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我叫薛毅飞!
薛毅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不着边际,直到一缕光明穿透黑暗,意识终于回归脑海。
慢慢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还有各种熟悉和不熟悉的设备。
这是……得救了?
他最后的记忆,仍然停留在脱离战舰那一刻:救生艇弹出战舰,打光了最后一发炮弹的石河号渐飞渐远,几艘敌舰不依不饶,远远地跟在后面。
它的燃料不多了,无力脱离土星的束缚。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回忆,一位中年医生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小护士。
薛毅飞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在那个只属于男人的阳刚世界,任何一个靓丽的身影,都会收获来自兵哥哥的火辣目光。
中年医生目光崇敬,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薛毅飞:“二!”
医生缩手,将距离拉远并收回一根手指:“现在呢?”
“一!”
医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您的姓名,还记得吗?”
薛毅飞眉头一挑:“薛毅飞,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医生赶紧摇头,“您还记得您的隶属关系吗?”
薛毅飞忍不住了:“你不会以为我失忆了吧?隶属关系是能随便问的吗?”
“抱歉抱歉,这只是复苏后的例行检查,您没事就最好了,您现在感觉如何,能不能起来活动活动。”
小护士正准备帮忙,却被薛毅飞阻止:“我自己来。”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没感觉到任何异常,于是慢慢用力坐了起来,薄被滑落,露出一身棱角分别的强壮肌肉,几个护士顿时眼里放光,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薛毅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伸手看看,细皮嫩肉泛着可爱的粉红,根本不是记忆中那两只粗糙的大手。
猛地掀起薄被,大腿外侧同样细嫩,记忆中那道扭曲的伤痕就像从没出现过。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危险而锐利:“这不是我的身体,镜子,镜子呢?”
医生吓了一跳,赶紧安抚:“别急别急,您别着急!”
护士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镜子塞过去……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医护人员非常有经验。
看到镜子里那张熟悉中带着陌生的脸,薛毅飞忽然怔住。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确实属于自己,陌生是因为这张脸太稚嫩了,好像一夜之前年轻了十几岁。
他不禁抬起了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医生。
医生轻咳一声:“那个,事情有点复杂,您还有冬眠之前的记忆吗?”
“有!”薛毅飞郑重地回答,“但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医生有些尴尬,心说这些老家伙就是麻烦,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情:“您不用告诉我任何事,我对您的情况也不是非常了解,我只是想说,您的冬眠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您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所以,我们为您克隆了一个新的身体。”
克隆?
薛毅飞瞪大眼睛,瞅瞅医生再瞅瞅镜子里的自己:“这还是我吗?”
“当然是!”医生的回答坚定而且肯定,“您的每一个细胞,都来自您固有的基因,这一点不必有任何怀疑,您的所有记忆,都来自于旧的身体,这一点同样不需要怀疑。”
薛毅飞失神地喃喃自语:“现在的技术这么厉害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到底睡了多久?”
医生很是犹豫:“您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薛毅飞毅然决然:“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说吧。”
医生看看随行的护士,深吸一口气:“今天是3181年7月26号,在我们找到救生艇之前,您已经在黑暗中沉睡了整整1130年。”
薛毅飞先是愕然,随即哈哈大笑:“不可能,你们肯定是合起伙来整我,他们都在哪儿呢……”
医生没笑,护士也没笑,他们的眼中全是同情。
笑声戛然而止,薛毅飞怔怔地看着医生:“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医生抿了抿嘴:“很抱歉,上一次找到救生艇还是四百多年之前的事,您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位健在的战争亲历者。”
薛毅飞像只受伤的野兽,胸膛剧烈地起伏,充血的眼睛冒着慑人心魄的寒光。
医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您,您没事吧?”
薛毅飞充耳不闻,医生暗叫一声不好,突然大吼一声:“薛毅飞!”
一声呐喊唤醒了内心深处的本能,薛毅飞猛然抬头:“到!”喊完这一声,他一下子愣住了。
医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了,有回应就不会失控。
几个护士笑嘻嘻地看着薛毅飞,好像在笑话他的不合时宜。
薛毅飞老脸……嗯,嫩脸一红,感叹习惯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可他马上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带着几分期待看向医生:“我实在是相信不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过了一千多年?人类文明史也才五千多年啊!”
护士小声提醒:“现在是六千多年了。”
薛毅飞气急:“用你多嘴?这是重点么?”
医生狠狠瞪了那个护士一眼:“您的心情我们很理解,因为那场战争结束之后,陆续找到了很多救生艇,许多人都是几十几百年后才得以复苏,和您类似的情况有很多。”
薛毅飞很不客气地打断:“他们哪个有我睡的时间长?”
病房里陡然安静下来,气氛沉重得好像空气都快凝固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才打破沉默:“是没有,但所有人复苏之后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相信我,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您的救生艇出了问题,本来应该飞向地球,不知道怎么搞的飞错了方向,把您带到了柯伊柏带,幸亏艇上只有您一个人,不然绝对坚持不到现在。”
薛毅飞想骂人,想掀桌子,想把所有的一切通通毁掉,可理智仍然束缚着他的行为,他只能坐在那里,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孤儿。
医生劝解:“您别跟自己过不去,我们用了整整十八年才把您救回来……”
薛毅飞愤怒地咆哮:“你们怎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脚步声响,两位身穿黑色军装的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一个少校带着一个中尉。
少校马上递给医生一个询问的眼神,医生赶紧凑过去,小声说了一遍情况。
少校点点头:“交给我们吧。”
医生如释重负,叫上护士离开病房。
两位军人齐步走到床前,同时举起右手:“敬礼!”
薛毅飞抬头,看着两人身上那漂亮得不像话的军装,眼底满是苦涩。
两位军官放下胳膊,褚少校脸上全是歉意:“老班长,我们来晚了,您叫我小褚就行。”
薛毅飞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两个人了,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厉害:“我这个班长早特么该埋土里了!”
