜形于色,原来胜负马上揭晓。
“吼!”三罡突然怒吼一声,把众人吓到了,随后三罡愤愤地离开了,留下赟叔伯神气地饮一口酒。
突然,三罡暴走回来,把赟叔伯和他的图纸抱走。“三罡,你别气呀,今晚睡个好觉!”赟叔伯朝三罡的背影挥手。
“厉害吧?”司徒长情说。眼里那份自豪显而易见。
“明天比阵法。”瑛柠对言妤诗说。
言妤诗一脸懵,比阵法就比,关我什么事?司徒长情也是感到奇怪。不过,他们几人当中派谁迎战比较好呢?实在是一个头疼的问题。赟叔伯听了司徒长情的烦恼却是放心地笑了。“今晚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安稳稳地睡觉吧。”说着一副天机不可泄露地走了。
尽管如此,司徒长情还是愁得睡不着觉。比阵法的话,外人一看应该会认为是谁最合适?师父?可是师父没打过仗呀?那么就是七皇兄?他也没上过战场不是吗?阿言?瑛柠为什么会这样对阿言说话?阿言不像是会阵法的人。肥猪?噫~司徒长情嫌弃地发出一声。云梦泽?她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侍卫罢了。到底是谁呢?啊啊啊!
半夜醒来,司徒长情又把几个人重新刷选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想出来。
第二天,司徒长情从床上弹起来,匆匆地出来。“呦,情儿醒了?”赟叔伯咂一口酒,“昨晚睡得可好?”
“还不是怪你,没事卖什么关子!”说着司徒长情继续跑到言妤诗房间。“阿言,我知道派谁迎战了!”
言妤诗坐在床上,还没有从睡意中缓过神来。抬手指了指司徒长情的眼睛,后者随手一抹,“眼屎.....”司徒长情整张脸都红透了。
“呐呐,你出马的话肯定可以。”司徒长情一边走一边说。
“我不会。”言妤诗严肃地告诉司徒长情。
“没关系的,输了就输了,反正我们已经赢了这么多场了。就让他们赢一场又怎样?”司徒长情继续说。
“情儿,言姑娘都说不会了,就不要强迫人家了。”赟叔伯叹了一口气。
“皇兄,你觉得怎样?派阿言上场?”司徒长情扭头问司徒长缺。
“丢人。”司徒长巽道。两边的比试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对方肯定全力以赴,如果派什么都不懂的言妤诗上场,来一个秒杀,那岂不是脸都丢尽了?“是吧,梦泽?”后者诚实地点头。
“你再说一遍!”司徒长情一脚踩在司徒长巽的凳子上,凶巴巴地对司徒长巽说,但是司徒长巽一点都不怕,司徒长情怎么可能伤害的了她。
言妤诗把司徒长情的脚拿下来,刚要开口,“我去。”司徒长缺说。言妤诗看着司徒长情暗暗欢喜的脸,很是无可奈何。
此次对战的是瑛柠。
值得一提的是,瑛柠刚结束的修行是到南风营参战,跟在孙琏身边学到了不少。即便司徒长缺平日里看过再多的兵书,但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所以瑛柠还是具有相当大的优势。
模拟的战场已经准备好,双方也已到场。瑛柠眼底充满了自信。
排兵布阵,瑛柠都觉得自己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相反,司徒长缺的安排却是问题大出,仿佛犯了十分明显的错误。“你这样?”瑛柠迟疑着要不要说出来。可是,没多久,司徒长缺将手中的兵符放在了瑛柠的眼前,淡淡地说“你输了”。司徒长缺把瑛柠的兵困死在了包围圈内。
“怎么可能?”瑛柠瞪大了眼睛。“你五百名兵怎么可能敌得过我五千重兵?”
三罡将手放在瑛柠的肩头,对她摇了摇头。开始他也不信服,但刚才赟叔伯对他说了司徒长缺的身世,他才不得不认输,司徒长缺的身后可是有整个唐门作支撑的呀!即使没有参加过实战又如何?司徒长缺的惊人才能以及身世背景给他带来的优势能够把这缺陷给弥补了。
但是,三罡却并没有打算把他手里的地图交出来。而是说“接下来的比试让我们拭目以待。”
“不是已经比完了吗?”司徒长情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赟叔伯也开始不平衡了,“三罡,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呵呵,比吃的只不过是道开胃菜,作不得数,主菜往往放在后头。”三罡也是厚着脸皮说下去。虽然出尔反尔非君子也,但为了保护月神珏,他们也只能这样做了。
几人无可奈何,只能从了宫泽族。司徒长巽欲哭无泪。
最后一场比智。
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块像小山一样的石头,问题是如何把这石头运到百米远的地方。时间不限,谁先成功就谁赢。其他人可以帮忙,但是不能触碰到石头。
宫泽家族不出意料选择了机关战术来迎战。
“如果用机关的话,你需要多少时间?”言妤诗问赟叔伯。
“设计不成问题,估计他们也一样。但是制作,你们几个都不是懂机关的人,相反,宫泽族在人力方面就占优势了。”
“你简单做一个能够撬起它的。懂吗?”
赟叔伯点点头,不知言妤诗在想什么。不久,宫泽族的人都聚集在会堂设计并制作机关。赟叔伯晃荡一周,找了几根柱子。
而言妤诗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把锄头和簸箕扔在几人面前。几人傻了眼,即便是身份最低的云梦泽也从来没有动过锄头这种东西。“弄一个斜坡。”
司徒长情哆嗦一下,幸亏不是宫泽族的人用这个方法,不然那么一群人半天弄出一个斜坡,那他们岂不是死的很惨?司徒长情是想着弄出一个斜坡,然后把石头翘起来,石头就咻咻的滚远了。但是她好像高估了这几个人的能力。毕竟好像除了司徒长缺,其余人都像是没有什么力气的人。尽管赟叔伯不用一炷香时间弄完自己的任务加入到其中。
吃过晚饭,宫泽族的人来看他们的战绩。只是弄出了大半的距离,但是剩下的那段距离只会越来越难,因为它要求的深度越来越深了。也就是说,他们要完成,还差一天的时间,那么宫泽族肯定能胜利。正当宫泽族忙活一天休息的时候,言妤诗拿着灯出门去了。“你去哪里?”司徒长情问。
言妤诗望向比赛那边,拿起锄头和簸箕来。“休息一下吧,别累坏了。”
“你不是想要收集完所有图纸吗?”就差最后一张了,难道你甘心吗?况且人一天两天不睡觉都没关系的,你不挑战一下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极限?言妤诗也讨厌一无用处的自己,她也想帮到司徒长情。
“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司徒长巽开始嚷嚷,到头来我得到什么?我不干了!云梦泽示意她说话小声一点。言妤诗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无动于衷走了。司徒长情暗暗地抹了一把泪,拿起工具追上言妤诗。
赟叔伯就在那里没有回去,他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酒,长舒一口气“好舒服!”言妤诗她们没想到的是,司徒长缺已经在那里干活了!见言妤诗过来,司徒长缺放下手中的锄头,把言妤诗拽到一边,然后摁下她的肩头。她太瘦了,身体这样折腾怎么吃得消?言妤诗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对上司徒长缺的,后者别开头,继续干活。休息了一会,言妤诗加入其中的时候,司徒长缺没有阻止。不久,云梦泽也来了。
更没有想得到的是,后半夜司徒长巽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经过一个晚上的努力,成果显而易见。宫泽族的人一大早看见后慌忙加快了他们的步伐。等到宫泽族的人陆陆续续把机关搬到场地,司徒长巽一边哭着一边拼命刨土“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呀,为什么呀?”最后,司徒长巽累瘫在地。
“肥猪!快走开!”经过一个晚上,司徒长情对司徒长巽的看法改变的,虽然还是那样叫她肥猪,但是语气却不同了。云梦泽和言妤诗两人使出最后的力气把司徒长巽拖到一边。而就在宫泽族的人要往石头上安装机关的时候,司徒长缺和赟叔伯两人一起运用内功压下柱子的一端,石头颤抖了一下,沿着轨道越滚越快,仅仅几秒的时间。宫泽族的人看见这一幕简直惊呆了。
这就是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虽然说是险胜,但是谁都不能阻止他们喜悦的心情。司徒长情抱着言妤诗原地转圈,然后两人倒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呐,肥猪,我请你吃大餐吧?”
“一餐?”
“你想要多少餐?”
“三餐!”
“没问题!”
第十一章:宁蒗山 危机重
三罡把图纸交到司徒长情的手中。“拿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老头,你也别太难过了。拿东西放在你们这里也没有用处,还不如让我们拿走了物尽其用。”司徒长情拉过三罡低声说。
“呐,首先说明,得到的东西我是要给阿言的,并且此行生死难料,你们谁不想要去可以不去。”
“你不觉得欠我们一个说法吗?”司徒长缺道。
“哎呦,皇兄真会说笑。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又没有拿着刀子架在你们的脖子上逼着你们吧?”司徒长情道。
话是这样,但是总觉得的自己只是被利用的东西,而不是一个帮忙的朋友。想想都觉得心里不爽快。
“你不去就不去呗!”司徒长情说,“阿言,把烛龙给你的东西给我。”
什么意思?难道不让我跟着去?言妤诗不依。
“听话,我和师傅很快就会回来的。”司徒长情试图安抚言妤诗。但是言妤诗还是不把那铁棍给司徒长情。“情儿。”赟叔伯叹了一口气,“这东西认主,山里那东西也一样。她不去没用。”无奈,司徒长情只得同意言妤诗一起去。
三人随着西哲和瑛柠越走越远,远到看不见背影。“想去就去,巽儿在这里等皇兄回来。”司徒长巽酸酸地说。
“前面就是宁蒗山了。”瑛柠说。几人稍作休息开始往山里去。
赟叔伯确实是所有人中最擅长机关的,但是相比较宫泽家族千年的机关技术还是有一段差距。这差距导致了机关接连的触发。雨脚一般密密麻麻的剑从四面八方射来,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刺成马蜂窝。“阿言小心!”司徒长情大叫一声,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点武功,只有言妤诗。一个黑影刷地移过,速度快得惊人,但是还是迟了。言妤诗在箭头刺进她胛的那一刻,疼得呼吸不过来,闷哼一声。那黑影顺势把她抱过一边,手里的剑和箭雨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看到言妤诗有人照顾了,几人便专心应付射向自己的箭雨。好一会,箭雨终于停了。
那人松开怀中的言妤诗,看见她疼得冷汗直冒。没有任何的防备,那人一把拔掉插在言妤诗身上的箭,言妤诗抓着他的手痛不欲生。那人又摁住她不停流血伤口。
“怎么样?怎么样?”司徒长情和几人急忙赶过来。
司徒长缺也盯着言妤诗看。接下的路是司徒长缺背着言妤诗走的。“我还以为皇兄真这么狠心不来呢。”司徒长情说。
迷糊中,言妤诗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躲在暗处看着他们,大概是幻觉吧,言妤诗这样想着。不多时,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不禁让她惶恐起来。察觉到言妤诗的异样,司徒长缺心沉了一下。
突然眼前跑出来一只动物,定睛一看,模样有点像人,全身却长满猪样的毛。“猾褢!”司徒长情惊恐地叫出来。那叫猾褢的东西在几人面前停了一下就跑了。猾褢可是不详之兽呀!
没多久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机关,只觉得地动山摇,洞内呈瓦解状态。司徒长缺把言妤诗护在怀中,避免被掉下来的东西砸到。场面一片混乱,地面也开始凹陷。
司徒长缺将降虎剑插进地面,但是他们两人连同地面一起掉了下去,黑不见底。“阿言!”司徒长情在上面叫她,赟叔伯拉住她,如果言妤诗真的是圣子,那么自然是死不了。至于司徒长缺就难说了。
司徒长缺是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但是有光从言妤诗身上散发出来,照亮周围的环境,两人下降的速度慢慢降下来,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两人面对面看着,不禁红了脸。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颜色特别的艳丽,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香气。司徒长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同时捂住言妤诗的口鼻,越美丽意味着越毒。那群蝴蝶还是在两人的头上飞转,司徒长缺看着言妤诗脸色开始变了,情急之下脸突然凑上前给她渡气。言妤诗吓了一跳,受惊时不小心呼了一口空气,紧接着司徒长缺吻上了她的唇。“好像没有事情。”言妤诗推开司徒长缺,表示这香气没问题。而司徒长缺也到了极限,不得不呼吸,没多久双眼犯困,浑身疲惫,软软地倒下来。
“皇兄,等等巽儿。等等巽儿。”
“哈哈,巽儿追不上我。哈哈。”花园中两个小孩在相互追逐。
“不要!”小女孩停下来,哇地哭了。
最后是男孩背着小女孩回去的,“巽儿是个爱哭鬼。爱哭鬼是巽儿。”
“累坏了吧?”一个年轻妇女浅浅笑着,伸手替男孩擦去额头的汗。
“长缺是哥哥,要保护好巽儿哦。”
“嗯,长缺一定保护好巽儿这个爱哭鬼的。”小女孩听了朝男孩做了个鬼脸。
“巽儿是妹妹,要守护在哥哥身边哦。”
“嗯呐!”女孩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开始吃。
画面切换后,男孩跑去找她母亲的时候看到他的母亲已经上吊自尽了。“母妃!母妃!”他叫了很久很久,才有人把她放下来。那天夜里电闪雷鸣,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害怕,躲在桌子底下不停地颤抖。而女孩一边流泪一边往嘴巴里塞食物。
言妤诗的手与司徒长缺的手十指紧扣,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头上的蝴蝶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走了。
司徒长缺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湿湿的,却不是自己的泪。抬眸看去,言妤诗红着眼躲开他。好奇怪,刚才竟然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两人不知身处何处,只能不停地走。隐隐中听到有猛兽的声音,司徒长缺紧紧握着手中的降虎剑,另一只手把言妤诗拉到身边。野兽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最后终于从黑暗中露出了真面目。这怪兽很像野猫,但是比野猫大只,长着龙头,异常的凶狠。
怪物冲上前来,司徒长缺只得全力抵挡它猛烈的进攻,尽管如此还是处于下风。或许没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司徒长缺就能全身而退了。司徒长缺被怪物咬住了小腿,于是他欲将降虎剑刺过去,怪物才不得不退后。接着又缠斗了一会,司徒长缺伤了腿,又分心照顾言妤诗,这是怪物对着司徒长缺的手招呼过去,司徒长缺的手立马血肉模糊,剑也掉落在地。
眼看怪物下一攻击马上就来了,情急之下,言妤诗翻身将司徒长缺护住。怪物咬住言妤诗的肩头却停止了,目光涣散,似乎被什么吓到了,落荒而逃。
“你终于来了,乞怜。”一个恢弘的声音从黑暗处响起。
“疼吗?”司徒长缺用好的手摁住言妤诗流血的肩头,刚止血的伤口现在也重新流血。言妤诗咬牙,点了点头。
脚步声嗒嗒地响起,一个老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一挥手,两人身上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并完好如初。
“多谢!”司徒长缺向老人拱手。
“没想到千年了,你终于来了。”老人叹了一口气,仿佛他等一个人等了一千年。
可是乞怜是谁?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答案。
“你不是她,可你又是她。”老人对言妤诗说。“跟我来吧。”老人在前面领路,带两人进入一处较为开阔的洞内。一抹光不知从何处照射进来,打在中间石台上的木盒。“去吧,它原本就是你的。”
言妤诗迟疑一下终于迈开了步子,那木盒已经放置了千年依旧未朽,中间有一个口,其间凹凸不平。言妤诗想起带在身上的铁棍,仔细看过后才发现它其实不是铁做的,它是木,只是比一般的木料重而已。而且,木棍上面的图案好像与木盒上面凹凸的地方吻合。
咔嚓一声,随着言妤诗把木棍插进木盒,木盒应声而开。亮光一现,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散发着冷气呈现在她面前。言妤诗回头看老人、司徒长缺,老人对她点头,她才拿起玉佩。
“现在已经没有我的事了,以后有缘再见吧。”老人说着从两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只蝴蝶,和刚才的那些一样,翩翩地飞舞着。两人对视一眼,跟着蝴蝶走。
不知走了多久,只是感觉一直在往下走,眼前一亮,看到司徒长情几人闷声不吭地坐在地上,安静得可怕。听到脚步声,瑛柠抬起头,眼睛慢慢地放大“啊!啊啊啊啊~”叫着冲上去抱住言妤诗。后者真是受宠如惊。司徒长情等人也看到了言妤诗两人,谁知道明明是一直往下走,结果却回到了他们掉落之前的地上。再看看,那只蝴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几人回到山庄,收拾一下便要离开了。言妤诗感觉背后有什么异样,转过身去看见瑛柠站在门口。言妤诗是一个不善于言辞的人,此时此刻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傻傻地站着。瑛柠走进来,猝不及防地吻上了言妤诗。言妤诗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瑛柠鼓起勇气来,闭着眼睛,一股脑说出,“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言妤诗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双手抱着瑛柠,“谢谢你。”我那么差你还愿意喜欢我。
瑛柠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我会从此把它埋葬在心底,不会使你困扰的。”说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来。言妤诗伸手,替她擦干眼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你回去以后就当作没有认识一个叫瑛柠的人吧!”瑛柠说完冲了出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门口的西哲。
西哲倚着木墙,不知在想什么,呵呵地笑了几下,笑得十分的苦涩,然后没有进去便走了。言妤诗自然是不知他来过。
瑛柠和西哲都没有来送行,只有言妤诗知道为什么。或许他们会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但是不会让自己看到他们。“走吧。”司徒长情说。言妤诗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原来她从来无法做得到冷血无情,面对爱她的人,她也会心动,她也会努力地想要紧紧地握住他们给予的温暖。
也许她以后都不会再来虚谷,但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有两个人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那样爱过她。他们的爱或许很浅,但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来说,足够救命。
几人出了虚谷后,宫泽族的人也开始往回走,因为来时的马已经放生,所以不得不徒步走出去。而在他们离开不久,草丛中窸窸窣窣响了一阵。
“我去解决一下。”长信捂着肚子道。
防不胜防地,一群黑衣人迅速围住司徒长缺等人,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杀气腾腾。
司徒长缺、司徒长情、赟叔伯、云梦泽把不会武功的言妤诗和司徒长巽护在中间。尽管如此,黑衣人趁着他们还未来得及应对突然的袭击而发起猛烈进攻,保护圈被打开一个口。一个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剑,眼看着就要砍下来,到半路却迟疑了,随后竟然是护着言妤诗,替她当了另外一个人的一剑。
言妤诗扶住那个黑衣人,四目相对,她读懂了黑衣人眼中的痛苦。
渐渐的稳住阵脚,由劣势变成了优势,黑衣人见势不妙,无奈之下只得撤退。另外的黑衣人把言妤诗扶住的黑衣人拉走。
接下来一路无事,平安回到了京城。
第三章:言修影 原梦境
“世上哪有鬼?门主你别被她骗了。”独眼张道。
“千三娘,你去一趟曹州。”顾双生沉思片刻后吩咐。
“是。”千三娘向顾双生拱一拱手就立马去准备了。
“门主!”不怪独眼张不相信,这样荒唐的事情连自己都不相信,但是即便这是陷阱,他也要闯一闯!