两人一听更放松了,愿意交流就好,最怕就是遇上那种直接自我封闭的情况,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褚少校正想说话,不想被薛毅飞抢了个先:“说实话,我真挺好奇的,你们看我什么感觉?”
两位军官一下子愣住了,这话什么意思?
薛毅飞根本不用他俩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这都一千多年了,我要是遇上这么个老古董,呵呵,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份儿心情了。”
褚少校总算听明白了,赶紧安慰:“您多虑了,我们看见您的心情,和您看到古代的民族英雄是一样的,打个比方,您见到了北宋名将狄青是什么感觉,我们就是什么感觉。”
“但我不属于这个时代。”薛毅飞表情不变,心底却有了几分触动,“而且我只是个班长。”
褚少校:“不论身份高低,也不论贡献大小,任何一个参与那场战争的人,都是人类的英雄。您不必妄自菲薄。”
“算了,不说了,这事儿就掰扯不清楚。”薛毅飞主动结束话题,“这个病房是故意的吧?还有那些医生护士,这都一千多年了,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褚少校:“变化肯定是有,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必须由您自己慢慢了解,当然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们,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就是您的专属联络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叫我们。”
“那感情好。”薛毅飞总算平静了一点,可是想想古代的王朝变迁,他的心情又变得焦虑不安,“都这样了还有人管我,这么说,国还是那个国?”
褚少校点头:“是!”
“军也还是那个军?”
褚少校继续点头:“是!”
薛毅飞忽然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那我呢,算什么身份?”
褚少校苦笑:“您的身份有点复杂,时间实在太久了,很多跟那个时代有关的法律都废除了,但是根据惯例吧,上面想给您算个退休,除了一次性的补助金之外,再按月给您发补助,另外,您可以选择最喜欢的城市定居,上面会给你安排一套住房,一辆配车,还有相应的勤务人员什么的,待遇按正军级走,总之,绝对保证您的生活。”
薛毅飞脸上的肉抽了抽:“我一个小班长享受正军级待遇?”
“这都是应该的。”褚少校的眼神殷切而真诚,“您还不了解那场战争,对我们的影响有多深。”
薛毅飞心里一阵翻腾:“这么说,我还不到三十就开始养老了?”
“当然不是。”褚少校赶紧摇头,“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上面绝对不干涉,补助只是为了保障您的生活,没有其他意思。”
“没事,你不用解释,什么都不用干还有钱拿,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愿意。”薛毅飞自嘲地笑笑,“
褚少校总算笑了出来:“您开心就好。”
薛毅飞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开心,我又活过来了,能不开心么?我真特么开心到姥姥家了!”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
“我不需要理解!”薛毅飞很不客气地打断,“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随时可以。”褚少校说。
薛毅飞翻身下床,落地才发现身上什么都没穿。
但他早就习惯和战友们一起洗澡,这里又没有女人,他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么多:“我的衣服呢,咱们现在就走!”
重新注册身份、重新拿到证件、重新办理银行账户,第一时间拿到补助金……在褚少校的协助下,所有的流程一路绿灯,全都以最快速度完成。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薛毅飞总算觉得自己又回到人间。
走出银行,下午的阳光斜照大地,注视着车流涌动的天空,薛毅飞没有活过来的喜悦,只有满心的迷茫。
这不是他的时代,除了地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
一个千多年前的古代人,到了这里什么都不适应,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路上的行人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听到的语言仍是熟悉的腔调。
身为军人,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一辆悬浮车落下,薛毅飞在褚少校的引领下上车,无人驾驶的悬浮车悬浮车稳稳升空,汇入车流不知飞向何处。
褚少校变戏法一样掏出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您的个人终端,腕表式的。”
薛毅飞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个近乎透明的长方形腕表。
这东西很长,戴在手腕上毫无感觉,但表面从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上端,而且非常的贴合,一点异常的感觉都没有。
“跟当年的数据终端差不多。”薛毅飞如是评价。
抬头,俯视脚下的城市,除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再也找不到半点熟悉的地方。奇怪的是,这里并不是那种想象中那种高大神秘,光怪陆离的未来城市,视线中甚至看不到传统意义上的高层建筑,十几层就已经非常鹤立鸡群了。
褚少校轻笑:“还是有区别的,它的功能很复杂。如果您不喜欢腕表式,可以找时间移植一个。”
薛毅飞收回目光,有些疑惑:“移植?”
“对。”褚少校说,“个人终端有外置内置两种,这种是外置的,内置的用生物技术制造,直接植入身体,就是坏了也能自己长好。当然了,必须有生物芯片支持。”
薛毅飞下意识摸向后脑,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副身体是新克隆的,根本没有生物芯片。
褚少校面貌忠厚心思玲珑:“您的身体没有生物芯片,原来的芯片是军用型号,不允许流入民间,所以只能移植民用型号。”
薛毅飞扯扯嘴角:“算了,先用着吧。”
说话间,悬浮车开始下降,停在一栋独立的别墅之外。
这里已经是郊区,类似的别墅还有很多,但距离很远,只有一条平直的小路,像穿项链一样把所有别墅连接起来。
出入有悬浮车,根本不需要路。
离开之前,褚少校再次强调:“您休眠的时间太久,有什么问题,请您马上联系我们,我们随叫随到,直到您适应现在的社会。”
薛毅飞勉强笑笑:“不用了,经历过那么多,我相信我自己可以。”
褚少校知道自己的劝说没有用处,只能答应一声:“那好吧,我们先走了,有事随时叫我。”
悬浮车离开,薛毅飞目送悬浮车飞远,一个人站在路边远眺夕阳,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寞落。
从前,有车有房就是他最大的追求,如今车和房就在身后,可这心里就像做梦一样,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空落落的没个落脚的地方?
一天又一天,一日又一日。
薛毅飞原以为,时间会让他慢慢适应这个时代,最终成为这个时代的一分子,可是越了解这个时代,就越有一种无法融入的疏离感,不论官方的接见还是军方的优待,都不能让这种感觉减弱分毫,反而给他更多不真实的感觉。
他自认只是个大头兵,官方给他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就像做了一个特别虚幻的梦。
可薛毅飞很快就发现,自己真的适应不了这个时代的环境,他就像个固执的老骨董,与这个发达的社会格格不入。
终于有一天,他决定结束醉生梦死的生活,退回了官方提供的一切,坐上远航的飞船,踏上远航深空的征途。
听说,在人类星域的边缘,有许多非常原始的殖民星,或许,那里会有他喜欢的环境,有他期望的生活。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嗯,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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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太明显,根本藏不住啊!
本来,这是某一版的开篇,现在,它只能是番外了。
1 落星惊变
夜幕低垂,繁星满天,两轮明月清光幽幽。
天幕之下,群山之侧,一座小镇灯火通明。
镇外的空地之上,三堆篝火熊熊燃烧,小镇居民三三两两涌出镇外,在劲爆的音乐声中载歌载舞,庆祝一年一度的落星节。
这既是殖民纪念日,也是年轻男女互诉衷肠的时刻,不时可见一对对野鸳鸯脱离人群,悄悄钻进附近的小树林。
会场边缘,陈翊飞坐在一个没经过任何修饰的木墩子上,两只眼睛貌似平和实则鸡贼,尤其关注场上那些特别省布的美女。
哇,这个胸可真鼓;哇,这个腰可真细;哇,这个腿可真长;哇,这个脸蛋……呃,咱们还是说腿和腰吧!
把差点流出来的口水狠狠吸回去,陈翊飞血贯瞳仁,恨不得全都抓住,一齐拖进小树林!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啊!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突然闯入他的视野,令他瞬间出戏,差点没咬了舌头。
大胡子提溜着啤酒瓶子,混在一群美女中间卖力地扭腰摆臀,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世界瞬间变得不再美好。
陈翊飞又妒又恨,摇的那么摆,扭的那么浪,丫的就不怕闪了腰?
大胡子注意到陈翊飞的目光,友好地举了一下酒瓶,大有和陈翊飞隔空干一杯的意思。
陈翊飞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友好地举杯回敬。
大胡子咧嘴一笑,突然走向陈翊飞,带着毫不收敛的浪笑一屁股坐在陈翊飞对面:“怎么不去玩?”
陈翊飞坚决摇头:“不习惯,也没兴趣。”他决不会承认自己十分心动,只是没有冲上去的勇气。
“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还老气?”大胡子哈哈大笑,“你不用说,我懂,你等我一会儿!”
陈翊飞一脸懵逼,哎哎,你丫又懂什么了?
大胡子一头扎进人群,转眼又钻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俩漂亮姑娘,都是那种穿得特别凉快,做衣服特别省料的类型。
陈翊飞毫没来由地一阵心跳,这什么情况?这是想干什么?这是要发生点什么?
大胡子高举酒杯豪情万丈:“来来,我兄弟,不吹不黑,年轻、帅气,天然童子鸡,正宗小鲜肉,今儿晚上,这一百多斤肉就便宜你们了!”
看起来挺文静的漂亮姑娘一点都不矜持,咯咯一阵娇笑,目光一个劲往陈翊飞下三路走:“我有半斤就够了。”
大胡子猛然瞪大眼睛,随即放声大笑。
陈翊飞当场就喷了,脸红的跟火烧一样:“薛哥!”
他心里悲愤得不得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什么叫半斤,老子起码一斤半好不好?
不过说句心里话,说没点期待那是假的。
不,是很期待!
薛大胡子一阵狂笑,用力拍拍陈翊飞的肩膀:“哎,大姑娘都有上轿的时候,你脸红什么?”
陈翊飞还想辩解,哪成想这俩漂亮姑娘一边一个拉住陈翊飞,使劲往舞池里拽:“来嘛来嘛,小帅哥……”
这下陈初哥彻底慌了:“哎哎,你们别拽我呀,哎呀……别拽……”
他心里那叫一个纠结,这要是往小树林里拽,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可是往舞池里拽,大庭广众的,这就未免有点不怎么符合期待了啊!
一群无良看客目睹这一幕,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薛大胡子笑得尤其响亮。
陈翊飞又羞又恼,突然反客为主,洪荒之力暴发,俩漂亮姑娘不由自主地往小树林跑偏。
薛毅飞眼睛都直了,一口啤酒当场呛住,跟个智障似的喷了一身。
这小子阔以啊!
咳嗽,这么猴急,童子鸡没跑了!
其他人也有点愣神,随即哄堂大笑,不过年轻人嘛,猴急也不奇怪,谁没年轻过啊?
薛大胡子一阵怪笑:“小飞,两个够不够,要不我再帮你叫两个!”
陈翊飞脚底下绊蒜,差点没摔个大马趴。
姓薛的,小爷记住你了!
那俩姑娘还是那么不矜持,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陈翊飞恨得牙根都痒痒,正准备继续往小树林里拽,姑娘突然一脸惊喜地仰望天空:“看,流星!”
一道赤色流光仿佛是要割裂苍穹,瞬间将夜空撕成两半……简直快得不可思议!
陈初哥愕然发现,那道流光好像是往这个方向来的,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本能地一个前扑,抱着脑袋摔了个大马趴。
忍着全身的疼痛,一个劲在心底祈祷,离远点,千万离远点……
周围的人眼睛都直了,这小子什么毛病?
流光一头扎进远处的群山之中,陡然绽放一道强光,山峦起伏的轮廓异常清晰,接着炽热的蘑菇云升起,赤红的光芒照亮了繁星满天的夜空,两轮明月黯然失色。
音乐声急速走低,荒腔走板很快就停了,也没人再交头接耳,所有人都惊得愣在那里。
这什么情况?小行星撞鹭州?星际舰队干什么吃的?