千三娘快马加鞭也花了一个十天的时间才赶到曹州。在此期间,司徒长缺实现他的诺言,让言妤诗回家几天。言修影躲在门框旁,怯生生地看着言郜邦和言妤诗谈话。“小诗,做事不能太耿直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爹,小诗知道,您放心。”言妤诗抬起头,看着言郜邦回答。言郜邦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过来。”言妤诗看见言修影,向他招手,言修影走进来,扑通躲到言郜邦身后。以前言妤诗和言修影的关系平平淡淡,因此言修影并不亲近这个姐姐。
“小影,二姐带你去玩好吗?”言妤诗蹲下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言修影看着父亲。言郜邦呵呵笑了起来,“去吧,别玩得太疯了就行。”得到准许,言修影跟着言妤诗出了门,两个人手拉着手,场面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言妤诗看见冰糖葫芦,指着它问言修影,“要不要吃?”言修影点了点头,“要吃。”二人无声地啃完冰糖葫芦。言妤诗又发现了糖人,又问言修影,言修影又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两个人又默默地啃糖人。最后来到一家粉店面前,还未待言妤诗开口,言修影便咽了一口口水。后来两个人叫了两碗粉大快朵颐,十分有默契地摸着圆碌碌的肚子走了出来。
“咬死它,上呀!”“上……上!”“黑将军,咬死它!”前面围了一群人,两个人相视,不约而同凑了上去。原来是有人在斗鸡,看得旁人激动非常。其中一个竟然是钟烨的大公子钟离。最后钟离的鸡败了,被啄得四处逃窜。“下次继续啊,记住了。”临走时钟离不忘对赢家说。
言妤诗带言修影逛了一天,最后言修影在听书的茶馆里面睡着了。言妤诗只好背着他回家。从那以后,言修影就特别爱缠着言妤诗,也特别听言妤诗的话。仿佛在他小小的世界里,言妤诗就是他的神,说什么他都会听。而言妤诗也非常喜欢这个像糯米一样好看又可爱的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他留一份。
千三娘到达曹州后找到了叫徐汜这个人,却发现徐汜因为年龄关系
记不得当年的事情了,问他,他亦答不出来。
“你说的这事,我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徐汜的儿子徐乙说,“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东西,五年前曹州发大洪水,家中贵重的东西都没有抢救得什么,那东西估计早没了。”
待千三娘走后,徐乙立马进了房间,从大衣柜的最底下拿出千三娘要找的东西。当年发洪水,他爹徐汜最紧要这东西,徐乙不是没怪过他。现在突然来一个人要一个东西,必定要出事了。十年前的事情他听父亲说起过,并且徐汜对不能为卫谷一报仇洗冤的事情耿耿于怀。徐乙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往北而上。千三娘暗中跟在后面,并且传密信给顾双生。
千三娘还未回到京都,一件大事就震惊了整个城的人——卫谷一旧宅失火了。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没有人想过要去救火。并且很多人为这一场火拍手叫好。
言妤诗站起来,又坐下,没多久又站起来,晃得叶儿头晕。叶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小姐,你就歇会罢!”
“我们去寻宝。”言妤诗道。
“寻宝?寻什么宝?”叶儿一头雾水,不明言妤诗为何突然这么说。
卫谷一曾经显赫一时,家中的贵重物品肯定很多,看他的旧宅就知道了,就算他自己不贪图金银珠宝,但是皇上肯定会赏赐些什么,要是有个什么特殊癖好,爱收集些什么珍稀物品,那可就太好了。当初抄家时,恐怕有些漏网之鱼,言妤诗现在是要去捡漏去。
“去那干嘛?怪恐怖的。再说,小姐你又不缺钱。”叶儿打了个激灵。
言妤诗执意要去,叶儿见没法阻拦,只好跟着去了。偏偏言妤诗又路盲,得叶儿领路,叶儿突然想,就算自己不去言妤诗也要去,那么说不定言妤诗就在半路给丢了,这么一想幸亏了自己任劳任怨陪同着去。
走路走了一个多时辰,言妤诗捋起袖子拿着树杈开始行动,低头有模有样地找寻。叶儿找了半天,直至腰酸背痛也没找到什么,整张脸苦成一团。再看看言妤诗,手里拿了两块普普通通的玉,自己戴肯定惊悚着自己,就是不知道拿去典当值多少钱。
“小姐我们回去吧。”叶儿看了看天色。
言妤诗也抬头看了看天,没有说话,继续找。
眼瞧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风也变凉了,叶儿浑身鸡皮疙瘩。可怜兮兮地说,“小姐,我们回去吧。”
言妤诗摇了摇头。叶儿无奈,紧紧地跟在言妤诗身边。而对于言妤诗,身边有一个人,胆子也稍微大了点。终于言妤诗再一片朦胧中看见了卫谷一。卫谷一坐在一块石头上,它的原身是院子里的摆设。言妤诗发现卫谷一的灵魂比上一次看到他更加稀薄了。“跟我走。”言妤诗对他说。“嗯嗯,好。”叶儿听到这一句话如同得到恩赦。
卫谷一待在熏笼里。
言妤诗又找来了一大堆的志怪书籍,查找培本固元的方法。熬夜看到天蒙蒙亮,窗外鸡已经啼了几次。因为没有休息,言妤诗脑袋仿佛进了水,涨涨的,沉沉的,一阵阵地疼。而那双眼睛肿了起来,眼睑一片乌青。言妤诗使劲地眨了下眼睛,昨天找书找了一上午,中午下午晚上凌晨一直在一页一页地翻看,结果一无所获。
言妤诗把书搬到床上继续看,本来想睡一会再躺着看,结果发现自己虽然特别困,身体极度需要休息,但是她依旧无法入睡。心里盘算着,决定天一亮就去药铺问问看。
闭着眼睛努力深呼吸使自己不去想卫谷一的事情让脑袋有片刻的休息。
叶儿来到言妤诗的房间的时候,言妤诗已经不在了。“奇怪,平时睡到自然醒的人今天怎么不见了。”
言妤诗首先到了一个叫回春堂的药铺问了,有是有药,不过效果不是特别好,而且是要煎药内服的。言妤诗又跑去问其他家,兜兜转转问了好几家皆是如此。后来,言妤诗发现自己竟然绕回了回春堂。“往右转。”言妤诗暗暗道。不认识路就一直往右转,大不了绕地球跑一圈,最后肯定回得到。
“姑娘是想要……哦,老夫这里有一药叫思夷,做成熏香最好。”
“就这个,要了。”
“嘿嘿。”药铺掌柜笑了起来,“不过价格有点小贵。”
言妤诗咬着牙走出了那个叫褚恩济的药铺,手里提着她的血。何止是小贵!言妤诗把前两天寻得的玉佩交了出去,还搭了自己一大叠票票。
回去之后,言妤诗关上门,坐在那里,严肃地问“说,你生前哪里藏了钱?”
卫谷一苦笑。
言修影叫人约了言妤诗在乌尔湖的桥上见面,司徒长情想去屠献王府找言妤诗,碰巧在路上见到了。于是两人找了间茶馆,坐下饮茶。
“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司徒长情看着言妤诗。
“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言妤诗打断她,“不管是怎样,我都回不去了。”
司徒长情叹了一口气,自顾自道,“在唐朝有一个家族,他们擅长巫术,并且世代相传。安史之乱那场战争死伤无数,不久爆发了瘟疫。那个家族施法躲过了灾难。但是他们的小姐听闻城外边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恳求自己的父亲伸出援手,但是他拒绝了。不是他冷酷无情,而是他深感无能为力。但是他的女儿当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城去,想要拼尽全力去帮助他人。后来她不但没有改变任何现状,自己更是染上了瘟疫。她不敢回家,怕传染给其他族人,更怕父母伤心。待她死后,族中所有的花儿一夜之间都凋零了。她的父亲终于意识到他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最后36个族人奔赴在各地,死的死,伤的伤,一个家族就此没落。”
司徒长情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她的父亲与母亲穷尽一生去造一个梦境,便是现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那个家族姓……司……徒……”而司徒长情便是当初那个女孩,她死的时候刚好十八岁,她的父亲无法想象司徒长情十八岁之后的时光,总想给她安排最好的场景,最后未果,于是司徒长情每一世都是十八岁结尾。
“所以,我现在是生活在一个梦中?”言妤诗颤抖着。言妤诗的闯入,乱了司徒长情的命数。
“你并非常人,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吧。”司徒长情看着言妤诗,“你就是父皇在找的圣子!”
言妤诗双手用力地抓成拳头。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爹娘要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一世又一世地忍受轮回之苦,直到我遇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可等,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司徒长情想要等的人是谁呢?在遇到她之前的光阴里她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言妤诗看着司徒长情伸手擦掉泪水,“所以阿言,如果现在你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不如暂且活下去看看。”
收拾好情绪,言妤诗去赴言修影的约。言修影在桥头老远看见言妤诗,扬起手来挥舞,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手收回来藏在后面。“二姐,二姐,你快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言妤诗蹲下来,假装刚才没有看到。
“你先闭上眼睛。”言修影带着笑,神神秘秘地说。旁边的家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言妤诗极其配合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有什么东西被放在自己的头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言修影微笑着看着言妤诗,眼底满是惊艳。
“是什么呀,这么神秘?”言妤诗故意装糊涂。
“是……是……”言修影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该怎么形容它才能最确切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他要把自己的二姐打扮得最漂亮,像仙女一般。情急之下,言修影突然捧着言妤诗的脸,对视着,道“二姐看小影的眼睛里。”从言修影的眼睛里,言妤诗看到了头戴花环的自己,不知是不是因为言修影盈盈的笑意让自己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活力。言妤诗抱住言修影,久久不愿松开。
“二姐。”虽然言妤诗把自己抱得太紧,快喘不过气来,但是正是这样,言修影感受到了这个不喜欢言语的姐姐的爱。
“哇,小影公子好偏心~”司徒长情酸溜溜地调侃道。“啊言也偏心,人家对你那么好,连个手也不让牵。”
“那你抓小影的手,小影抓二姐的手,这样就可以了。”言修影伸出他肉肉的小手,摸上去,都能激发女性心中满满的母性激素。
“你先回去吧,晚上我把小影送回家。”言妤诗对家仆说,家仆得到允许便回府了。
言妤诗发现言修影小手的触感有什么异样,便低头看去。
“你的手怎么了?”言妤诗惊呼,在言修影的手背分明有着两道划痕,尚未结疤。言修影收回手,藏在身后,望着言妤诗,久久不愿开口。但是言妤诗一直看着他,他终于扛不住了,小声地说,“和别人打架不下心被指甲划伤的。”
“为什么打架?”司徒长情问。
言修影看了一眼司徒长情,又转过头看言妤诗,这一次他怎么都不说。昨天他在私塾和钟烨打了一架,因为钟烨说他的二姐是贱人。言修影比钟烨小几岁,那一刻却像一头猛兽,他要狠狠地打骂他姐姐的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姐姐。
“是不是你已经不需要听姐姐的话了?”言妤诗愤然转过身去,“姐姐和你说过什么?不许你打架,别人欺负你你就不要理他们,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姐姐或者父亲,姐姐替你做主。现在你不用听姐姐的话了,你要打架就打,今天和哪位公子打,明天又换一位,多得是。”
言修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扯着言妤诗的裙子,“可是小影不许他们说姐姐的坏话,在小影心里,姐姐是最好的。”
“就算是因为姐姐,你也不要理他们,你打不过,你得先学会保护你自己知不知道?你要是有点什么事情你让姐姐怎么办?”言妤诗听到言修影是为了自己而去和他人打架,一颗心仿佛一颗坚冰被人淋了热水。
司徒长情连忙抱住言修影,“乖,不哭啊,二姐也是担心你,不哭不哭。你二姐最爱小影了。”确实,言妤诗最爱的人便是言修影,所以才害怕他有什么闪失,若是因为自己,那她更不能原谅她自己。
言修影睁开司徒长情的怀抱,执意向言妤诗伸出双手。言妤诗把他抱在怀里,眼睛红红的。
“我带你们去我的秘密基地。”司徒长情回眸一笑,惊艳了时光。
司徒长情的秘密基地是一条河,河很宽但不深不浅,河水刚及膝,再深点也及腰。河的岸边是被冲洗干净的石头,大大小小,其中有一块尤为突出,仿佛一个巨人来到了小人国。野花从石头缝隙中三三两两地开着,不会过分拥挤也不会太过稀疏。彩色蝴蝶翩翩起舞。
今天云厚,阳光不烈。这里聚集了天时地利人和。
言修影早已迫不及待挽起裤腿,一只脚说动就动,插进了水里。言妤诗怕水,水是她的梦魇,每次面对一堆的水就像有人在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因为在那个暴雨连连的夏天,她失足掉进没有盖子的下水道,从此与所爱之人永世分离。她真真切切地记得那感觉,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言修影回过头来像自己伸出手,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让人不忍拒绝。“二姐,没事的,相信小影。”言修影确实是一个小孩,但是正因为是小孩,才会将心里的话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想说什么就表达出来。他知道言妤诗在犹豫,在害怕,他也想成长起来,成为她的依靠。
“嗯!”司徒长情在她旁边,重重地点了点头,给她鼓励。
言妤诗伸出了脚,一步两步三步……
那只手虽小,可让言妤诗感觉到很安全。言妤诗终于勇敢面对自己的心魔。
司徒长情从那块大石头的左侧掏出一堆东西。有锅有大大小小的瓶子,还有一副鱼钩。司徒长情从其中一个瓶子里拿出鱼饵,穿在鱼钩上,然后拎着鱼筌去钓鱼。
言妤诗和言修影在另一处捡螺,言修影每捡得一个就放一个到言妤诗的手帕里,无非是想言妤诗多夸夸他。“二姐,二姐,你看,这个螺上面长满了青苔。”
“没关系的,先把它放进来。”
“二姐,二姐,这个螺好小哦,能吃吗?”
“这么小,那就把它放回水里吧。”
“二姐二姐,你看这两个螺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嗯,没有任何两个螺是一模一样的,就像人一样。”
“哦~二姐二姐,你是独一无二的!”
言修影感知到自己的腿有些什么,弯下腰透过水看进去,又伸手用手指戳了戳,那触感吓了他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姐,二姐~”言妤诗听到赶紧转过身问他,言修影指着自己白莲藕般的小胖脚,还是哭。
言妤诗看了,把言修影抱回岸边。
“怎么了?”司徒长情闻声赶来。
“没事。”言妤诗啪的一声对着言修影的脚上那团东西打过去,那东西经过这一拍,滚到了地上。
“哈哈,蚂蝗而已,小影公子吓成这样。”司徒长情笑得肚子都疼了。
蚂蝗是掉下来了,但是那个吸口一直流血。言妤诗找来猪屎草,味道有点臭。言妤诗放进嘴里嚼,后吐出来,敷在言修影的脚上,用手摁住。“小影乖不乖?”言修影听言妤诗这么一问,立马止住了哭,抽噎着说“乖,小影不哭。”
“嗯。”言妤诗把言修影抱在怀中,言修影久久不愿离开。司徒长情看着这两个人,笑着去继续钓鱼。
一缕烟在这荒野升起,言妤诗在做着石螺汤,而司徒长情清理干净钓得的鱼,言修影呆笨呆笨地添柴。三个人美美地吃了个午餐。下午,司徒长情大展身手,脚尖一点便轻飘飘地跃到了一棵树上,将野果摘了扔下来叫言妤诗和言修影捡。
“果然餐后不宜运动。”司徒长情捂着肚子靠向言妤诗,遭到言妤诗无情地推开。
几人坐在大石头上休息,言妤诗看天,言修影把玩着那些野果,司徒长情看言妤诗。
不久,言修影的眼皮像粘上了胶水一般,睡倒在言妤诗怀里。言妤诗抚摸着言修影熟睡的小脸,“你知道吗?”司徒长情撑着头听她把话说下去。“当有人愿意为了你,去和他人作对,你多多少少都会爱这样的人。”言修影对她来说便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比珍惜自己更珍惜言修影。结果又是言妤诗背着他回家。
二夫人从言妤诗手里接过言修影时,“这孩子天一亮就吵着要找二姐。”
“入夜了,娘把小影抱回房间吧。”
第四章:玲珑碎 落残红
听闻舒州有栎铃花扬名天下,多少人为一睹栎铃千里迢迢而来。而栎铃花期三天,一旦花开便红红火火,开够了又决绝地凋零,从不等待。
于是舒州早已聚集了五湖四海的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而言妤诗亦免不了从众,为了见识传说中的栎铃花随从朝廷的船从京都去往舒州。这艘船上尽是一些达官贵人极其家眷。言郜邦因修葺东宫一事无法分身,而言芷兰无心栎铃花,故而言家去的人有言妤诗以及喜欢粘她的言修影。出发前言家二夫人将自己的儿子交于言妤诗照顾,后欣喜而望着两个人离开。
言妤诗做事分上心与否,有时候一件小事她可以想特别多,有时候一件大事,她却完全没有在意,比如此次。言妤诗一心为花,全然没想过负责的人会将她与司徒长缺安排在同一间房子。每逢有事,那些莺莺燕燕均用心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而言妤诗的低调倒是把存在感降低了许多。
言修影与钟烨的矛盾已由本来的单方面言语攻击晋级到互殴。言修影小脸憋得通红,他紧紧地咬着唇,一言不发。钟烨尽管比言修影大了三四岁,但依然是个做事不分轻重的孩子。在他眼里,评判一个人是好是坏,根据是司徒长缺那几个人的反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钟烨恨没有机会一展飒爽身手。
现在言妤诗苦恼于如何度过夜晚,谁让她和司徒长缺有一个夫妻之名?