有人心潮澎湃有人忧心忡忡,大伙好一会才回神,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陈翊飞也顾不上那俩姑娘了,跟头把式地爬起来,撒腿跑到大胡子身边:“薛哥,没事吧?”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薛大胡子是行伍出身,据说还打过仗,不过陈翊飞对此嗤之以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打仗?
而且薛大胡子那么浪,全身上下就找不出哪里像个当兵的。所以陈翊飞只当薛大胡子吹牛,压根儿就没信过。
然而出了意外,他却本能地靠近薛毅飞。
薛大胡子表情凝重:“再看看!”
这语气不太正常啊!
陈翊飞下意识地看向那片赤红的天空,本能地压低了声音:“哪儿不对?”
“不像流星。”薛毅飞说,“像天基动能武器。”
陈翊飞豁然回头,用力过猛差点扭伤脖子:“真的假的?”
薛毅飞摇头,正要说话,人群一阵骚动:“来了来了,又来了!”
抬头往上看,一群群排列整齐的流星从天而降,看方向,依旧是落向刚刚的位置。
2 不安的夜
陈翊飞表情都扭曲了,这算什么?流星雨吗?哪有这这么整齐的?
他赶紧再靠近一点:“薛哥,这个也是吗?”
薛毅飞郑重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刚才是天基动能,这个应该是轨道空降。”
话音刚落,陈翊飞就看到那些坠落的流星在即将落地时突然减速,接着消失在群山之后,隐约间,好像还能听到隐约的爆炸声。
又是轨道打击又是轨道空降,接下来是不是还得用核弹洗地?
小镇方向陡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大家的个人终端剧烈震动,还没等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小胡子中年人冲出人群,挥舞着胳膊大声咆哮:“紧急状态,所有人马上回家,都呆在家里,没通知谁也不准出来,快快快!”
人群涌动,陈翊飞知道,这是真出事了。
返回的人群忙而不乱,青壮主动帮助老人、女人主动照看孩子,老人和青壮又围成一圈,把女人和孩子保护在人群之内。
所有的一切有条不紊,像事先排练过许多次,熟练而又自然。
陈翊飞惊鸿一瞥,看到刚刚差点和自己发生点什么的漂亮姑娘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但转眼就隐没在人群之中。
那是她的孩子吗?
他突然有点沮丧,默默地走到人群外围,与其他人一起照看行动不便的老人。
还没靠近小镇,一队军车迎面开过来。
那是这里的驻军,更确切地说,是先有军营后有这个小镇,最初的小镇居民都是随军家属,后来又多了依附军营讨生活的外来人,然后才有了今天的小镇。
所以这里的居民都和驻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到军队离开,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大家默默地目送车队离开,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直到再也看不见车队,数千人的队伍才涌进小镇,各自返回家中。
陈翊飞匆匆返回镇上唯一的旅馆,发现十来个住客全都集中在前台,薛大胡子看他回来,马上打了个招呼。
陈翊飞马上凑过去:“薛哥……”
“我什么都不知道。”薛毅飞立马摇头,又示意这里的其他人,“他们也是。”
陈翊飞用满怀期望的目光看向胖老板,他是这里唯一的当地人,应该能知道点消息。
胖老板一脸和气,身上却背上了一支没装弹匣的步枪。
惶恐不安的住客们试图从胖老板那里打听一点消息,可胖老板总是摇头,摇头,再摇头,仿佛除了这个动作,别的什么都不会。
他的脾气很好,始终没有半点不耐。
在焦急和迷茫中等了十几分钟,胖老板接了一个电话,表情终于放松许多:“各位,刚刚接到的消息,军方发现了一些非常危险的原生物种,今天的爆炸和驻军都是处理这件事,现在镇子已经戒严了,安全起见,请大家不要随意走动。我建议各位亲回去睡一觉,明天起床就没事了。”
住客们面面相觑,有的相信有的怀疑,但最终全都选择相信,返回各自的房间。
但薛毅飞没走,陈翊飞也留了下来。
薛大胡子凑到胖老板身边,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问:“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胖老板再次摇头,苦笑:“老薛,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那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吗?”
“你说原生物种?”
“对!”
胖老板点头:“鹭州是新殖民星,有很多危险物种,这些年已经好多了,早些年半夜解手都死过人。”
“那规模呢,也都像今天这么激烈?”
“有过,但不多。”
薛毅飞知道了想要的消息,抿住嘴重重点头:“好吧,我没问题了,有什么新消息尽快通知我一声。”
“放心吧,没问题。”胖老板说。
薛毅飞回身:“小飞,你有问题吗?”
陈翊飞马上摇头:“没有。”
“那咱们回去吧。”薛毅飞说。
旅馆很小,只有数个房间,陈、薛二人一起来的,正好搭伙住一间。
一进门,陈翊飞就迫不及待地问:“薛哥,你问出什么来了?”
薛毅飞挑眉:“你想多了,我什么都没问出来。”说着合衣倒在床上,“听我一句忠告,快点睡吧。”
陈翊飞气结:“都这个时候了,还睡什么睡啊?我说老飞,你能不能靠谱一点?你这心到底长多大啊,都这样了你还能睡着?”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呢,听我的,这个时候必须睡着,睡不着也得睡。”
陈翊飞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两个人这是各有各的频段,压根儿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干脆赌气不说话了,一个人默默走到窗前,透过窗口往外看。
这个角度看不见远处的山峦,也看不到冲天的光芒,只能看到镇里那一栋栋朴实的房屋。
大多数居民家中都亮着灯光,隐约还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其中的一些亮了又暗,最终归于沉寂,但另一些始终明亮,彻夜不息。
陈翊飞知道,那是焦虑的军属们,为归来的战士,指引回家的路。
他仿佛看到征尘未洗的战士平安归来,带着一身的硝烟走进温暖的家,拥抱父母妻儿,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景象。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向往,视线突然有点模糊。
薛毅飞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窗前的年轻人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年轻人总是听不进劝,总是吃过亏才长记性,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没多一会儿,陈翊飞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他诧异回头,还真睡着了啊?
轻手轻脚地躺在床上,试着进入梦乡,可心里有事,越想睡就越睡不着,心里翻天覆地,念念不忘那道从天而降的流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翊飞的意识渐渐沉沦,可就在这个将睡未睡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连串微弱的脆响:哒哒哒……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压根儿没意识到这是什么,但薛大胡子好像被马蜂蛰了一样,腾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出去,侧身躲在窗边,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
3 老当益壮
陈翊飞一个机灵清醒过来,隐约间看到薛毅飞的姿势,顿时一阵毫没来由的紧张。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薛毅飞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的黑暗,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陈翊飞立马闭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了一小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学着薛大胡子的交姿势凑到窗前。
窗外一片黑暗,那些点亮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大半,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清冷的月光之下,只能勉强看清近处的房屋轮廓,稍远一点,就只有一片黑暗。
竖起耳朵仔细听,枪声不知道因为什么停下了,窗外一片寂静。
若是往日,宁静的深夜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可今天与往日不同,窗外的寂静仿佛预示着什么,陈翊飞又是烦躁又是不安:“哪里打枪?”
黑暗中,薛毅飞眉头深锁,正想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匆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拍得咣咣响,胖老板的声音传了进来:“老薛,快出来!”
薛毅飞一个箭步蹿过去,一把拽开了门:“出什么事了?”
胖老板一脸焦急:“一会儿再说,大厅集合,快!”说完就去敲下一个房间。
转身的一瞬间,陈翊飞看到胖老板那支枪已经卡上了弹匣,他的心情毫没来由地舒畅了许多。
大厅里灯光昏暗,与平时的明亮完全不同。
没多一会儿,十几个住客全部到齐,有的惊恐有的疲惫,也有的满不在乎……比如薛毅飞。
胖老板表情沉重:“各位,刚接到通报,前边的情况不怎么乐观,全镇从即刻起进入紧急状态,老人、女人和孩子撤进基地避难,男人领取武器,准备战斗!”
住客们顿时惊呆了,一个满脑袋卷毛的住客脸色苍白,疲惫的脸上写满了不安:“战斗,跟谁战斗?”
胖老板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原生物种。”
卷毛更加惊恐:“它们很危险,是吗?”
“抱歉,我也不清楚。”胖老板说。
另一个高壮的住客愤愤不平:“谁爱去谁去,我们又不是镇上的人!”
胖老板:“但你们已经在这儿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原生种从不优待俘虏。”
一个女住客都快哭出来了,她死死拽住男伴的胳膊,两条一字眉扭成了麻花:“你们怎么能这样?”
男伴的山羊胡子翘得老高:“就是,你们怎么能这样?”
胖老板:“没人愿意这样,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不是办法,除了积极应对,还能怎么办?”
一个看起来不差钱的住客大声嚷嚷:“我是旅客,我要离开,现在就离开,让鹭州城派飞机来接我们!”
胖老板:“从鹭州城飞到这儿,最快也得八个小时,连老人都要拿起武器保卫家园,你打算跟女人和孩子一起避难吗?你还是不是个长卵子的男人!”
不差钱脸色难看到极点,一会青一会白,他不想死,可他宁死也不愿意说自己不是个男人。
陈翊飞越来越惊诧,下意识地看了薛毅飞一眼。
他一直以为胖老板是位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可现在的胖老板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本年度最帅的胖子,非罗老板莫属!
薛毅飞误以为陈翊飞是心底不安,马上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别紧张,一会儿跟着我!”
陈翊飞绷着脸翻了个白眼儿,用眼神传达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意思:我没紧张!
薛大胡子很应景地挑了挑眉:我已看穿你的伪装!
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胖老板迈步出门:“跟我来!”
住客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脚底下都和生了根一样,全都想看看别人怎么选择。
薛毅飞暗暗叹了口气,拽了陈翊飞一把,第一个跟上去。
其他人一看,有的认命跟上,有的继续犹豫,但跟上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几个人再也站不住了,连追几步急忙跟上。
出门的时候,几辆军车已经停在街边,附近的居民涌上街头,把军车团团包围。
一位军官利落地爬到车上:“老人、女人和孩子现在就上车,其他人来我这儿集合!”
人们立刻行动起来,看似一片混乱,实则乱中有序,没多一会儿,女人和孩子全都上了车,但许多老人拒绝登车。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最彪悍,肩膀左右一拱,把其他人顶到一边,第一个站到军官面前。
军官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老刘叔,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赶紧上车进基地吧!”
“嫌我老是不是?少特么废话,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特么没断奶呢,别特么耽误时间,枪给我!”
军官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挨骂了却不敢回嘴,有心拒绝,可是看到以老刘叔为首的老家伙们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他只能把满肚子脏话咽回肚子里。
尊老爱幼尊老爱幼,我特么忍……
负责分装备的小战士看军官都不说话了,赶紧扫描终端分发装备,手脚那叫一个麻利。
老家伙们拿到装备之后,以不亚于年轻人的熟练和利落穿在身上,不用任何人命令,自动分成几队,甚至来不及和家人告别,就在沉默中列队出发。
陈翊飞刚刚还觉得这群老人无理取闹,可是看到这一幕,他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老家伙们离开,其他人继续领装备,所有人的速度都快得惊人,没多一会儿,男人们分成几队分头出发。
陈翊飞看到队伍里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最多也就十四、五的样子,比他还要小一截。可他们紧紧绷住还带着稚气的小脸,拎着枪跟在队伍后面,亦步亦趋地没入黑暗之中。
陈翊飞有点发愣,其他人却见惯不怪。
在这里,十四、五岁已经是大孩子了,只要能拿起枪,就必须参加战斗。
不仅如此,还有一批本该撤进基地的女人也留了下来,她们沉默地排队,沉默地领取武器,再在沉默中列队离开,整个过程和男人们一样熟练,一丝不乱。
4 乌合之众
陈翊飞彻底呆住了,女人和孩子不该撤进基地吗?怎么留下了这么多?那个军官就站在旁边,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他捅捅薛毅飞的胳膊:“她们怎么留下了?”