言修影忍无可忍,“你才是贱人!我不许你说我二姐!我不许!二姐是最好的人!”言修影年纪小,力气弱,但只要有人说一句言妤诗的坏话,言修影就一定如初生的野兽。两个人相互拉扯,动作越来越激烈。
正思索着,外边传来纷杂的声音,有人大声地呼喊着“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言妤诗心中一惊,言修影现在不在自己的身边,她说过要保护好他的,虽然不知道落水的人是谁,言妤诗还是冲了出去。
言妤诗一出来就看见司徒长缺跳下水救人,在近处的是钟烨,而言修影因为年纪更小,身体更轻,力气更小,被流水冲远了。
言妤诗脸色煞白,望着滚滚的水,心魔就像紧紧地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如果此刻自己因为害怕而怯步了,她会后悔一辈子。正想着,言妤诗整个人已经跳了下去,拼尽全力去接近言修影,事实上她自己都不会游泳。在她才前进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她看见言修影沉了下去。言妤诗那时特别的想要哭泣,只是她明白她有比哭更重要的事情。
言妤诗一头扎进水里,在流水中找寻言修影的身影,因为缺氧,言妤诗的脑袋开始发昏,依稀中有一道力拉扯着自己往上面去。终于,言妤诗狠狠地呼吸到一口空气。“小影,小影。”言妤诗的脑海中只有他,只有救他这个念头。
那个人松开她后立马又钻进水中,最后三人回到岸上已至虚脱。
“小影,小影。”言妤诗不停地呼唤着言修影,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小脸,清理他的嘴巴,曲起膝盖顶住言修影的腹部,欲让他将水吐出来。她非常的害怕,害怕到将嘴唇咬破,浑身都在颤抖。
“阿言,你别这样,阿言。”司徒长情赶来后看见言妤诗几近崩溃,她用力抓住言妤诗的双肩仍然无济于事。大夫紧赶慢赶终于拖着药箱到来,又是把脉,又是查看瞳孔。一系列动作下来后他摇摇头“惊悸而死。”这是言妤诗听过最言简意赅的死亡,简单到用一个心痛就能形容她的心情。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老天都忍心收走他?言妤诗抱着言修影的尸体石化了一般,不哭不闹,很久很久。“阿言,把小影给我好不好?”司徒长情试图从言妤诗手中抱过言修影,言妤诗无动于衷,双手死死地抱着言修影。
钟烨的手被司徒长缺抓得生疼,仿佛要断开,他哭,因为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后悔。如果他成熟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害死言修影?
司徒长流浑身湿透,他看着司徒长缺,眼底深邃。司徒长缺上前,一个刀砍将言妤诗砍晕,然后抱起她。司徒长情使劲拉住他,不让他走,四目相对。“她心里承受的早已超出负荷。”司徒长情说着流下了泪,今日言修影的死无疑是言妤诗致命的打击。
因为言修影的死,一行人中止了行程,各自坐马车回京。
待言妤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在自己的房间内,而言修影已经安葬好了。这几天里,司徒长缺叫人用药将她置于昏迷状态。
“小姐~你去哪?等等我,小姐~”叶儿胡乱用裙子擦擦手追了上次。
言妤诗在言郜邦和二夫人面前跪下,平时注重装扮的二夫人今日不施粉黛,显得格外的沧桑与憔悴,她闭上眼睛,许久才道“起来吧。”二夫人虽然是言郜邦的正室,言妤诗还得叫她一声母亲,但出身低微,又毕竟是续弦,与嫡出的言妤诗还是有着距离。
后来言郜邦把言妤诗和司徒长缺叫到一起。他转过身来,看着言妤诗问,“小诗,你信命吗?”言妤诗不知为何言郜邦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我信。”言郜邦又说,“爹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我们既然无法逃离,那就试着去接受。”言郜邦自从言修影死了之后,仿佛一下子由一个翩翩的大叔变成了一个老头。双鬓花白,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无论如何,小诗你都是爹的好孩子。”言妤诗的变化作为他这个爹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就连言修影生前也会经常说起。
言芷兰拉住言妤诗的手,眼泪盈眶,“小诗,你别太自责了。姐知道你心里难过,哭出去就好了。”言妤诗咬着唇,倔强地不肯示弱。
在言妤诗去了言芷兰那里后,只剩下司徒长缺和言郜邦。言郜邦盯着司徒长缺,沉默得有些过分严肃。“爹。”司徒长缺开口,言郜邦制止他说下去,“屠献王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算我打你,骂你,恨你,小影都不可能活过来了。”是啊,人都死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不管你日后有什么事情,你要做什么,我希望王爷不要让小诗参与其中。你恨着我也好,欠你的,只要你说一声,我生死不顾。”
言妤诗昏睡了几天,又立刻跑回去,基本没有进食,再强的人也会站立不稳。司徒长缺道“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言妤诗摇摇头,现在的她一点东西都不想吃。司徒长缺不容分说,拉着言妤诗走,言妤诗脚步紊乱,一下子跌坐在地。“我说我不想吃,你还想怎样?”言妤诗用尽力气说。“所以你以为你折磨你自己就是在惩罚我?告诉你,我巴不得你这样做!”“你错了,”言妤诗抬起头,“我从来没有把我自己的事与你联系起来。”恨着也好,爱着也罢,最残忍的不过是互不相关,两不相欠,司徒长缺顿时十分的恼火。
“你在逼我!我劝你不要一次次挑战我忍耐的极限。”司徒长缺捏着言妤诗的手,恨不得将她捏碎。
“到底是谁在逼谁,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言妤诗甩开司徒长缺的手,站起来。
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刚到京城,看见言妤诗与司徒长缺对峙就停了下来,“呵呵,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笑笑就过去了。”
“过不去!”两个人异口同声扭头一本正经地冲来人敢。
“得,这不挺有默契的嘛?”来人又笑笑,摇摇头继续走他的路。司徒长缺察觉到了什么,往左上边方向望去,一会又转过来眯起眼看那个人去的方向。
等他终于把注意力放回言妤诗身上时言妤诗已经走远了。司徒长缺低骂一声,追了上去。
言妤诗确实是肚子饿了,摸摸肚子,又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钱,幸好自己没什么胃口那就省了。而且,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去呀!正想着,怀中被塞进什么东西,用油布包着。司徒长缺快一步走在她的面前,不紧不慢,仿佛在给言妤诗领路。
言妤诗打开油布,是两只包子,是自己喜欢的包子。当言妤诗大口地咬下时,脸瞬间黑了——芹菜肉末馅的包子,给她的感觉就是巧克力酱着屎。
今天是赵奎的寿辰,正室夫人在府上搭建了平台,叫了几个梨园弟子唱几场戏。四个小妾个个貌美如花,花枝招展。赵娜娃坐在正室的后面,显然是嫡女。
“父亲。”赵奎的儿子赵屹鸥将一个信封递到赵奎的面前。正兴致勃勃看戏的赵奎对赵屹鸥这一大断有些不悦,拿过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纸。
赵奎嚯地站起来。紧张地看完信里的内容,换下一张。那张纸泛黄,有些历史的痕迹。赵奎狠狠地撕扯撕碎。“那个人呢?现在在哪?”赵奎大声地问,把台上唱戏的人都吓到了。
“父亲,那人是一家酒楼的小二,说是有人请他将这封信送来的。”
赵奎的脸沉下来。没想到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日这人将一张账目送到府上,确确实实是卫谷一的字迹。看这张纸的模样,显然是当年卫谷一留下来的。
戏终。赵奎把管家叫到书房。
“去准备一百两银票。”赵奎吩咐。信上说让赵奎准备一百两的银票,两天后放到城外的那棵许愿树。到时候他拿了钱自然会把账本放到那个位置,否则他会将账本公诸于世。
“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个人?”管家道。
“就看他有没有命花了。”赵奎又吩咐人暗中盯着,管家把钱放到城外那棵许愿树下后,一看到人来拿钱就立马把那个人拿下。
言修影死后,钟宇为了弥补钟烨犯下的过错,让钟烨认言郜邦作干爹。这一消息一放出,政坛一阵哗然,虽然钟宇这么做合情合理。只要钟烨认言郜邦做干爹,那么钟家日后做什么大事,势必关系着言家。
钟烨跪在母亲的面前,哭着说“母亲,烨儿害怕。”
“烨儿,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钟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要代替言公子好好照顾他的爹,好好孝敬言大人。”钟烨始终在哭。
祭祖之后,钟烨敬茶拜了言郜邦和言夫人。钟宇对他说,“烨儿,从此以后,言大人就是你的干爹,你要好好孝敬他,你知道吗?”钟烨郑重地点点头。言郜邦面露微笑,有人呈上一样东西。言郜邦揭开红布,将那块蓝田古玉做的玉佩赠予钟烨。
钟烨的祭拜仪式言妤诗并没有出现。情急之下,叶儿跑去言府找司徒长缺。
“王妃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叶儿怎么叫她她都不理,叶儿没有办法,只好来找王爷?”
司徒长缺眼神一暗,昨天给她的两个包子她扔给了乞丐,回去后又一直关着自己,这样不吃不喝是个人都受不了。
“哐”的一声,司徒长缺一脚踹开门。他急走进去,言妤诗光着脚坐在床前地上,她的头发没有挽起,像黑色的瀑布一般垂落在地。司徒长缺看见她,心中想着就算是把食物硬塞也要塞进她的嘴里。他恨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也折磨着他。但是当他走近她的身边,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她的肩头。言妤诗双手环膝,将脸埋在膝头。
“伤心也罢,难过也好。人死不能复生。”言妤诗不理会他。“你恨着我也好,但是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因为你不好受对我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
言妤诗告诉自己,小影已经死了,她再怎么恨司徒长缺他也活不过来了,可是她无法做得到,她脑海里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她的小影是怎么死的。她对自己发过誓说一定要保护好小影,最后呢?她没有做到。
“言妤诗!”司徒长缺双手抓着她的肩,“你看着我。打我,骂我,恨我,都顺便你!”说着,司徒长缺甩出一把匕首,塞进言妤诗的手里。
言妤诗看着寒光凌厉的刀刃,太刺眼,眼睛酸酸的红了起来。她想起来,她已经没有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勇气,她所挂念的人,都与她生死不见了。她举起匕首,却划向了自己。“你疯了!”司徒长缺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一把夺过匕首,言妤诗又空手抓住刀刃,猩红的鲜血滴落下来,沾满了衣摆。
司徒长缺把她抱住,“算我求你,不要这样,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事情要去做。”是了,卫谷一的案件还没有破。她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司徒长缺把她抱了一下午。言妤诗酸涩的眼里渐渐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面带微笑,依旧温暖。“姐姐。”他轻轻地呼唤着她。言妤诗双唇在颤抖,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她只能伸出手,想要拉住他,不让他离开自己。
“姐姐,就算小影不在身边,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言妤诗轻轻地摇头,她做不到。“答应小影好不好?”小影伸出手,一点一点接近言妤诗那瘦成一把骨头的手,透明的手穿过去,仿佛空气一般。真实地提醒着她,他们是真的阴阳两隔了。
言修影恍若不见,走上前,在言妤诗的脸上轻轻地留下一个吻,“姐姐,等我投胎了。看你还能不能认出小影来。”
言修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言妤诗的视野,言妤诗咬着司徒长缺的肩头,强忍着哭泣。司徒长缺更加抱紧她颤抖的身体。
等她渐渐平复了心情,司徒长缺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叫叶儿端了粥进来。
“吃一点。”司徒长缺勺了一汤匙粥,放到嘴边吹了吹,后放到了言妤诗嘴边。叶儿蹲在床边为言妤诗包扎伤口,伤口极深,叶儿看着硬生生打了个冷战,这样不疼吗?
言妤诗对上司徒长缺的眼眸,轻轻地张开了嘴。
徐乙在客栈的房间里,倒了一碗上好的毛尖茶,又捏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翘起的二郎腿一抖一抖的。这时敲门声响起,料想是刚才叫的菜上了。心情特好的徐乙忍不住哼哼起来,在门才开了一点缝的瞬间,一把长刀对准了自己,虽未至身,他仍然能感受到那寒冷的刀气。“原来是你。”徐乙看到来人有些许惊讶,但是看上去却并不害怕。而刚才被千三娘挟持的小二早就吓得双腿如筛糠,逮着机会就跑下楼去。一路上都是惊魂未定的惨叫。
千三娘把刀刀放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我凭什么信你?”徐乙反唇讥笑。
“就凭我手中的这把刀。”千三娘笑了起来
第二日,言郜邦携着言妤诗和司徒长缺去到司徒长流的府邸。当日,司徒长缺去救钟烨,随后言妤诗也跳下去救言修影,是司徒长流将言妤诗和言修影带回船上。
“多谢救命之恩。”言妤诗向司徒长流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司徒长流笑,言妤诗是何等的无情他是见识到了的,福宁公主宴会那天,先是两个字拒绝了司徒长情的礼物,接着更是拒绝了当今皇上,简直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同时他的心中对这位面瘫女子多了几分赏识,这么有胆魄的人着实不多。
“七王妃那一跳可吓坏了我们。”五王妃宁子然拍拍胸脯,仿佛至今想起来仍心惊肉跳。
言妤诗不是英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赞颂,事实上,她真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每一次提起,心都一阵一阵地抽痛。她想逃离这里。
“子然,邀王妃到后花园走走。”司徒长流对宁子然说,宁子然听了笑着向言妤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珏睿王府的后花园果然是葳蕤生光,言妤诗留恋在其中竟然无法自拔。假山,曲水,湖面,小亭,游廊,藤架。那葱郁的植物绿油油地生机无限。言妤诗想,她一定要凭自己的双手建造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庄园,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
第五章:救三娘 儿女情
在城外的许愿树下。因为正值农忙,又不是什么节日,那棵大伞一般的许愿树树上迎风飘扬着红布条却没有一个人的踪迹。站在许愿树下可以看到坡下有一个中年男子正沿着那条被人踏熟的小路上来。
刚在树下站立,突然树上掉下一个人,管家配合着惊吓着。
“把钱交出来。”那个人用匕首顶着管家的腹部,阴测测的声音说。
“万一,万一,我,我把钱给你了,可你……不给东西我呢……”管家看着徐乙的脸色说话。
徐乙杀管家的心并不强烈,他只是穷怕了,所以他要趁这个机会来个暴富。“等我成功脱身了,你自然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徐乙并不傻,他知道按照赵奎的为人不会轻易给他钱,但既然他要走这条路,心中自然是想过各种可能的情况,并且相应的对策。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管家的声音一下子就显得十分的平静,仿佛一点都不害怕。徐乙心里抖了一下。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别给我耍花样啊,我告诉你,我手里的刀子可不是摆设用的。”徐乙又把刀子往管家的身体接近几分。
“是吗?”管家凶狠地问道,徐乙发现手中的匕首上面多了一道力量,低头看去,管家的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刀背,徐乙尝试着用了一下力,手里的匕首纹丝不动。他开始慌了。他怎么会想得到一个富家大宅院的管家竟然会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你、你、你把钱给我,我就把东西给你。”徐乙额头滴了滴冷汗,他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觉得这钱不会太烫手?”
“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给杀了,明天全城的人都看见那本账本!”他安排了人,说他今天要是没有回去。就到他说的位置拿一样东西,然后在街上传播。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有人会替徐乙做这件事情。
“是吗?”管家捏着徐乙的匕首,稍微一动,匕首竟然从徐汜手中被扯了出来。管家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锃亮锃亮的刀身映出他那双嗜血的眼睛。出其不意的,管家手一挥,徐乙握着左肩痛得断气,而管家手里的那把匕首没有沾上一滴血。
这样一位高手竟然屈居赵奎手中,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赵奎比他还要高,武功高还是拿捏着他的把柄,另一种是这个人居心叵测,忍常人所不能忍,待有朝一日弑主谋权。
躲藏在暗处的人看着这一幕莫不心惊。徐乙终于怕了,后悔了,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他开始觉得之前自己说的什么他回不去了就拿那本帐公诸于世,事实上他连死的觉悟都没有。前段时间,他为了金钱违背了良心。如今为了苟且活着,他放弃了尊严。“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管家用匕首挑起徐乙的下巴,说“东西在哪里?”
“我,我带你去。”徐乙早已痛到不行,血染红了他半边衣襟,他摇摇晃晃地在前面带路。
在徐乙从悬崖边向下指着一棵矮小的树时,一道身影从他们身边掠过,率先跳下了悬崖,管家见此,紧随其后。徐乙身边立马多出了十个黑衣人,呈大半圆把徐乙围住。徐乙咬着牙,甩了好几颗烟雾蛋,才消失在众黑衣人眼中,开始没了命地跑。众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决定守在悬崖边等管家上来。
另一边,管家与那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打在了一起,越打越向下。那个黑衣人的武功似乎比管家稍弱,管家一掌把她震出了内伤。黑衣人不甘示弱,用尽全力地回击,手里死死地拽住那本账本。管家抢不到账本,于是对准黑衣人的左脚一踢,咔嚓一声,黑衣人吃痛,比管家挨了半截。手里的账本被管家握住了另一头。
情急之下,黑衣人用她手里的那本大刀对准管家抓账本的手砍去,管家忙用力往回扯。刀落下的那一刻,账本被一分为二。黑衣人用完好的脚用力一顶悬崖的壁,整个人飞了出去,下面是涛涛的江水,没有落脚点,管家只好作罢。
回到悬崖上面,几个黑衣人等待管家发作,谁知管家夺过其中一个黑衣人手里的剑,残忍地插入了他的腹中,其余的人惊吓到了,刚要做出抵抗的反应,管家手里的剑已经要了他们的命。管家握着手里的账本,阴深深地笑了。随后用那把剑扎伤了自己的手臂。
掉进江水里面的那个黑衣人努力地往岸边游去,由于流水的冲力,竟直线冲了下去。前方就是京都了。黑衣人索性将计就计。
后来黑衣人偷偷进了城,依靠在一面墙,此时她褪去了黑衣,此人正是一直跟踪徐汜的千三娘!
千三娘将手放进嘴里,仰头对着天空吹出哨音。林中有鸟惊起,扑棱棱地飞入空中,啼着同样的音。千三娘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倒了下来。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耳边有人在说着什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司徒长缺的马车路过那些,看到一群人在围着什么叽叽喳喳讨论着,原来是一个妇女晕倒在那里,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帮帮她。
言妤诗没有叫停马车,直接从马车里走出来,马夫忙拉住马。言妤诗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
“你坚持下,我送你去就医。”言妤诗正要拖起千三娘,司徒长缺在她身边停下,“我来。”司徒长缺架着千三娘到马车上,言妤诗抱着她,把她放好。马夫见状驾着马车朝最近的医馆去。
围观的人开始慢慢散去。刚赶来的一个女子拉住其中一个人,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有个女人昏倒在这里,被屠献王爷的马车带走了,应该会去最近的回春堂医治。”
女子闻言往回春堂方向去,“你不去看看吗?”
那人撇了一下头,“要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去。”
“是啊,雨淋湿了衣服可就白洗了。”女子虽然嘴里这么说,却依然往回春堂去。
女子看见回春堂里千三娘昏迷着,司徒长缺和言妤诗正和郎中说话,趁其不意中,女子顺走了千三娘怀中的那半本账本。司徒长缺当视而不见。
言妤诗见千三娘还昏迷着,把她扔在客栈没人照顾所以不放心。再听郎中说千三娘这是内伤加断腿。必定是有什么人想要杀她,她此时这个样子岂不是任人宰割?于是言妤诗执意把千三娘带回了屠献王府。
叶儿不愿意言妤诗招惹这个麻烦,更不愿意把自己的床铺让给千三娘。这样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那不是很晦气?
“去帮我熬药总可以了吧?”言妤诗耐着性子问,叶儿这才不情愿地去了。
“把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带回来,就不怕招惹上什么祸事?倒是你的那个丫鬟更清楚。”司徒长缺嘲笑道。
“要是有一天你晕倒在街头,而没有一个人向你伸出援手,你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而死亡。你怎么看?”言妤诗看着司徒长缺,正色道。
司徒长缺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人,现在言妤诗的一番话把他呛住了。
司徒长缺守在房门外,里面,言妤诗在为千三娘上药。她自己手臂上的伤也还在包扎着,因为刚才的动作渗出了血。
一个时辰过去了,言妤诗为千三娘换好了衣服,上好了药,出来与司徒长缺堵在门口的背影撞在了一起。
“你怎么还没走?”言妤诗不无恼火地说。
“本王要看看你按时不按时吃饭,不然又像上次那样,你的小丫鬟哭着去找本王。”
言妤诗不再理会他,司徒长缺说得在理,而她现在暂时想着,她要活下去,试着另一个活法。“我帮你换药吧。药在哪里?”
言妤诗转身进了房间,拿了药箱出来,在门槛坐下。司徒长缺坐过的地方很多,却是第一次坐门槛。
司徒长缺揭开缠绕在言妤诗手上的纱布,左手手臂上是一道深深的伤痕,溢出鲜红的血。右手五根手指均有伤口,那一握显然力气不小。司徒长缺拿着棉花,沾了药水清理她的伤口。“疼不疼?”司徒长缺问,言妤诗摇摇头。“就会逞强。疼就说出来。”司徒长缺有一丝的不快,本来自己就很虚弱,还要和他们去拜谢司徒长流,这也就算了,还要捡一个麻烦回来照顾,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
言妤诗细细端详司徒长缺的眉毛。“司徒长缺,你为什么对突然对我好?”
“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不想和你之间的事情纠缠不清。”
若是分得清楚,那该多好。言妤诗抽回手,“我自己也可以的。”她不是不想和司徒长缺两清,她是想不管今天以前的事情怎么样,她都不想理了,她都想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而她和司徒长缺,就当从来没有交集过。
司徒长缺走后,立马有几个士兵过来。“禀王妃,王爷派属下过来保护王妃的安全。”言妤诗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几个士兵分散开,隐藏在各处。
千三娘入夜才醒过来,“这是哪里?”
“屠献王府,来把药喝了吧。”言妤诗端起桌面上的药,坐在床边。千三娘执意下床,在言妤诗的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多谢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言妤诗右手往上托千三娘的双手。“大夫说,你的腿,多半是废了。”
千三娘听到言妤诗说,整个人顿了一下,这个她最清楚了。“无妨。”
喝了药之后,千三娘重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真是个好姑娘。”她不知道,在她面前的人是左相言郜邦的二女,屠献王府的王妃。
“喝点粥,你的身体不宜吃硬的东西。”
“多谢。”千三娘又一次拱手。
千三娘喝了一碗粥。“你在这里暂时安全的,但是你执意要走,我也不留。”言妤诗看得出千三娘的神情不安。
“他日若有需要,千三娘定当全力以赴,生死不顾。”
“如此甚好。”言妤诗道。
千三娘离开之后,隐藏在暗处的士兵也跟了去。
“已经有人去了曹州,暂时还没有消息。”
“徐汜是老夫的生死之交,他一定会……唉……”到底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卫谷一想到十年了,徐汜是否还活着?
“你放心,平反这事会有人替你做的,不管他的目的如何。”
“顾双生这人。”卫谷一摇了摇头,他久居京都,一心为朝,真的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既然没有听说过,那么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想必也没有什么。既然如此~卫谷一捋了一下胡子,为自己平反冤案,那么必定重创赵奎。赵奎倒了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顾双生要么和赵奎有仇,要么他是朝廷之人!”卫谷一沉默了许久突然脱口而出。
言妤诗经过卫谷一提点,也想通了。言妤诗看看卫谷一,真不知他还能撑多久。言妤诗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立马从桌子上拿起匕首,把茶杯翻过来,照着自己的手割下去,将血滴进茶杯。
“你在做什么!”卫谷一被言妤诗这一举动吓到了,这个姑娘怎么动不动就动刀呢?
“放血。”言妤诗斩钉截铁地说,证明她没有糊涂。
“放血?”卫谷一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用正常眼光看这个姑娘了。
“让身体里的血再生,进行血液更新,有益身体健康。”言妤诗抽出手绢将伤口摁住,又拿出那包熏香,放进盛有血液的茶杯里。
“你-”卫谷一瞠目结舌,这还是一直向自己哭诉买熏香把她买穷的姑娘吗?
搅拌搅拌搅拌。找不到东西就直接用匕首搅。言妤诗又跑出厨房找了一个火炉,倒了炭,点头火,因为有一块炭还没有过,点火后冒出袅袅青烟。言妤诗往炉子里吹一口气,就吸一口青烟,直呛得咳嗽不止。
“你倒是说你要做什么呀。”卫谷一看着言妤诗蹲在地上,真急了,这姑娘,真熊!
炭红了后,言妤诗把茶杯放在炭面,又用匕首搅拌。茶杯慢慢地升起白烟,言妤诗招呼卫谷一过去。“你快呼吸这烟,不能浪费了!”虽然水蒸气占大部分。
“你都没有说你这是干什么。”卫谷一倒没有想过言妤诗会害他,只是这姑娘真的是太熊了。
“磨叽!”言妤诗嗔言。
卫谷一一脸委屈走过去。
直到茶杯里面的东西变成粉末状,言妤诗才停止加热,用匕首把它翘出来,又担心摔了,试着用力去护,结果被烫得呲牙咧嘴,手却没有放开,直到茶杯安全落地。司徒长情说自己就是他们在找的圣子,既然是圣子,那么自己的血液会不会有什么功效呢?“感觉怎么样?”
卫谷一闭起眼睛感受,“什么感觉?”
“就是说没有感觉?”言妤诗问。
“感觉自己湿了。”卫谷一认真地说。
“舒服吗?”言妤诗又问。
“你觉得黏糊糊的会舒服?”卫谷一不确定地反问。
言妤诗耳朵都开始抽筋了,就是说什么用都没有喽?白忙活了。
次日清晨,言妤诗开始找红枣等补血的食物,最近因为老是出血,现在的自己动一动就头晕。叶儿迷糊糊地起来,发现言妤诗手上又多了一处包扎,瞪大了眼睛,“小姐~”
“炸呼!”
“你的手怎么又……”叶儿走上前,抓住言妤诗的手。
“我觉得这样好看点。”言妤诗轻描淡写地抽回自己的手。
“叶儿。”
“嗯,什么事情?”
“你有喜欢的人吗?”
叶儿的脸刷地红了,“小姐真是的,说什么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还是没有?”
“有……有……”叶儿想起他,脸更加红了。
“谁?”
“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问这个来干嘛?”
“笨!谁?”
叶儿低下头,小声地说,“纳兰侍卫。”
“哦。”言妤诗转过身继续煮她的补血大杂烩。
“小姐,还是让我来煮吧。”叶儿上前抢过言妤诗手里的勺子。言妤诗也不争,由了她。
司徒长缺的书房内。昨晚跟千三娘去的士兵回来禀报,“王爷,千三娘去了城里的一户人家,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知道了。”司徒长缺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司徒长缺鬓角有点湿湿的,该是适才洗过脸的缘故,眉头掩饰不住的疲惫。士兵走后,纳兰云峰问,“王爷,不继续跟踪吗?”
“不用了。”
“是。”
“云峰,你叫人把裁的衣服拿去给长巽。还有,名下的酒楼你也多走走,那群人逮着我不在就偷懒。珏睿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你也要注意了。”
“是。”
纳兰云峰走后,司徒长缺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言妤诗吃饱喝足,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就开始懒了。脑子里想着用什么办法赚很多很多的钱。
这时有个女子人来找他,“有个戴面具的人叫你+时去城外的虎鞭路口。”
女子一袭红装,甚是耀眼,言妤诗想起那日在回春堂见到过,自己因为喜欢她红裙装扮而多看了两眼。玉面狐狸看着言妤诗,突然笑了。言妤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玉面狐狸摇摇头,举起双手,手里拿着一把玉笛。朱唇轻启,悠扬的笛音缠绕在言妤诗耳边,很欢快。言妤诗一头雾水,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子诡异。
玉面狐狸走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有夫之妇呵。”
第六章:冤案反 遇故人
言妤诗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一夜暴富,闲来无事便准备准备去赴约。
顾双生注视着言妤诗走过来。
“那个账本我只得了半本,剩下半本被屠献王爷从赵奎手里抢了去。”顾双生将徐汜的事情对言妤诗说了一遍。
“无所谓。”只要卫谷一的冤案反了,得益的人是谁都与自己无关。
“我把手里的半本给了屠献王爷。”
“嗯嗯。”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交给一个外人?”顾双生确实有点惊讶言妤诗的心思。
“不想。”言妤诗肯定地说。她知道的是单凭这一本账本就让皇上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错信奸人的错是不可能的,皇上比所有人都注重自己的威信。无论是顾双生还是司徒长缺,更要去做的是让皇上认识到赵奎的危害,从而扳倒赵奎。但是自己的斤两她还是清楚的,所以她一向将心放在了肚子里,让顾双生和司徒长缺去操这个心。
“顾双生,你有在干什么生意吗?让我入股如何?”
“你急着用钱。”顾双生问。
“是挺急的。”言妤诗点点头,早点把腰包塞满,她心里才踏实呐!
“那不如直接问你丈夫要去?”以言妤诗条件,要身份有身份,要身材有身材,要头脑有头脑,一切岂不是很简单?
“废话。”言妤诗道,能问司徒长缺要钱她早问了,还用得着你顾双生提醒?还不如叫顾双生绑架了自己,直接向司徒长缺索要呢。
顾双生摇摇头,沉思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我这块玉佩为一位朋友所送,价格不菲,你若在天黑之前登上了这座虎鞭山,在山顶的禄隐寺的佛像前上一柱香,我便把这个给你。”
“那多不好意思?”言妤诗一把拿过顾双生手中的玉佩,转身沿着陡峭的石阶往山上爬出。
顾双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脸不红气不喘,而言妤诗早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现在放弃了,我还是有相对的钱给你。”
言妤诗一不说话倔脾气就上来了,双眼望着前面,一步一步,始终没有放慢速度。顾双生很好奇,对于什么都不缺的言妤诗,她为什么这么爱钱?
虎鞭山是一座大山,登山的人都是清晨出发,背好食物和水,途径路上供行人休息的亭子时会坐下饮食休息,补充体力。但是顾双生只不过随口一说而已,他没想到言妤诗真的会去做,现在是两个人都没有准备水和食物。对于习武的顾双生来说不过小事,但对于言妤诗来说却不是。
“到前面的亭子休息一下再走吧。”
言妤诗还在继续走,仿佛没有听见。“玉佩已经在你手里了,晚一点到我也不会拿回。”
言妤诗未喝水,未休息,咬着牙齿在秋老虎的季节里走了五个时辰。她要上一柱香,带着她最真诚的诚意,无论她怎样强迫自己去忘记,去释怀,可每次想起他们,心还是会痛。如果佛祖心有慈悲,看到我如此痛苦,能不能解救我?
言妤诗接过小和尚手里的那三支香,就着烛火点燃,插进全是香脚的香灶,然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多年前,因为有事我去了一趟南海,事后有空到南海海边走了一趟,在海边我捡到了这个海螺,它出奇的大,上面布满了精美的花纹。当地的居民说,‘你捡到了连通天地的媒介,对着它说话,你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很远,直到你想要听到的那个人接收到。’你信吗?”顾双生拿起海螺,细细地端详,“我信。我经常对着它讲话,我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听到的。”
言妤诗拿起海螺,至面前,哽咽不能语。“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最后一次见面还在和你们吵架。言妤诗揪着胸口,你们听到了吗?
顾双生不知如何安慰她,手抬起想要去拍拍她的肩膀,最后变成了一个刀砍,把言妤诗砍晕了。顾双生急忙伸出双手抱住要倒下去的言妤诗。顾双生抱着言妤诗,施展轻工把她带下山。
“姑娘醒醒,醒醒。”一个声音将言妤诗叫醒过来,言妤诗摸着后颈,疼疼的。
“姑娘,马上就要入夜了,您这是要住店呢?还是……”住店呢?言妤诗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小二笑容可掬的笑脸。夜不归宿可是大罪,言妤诗哆嗦一下,起身离开,没几步又转回来,“小二,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喜乐街的平安酒楼。”
言妤诗点点头,也就是转个弯就到屠献王府了,顾双生还算厚道。
言妤诗刚踏进府门,撞到司徒长缺正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回来了?”司徒长缺道。
“你随意。”言妤诗往门外挥了挥手。谁知言妤诗才走两步,发现司徒长缺也往回走。
言妤诗看着他,这个人刚才不是急急忙忙地要出去吗?司徒长缺道,“明天你去一趟长乐宫,皇奶奶说久不见你了,让你去看看她。”
言妤诗冷着一张脸,有这个好心?鬼才信呢!言妤诗继续往回走,司徒长缺与她步调一致,言妤诗往门外飘了下眼神。“没事了。”鬼才知道自己是因为担心她而急着出去呢!“明天见皇奶奶时注意点,可不能向上次顶撞了皇上那样。”司徒长缺呼太后作皇奶奶,呼皇上便是皇上,看来司徒昊泰的这个儿子真的是与他不怎么亲。
“嗯。”言妤诗道。
金銮殿上。
“父皇,昨日儿臣得来两本书,请您过目。”
太监将书呈上给司徒昊泰观看。下面陈列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司徒长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司徒长缺瞄了一眼赵奎,他知道只是一本旧账,皇上是不会承认当年自己犯下的过错的,而且事后司徒昊泰有的是办法把赵奎给办了。现在他不仅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要在众人面前挑起这件事,将事情公之于众,让皇上不得不承认。
司徒昊泰越看越生气,额头的青筋都暴露出来,突突地直跳。“中书令赵奎赵大人。”司徒长缺是如何得到这两本书的他不管,他管的是这书里的内容!当年事情的真伪他心里清楚,但卫谷一毕竟功高震主,司徒昊泰于是将计就计。
赵奎闻言立马屁股着火地站出来。
“当时儿臣年幼,尚且不知,只是从旁人处听来。父皇虽然对卫谷一憎恶之极,但宅心仁厚,善恶分明,于是并没有为难卫谷一的家人。可是!”司徒长缺一转身看着赵奎,“后来儿臣打听到,当年卫谷一遭斩首后其家人回归乡下,途中竟遭人暗算,三十几条人命成了刀下鬼。赵大人你可知为何?”文武百官的议论更加沸腾了。
赵奎一听,双腿直哆嗦,扑通跪倒,“皇上,老臣冤枉啊,冤枉啊。”
司徒昊泰拿起那两本新旧账本,甩在赵奎脸上,“来人,把他押下去,三天后斩首示众!”“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冤枉啊,是他,是他诬陷臣!皇上,臣是被陷害的,皇上!”赵奎狗急跳墙,指着司徒长缺一直说他是被司徒长缺陷害的。但司徒昊泰不为所动,让侍卫把赵奎拖了出去。
“父皇英明,这样不仅惩治了赵奎这个大蛀虫,还还了卫谷一卫大人的清白!”听司徒长缺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哗然,卫谷一和赵奎的关系,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当年卫谷一贪赃枉法被赵奎揭发后被当朝圣上下令斩首,后来赵奎揭发有功接手中书令这个职位。原来一切都是赵奎在暗中操作,欺骗众人。
后来司徒昊泰追赠卫谷一谥号“庄德”,安葬卫谷一一家,并重新修建旧宅。但却是派司徒长流去抄赵奎的府邸,对司徒长缺,只字未提。
另一边的长乐宫。言妤诗去给皇太后请安的路上遇见了皇后领着众妃嫔过来,于是同道。皇后等人言笑晏晏,而言妤诗只是偶尔的嗯一下,众人兴趣索然,不在指望拉拢好言妤诗这个木头,这件事早在司徒长情宴会上她们就该看明白了。
“敬叩皇太后金安!”