薛毅飞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战争让女人走开,可真打起仗来,哪还分什么男女?”
陈翊飞眼神惊诧,我只想知道她们为什么留下,你张嘴就灌我一口鸡汤合适吗?
直到女人也列队离开,胖老板才有机会凑上去,给带队军官散了支烟寒暄两句,然后回身招呼一声:“都来领装备了!”
“排队排队!”军官两口抽光大半载,扔掉还剩半截的烟屁股,狠狠吐出一股烟,就像要把所有的憋屈全都吐出来似的,“有没摸过枪的没?没摸过枪的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只有山羊胡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站出来:“我没摸过,我不会打枪!”
已经上车的一字眉笑逐颜开,这里的人再不讲理,也不会让没打过枪的上战场吧?
军官目光扫过众人,还特意在陈翊飞的脸上停了一会儿:“队列学过吗?”
山羊胡一怔,呐呐地回应:“学,学过!”
军官一指山羊胡:“你,站这边!”说完扭头看胖老板,“老罗,一会儿你教教他;其他人领装备,抓紧时间!”
一字眉笑容凝固,山羊胡如丧考妣,跟死了爹一样哭丧个脸,老老实实站到一边……没法子,紧急状态,再多不忿也得老老实实忍着,谁敢闹事,当兵的就敢开枪。
他把肠子都悔青了,干嘛说学过,直接说什么都不懂不就好了?
一字眉又是恼怒又是担心,恨这个不省心的,怎么连个话都不会说?
薛毅飞第一个站过去,先扫个人终端记录个人信息,确定没有犯罪记录或是其他问题之后,车上的战士才递给他一支步枪五个弹匣,两包子弹外加各种单兵装备。
虽然是临时征召,但该有的装备一样不少。
薛毅飞一脸嫌弃:“就这破玩意儿?打发要饭的呢?”
小战士不满地回嘴:“都用这个,要啥自行车啊你!”
薛大胡子乐了,这小子还挺有意思:“没动力装甲,起码也给套外骨骼吧?要不给挺机枪也行啊!”说着还挺嫌弃的晃了晃步枪。
一旁的军官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被胖老板拦住,凑过去耳语几句。
军官轻轻点头:“给他一挺机枪!”
“是!”小战士答应一声,立马回身找了挺机枪,还有配套弹箱弹链什么的。
薛大胡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哎,这不就对了嘛!”说着回身招招手,“小飞,过来!”
陈翊飞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地觉得薛毅飞挖好了坑正等着他往里跳:“干嘛?我前边还有人呢!”
薛大胡子嘿嘿笑:“我给你找了个好活……兄弟,副射手装备来一套!”
小战士瞅军官,军官再次点头:“给他!”
战士心说哪有什么副射手啊?干脆照猫画虎又给了一套机枪手装备。
薛毅飞一点都不挑,直接把陈翊飞拽过来,一边往陈翊飞身上套装备,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会用吗?”
陈翊飞眼珠子都红了:“都这个时候了你才想起来问我?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会用吗?”薛大胡子坚持。
陈翊飞有气没地方撒,闷闷地回了一句:“没用过这种型号。”
薛毅飞意外地挑了挑眉:“都是机枪,没什么不一样的。”说着把挂满各种零碎的战术背心披在陈翊飞身上,突然捶了陈翊飞一拳。“不会我教你!”
陈翊飞揉揉胸口,瞪着眼睛咬牙切齿:“我谢谢你昂,感谢你十八辈祖宗!”
薛大胡子半点不介意:“客气了不是,咱俩什么关系啊,互相感谢就好。”
嘴上说得轻松,手里却猛地拉紧战术背心,差点勒断了陈翊飞的腰,陈翊飞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憋死:“你谋杀啊你?”
薛毅飞微笑,伸手在小飞子头盔上敲了一记:“好了!”
说完突然收起嬉笑,换上严肃的表情,“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多难受,都不准脱装备,懂?”
从没见过薛大胡子这么严肃,陈翊飞很不适应,本能地把头偏向一边:“懂。”
“看着我的眼睛!”薛毅飞不允许避开,“懂?”
陈翊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懂!”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让薛大胡子这么一搅和,拿到枪的兴奋已然所剩无几。
薛毅飞很满意,但表情依旧严肃:“记住我说的话,打仗不是儿戏,你也不是超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冲动,老老实实呆在你的位置上,听到命令马上动起来,懂?”
“懂!”
“还有!”薛毅想了想,声音又低几分,“一会儿跟在我后面。”
陈翊飞心头一跳,默默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做贼的感觉,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军官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这人谁啊?很有经验嘛!
薛毅飞报之以魅力十足的微笑,军官却回头看向另一边,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孙子真没礼貌!”薛大胡子不满地嘟囔。
众人拿到装备之后表现不一,大壮利落地穿在身上,山羊胡穿了脱脱了穿,不差钱一脸嫌弃,卷毛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穿,不得不向胖老板求助,询问声更是此起彼伏。
胖老板帮这个帮那个,折腾了好一会儿,大伙才穿好装备。
薛毅飞始终冷眼旁观,陈翊飞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帮忙?”
“我不是帮你了么?”薛大胡子反问。
陈翊飞气结,这人怎么跟狗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啊?
众人总算在胖老板的主持下勉强站成一排,还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整齐,与当地人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陈翊飞脸上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家虽然不是真正的军人,可不管怎么看都是训练有素,自己这边呢?说乌合之众都是抬举了好吧?