请安之后,皇太后挥走了众人,唯独笑意盈盈地留下了言妤诗。众皇子中,太后独宠司徒长缺,对言妤诗自然是爱屋及乌了。
然而众人走后,太后只是赐座,让人上茶,两个人相对无言枯坐。太后心里想着,这个言妤诗全然不若传言,分明就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姐。虽然这一次她把戾气收敛了那么一点点,但是那种清高的性格还是不讨人喜欢。见惯了后宫之人勾心斗角,突然来一个直来直去的主仿佛一根倒刺,还真有点看不惯。太后静坐,手里转动着那木槵菩提子佛珠。一动不动端坐在那里的言妤诗倒是有点耐性。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禀告“太后娘娘,屠献王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皇太后瞥了一眼言妤诗。
见到司徒长缺进来,言妤诗站了起来。“皇奶奶。”司徒长缺对着皇太后行礼。
“长缺,不知那道士说的一段时间是否过了?”大喜之日竟然闹这一出实在荒唐,虽然说起来于情于理,到说出去也不仅仅是给众人增笑料罢了。何况言郜邦那边也不好交代。
“回皇奶奶,明天即是最后一天,孙儿想着过两天把王妃接回来,好生照料。”
“如此甚好。妤诗。”
“是。”
“既然你与长缺结为夫妻,自然二人要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以后府上的大小事情劳你去处理了。不久有了小世子,带来给皇奶奶看看也好。”
“是。”言妤诗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心中早已思绪万千。
打听得来关于卫谷一的事情,言妤诗第一时间便回去告诉卫谷一。卫谷一听罢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对着言妤诗再三谢恩。“其中我并没有出什么力,你如此谢我,怕担当不起。”
“卫某尚有一个不情之请。”犹豫许久之后卫谷一终于开口。人一旦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就会更进一步想要得到更多的。
“你且说来听听。”
“卫某想去看徐汜最后一眼,望言姑娘替卫某谢过这位老朋友。”
言妤诗思量再三,也决定出去走走。但如今世道虽说昌平,要言妤诗一人出远门,仍不免心惊。言妤诗唯想起一人,希望能陪同自己,那便是司徒长情。
今日,言妤诗同司徒长情在街上买东西,为出行准备。“近来母后对我看得紧,我得让我师父给她写封信,说我出去游历段时间,母后定然不会拒绝。不过我这师父三天两头玩失踪,等招呼好我母后,怕是要几天。”
“尽量就好。”言妤诗觉得,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你还能想起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愿意陪你,不可谓幸事。言妤诗托着一堆东西转过身,突如其来的一撞把她人都撞懵了,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撞言妤诗的那个人也是一身东西,像是远道而来,他弯腰欲替言妤诗捡起来,却把自己的东西也掉地上了。
“没关系。”言妤诗道,顺手把他的东西放进他背后的框了。
“你没事吧?”司徒长情蹲下来问言妤诗。收拾东西的人顿了一下,直愣愣地看着司徒长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司徒长情也回望过去,停下来了。“认识?”言妤诗见两人的反应像是久别重逢。“不认识。”司徒长情收回目光,低头为言妤诗收拾东西。言妤诗知司徒长情说假,到既然司徒长情不说,她也不逼问,只是心里感觉,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司徒长情挂念的人罢。他捡好了东西便告别两人。
此次上京赶考,竟然遇见了她。曾经在犹豫见或不见,在某一天猝不及防的相遇打碎了所有预备,消失了所有预备的见面语。杨旭步履维艰,依旧往着相反的方向。
司徒长情接下来的时间里始终沉默着。他还活着,依稀可见当年模样。她和他终于相见,却恍若隔世,形同陌路。司徒长情神色黯然,最终没有停止脚步。
司徒长缺的过两日果然就是过两日。而那一日他深夜未归,言妤诗习惯点灯睡,倒也成了为司徒长缺留灯的情意。
门轻轻地打开,司徒长缺在床头看着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睡着的言妤诗。
“你睡了吗?”司徒长缺哑声问。
“没有。”
“那陪我说会话吧。”
言妤诗坐起来。如墨的长发散开,垂在胸前。“有空你替我问下你的纳兰侍卫,对我的丫头叶儿可有意。”
“给你派其他的丫鬟你不用,你把陪嫁过来的唯一一个丫鬟嫁了,今后谁人来照顾你?”司徒长缺道。“嫁不嫁得成,还得看你的纳兰侍卫的意思。”
“也罢,随你。日后我再为你挑几个合适的。”
“不必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何必……”司徒长缺叹了一口气。言妤诗把自己和他撇得太清了,吃穿用度皆出于她自己的,未拿府上分毫。如今给她几个丫鬟她也拒绝。司徒长缺不知,言妤诗早已计划好了,只等叶儿同纳兰云峰完婚,她便一人远走他乡,不再涉入京城。
司徒长缺从梳妆台上拿起言妤诗的一支发钗,揭开被子,言妤诗惊觉,往墙角里面更加缩了去。司徒长缺用发钗往自己的手指一扎,十指连心,言妤诗的心跟着抖了一下。鲜红的血涌出,司徒长缺把它滴在床单上。言妤诗了然,这个人偶尔也会替人着想的嘛。
次日婢女收拾床铺好了之后,司徒长缺说“今后你不必再来房里收拾了。”
“是。”婢女捧着那血迹点点的床单出去了。
言妤诗知道,司徒长缺无非是想让她的生活不受限制,让她自由些。可是没有了婢女,一些事情谁去做,自然是言妤诗,这便是所谓的福祸相依罢了。言妤诗站起来,替司徒长缺着装。司徒长缺很近很近地看到她的脸,近到可以看清她脸上小小的绒毛。她的双手环过他的腰,为他系好那镶了墨玉的腰带。
“近来天气渐渐转凉,你习惯赤脚,有空我让人在地板铺一下。”
叫来纳兰云峰与叶儿,司徒长缺一问。纳兰云峰偷偷看了一眼言妤诗,沉默了半刻,喑哑道“有。”叶儿不知,喜上眉梢。司徒长缺自然是把纳兰云峰的动作看了去。
言妤诗彻底放空叶儿去准备她的嫁衣,也替叶儿写信让她的爹娘到京城来聚聚,而她自己跑了一趟首饰店,叫人打了一副首饰。顺道让车夫绕回言府。
自言修影走后,言妤诗发现自己有些想看见言府的“家人”。年轻的夫人又怀了一胎,不管是男是女,终究又有了牵挂。而言芷兰依旧回避她的婚事,言郜邦真是愁煞了,让言妤诗帮忙劝劝。
“姐姐这样怕是早已心有所属了。”私下,言妤诗说。言芷兰点点头,脸色不曾粉红,一如既往的忧郁。该不会是一个思而不得的人。
“如此耽搁下去也不是个事,你且说出来给爹,爹会为你着想的。”言妤诗知道言郜邦不会是那种一味追求名利的人,真要是言芷兰看上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酸小子,言郜邦也只会咬咬牙放了她去。言芷兰还是摇头。
既然注定无法在一起,何不趁早忘记他,重新开始?你值得人对你好。言芷兰还是摇头,若真的能够忘记,她也不会如此痛苦。“小诗不要再说了。姐姐决定了,等娘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我便去惠林庵削发为尼。”
“你试过没有?”言妤诗尤其严肃地问。
“什么?”言芷兰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这事不用试便知道。”世上怎会有人能够忍受别的女子和自己同伺一夫,世上又怎么会有皇侯将相不三妻四妾独宠一人?
“你不争又怎知不可?”
言妤诗回到房间,司徒长缺已经在里面了。
“回来了?”司徒长缺抬起头,举了一下手里的书,“没想到你竟然看这种类型的书。”言妤诗最近在读一本《四民月令》,不看时放在桌子上,今日司徒长缺回来得早,瞧见了,便来了兴趣打开观摩一番。
“我有东西送你。”言妤诗风平浪静地说。
“哦~”司徒长缺甚是惊奇。
“把你的手伸出来。”言妤诗说,司徒长缺照做了。言妤诗在司徒长缺的手心中轻轻一放,再用另一只手将司徒长缺的手指拢起呈轻握状态。“什么东西?”怎么感觉还会动。言妤诗拿开手,司徒长缺低头一看,眼角抽搐——一条食指大的青虫,还是活着的。言妤诗把它带回来是要当宠物养着吗,不,她说是送给自己。见司徒长缺没有被吓到,言妤诗多少有些失望。“既然今天你心情好,不如陪我下棋?”
“你没事做?”言妤诗给司徒长缺的定义就是应该挺忙的,至少是挺忙的。只要是有野心的人。司徒长缺道,“我都处理好了。”
言妤诗点点头,司徒长缺拿出一副棋来。“我不会下围棋。”言妤诗又说。都拿出来了,司徒长缺只好说,“没关系,我教你。”
“好。”
简单讲了规矩后,言妤诗轻描淡写地说“你得让我赖几步棋。”真亏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司徒长缺也不争,便随了她。只是没多久,言妤诗开始小鸡啄米一般,困得头一直晃,眼睛睁不开。“我要赢咯。”司徒长缺提醒,言妤诗手里的棋挪了一下,不过是旁边的一个位置,依旧是没有什么精神。“你去睡觉吧。”司徒长缺往棋钵里捡棋子。言妤诗也捡,有一下没一下地捡,“司徒长缺,你应该有认识很多多才多艺,才貌双全的女子吧?”
“有,怎么,你要给谁做媒?”司徒长缺挑了一下眉头。
“我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吗?”言妤诗道。
“还真是。”司徒长缺肯定地说。见言妤诗不再接下去,又问“那你说你问来做什么?”
“我想,你们这些古人,”
“古人?你们?”
“忽略忽略。”“我想,我和你之间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
这件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言妤诗不理他,又说,“你看,传宗接代是你的一个重大任务是吧?”
“不是。”司徒长缺否定她,或许绝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想的,而且即便他不是这样想的,皇太后也是这样想的,从让言妤诗搬回来和他同房便很明显。
“即便你不是这样想的,但是你有选择吗?”言妤诗问,“没有是不是?所以我劝你找个时间娶个侧妃,再娶几门夫人。门槛高的呢对你的宏图霸业有帮助,门槛低的呢也红袖添香温情陪伴。不用几年你也儿女成群了。”
“我和你也可以。”
“我不愿意你明不明白?”言妤诗想想又补充说,“你看我,脾气不好,像一颗炸弹,随时给你防不胜防的一炸。现在什么琴棋书画我也没有她们厉害,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而且莫名奇妙就消极,你会觉得烦的。再说,我自己都还是孩子心性,我又怎么去培养照顾孩子呢?”言妤诗咬了咬唇,这就是她,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的人。
“即使你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但是你就是你,别人无法替代的。”其实你有很多别人望尘莫及的优点,你心地善良,纯洁;你消极,只是因为你遭受了别人没有遭受的痛苦。你脾气不好,喜欢不开心就不说话,是因为你不想去争吵,不想伤和气,所以默默地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司徒长缺说,这是他对言妤诗说过的最让她感动的一句话。但是言妤诗想今天你是这么说的,谁能保证他日你就一定不会厌烦呢?
言妤诗把头瞥过一边,“为着小影的死,我和你也没有可能。”
“是,”司徒长缺点头,“我怎么就忘了呢?”他已经伤了她的心,又如何让她爱自己?后来,言妤诗仿佛下定决心要和他相绝,除了晚上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集。
第七章:黄泉路 何相杀
又是一个夜晚,司徒长缺紧紧地捂着流血的手臂撞进房,摇摇晃晃的身影引起了言妤诗的注意。言妤诗放下手中的书,疾走上前,看清了司徒长缺的伤,又急急忙忙去找药箱。司徒长缺看着言妤诗忙乱的背影,嘴角藏着笑意。忽而一想,若换作是别人,她还是会这么做的,笑容便凝固了。
言妤诗剪开那袖子,用棉花擦干伤口的血,新的血又涌了出来。“动脉出血?静脉出血?静脉出血!”言妤诗嘴里念念有词,找不到什么布,情急之下拿了一件自己干净的衣服摁压司徒长缺的伤口。言妤诗在心里默记着时间,司徒长缺低头看言妤诗蹲在地上,他的旁边,双手摁着他的伤口,心思恍惚,嘴唇轻动。现在司徒长缺的伤口不知是深是浅,不停地流血,很快就浸透了她手里的衣服,渗到她的手臂。言妤诗舔了一下干燥的唇,一把捋起司徒长缺的手臂,在肘关节上一点点,腋窝下一点点的地方用力地摁住,另一只再用一件衣服摁住司徒长缺出血的伤口。
“我以为你的第一反应会是叫人来给我处理。”司徒长缺说。
“流太多血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言妤诗吼道,又舔了一下嘴唇。司徒长缺微微地着头,对着那干燥的红唇吻了上去。言妤诗瞪大了眼睛。司徒长缺深深地吻下去,是,他身边优秀的女子很多,但真正走进他心里的只有她。第一次看到她的那双眼睛,让他深夜从梦中惊醒;第一次听到她的萧;看她倔强地抿着红唇;即便孙羽墨,长巽几次三番刁难于她,为了她心中的那份平静而一再隐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更心疼她,悲痛也强忍着,伪装自己,让别人看到的只是她坚硬的外壳。看到她在紧张自己,心想那一刀没有白白地扎下来。言妤诗,我知道我们之间纠缠不清,我宁愿这纠缠把我们永远地捆绑在一起,即使痛苦着我也不要和你分开。
有那么一刻,言妤诗沉溺其中。但是她没有忘记他的追求,隔在两个人中间的东西似乎太多了。还有她一天没有对小影的死释怀,她便一天不能接受他。言妤诗扭头向一边,紧紧地咬着唇。“等叶儿和纳兰云峰成亲,我只求你休书一封。”
“你当真要如此狠心?”司徒长缺颤抖着问。他明知飞蛾扑火,结果还是爱了。司徒长缺的手终于不再出血,言妤诗低头包扎好他的手臂。开始时每隔一刻多钟言妤诗便松一下司徒长缺的包扎,避免血液不循环。睡觉的时候,言妤诗尽量往里面靠,怕压到他的手。司徒长缺却侧着身,搂住了她。温热的鼻息吐在她的洁白脖子。言妤诗脊梁僵硬着,一动不动。
司徒长情约了言妤诗在城郊的许愿树下见面。言妤诗来到的时候司徒长情正背对着她,肩膀轻轻地颤抖。“司徒。”她叫了一声司徒长情。后者听到后伸手拭了一下眼泪,转身展示出她灿烂的笑容。
“司徒,你可有意中人了?”
“我?”司徒长情笑了起来。仿佛听到言妤诗说了一个笑话,又或者是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我怕是孤鸾星高照,此生无缘。”
“十年前,卫谷一被砍头,次日他一家人回乡下的路上遭遇一群黑衣人袭击。那时候我央求师父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听到了打打杀杀的声音夹杂着众多人的哭喊,短短几秒的时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家人一个一个倒在他的面前,他跌坐在地,哭着说不要,哭得声音嘶哑。师父偷偷地把他拉过藏起来,因为师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父皇的旨意还是什么。我拼命地捂住他的嘴巴,他强忍着,直到把我的手背手心咬出了血。”司徒长情撩起袖子,那洁净的手上确实有一排淡淡的痕。“后来师父把他寄养在一处山村的孤寡妇女处,每年会看他一次。”
“那你呢?”
“我不敢去看他。”司徒长情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不管我们年少时多么地两小无猜,现在却是再也没可能了。”那本该是甜蜜的回忆,司徒长情回忆起来却泪流满面。言妤诗把自己看见卫谷一的事情简单地和司徒长情说了。
“他一定很想再见一次卫大人,阿言。”
“普通人是无法见得到的。”言妤诗说。
司徒长情破涕为笑,没关系,我可以施法让他看见。
言妤诗带着抑郁的心情回到房间。“你回来了?我这有一幅画没有画完,你退后几步,我替你画完它。”
“你的手还没有好。”
司徒长缺笑笑,把言妤诗轻轻地往后推了几步,双手又理了理她的衣裙。司徒长缺用笔描了上次画的那双眼睛,再次看过去没有了先前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婉。“最近你,怎么这么有空闲?”
“就想多陪陪你。”司徒长缺低头作画,言妤诗脸刷地一下红了,不再作声。
未央宫中。
赵奎之后,谁继任新的中书令成了朝廷议论的话题。人选有几个,司徒昊泰知道这几个人无一不是各方势力安排的,而到底任用哪一个成了他头疼的问题。司徒长缺却不在其中,不知是他无心借此机会安插人手,还是早已胜券在握。面对这几个老滑头,司徒昊泰抚额。
“皇上,老臣倒是有一个主意。”言郜邦作了一个揖。
闻言,司徒昊泰眼前一亮。言郜邦年少时便凭一己之力退万军,叱诧风云。现在各国之间能够平安无事二十余年,百姓歌颂的就是这位如今不受重用的左相大人。言郜邦有本事,司徒昊泰不得不承认。“说。”
“可以仿科举制进行比试,而由皇上亲自主持,筛选出中书令人选。”
此言一出,皇上立马拍手叫好,吩咐言郜邦立马去办,并让右相协助。一夜之间备好文书,快马传达到各地方政府,并张榜告知。
众人走后,不知司徒昊泰是怎么想的,突然就想到了司徒长缺。“这段时间这个孩子确实是崭露头角。”又想到不论什么他都不争,上次卫谷一和赵奎的事情是他查出来的,可自己却没有对他进行一次奖赏,现在每个人都争着安排自己的势力在中书令的位置,唯独了他。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给他机会——命司徒长缺在新的中书令上任前代理中书令的事务。
言妤诗把一个钱袋给了叶儿,“叶儿,你这几天就多陪陪你的爹娘,去街上逛逛,买几块好点的布给他们裁几身衣裳。还有,结婚这事我也不懂,该置办什么你就自己去买,钱不够就管我要。”听言妤诗说这些话,叶儿红了眼,泪水扑闪扑闪要往下掉,“小姐,以后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叶儿的卖身契早就被言妤诗撕了,所以很多时候言妤诗都是自己动手,从不麻烦叶儿,也因为叶儿对自己的关心反倒当叶儿是姐妹。“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言妤诗说。
叶儿的爹娘跟平常的夫妇不太一样。他们是男的比较瘦小,女的比较高大,而且男的瘸了一只脚,一般家里的重活都是女的来干。叶儿自小跟在言妤诗身边,家里的活也不懂得干。听叶儿讲言妤诗是如何的好时,二老面露微笑,似乎松了一口气。纳兰云峰完成了任务,来接二老去他们共同的家。叶儿见到纳兰云峰,脸又红了。叶母看两人好事将近,一派喜庆,她心中戚戚然,不禁潸然泪下。“老婆子,你哭甚?”叶父问。叶母摇摇头,泪水更加汹涌地落下。
“还能坚持吗?”言妤诗看了看接近虚无的卫谷一,卫谷一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无妨。”言妤诗便撑了一把油纸伞带着卫谷一出了门。
“随我来。”司徒长情推开门,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杨海旭闻言不知为何,还是跟了上去。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找过他,他也觉得他们之间不见最好。司徒长情走在前面,表情极其不自然,她多想好好看看身后这个人的脸,她多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思念他。这一切,他知道吗?杨海旭也在打量着司徒长情的背影,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发生十年前那场变故,如今,她会是他的妻,他会为她描眉,为她梳妆;他们还会有一个或者几个活泼的孩子,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两个人到一条小河边,那是司徒长情的秘密基地,她只和言妤诗言修影去过。言妤诗早已等在了那里,她一直望着那块大石头,那一天,她的小影缩在她的怀中睡着了。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如今却是再也见不到了。司徒长情走上前几步,轻轻地握住她紧拽的拳头。
卫谷一见到杨海旭,忍不住放声大哭,弯着腰掩面而泣。“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个想见你,你也想见的人。”司徒长情说。杨海旭听到了忍不住笑了,他想见的人,这么多年了,他想见的人是谁?见到了又能如何?
司徒长情和言妤诗对视一眼,拿出早准备好了的东西。
“你这好像是两个阵法。”
“阿言,对。”
“你要做什么?”
“你别问,也没什么。”司徒长情躲闪着言妤诗。但是后者固执地等她说出。“这次随我好不好?”司徒长情拉过言妤诗。如果我说不好那你会听吗?既然是你决定要去做的事情,我又凭什么阻拦?言妤诗赌气走到一边。司徒长情上了香,嘴里唱着古老语言的歌,像是神秘的咒语。杨海旭已经没有了耐心,“我可没空看你们在这里搞什么把戏。”
“你站住。”言妤诗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能耐,多半是因于她冰冷的性格。杨海旭停下来,回头望去,阵中隐隐透出银白色的光,渐渐地清晰,像一缕烟,凝成一个人形。“爹~”杨海旭看清楚后惊呼,快步走上前,眼里泛着泪光。卫谷一被杨海旭这一声叫,刚止住的泪水又哗啦啦地往外淌。“我的旭儿,长大了……”曾经一个几十人的大家族只留他一人,每天在仇恨痛苦中度过,现在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他只能反复地说着一个“爹”字。
司徒长情伸出手,竟然幻化出一把手杖,模式十分的古老,她用尽全力将手杖插入阵法的最中央。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摇晃,言妤诗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向司徒长情看过去,她嘴角有丝丝的血迹,眼神也变得迷蒙。不多时天地间竟然多出了一条路。“这条路通往冥界,卫大人,快上路!”众人被司徒长情的话震撼到了,这可是逆天而行!“卫大人!”司徒长情再次喊到。“快走!”言妤诗也催他,她怕司徒长情坚持不下去。卫谷一对言妤诗跪下,重重地叩拜。“你要谢的人是司徒长情,不是我。”言妤诗厉声说。欠卫氏一族的是司徒昊泰,不是司徒长情。她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的了。杨海旭坚持不转过身去看司徒长情,而卫谷一向司徒长情拜了下去便离开了。卫谷一一踏上那条通往冥界的路,司徒长情松了一口气,摇摇欲坠。言妤诗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抱住。司徒长情双手环着她的脖子,无力地说,“啊言,让我靠一会。”重生之后的司徒长情的身体比一般人的还要弱,她只是靠言妤诗分的那杯羹苟且地活着。
“你……”杨海旭背对着司徒长情。
“只是还债而已。”司徒长情突然笑了。
言妤诗看到司徒长情脸色苍白,她只能紧紧地咬着唇。
言妤诗把司徒长情安排在屠献王府她原来住的那间房间。“啊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没那闲工夫。”“你一本正经撒谎的样子真可爱!”司徒长情伸手欲调戏言妤诗,言妤诗把药碗塞到她手里,“自己喝。”司徒长情一边瞄言妤诗的表情,一边往嘴里送药水,“阿言,你也要多学学巫术。”
“有你这个超级老巫师在,我学来干什么。”言妤诗一贯的平平调子。司徒长情的脸色变得有些凄然,“能再和他相遇,我已经知足了。”她这一世,已没有了挂念。这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是该还给阿言了。
言妤诗总觉得司徒长情有什么事情是关于她的,但是司徒长情始终不告诉她。
在司徒长情养伤的这段时间,杨海旭于万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中书令人选中的一个重大对象。各方官员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司徒昊泰对他也是殷切期望。
是日,司徒长流于府上设宴请杨海旭到此一聚。也特意备了厚礼。杨海旭欣然前往,只是一杯酒下肚,还未等司徒长流开口便摇晃着脑袋,“珏睿王爷的酒果然厉害,这一杯就……”还未说完人就趴下了。
杨海旭醒来的时候有美人陪伴在侧,细心服侍。杨海旭赞了美人一句,哄得美人面红耳赤。
几日之后的大赛,杨海旭果然不负众望,载誉而归。
杨海旭上任的时候司徒长缺与他交接。杨海旭见他气度不凡,并且把中书令的事务管得井井有条。待司徒长缺走后,忍不住问了旁人。
“揭发卫谷一冤案的人正是这位屠献王爷,以前屠献王爷不理朝政,人们还以为他只是个花花公子。代理中书令的这段时间,屠献王爷礼贤下士,事必躬亲,口碑颇高。”杨海旭听着那人说,头一点一点的。
“大人,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属下。”
“现在没事,等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杨海旭随手翻看案上的文件,确实是被司徒长缺处理得井井有条。
杨海旭在未央宫中面见司徒昊泰的时候,司徒长情也在。司徒长情顿时有中预感,等司徒昊泰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惊到了。“杨卿实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不知杨卿是否娶妻?”司徒昊泰呵呵地笑着,杨海旭恭敬地说“回皇上,臣不曾娶妻。”
“如此。不知杨卿觉得朕这位福宁公主如何?”
“福宁公主端庄贤淑……”
“父皇!”司徒长情打断杨海旭的话,“女儿早已心有所属。”司徒昊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一丝恼怒,“哦,不知是何人?”
“奸臣赵奎的长子赵公子。”赵屹鸥爱慕自己司徒长情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心始终在眼前这个人上,便拒绝了他。赵奎落马后,赵屹鸥成了一介布衣,司徒昊泰自然是无法容忍她同赵屹鸥一处。于是勃然大怒,令人将司徒长情关了起来。杨海旭最后看司徒长情被人带走时,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她对自己,果然没有一丝半点的情意。
司徒长情的事,宫里宫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赵屹鸥听到旁人议论时快步从那人身边经过。奸臣之子,却是不受待见。赵屹鸥苦笑,司徒长情对自己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现在听到别人这样说,不过是道笑话罢了。
言妤诗在街上看到杨海旭时,他左拥右抱,纵享齐人之福。“你不配。”她不明白司徒长情为何掏心掏肺地爱这种人,即便曾经有过爱,如今不爱了便不爱,无法爱便不爱,后来她才懂得,爱,是她无法控制的。
杨海旭仿佛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她不爱自己,那自己更不能透露半点,不然就显得自己有多贱,去执着一份早就泯灭的感情。她早就心有所属了不是吗?
司徒长情坐在那雕花的窗前,外边的花草已凋零,而她脸上也颓废。她不想再与他纠缠不清,她想要让过去了的永远都过去。重新来过的勇气是没有的,从头再来的可能也是没有的。杨海旭,只希望没有我的未来,你能够福寿双全。
第十章:忘忧法 与君绝
言红叶说,只要邹容与在血虎山待上十天,不管她死没死,她的债都算还清了。可是,她的债真的还清了吗?邹容与跪在屠献王府的大门外,始终想着这个问题。
邹容与本来高烧不退,这时不听叶父叶母的劝,守在那屠献王府外是一夜又一天。看着各色各样的人凝重着神情进去,又颓靡着出来。邹容与知道,司徒长缺怕是危险了。司徒长情见她如此,欲一个刀砍将她砍昏过去。赵屹鸥伸手拦住了她,向她摇摇头。
赵屹鸥倒了一杯热茶推向司徒长情,后者双手掩面,“她总是这般虐待自己的身体,她有没有想过她太自私了?”赵屹鸥顿了一下,“或许她觉得,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心里的痛罢。”
京城肃杀了几天后终于下起了雪。司徒长情默默地在一旁为邹容与撑着伞。“福宁公主。”邹容与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也是不吃不喝带病跪在这里的人能好得到哪去。“容与自知不配与您做朋友。从此还是回到相识之前。”司徒长情不依,“你要在这里跪多久,我便陪你等多久,等到你放心也好,死心也好。”
皇太后接到消息就命人好生照顾司徒长缺,但是几经波折却是道司徒长缺身中剧毒,各方医者拼尽全力也只是控制得一时。于是皇太后一面摩挲着那根长长的指甲,决定亲自到屠献王府一趟。
皇太后见邹容与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而司徒长情为她撑着伞,半边身子积了厚厚一层雪。“长情见过皇太后。”皇太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眼神瞥了一眼邹容与,这个女生害她最亲爱的孙子受这般苦,简直不可饶恕!又想着,司徒长缺为了这个女子竟然忘记了自身的重任,不管不顾,今后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无益的事情,得让他彻底弃了这个女子的好。皇太后想着进了府。
司徒长缺房内。皇太后轻轻地将手指搭在司徒长缺的脉搏上,闭目冥思,片刻睁开眼,叫来了一个男仆。“你好好地检查一下王爷身上有什么伤口。”其余人随着皇太后出了房去等答复。
吴娘跪下来,“老奴无能,请皇太后处罚。”
皇太后不做声,让吴娘内心更加忐忑,直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司徒长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若不是尚存那若有若无的呼吸,男仆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呢。那男仆脱了司徒长缺的衣物,仔细检查,见腰处伤口已化脓,溃烂得让人恶心。虽有医师为他上过药,但显然不得什么效果。
“跪了多久了?”皇太后突然开口。
吴娘一愣,她自己跪了多久,皇太后不是看着的吗?随即一想不对,“回太后,已经一天又一夜了。”
这时,那男仆进来。“回太后,王爷身上除了腰间被老虎咬伤的伤口外没有什么伤口。”
“傻孩子。”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命吴娘去寻一些吃腐肉的蛆虫。又叫人去把邹容与叫来。
邹容与得了准许,欲起身,司徒长情忙伸手将她扶住。她已经不在意邹容与再对她说什么友尽的话了。
邹容与刚进去,听到皇太后说,伸手过来。邹容与不敢迟疑,当即伸出手给她。皇太后又是给邹容与把脉,一会道,“果然在你身上。”丫鬟拿一一托盘的东西上来,大大小小的罐子。皇太后拿起一瓶玉瓶子,拔出塞子闻了闻,放到一边,又相继拿了几个瓶子,或者木盒子。丫鬟又端了开水进来。
皇太后将刚才找的几种药倒了些许进开水里面,向邹容与递了个眼色。“皇太后,这是……”司徒长情顾虑地问。
“喝了他,然后到长缺的房间去守着。”皇太后不理会司徒长情。邹容与毫不顾忌,待水凉了点便仰头喝尽。
邹容与没想到她还会踏进司徒长缺的房间,往日浮现,幸福而短暂,原来不是她说珍惜便能珍惜得了的。邹容与在司徒长缺的床边坐下,手覆上他略有薄茧的手,十指紧扣。她说过无论如何都会陪他的。
突然,邹容与紧捂着肚子,眉头一紧,唇亦被咬着。竟是肝肠寸断般的痛!不多时,邹容与已经满头大汗。司徒长情听到邹容与的呻吟,便冲去找皇太后,后者道了一声“好极了。”随司徒长情一同去看。
只见邹容与伏在司徒长缺的床边,弯着腰痛苦难耐,哇得一声吐了一地的血。“皇太后,长情求您,饶了容与吧。”司徒长情几欲哭出来。
“还不行。”皇太后盯着司徒长缺的脸看,司徒长缺不知何时眉头皱在了一起,似乎也是痛苦。邹容与越来越痛,不多时,司徒长缺骤然惊起,往床边吐了满满一口的血,不,那尽是颤颤蠕动的虫子,那些虫子朝着言妤诗奔过去,司徒长情急了,顾不了那么多,用脚狠命地跺,司徒长缺还是吐血,直至地上全是血色的虫子后才一头栽下去。虫子太多,司徒长情再拼命也阻挡不了,皇太后刚才已经把邹容与喝的所有药混合在一起,这时对着满地的虫子洒了过去,那虫子遇到药便化成一摊血水。皇太后又二话不说,捏着邹容与的下巴,把药倒了点进她嘴里。这时邹容与感觉比之前更加的痛,让她想要一头撞死过去,但眼瞧了躺在床上的司徒长缺,狠狠心,忍下去了。那痛,司徒长情看着竟然哭了出来。“皇太后,帮帮容与。”皇太后不理,直至邹容与一阵一阵痛了半个时辰,终于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口血极多,她呕吐不停。待身体的痛稍轻,邹容与便昏了过去。
司徒长情瞧了邹容与吐出来的东西,不禁骇然失色。邹容与吐出来一只死虫,比司徒长缺吐出来的还要大得多,像是一只母的。原来那日邹容与掉下树来后,司徒长缺运功将她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体内,途中发现邹容与中的不是毒瘴那么简单,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邹容与中的是蛊,司徒长缺虽然将毒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但是母体还是留在邹容与的体内。蛊虫在司徒长缺体内繁衍。皇太后先是用药逼邹容与体内母体,待它躁动,引得司徒长缺体内的蛊虫受到召唤爬出来。但皇太后瞧着邹容与适才服用的药量不够猛,不足以杀死母体,于是又添了一把柴,这下邹容与才把母体吐了出来。
司徒长缺房间里的那张地铺是司徒长缺看邹容与平时喜欢赤脚所以专门叫人做的,如今恐怕要扔掉了。环视一周,司徒长缺房间内还是和邹容与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床上那只超大的布偶猪也还在床上。司徒长情要将邹容与扶下去休息,皇太后道,“等一下。”又转头对一丫鬟说,“你去剪一撮她的头发。”
司徒长情不敢违抗,只能任由她拿剪刀剪了邹容与一撮头发。这下容与该放心了,只是屠献王府没有她的房了,司徒长情背着邹容与回了赵屹鸥处。叶父叶母见司徒长情把邹容与背着,想是邹容与跪了那么久昏了过去。“老婆子快去熬些粥,待容与醒了可以喝。”叶父一说,叶母便应声而去。
“七皇兄应该没事了,容与也该回来了。”司徒长情注视着邹容与消瘦的脸,心中隐隐地痛。皇太后剪了她一撮头发,想必会做点什么,不知会不会对容与不好。
吴娘找了蛆虫回来,皇太后叫她放在司徒长缺的伤口,蛆虫吃腐肉,皇太后要这蛆虫把司徒长缺伤口出腐烂的肉吃掉,再用药。自驱蛊后,司徒长缺又睡了一天,亏得他身体硬朗。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包好了药。司徒长缺伸脚欲下床,那张地铺已撤去还来不及换新的,冰冷的地板甚是感触。皇太后尚且在府内候着,吴娘上上下下在找着什么。听到人来报司徒长缺已醒,皇太后赶去他的房间。正遇司徒长缺步履摇晃地往外走,“你去哪?”皇太后冷声问,心中却是明了。“皇奶奶,容与怎样?”司徒长缺焦急地问。“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皇太后甚是不悦。司徒长缺跪下来,“孙儿不孝,让皇奶奶担心了。”皇太后道,“你且回去躺着,休得再提那个妖女。”
“是。”皇太后看见司徒长缺往回走才离开。
晚上,司徒长情陪邹容与吃了饭。“我得走了。”司徒长情知道邹容与其实是很担心她的,只是她一直不说。司徒长情拐了个弯绕到屠献王府,悄悄地潜了进去。
只见司徒长缺的房间尤为光亮,人影攒动。司徒长情看看四下没人走动,凑了上去,戳破了纸糊的窗。房里皇太后背对着她,这是要作什么?司徒长情心中疑惑。只见吴娘把从邹容与处剪下来的头发放在一盏玉灯中点燃,玉灯升起袅袅的青烟。突然皇太后手伸出来,嗬了一声,一把玄黑的手杖出现在她手中。司徒长情见状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是……”司徒长情内心乱了起来。该不该阻止呢?思量再三,司徒长情心中道“皇太后可以给七皇兄施忘忧法,我也可以给容与施。”瞧皇太后的手法固然熟练,却是不及司徒长情这个活了几世的巫师。她惊讶的更多的是没想到皇太后竟然也会巫术罢了,那圣子一事她必然也知道吧,这样的话邹容与不宜与皇太后接触太多。司徒长情心中忧虑,邹容与他日必会因圣子这个身份受伤,她得想办法把一个伤害降到最低!
司徒长缺再次醒来时大雪初停,冬日悠悠。一众人上来服侍他。司徒长缺望着空荡荡的房,内心亦觉得如这房间一般,怅然若失。
司徒长情思着,还是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了邹容与,但邹容与一句话也没有说。“若你觉得太痛苦,我可以帮你。”司徒长情叹了一口气。邹容与凝重地看着司徒长情,“帮我也把这回忆消去?”邹容与浅浅地笑了,“我和他之间,就只剩下这丁点回忆了。”邹容与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听得司徒长情却是一痛。因着言郜邦和言芷兰为邹容与说话,言红叶得知邹容与和司徒长缺双双被人背回京城,终于是放过了邹容与。一纸契约,派了管家言如风拿去,当着叶父叶母之面撕毁。叶父叶母目睹之后,老泪纵横。
夜晚,邹容与将头发解开,那长发便如黑色瀑布一般散下来。邹容与拿起剪刀,一手抓着发,咔嚓已是一刀两断。长发掉落在地,仿佛落红一般,让人不舍。我已经剪断了我的发,司徒长缺,我们,如这发,再无牵扯罢。
邹容与替叶父集上卖点东西草药,竟遭遇市霸要收她的保护费,邹容与不依。市霸有心窥视邹容与的美色,从前因她是高高在上的相府二小姐不敢动手,今日倒是好机会。于是笑嘻嘻道“不如你跟了老子,从此保你不用在街头受苦!”
“有毛病。”邹容与看这人一张肥脸甚是厌恶,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市霸见着,抢了邹容与手里的东西,邹容与往回扯。这一拉一扯惹了市霸,市霸用力一推,瘦弱的邹容与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出了围观的人群。刚才被市霸缠着没注意道,邹容与摔出来时迎面而来一匹马,幸而那骑马的人技术高,在邹容与面前险险地停了下来。司徒长缺从马上往下看,正对上邹容与那双眼睛,不多时,又有一匹马上来,对司徒长缺道“爷,出什么事了?”纳兰云峰看清地上的人,立马跳下马,扶起邹容与,紧张地问“你没事吧?伤着哪了?”围观的人哄地一笑,觉得邹容与先前是司徒长缺的女人,这时司徒长缺的侍卫如此紧张,莫不是邹容与给司徒长缺戴了绿帽子罢!司徒长缺不知众人这嘲笑是为何,对纳兰云峰道“既然你认识这人,便由你处理。”司徒长缺似乎急着去哪里,一策马便不见了。邹容与挣脱纳兰云峰的手,低着头捡起地上的草药转身离开。
司徒长缺再婚已成定局,司徒长巽看着司徒长缺,一句话要说又吞了回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面前的美味也不怎么美味了。
婚礼准备了好几天,司徒长缺身为当事人自然劳累。这天晚上司徒长缺刚踏进房间坐下来。心想着这房间的布局不是他向来的模样。头顶有人说话,“七皇兄,可否上来喝一杯?”司徒长情坐在屋顶,旁边放了一壶酒两只酒杯。司徒长缺闻言走出房门,轻轻一跃便上去了。司徒长缺在司徒长情身边坐下,拿起酒杯仰头喝了口酒。“何事?”
“怎么?找七皇兄喝酒还得先找事情?”司徒长情笑道,转瞬那笑便凝固了。司徒长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品了起来。
“明天她就要离开了。”司徒长情悠悠地叹道。
“谁?”