5 杂牌首战
军官脸上的肉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实在不想看支乱七八糟的队伍,干脆抬头望天,缺心眼一样仰视夜空。
这些人都是临时征召,能站成一排已经很给面子了,就算提了要求,他们也得能做到才行啊!
军官像赶蚊子一样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各位,我明白你们的情况,但是危机到来的时候,不会分辨你们到底是不是这里的居民,所以任何人都不能例外,我只有一个点要求,那就是服从命令!其他的不多说了,老罗!”
“到!”罗老板声音很轻,免得在夜里传出太远。
“他们都是你的住客,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们的班长,没问题吧?”
“没有!”
“好,你们的防区在镇南方向,马上出发!”军官说。
军官没问其他人,否则一定会收获一大堆无法回答的傻X问题。
军车调头离开,十来个人顿时垮掉,刚刚还有个歪歪扭扭的队列,现在彻底变成一群散放的羊。
胖老板又是失望又是无奈地,那叹息是一声接着一声。
薛毅飞很不屑地撇撇嘴,很鄙视这些人,也很同情胖子。
陈翊飞左瞅瞅又看看,彻底无语。
“出发!”胖老板振作精神,胖手在空中一挥,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
薛大胡子和陈翊飞紧随其后,倒也有那么点意思。
可再往后看就不成了,一个个松松垮垮稀稀拉拉,根本不成个样子,斗败的公鸡都比他们精神。
散漫也就算了,一路上还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不是尿急就是拉屎,不过三五分钟的路,十来分钟还没走完一半儿!
罗胖子的悲伤早已逆流成河,恨不能一梭子把这些王八蛋全都突突喽。
也就是镇子太小,要是再大一些,还不得磨上三五个小时?
罗胖子终于忍不住催促:“你们……”
刚起了个话头,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嘶鸣,那个声音非常怪异,就像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全力打鸣。
而且这声嘶鸣听起来非常近,薛毅飞和罗胖子立刻把陈翊飞挡在身后,同时拉枪栓上子弹,背靠背保持警戒姿势,瞪大眼睛盯住各自的方向。
陈翊飞只听到“咔啦”一声双重奏,眼睛一花,已经被两个人保护起来,他左瞅瞅右看看,两个背影一边胖大宽厚,一边高大魁梧,就像两堵墙般挡在左右,他的心头忽然安心许多。
深吸口气平静心绪,回忆军训时的内容,陈翊飞拉栓上弹,枪托抵肩枪口冲下,又膝微蹲目光平视,哪怕目光无法穿透黑暗,仍然紧紧盯住黑暗的街。
其他人明显慢了半拍,而且什么反应都有,大多数人都在第一时间端起了枪,却只有大壮一个人顶上子弹,而且所有人都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压根儿没人掩护后方。
更有甚者,山羊胡全身僵硬,像中了定身咒一样,除了眼睛哪儿都动不了。
卷毛更是不堪,妈呀一声手一抖,步枪直接摔在地上,撞击声在寂静的午夜远远传开:“你们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是吧?”
“闭嘴!”一声压抑的怒吼,不差钱一枪托砸在卷毛嘴上,卷毛一声闷哼摔倒在地,门牙掉了两颗,满嘴鲜血直流,却没有人施舍半点同情。
胆小就算了,谁还没个缺点?可在这个时候乱喊乱叫,嫌麻烦不够大么?
世界总算清静了,十几个人压抑着呼吸,瞪大眼睛巡视黑暗的街。
五秒、十秒、二十秒……
罗胖子额头见汗,悄悄咽了口唾沫:“老薛……”
镇外陡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夜空之中,数枚照明弹大放光明,驱散了笼罩在小镇上的黑暗。
卷毛突然放声尖叫,捂嘴的手高高地指向街边的屋顶:“在那里!”
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愕然发现屋顶上蹲着一只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黑暗中看不清细节,总之体形不小,像只大狗似的趴在屋顶,却不是大伙熟知的任何一种生物。
薛毅飞反应最快,端枪就是一个点射,可那个东西反应也不慢,一声嘶鸣猛蹿下屋顶,居然避开了子弹。
罗胖子正要开枪,枪声恰好停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另一声嘶鸣,他立刻回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火。
薛、罗二人背靠着背,不断向黑暗中的疑似目标开火。
天太黑了,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清,不管看哪里都有那东西的影子。
枪声惊醒了其他人,大家马上跟着开枪,可是这一回连大壮的枪都没响——他顶上了子弹,却忘了开保险。
陈翊飞赶紧端起沉重的机枪,却不知道朝哪射击才好,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没等他瞄准,那东西已经没入阴影,转眼消失不见。
薛、罗二人却没停止射击,一连几个点射打过去,这时又一枚照明弹升空,恰好照亮这条街,大家立刻看到不远处的墙脚下倒着刚刚那个东西。
“打中了!”卷毛腾地跳了起来,漏风的嘴模糊不清。
可他马上就呆住了,因为房顶上、街角后面、还有远处的街上又出现了数只怪兽,七八对绿油油的眼睛冒着凶光,狠狠盯着众人。
罗胖子嘴唇止不住地哆嗦,猛然一声爆吼:“开火!”
炒豆般的枪声再度炸响,这一回不再是两个人,而是所有人一齐开火,密集的子弹横扫长街。
然而除了薛、罗二人,其他人全都是各打各的,根本没有任何配合,弹雨虽然密集,却十分散乱,命中者寥寥无几。
陈翊飞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他死死盯着街面上蹦来跳去的怪物,僵硬地托起沉重的机枪,狠狠扣下扳机。
哒哒哒……
一串子弹好似一条长鞭抽打长街,陈翊飞瞄准的怪兽猛然跳开,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打中了!