“你不认识的人罢。”司徒长情道,“只是想请皇兄去送送她。”
明天是司徒长缺与言红叶大婚之日,而她却选择在明天离开。见司徒长缺不说话,司徒长情抓了一把雪放进嘴里,嚼着便咽了下去,“真是凉透了心。”
次日一大早,司徒长缺想起司徒长情昨晚临走的时候说“竹林长亭,去或不去,随你。”于是叫来纳兰云峰去跑一趟。纳兰云峰听了,踌躇半刻,想自己这段时间真以为自己对邹容与一片心意,其实司徒长缺对邹容与的情意又岂是他所能及的?当下道“爷您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此人是谁?”
“容与。”司徒长情虽未说是谁,但是纳兰云峰想到的人也只有她了。司徒长缺还是不知,立时又没有空,便不再理会。纳兰云峰在后面追问道“爷,求您去一趟吧。”司徒长缺未应他。时辰快到了,司徒长缺心中惶惶,暗自嘲笑道,“人人说新婚紧张,没想到自己也这般没出息。”转身见纳兰云峰急急出门,像是去竹林。
邹容与向来不喜道别,但叶父叶母和赵家人一直把酒话别,她也不好多说,只是他们这话别也太长了。司徒长情看着来路,心不在焉的样子。突闻一阵轰轰声,有人策马扬鞭而来。司徒长情嚯地站起来,激动地说“来了,来了,来了!”邹容与脸上一沉,神情不悦。“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罢。”邹容与背起她的东西,转身走去。司徒长情看看邹容与,又看看不断接近的司徒长缺,她知道邹容与下定决心不再见司徒长缺便不会见他,除非迫不得已,如今唯有让司徒长缺追上去了。岂料叶父叶母拦在司徒长缺面前,“王爷这时应该吹锣打鼓迎新娘,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送一送她。”司徒长缺道。他看见纳兰云峰走出去,竟然鬼使神差地追上去。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纳兰云峰知道,已经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既然容与小姐不愿见你,我看王爷你还是请回吧,可别误了时辰。”赵屹鸥也说。司徒长情一扯赵屹鸥的袖子。这一别,只要邹容与躲得好好的,圣子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只是邹容与和司徒长缺怕是永世不见了吧。司徒长缺不理,将马头拉过一边,扬鞭一挥,绕过了几人,向邹容与奔去。邹容与纵然双腿再厉害也敌不过司徒长缺的马,不多时司徒长缺追上了邹容与,身体向下,手一捞,把邹容与拉上了马。司徒长缺一手紧揽着邹容与的腰,一手抓着马缰绳。司徒长缺这才注意到,邹容与竟然是个短发姑娘,那细细碎碎的发随风扬起,轻撩着他脸庞。
司徒长缺估量着没人,便将邹容与放下来。司徒长缺牵着马与邹容与一前一后地走着。什么话也不说,等到司徒长缺上马赶回去时,邹容与固执地背对着他。司徒长缺以为,邹容与必定是对自己用情至深,司徒长情才会叫他来送她。于是临别时,司徒长缺没有回头,既然自己对她无意,就不要再有这些没必要的误会。两个人背对着越走越远。
司徒长缺回去后和言红叶拜堂成亲,一步一步把流程走了下来。怪的是,司徒长情,司徒长巽都没有出席他的婚礼。司徒长流向司徒长缺举杯,笑道“恭喜!”司徒长缺看着他的笑,那笑不像装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高兴?司徒长缺眼眸一沉,随即笑着回应他。夜晚客人散去后,热闹了一天的屠献王府终于归于平静。司徒长缺挑开言红叶的红盖头,他记得言红叶长得不算美丽,顶多是清纯点,只是今日化了个妩媚的妆,显得很不相符。虽是新婚,司徒长缺却没有洞房的欲望,饮了酒便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言红叶嚯地站起来,叫住他。
“这房就留给你了。”司徒长缺道。然后去书房拾掇一下躺了下去。向来人们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因此对头发也格外注重,今天却见了个短头发的姑娘,真是怪人。司徒长缺摇摇头,怎么自己会想起这个人来呢?
一辆马从南边跑来,不多时到了城门。“瘦瘦姑娘回来啦。”守城的士兵一脸色相,望着那貌美的瘦瘦姑娘咽了咽口水。瘦瘦多年客居京城,想念家乡,于是带了几个仆人回乡去。这一去便是几个月,再回到京城已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言红叶每日向司徒长缺请安,每日亲自熬汤端去书房。司徒长缺甚是厌烦,索性借口有事,几天未归。新婚之夜丈夫连碰都没有碰新娘子,对新娘子来说莫不是一中耻辱。皇太后不是说已经抹去了他关于邹容与的记忆了吗?那为什么司徒长缺对自己还是这般冷淡?正烦着,听人来报说烟雨楼的瘦瘦姑娘求见王爷。言红叶本不喜,转念一想又让人放她进来。言红叶盯着瘦瘦,后者垂首低眉,瞧着倒是顺心。言红叶想起先前的邹容与,她是一言不发,可那股冷漠锋利得很,不由得心中盛怒。
“你来找王爷作什么?”
“瘦瘦有要事相商。”
要事?难道司徒长缺这几天都呆在这个狐狸精那里?司徒长缺从来不和自己说事,对这个青楼女子却有要事,心中妒意大增,想到了个法子。
司徒长缺回来后听纳兰云峰报,连府门都来不及进去又去了烟雨楼。
“你找我?”司徒长缺关起门后问。
“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瘦瘦给司徒长缺倒了茶,“不知你是否记得一个人。”
“邹容与。”听闻言妤诗与叶儿的事,知道言红叶已经改名邹容与。但眼线打探到皇太后给司徒长缺施了忘忧法。既然皇太后这么做,瘦瘦也不好点破。只是问他还记得邹容与这个人否。司徒长缺点头。瘦瘦见司徒长缺表情没甚变化又问“那王爷可知她是谁?”司徒长缺问“是谁?”难道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只不过是多了司徒长情这个尊贵的朋友罢了。瘦瘦一笑,从前看司徒长缺总是不经意流露出笑意,心知司徒长缺是假戏真做了。自己一颗心放在他身上却是妾有情而郎无意,今日听闻司徒长缺所遭受的,自己又有点犯贱非要自己不好过——又为司徒长缺心伤了起来。
“王爷想成就霸业,此人必不可少。”瘦瘦道,她没有说错,她也知道司徒长缺要登上巅峰邹容与是尤其重要的一股力量,她更知道这下她就把这两个人重新撮合在了一起,今后是相爱还是相杀都是未知。
第一章:遇太子 收大仁
在一个偏僻的村庄,叶家人回归,遭到众乡人白眼。不消几日,却有一队人马带着重彩礼来提亲。乡人仔细打听,道是司徒家的五王爷想要娶了叶家这女儿当侧妃。于是纷纷的携酒抓鸡鸭上门,道叶家人刚回来,家中怕是来不及置办什么,若有什么事情说于他们,他们定当相助。叶父一一谢绝了。
如今邹容与已经不是那个二小姐,落魄得很,这个珏睿王爷还不嫌弃,肯娶她为妻,并许以侧妃的重位,叶父叶母甚是感激。但瞧着邹容与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疼痛,婉言拒绝了珏睿王爷的美意。乡人见来提亲的人怎样地来又怎样地回去,知道是叶家拒绝了这门亲事。乡里偶有听闻说珏睿王爷乃人中之龙,杰出得很,今日得了珏睿王爷的青眼,叶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非心还有更高的?
叶父叶母一直想尽办法找话题,邹容与所言甚少,难得听她说有意湖对面的那座荒岛。只是那湖水怪得很,有好几个人淹死在里面,于是没有人愿意驶船过去,那座岛便一直荒着。叶父叶母将家中所有的田地都换了出去,才把那座在乡人眼里不值钱的荒岛拿到手中。
能够看到邹容与一门心思用在荒岛上,不问他人,不管世事,叶父和叶母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总算是还有念想,不必困于红尘过往。忧的是自己二人总会有一天老去,到时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怎么办。邹容与每天早出晚归,撑着竹排过了荒岛,午饭就是在上面生火煮点米粥放点盐。叶父叶母想去帮她,但是邹容与说“你们二老到了享受生活的年龄,我不该让你们为我奔波劳碌。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请工人来帮忙,至于钱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无奈,叶父叶母只能站在岸边看着她平安过湖,日落时分再点了马灯守着她归来。平日里,两个人偷偷地到处找活干,恨不得一夜暴富,好让她不再那么辛苦。
一个月过后的一个深夜,邹容与对着烛火举起那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宣纸,揉了揉太阳穴,向来讨厌下雨的她,也只有在雨夜心才安。
可是要怎么才能挣到钱呢?安睡了一夜的邹容与第二天站在湖对面吹冷风。今天她没有过湖,才知道昨天夜里村上来了一群奇怪的人。说奇怪是因为这些人说的话他们听不懂,这些人的模样也异于常人,长鼻子,蓝眼睛,黄头发,个个身高体壮的。听说来自西域。真有趣!从邹容与身后经过的两个人起了个早去看那群人。不一会又尖叫起来。邹容与看着湖面,不久该结冰了,到那时,结的冰不厚不薄,是过不了岛的,如果绕过这个湖的话又得绕一大圈,而且还没有路。邹容与捏着身上那块月神珏,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这玉佩真漂亮。”一个生硬的声音在邹容与的身后响起,邹容与把短发拢到耳后,转过身看去,是一个混血的男子,黑色的头发却有着蓝色的眼睛。他衣着高贵,气质优雅,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邹容与收起月神珏,她一般都不会当着第二个人的面拿出来,这人真奇怪,为什么他来到我身后,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那男子依旧是笑,说他路过这些,没想到遇到了这样一位特别的姑娘。邹容与有多特别,从她绝无仅有的短发就能看出一二。邹容与没有回应,表现得甚为冷淡,男子不曾尴尬,道,“可否上门讨杯茶?”
邹容与依旧看着湖面,脑海中想着,只是灵光一闪,心中便迅速完善,假设怎样,又会怎样,对策怎样,结果怎样。男子见她想事情也不打断她,静静地等着她。远远地来了两个光鲜亮丽的中年男人,在邹容与身后的男子朝他们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调头回去了。
雨夹着雪下了起来,男子脱了他的外袍在邹容与头顶遮住,自己反倒是一头“白发”。
“走吧。”等男子手都僵硬了,才听得邹容与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
邹容与在家的时候,叶父叶母都会在家,生了炉火,围在一起烤火。炭里面埋了番薯,支起的铁架放了水壶。等水开了,邹容与给那男子泡了茶。
穷人家的茶比不得有钱人家高价买来的。男子喝了只觉得味道平常。
“娘。”邹容与叫道。
“什么事?”平日里邹容与金总是郁郁寡欢口难开的样子,难得邹容与叫他她一声,叶父立马高兴得脸上的皱纹纠结在了一起。“待会我想让你下京替我送一封信。”
“下京?”男子说道,“是不是去京都?”
叶父点点头。“公子莫不是同路?”叶母问道。
“是呀,真巧。今日我喝了你们的茶,不如这信就由我替你们送吧。”
“不必。”依邹容与的性格,既然没有把他当朋友,又怎么会用一杯茶就换别人跑腿的呢?
“我可以替你送去。”一个声音在门外想起来,邹容与听了立马站起身,迎出去。“顾双生。”她站在门口,叫着他的名字。好久不见了。顾双生与她对视着,邹容与觉得心里有一些东西似乎变了,难道是好久不见,她和顾双生已经生疏了。本来她把顾双生当朋友,只因为他知道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司徒长情那样。今日顾双生突然出现,就像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终于回来了。她觉得,就算没有了司徒长缺,她还是有朋友在身边,终是幸事。可是当顾双生用客气的语气和她说话的时候,邹容与道,“不必了,你不必替我送信,娘,为我跑一趟好不好?”叶母不知为何,她还是应了。她知道邹容与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她不想她有一点的难过。
“明天我叫几个人来帮你,你一个人是对付不过来的。”
“我可以请工人,没什么的。”
“你救过我门下千三娘的命,让他们来给你做帮手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邹容与看看叶父叶母,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见邹容与闷闷的样子,顾双生主动找话题道,“今日有事路过这里,没想到在湖边看见你站了好久,不冷吗?”
“顾双生。”邹容与抬起头来,“以前,你不会主动和我聊的。”那时候邹容与也是这样不爱说话,顾双生只会陪她一起沉默,时间果然会改变一个人。顾双生笑笑,仿佛自言自语道,“是吗?”
最后邹容与还是让顾双生代替送了那封信。异域男子无果而反。晚上便来了不速之客。叶母用碗倒了茶递到两个人跟前,但两个人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仿佛想快点把话说完好离开这里。“我家主子见姑娘眉清目秀,自有平常女子未有的绝美容貌。有心向二老提亲,”说完,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呈上用红布盖着的东西,那说话的人眼神犀利,他揭开其中一个托盘的一角,露出其中珠宝华丽的一面,眼神瞥了一下叶父叶母。咋一眼看过去确实是时间难得的宝物。只是前不久叶家才谢绝了珏睿王爷的亲,他们想叶家为着这些珠宝便会把女儿嫁给他们,简直是太天真。
“老头在这里谢过公子的美意。”叶父上前施礼。两个中年男子以为世上之人难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伦理,叶父肯定不例外。嘴角微微露出嘲讽的笑。“只是小女福薄……”两男子勃然大怒,用他们蹩脚的语言断断续续骂叶父叶母不识抬举。越骂越厉害,到最后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就算听不懂也会听得出来是在骂人,邹容与什么也没说,端走那盘被揭开了红布的珠宝,走出了门。众人诧异,跟了上去。不多时,邹容与来到了中午那个男子住的房屋。男子一心等答复,听到动静后赶紧打开了门。见邹容与双手拖着晃眼的珠宝,双目冰冷,下一刻手一倾,满盘的珠宝细细碎碎掉落在地。屋主见了瞪大了眼睛。
邹容与和叶父叶母本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叶父叶母为她付出的一切她都记在了心里,现有人竟然当着她的面羞辱叶父叶母,邹容与定不能容忍。即使是死,她也不能让叶父叶母因为自己受半点委屈。男子惊诧地看着邹容与,他可以许她衣食无忧,她居然不要!难道这不是每一个女子一辈子都想要的吗?“你可知我是谁?”男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问她这句。邹容与嘴角太生硬,面无表情,不管他是谁,她最多不过是一死。只是这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撑她活下去了。她行尸走肉一般太久。
“我懂了。”男子道,“你会后悔的。”他始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能够不世俗也可以活下去。邹容与会变成那样的人,现在他说什么都不过是他在心里呕气,“最好趁你没老之前上京来找本太子!”到时候他还可以考虑一下让她在府上添一副碗筷。那个男子竟然是太子!这样一来邹容与竟然先是被珏睿王爷提亲,现今又被太子提亲!屋主目不转睛地看着邹容与,嘴角涎下晶莹的口水。
太子司徒长麟带着人连夜离去。原来是一直在外求学的太子!邹容与想,自己是又惹上了一个大人物,京城恐怕更热闹了。这一想,邹容与脑海中晃过司徒长缺的面容。心中一痛,赶紧偷偷地深呼吸,转移注意力。
想不到一大早起来,门外就已经立了好几个人,旁边还堆了一大堆的柱子。邹容与看到千三娘也在其中,她背上挂着大刀,右手拄着拐杖,冲她笑着。同行的还有独眼张,一指峰行遍天等。
叶父叶母已做好了早餐,屋里窄,就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叶父叶母今日特别的高兴,从头到尾呵呵着招呼众人。邹容与对着千三娘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众人便入了座,不消半刻,几人就吃好了,纷纷站起身来准备开工。“你是怎样设计的,便和他们说,保证听你的!”千三娘冲邹容与爽朗地笑,与寒冷的冬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邹容与心里一暖,朝她点了点头。当时救千三娘并没有想过得到什么回报,后来回了村也没有想过再怎么风风火火地干什么,只是想有一座自己的山,花上余生去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帮她!邹容与吩咐了几人怎样在湖水里打桩,结果独眼张抱起那根脸盆粗的木桩,脚尖轻点,整个小船就往下沉了一根手指的深度。不一会儿小船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水位,而独眼张连着那根木桩到了半空中,再呼啸着砸下来,水面被那内力的冲击隔开了一个空间,那柱子就趁势插进湖底,稳稳当当。独眼张回到小船后,右腿扫出,踹到了露在水面的柱子上,那柱子纹丝不动。“这样可行?”独眼张轻描淡写地问。
邹容与难掩心中的惊讶,“大侠英勇,如此按照图纸上标出来的地方打下桩就就可以了。”邹容与想着,这几人个个身怀绝技,让她的工程大大地缩短了工期。不用几日这湖上的桥便可以建好。只是……邹容与心里想着,他们所用的木材看上去都是沤了好几年的模样。顾双生一夜之间找到这么多她需要的木材并且运到这里来,本领不是一般的大,不得不说邹容与心里还挺佩服他的。
打桩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功,并且特消耗精力,所以负责这门工作的只是独眼张和一指峰。两个人。千三娘指挥一干人等刨木板,行遍天无事晃荡到了邹容与跟前,笑嘻嘻地看着她。本以为邹容与会在他灼灼目光下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谁知她即使自然地,指着湖面道,“这湖里淤泥堆积,造成湖水流通轨迹紊乱。我打算明天找人来打捞淤泥起来,铺到岛的边缘,留出砌墙的位置即可。”
“容与姑娘说于我听,莫不是让我带人去捞吧?”
“正是。”邹容与听闻行遍天不紧是个用毒的高手,而且是个风水大师,不然顾双生也不会派他来。行遍天嘴角噙着笑,从未见过门主这样用心地对一个女子。如此,这个女子要么身上有什么利用价值,要是就是真爱。顾双生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知顾双生这人就像一颗硬邦邦的石头,若真能感动到他,那这女子还真是了不起。行遍天吹着口哨转身离开。不过是得回去研究一下。他可是听说这湖死了几个人。午餐的时候众人也是普普通通地吃了又继续干活。村里的人知道来了这样一群能人异士帮邹容与修桥,纷纷上来观看。见他们个个武功了得,干起活来比平常人快了不止两倍,心中对邹容与是又羡又妒。
夜晚,叶父叶母准备了几坛的酒,给每一个人碗里都倒上了。众人向邹容与举起碗,叶父正想说她不会喝酒,结果邹容与已经拿起碗回应,仰头一干为尽。叶父才意识到,只是他没有见过邹容与喝酒便以为她不会喝,其实是她平时不喜欢喝罢了。众人都说邹容与豪爽,这餐饭吃得十分的痛快。只是邹容与的肚子里灌了那么多的酒,基本没有其他的东西,胸口难受得紧,跑到外面去了。众人没有留意到,依然兴高采烈地喝酒吃肉。
邹容与难过了好久,终于还是扶着那棵歪脖子树费力地吐了起来。“不喜欢喝就不要喝,呈什么强。”一只手覆上她羸弱的后背。司徒长缺!邹容与猛地转过头,后来才发现是顾双生。莫不是自己太过想念司徒长缺,才会动不动就以为他就在身边?邹容与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胸口的难受又汹涌地袭来,邹容与吐得眼泪都出来了。也许是她身体醉了,只不过头脑却像滴酒未沾一般,清醒得过分。顾双生见邹容与的反应,那手僵硬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顾双生没有和焱罗门的各位照面,等他们走后,顾双生在邹容与院子里的树上,静静地望着那未熄灯的窗口。许久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等司徒长情抽得出身来看望邹容与时,那桥已经搭好了,长长的一条通往了有邹容与的地方。几十人捞了几天,岛的边缘已经铺了大半圈淤泥,淤泥上又覆盖了新下的雪。司徒长情走过新建好的桥,在荒岛的那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上前抱住了邹容与。邹容与不喜别人接触她的身体,即便是司徒长情。可今日的司徒长情有些不一样。邹容与迟了半刻才回抱了她。
“看到你,我终于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司徒长情双手抓着邹容与的手臂,眼睛注视着邹容与精致的脸,“容与,再给我几年时间,好不好?”邹容与不知道司徒长情为什么这样说,她的时间,自己能够给吗?
邹容与渴望着钱,但是她又坚决不肯问司徒长情借。这几天称自己出去找活干,每次都少着两天,多则几天。每次回来,邹容与都能带会可观的钱,以及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惨白。邹容与让叶父叶母还清了村里人的工资,尽管他们都说不要,两个人还是依照邹容与说的强行给了他们。邹容与到底是干什么才会这么短时间得这么多的钱呢?叶父叶母知她不会说,所以只能干着急,有一天两个人偷偷地跟了去,在一个大雪纷飞冷得彻骨的晚上才知道,两个人莫不是老泪纵横。
他们看到邹容与一个人仿佛在自言自语什么,表情格外地痛苦,几个时辰后痛晕过去。而没有人来把她带到屋子里去,就这样以地为席地昏迷着。很难想象平时邹容与几天不回来的时候有多少个夜晚是这样痛得晕过去,躺在冰冷的地上。两个人冲上前抱起邹容与闯进那宅子,但是那宅子的人说什么都不肯开门,他们只能背着邹容与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回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邹容与发现自己睡在温暖的被窝里,里面还塞了汤婆子。再看看是自己的房间,心里明白了一二。见邹容与醒了,守在一旁的叶母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邹容与早就看到了。“饿不饿?”叶母低声问。邹容与摇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看来自己一味地以为叫他们不要担心他们便会不担心,都是她以为。叶父坐在门口一句话都不说,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旱烟,他已经好久没有吸过了。突然叶父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拿了一块方巾包着的一小包东西进来。叶父将它放在邹容与的案上,道“能不能买你一天的时间?”闻言,邹容与鼻子一酸,眼眶霎时红了,充满了晶莹的泪水。“对不起,对不起。”邹容与低下头,不让叶父叶母看到自己的脸。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滴落在那素色的被子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花。叶母也哭,心疼地抱着她,“容与。”她说,“是爹娘对不起你。”叶父握紧了拳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像。唯有眼泪簌簌而下。
“是爹娘没用,害苦了你。”叶母继续边哭边说,“容与,有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人一起扛,别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受着,好不好?”邹容与点头,可是她知道,之后要是再有什么事情她还是会想现在那样做。让她眼睁睁看着叶父叶母跟着自己吃苦,她做不到。
邹容与收拾了一下情绪,简单地将自己能够看到鬼魂并与之交流的事情告诉了叶父叶母,后者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沟通阴界,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们的女儿!古代的人迷信,遇上点什么事情就以为是被鬼缠上了,然后就会请人做法驱鬼。事实上也确实大部分是如此,毕竟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难免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做亏心事,总得付出点代价。邹容与便是应这些做了亏心事的人的请,与鬼神交流。钱能解决的便让雇主出一笔血,钱不能解决的邹容与便不收钱罢手,不过有时候却是邹容与替那些雇主受了鬼的掏心挖肺的痛,正是叶父叶母偷偷跟去的那天晚上一样。从邹容与接的第一笔生意起,她就走上了和鬼做买卖的道。邹容与有时候也会在在想,她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修了这一座属于她的城堡,她的心就能弥补那空落落的感觉吗?
邹容与到湖边吹着冷风,许久才回去,行至柴门前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门口。“进去烤烤火?”邹容与弯下腰问,那人抬起头来,露出那双锋利的眼睛,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混浊的样子,邹容与以为刚才是自己的幻觉。那人流出了口水,傻里傻气地。邹容与无奈打开门让他进来,指着一扇门说,“你先进去烤烤火,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谁知等邹容与从厨房出来后发现那傻子躺在炉子边的地上睡着了。邹容与只好把食物放在炉子边热着,转身出去了。傍晚,邹容与和叶父叶母过了桥回到家中。邹容与见屋里一片漆黑,以为那傻子已经走了。刚进屋,邹容与脚下被什么东西拌到了,险些跌倒,那东西这时发出了一些痛苦的呻吟。叶父赶紧点灯照看,原来是一个人!可把他下了一跳。
叶父叶母看着傻子狼吞虎咽着邹容与给他准备的饭,两个人对视一眼,叶父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傻子满嘴食物,冲着叶父傻傻地一笑。叶母又问,“你是哪里人?”两人心想,这傻子该不会是盯上了这里不愿走了吧?傻子被叶父叶母问来问去,始终是傻傻地笑着,见邹容与进来,立马用他刚抓了食物的手去抓邹容与的细手。“誒!你这个傻子做什么,快放手!”叶父叶母马上吼道,但傻子好像不懂,依旧用他全是油的手抓邹容与。“你是不是想在这里住下去?”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呵呵地傻笑着。那一刻,叶父叶母简直怀疑这个傻子其实一点都不傻,专门骗他们的女儿的!
邹容与让叶父把傻子乱七八糟的头发剪了,自己又烧了水。“自己洗澡懂不懂?”叶父大声地问,傻子傻笑着,“难道还要我帮你洗?”叶父又说,大怒。傻子一听这语气,意识到不妙,赶紧夺过叶父手里的衣服滚进洗澡房。
傻子穿反了衣服,别扭地从里面出来,叶父拿着一把小刀对着他,吓得他赶紧躲到邹容与身后。“没事,爹只是给你剔胡子。”但傻子依旧不肯,邹容与只好自己拿过叶父手里的小刀。“别动。”邹容与一手托着傻子的脸道。邹容与的脸离傻子很近,傻子收起了那傻气,端坐在那里。就像怕吓跑了邹容与。邹容与一刀一刀认真地给他刮着胡子,轻轻的气息打在傻子脸上,傻子大气都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看着邹容与。
叶父恨恨地咬着牙,心里想着,这傻子鬼得很,以后自己得好好地和他说,不能再让他占自个女儿的便宜了。待邹容与完工,叶母推了推叶父,叶父说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这傻子其实长得可谓一表人才,就是可惜是的傻子。傻子指着邹容与的头发,傻傻地笑着说,“一样的,呵呵,一样的。”一样都是短发。邹容与伸手,五根手指陷进短发中,“是啊,一样的。”叶父使劲地瞪了一眼傻子,把他拖走。
邹容与收留傻子没就天,村里人就流出,叶父是为了给自己找女婿才收留傻子的。叶父阴沉着脸回到家中,但是傻子和邹容与去了岛上,还没回来。邹容与给傻子起名叫“大仁”,很普通的一个名字。傻子呵呵笑着不停重复,非常的高兴。
第三章冥宗事,遇双生
铁鹰看着门口,“宗主本来和民间一个平凡的女子相恋,但老宗主却替他物色上了另一个名门女子。宗主不从便带着民间女子私奔,私定终身。成亲当晚,老宗主突然出现,宗主他,没能保护住这个女子。老宗主把宗主他带回冥宗,但没想到的是,冥宗的仇人将那女子的尸身施以毒咒,让她无法投胎,变成了厉鬼。宗主再婚的那天夜里,女子找上门来,附身宗主,残忍杀死了老宗主、新娘,以及众多来参加喜宴的客人。其中便包括乌家家主和他最疼爱的幺女,也就是上次袭击我们的乌铁山的妹妹。乌家人发誓要替两人报仇,宗主一起之下杀光了乌家全家,除多年不知踪迹的乌铁山。”
铁鹰叹了一口气,“后来宗主便嗜血如命,倒出杀害无辜,有一次夜里,他站在我的床头,我听见他哭着说他不想再杀人了。可是他的双手却握着剑,要向我刺下去。”
“原来他也控制不住自己。”邹容与喃喃道。
躲在门外的男孩忍住哭出声,眼泪和鼻涕横流。
邹容与走的时候看见侍女们虽然还是苍白着脸,但原本的死气沉沉一扫而光,换之的是轻松。“跟我走吗?”邹容与问男孩,那男孩怔了一下,随即咬着牙,低下头,挥舞着拳头冲向冥宗宗主。冥宗他这一生应该都会在被追杀中渡过。
若宗主想要杀他那他早就死过千遍万遍了。即使是杀了他全家,却没有杀他,到底是为什么,让他带着仇恨活在这世界上。
“我送你回去。”铁鹰牵了马过来。邹容与点点头,翻身上马。
一高一小两个身影站在冥宗最高的建筑上,看着邹容与和铁鹰骑马走在羊肠小道。
回途路过福溪镇,邹容与不像去的时候那般心事重重,此时惊觉镇上的人多得出奇,几乎每家客栈都是满客。“这很正常,现下武林大会正如火如荼地开展,能人异士从各地汇聚过来。”
“武林大会?”邹容与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铁鹰察觉到了问。
“没什么。”邹容与下马找了家店歇脚。
“切。”菜刚上,铁鹰瞥见门口的身影,拉起邹容与闪到角落。
邹容与心中有异样,回过头,与那戴面具的男子四目相对。
“是你。”顾双生略微吃惊。邹容与以为,她只是在这里歇一歇,吃了午饭就走,绝不会遇见顾双生的。可谁知道,偏偏就让她遇见了。顾双生旁边坐着独眼张、一指峰、千三娘、红拂、行遍天等人。
铁鹰盯着门口,乌铁山进来,自然是看见了顾双生等人,一声不吭地走了。铁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走吧。”他说。
邹容与的手却被顾双生抓住了。“故人见面,也不让人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红拂掩面偷笑。铁鹰这才注意到顾双生他们。“这位莫不是焱罗门门主吧?”铁鹰瞥了一眼顾双生抓着邹容与的手。
“你可以走了。”顾双生淡淡开口,却没有松开邹容与的手。铁鹰看向邹容与,征求她的意见。
“麻烦你跑一趟,告诉我的爹娘,我没事,过段时间就会回去了,叫他们莫要担心。”邹容与无奈地说。
“嘿嘿,好巧。”行遍天看着被红拂摁下座位的邹容与道。
“小二,加副碗筷。”红拂一靠椅子,向后仰去。
“好勒!”小二充满活力的声音回应道。
“邹姑娘为何会到这里?”千三娘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邹容与淡淡道。
习惯了邹容与的冷漠,众人见惯不怪,拿起碗就要一起喝酒。顾双生夺过邹容与手里的碗,“喝不了就别喝。”
“啪!”一把剑搁在桌子上。“听说你被带走了,你爹娘跑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急死我了?”说着拿起邹容与和顾双生中间的碗仰头灌下去。那是酒.....邹容与来不及和她说。
“噗——”司徒长情全喷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喝酒?”
“呐,你真的要在这里看什么武林大会?”司徒长情把椅子反过来,双手搭在椅子上,问邹容与。
红拂看向顾双生,估计那面具下的一张脸臭得要滴出水。
“当然,你答应过了的吧?”顾双生看着邹容与。后者惊讶得能吃下一头牛,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了?细细回想确实没有答应呀。她惊讶,是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双生竟然也会撒谎。
“是,是,五皇兄主持这次的武林大会,到时候去找他,一切就好办了。”司徒长情说。毕竟现在鱼龙混杂,难保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尤其是邹容与这种脸长得这般倾国倾城。司徒长情强忍住想要调戏一番的冲动。
“啪。”这回轮到顾双生拍筷子了。“你敢!”
“莫名其妙。”司徒长情白了他一眼,她可没听邹容与说过他是她的谁,况且这光天化日之下,她还真不担心顾双生能拿她们怎么样。司徒长情拉起邹容与就要走。
邹容与看了一眼顾双生,握住司徒长情的手说,“司徒,他们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我的。”而且邹容与想到上次拒绝司徒长流的提亲,再见面会尴尬的吧。
司徒长情呼了一口气,“行,我陪你。”说着左看右看,不服吗?不服憋着!
难得邹容与出门在外,什么都不用想,司徒长情想着一定要带着她疯玩几天。
“我们去看武林大会吧。”来都来了,不如去见识见识。
“行,听你的。”司徒长情往邹容与的嘴里塞了个糖人,笑着挽着邹容与的手。
武林大会早就开始了,邹容与去的时候正在决战最强的门派。司徒长情看得津津有味,但邹容与不懂武功,直看得两眼犯困。“我以为你会很精神,”司徒长情说,“紧张地伸长脖子看着台上,双眼追逐着某个身影。”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正说着,四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原来已经分出胜负了。邹容与望向站台,那一张张自信的脸庞。
“焱罗门虽是近几年才兴起的,但不得不说确实是有实力。”旁人议论纷纷。
“冥宗那群人,自从老宗主死了,就衰了,恐怕撑不了多久。现在啊,哪有脸出来摆。”
“你莫不是料到他们会赢,所以才不担心吧?”司徒长情注视着邹容与。
邹容与摇摇头,她不知道谁会赢,她也看不出谁武功更好。她只是对结局不感兴趣罢了。
得了第一理应高兴,焱罗门的诸位聚在酒满楼庆祝。
“盟主决战在几天之后,这几天你想要去哪里?”顾双生问。
“吁——”焱罗门的人起哄。
“是呀,容与,你和他去玩吧,我有事就不去了。”难得司徒长情识趣一回,顾双生看了一眼司徒长情。或许重新开始能够让你快乐起来,司徒长情在心里为邹容与加油呐喊,容与,从过去走出来,拥抱明天。
“哪也不想去。”邹容与站起身,上楼。
次日是顾双生拉着邹容与出去的。司徒长情在后面笑得花枝乱颤,“记得玩得开心呵!”
“我舞剑给你看。”顾双生说着在邹容与面前的草地舞了起来。
总觉得顾双生从以前的冷酷变得慢慢地温暖起来了。邹容与蜷缩着身体不愿再去想。
顾双生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熟睡的侧脸,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后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今天干嘛了?”司徒长情黠促地问。
干什么?总不能和她说睡了一觉吧?邹容与汗颜,从她身边走过。司徒长情冲她背影做了个鬼脸,“噫,小气鬼。”转身却撞上顾双生,“你明天一起来。”
“哈?”司徒长情瞪大了眼睛,拇指向下比,“你也太差劲了吧?”
早晨下了一场大雨,天地如洗。朝阳一出,处处生光。街上的人似乎心情不错,高声交谈着。那么一刻,她想要放弃阳光不锈,她讨厌没有目标的自己,内心又无时无刻追求着平淡的生活。
“我以为你还没起来呢。”司徒长情站在门口。
“司徒,我是不是特别的糟糕?”邹容与问,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并且把问题问了出口,明明那么害怕听到真正的答案。
司徒长情看着朝阳中忧伤的邹容与,阳光那么暖,她怎么就感觉不到呢?“对,你狠普通,但是我们依旧很爱你,因为你很善良啊。”司徒长情几乎要吼出来,够了,够了!
站在楼梯口的顾双生听司徒长情说完,一言不发地转身下楼去。
“邹容与,我不是神,我不能一面消耗你带给我的负面情绪,一方面还要引导你积极向上。”司徒长情捂住嘴,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邹容与抬起头,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个累赘,除了拖累他人别无用处。邹容与想着司徒长情的话,泪水不受控制往下坠落。怎么办?邹容与拼命地擦,总有新的眼泪不停涌出来。
嘶~邹容与腹中插入了一把剑。眨眼间,草丛里窜出一个人影,与她面前的这个人打了起来。邹容与捂着腹部,慢慢跌坐在地上,血,染红了一片泥土,长出朵朵彼岸花,转瞬即逝。
“乌铁山,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顾双生挡在邹容与面前,用御龙剑指着乌铁山。
“你打算用它换她一命吗?”
“是。”顾双生毫不犹豫地说。
“好。”乌铁山咬着牙,消失在眼中。
“容与,容与——”顾双生不停地重复她的名字。刚才体内有一股力量,抵了那一剑大半的力量,是以邹容与得存留。顾双生抱着她,哭着说“我需要你。”邹容与伸手,点了一滴他的眼泪,好苦。
对不起,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你们担心。
“怎么回事?”司徒长情见顾双生抱着满身是血的邹容与回来,一颗血提了起来。
顾双生把她抱进房间,把她放在床上。“你们都出去,我替她换衣服和上药。”司徒长情把一群人推出去。
“你也出去吧。”邹容与淡淡地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什么脾气!”司徒长情吼道。
“对,一直以来,我就只会乱发脾气,自私自利,不顾别人的感受。这下你满意了吧?”邹容与笑着说,即遥远又陌生。
司徒长情走出来,靠着墙壁忍着哭泣,她都说什么了呀?明明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还说那样的话伤害她。
邹容与倚着门,血沿着腿流下来。
“我回去了。”邹容与仅留下一张纸条。
司徒长情拿起剑就要去追。“别去。”顾双生说。她不想要任何人靠近她,不想要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她不够勇敢,认为自己不值得去被爱。
武林盟主争夺战打得十分的火热,毕竟顾双生很好,别人也不差,身怀绝技的人多得是。千三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很是担忧,心不在焉的门主能打好这一仗吗?唉——
即使是身上的血流干了,仍然有一口气活着,死不了。邹容与忍着痛,一路问人回到了阳光不锈。叶父母看着她惨白的脸不敢多问。铁鹰不是说她没事吗?怎么弄成了这幅模样?
晚饭过后,李大仁来到她的床边,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鸡腿,递给邹容与,让她吃。邹容与闭上眼睛,摇摇头。
后来谁当了武林盟主邹容与不知道,司徒长情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待她如此。只是真的能如初吗?破碎的镜子不再是镜子,破碎的心不再完整,始终都是有裂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