而且机枪的后坐力经想象中强得多,陈翊飞毫无准备,枪口直线上扬,好几十发子弹,倒有一多半儿打了高射炮。
6 街头激战
陈翊飞赶紧松手,这才没一路扫到身后,避免了同队相残的惨剧。
也是错有错着,一只怪兽恰好从屋顶上扑下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正好撞到陈翊飞的枪口上,七八发子弹在它身上打出一溜不规则的弹孔,那东西一声惨叫扑倒在地,还一连滚了好几个滚。
陈翊飞惊得瞪大眼睛,这也行?
战斗仍在继续,他只惊喜了一瞬间,就再次投入战斗。
这一次他有了准备,深吸一口气,不断在心里重复开枪的要领,瞄准一只怪兽打了一个长点射。
枪口再次抬高,但他马上松手,压低枪口再次开火。
陈翊飞手里的机枪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开始压制街面上的怪兽,其他人趁机跟上,打了一个小配合,居然一举干掉两只怪兽。
照明弹已经烧了一会儿,眼瞅着就要熄灭,罗胖子一边开枪一边在通讯器中大吼:“照明弹,再打几枚照明弹——换弹匣!”
薛毅飞马上加强火力,短点射变成了长点射,分担罗胖子的压力。
照明弹恰好在这个时候熄灭,黑暗重新笼罩这条街,可罗胖子无视黑暗,三下五除二换好弹匣,空弹匣落地的同时,几颗照明弹再次照亮这条街,罗胖子手里的枪再度打响。
薛毅飞听到枪声,长点射马上变成短点射。
但他枪里的子弹也不多了,趁着罗胖子刚换了一个实弹匣,毫不犹豫的舍弃没打完的弹箱,扯出弹链卡在枪上。
换弹的时间虽短,却被一只怪兽抓住机会,从侧面凌空扑向薛毅飞。
而罗胖子正忙着朝另一边开火,根本顾不上这边。
空中的怪兽张牙舞爪,长长的舌头左右抡动,口水随着舌头乱甩。
薛毅飞镇定地盯着扑过来的怪兽,表情始终镇定自若,手上的动作更是一丝不乱,
重重地一拳敲下,完成换弹的最后一个动作,可怪兽也到了眼前,即将扑到薛毅飞身上。
薛毅飞抬枪就打,一枪打碎了怪兽的脑壳。
距离实在太近了,鲜血溅了薛大胡子一头一脸,他却只是低头避开了眼睛,随即马上抬头,接连打了几个长点射,将所有怪兽挡在安全距离之外。
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其他人也稳住了阵脚,虽然慌乱,虽然危险,可在薛、罗二人的帮助之下,总算没什么伤亡。
大壮明显是个有经验的,虽说不如薛大胡子和罗胖子,但也有攻有守似模似样;不差钱的表现同样令人惊喜,一连跟大壮打了几次配合,两个人居然打出了些许默契。
其他人就只能说勉强了,好一点的到处开枪,也不管距离位置,感觉哪里有怪兽就朝哪里开枪,搞得整条街上跳弹乱飞,幸亏枪上自带敌我识别,否则非打中自己人不可。
山羊胡和卷毛最显眼,前者是真不会,端着步枪站在那里,目光恐惧而茫然。
卷毛更是不堪,坐在地上捂住脑袋,跟个娘们儿一样放声尖叫……步枪就在他的面前,伸手就能捡起来,可他竟然半点伸手的意思都没有。
陈翊飞一口气打掉多半箱子弹,终于抓住机会,干掉了第二只怪兽,可就在他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子弹突然打光了!
街上的怪兽没了机枪压制,撒了欢似的往前冲,陈翊飞手忙脚乱地换弹箱,掏出了沉重的新弹箱,却怎么也拆不掉旧的。
说时迟那时快,薛毅飞正好搞定了正面的怪兽,猛地一个回身,一连两个长点射,打倒了扑向陈翊飞的怪兽。
陈翊飞手脚酸软,沉重的弹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粗气。
另一边,最后一只怪兽猛然扑向卷毛,可卷毛只顾着抱头尖叫,压根儿就没发现。
眼瞅着卷毛就要被怪兽扑倒,不差钱抬手就是半梭子,打倒怪兽的同时,尸体扑到卷毛身上,鲜血淋了卷毛一身。
卷毛直接吓尿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掀开尸体,手脚并用爬的飞快,刚爬几步,就被不差钱一脚踹倒:“闭嘴!”
卷毛这才意识到枪声停了,尖叫声陡然来了个大跳水,迅速变成了不安的哼哼。
危机过去了,卷毛恢复了几分理智,,血腥气冲得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湿漉漉裤子更是一个劲地提醒他刚刚是多么不堪,羞得他恨不能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满街硝烟还没散尽,罗胖子迅速换上一个新弹匣,拉动枪栓顶上子弹的同时低吼一声:“好!”
薛毅立刻把还剩下一少半的弹箱换下来,再次做好战斗准备。
大壮和不差钱也很有作战意识,同样换上新弹匣。
其他人恍然大悟,赶紧手忙脚乱地更换绞架。
陈翊飞眨眨眼睛,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趁着照明弹还没熄灭,总算摘下了空弹箱,换上了一个新的。
仔细搜索四周,没发现新的怪兽,罗胖子赶紧招呼一声:“集合,到我这儿来!”
大家赶紧靠上来,再也没人散散漫漫,就连卷毛,都赶紧捡起步枪跟上,但他只是捡起了枪,却没顶上子弹。
一是他真的不熟练,担心走火;二是刚刚表现太差,不上膛大伙未必会把他怎么样,一旦顶上子弹,说不定会惹来所有人的敌视——你丫什么也不是,还敢拿枪乱比划?嫌命长了是不是?
卷毛最担心的就是不差钱,这人心狠手辣,万一误以为他想报复,直接给他一枪怎么办?
镇外的枪声仍在继续,罗胖子抓紧时间联系指挥部,一个声音急问:“老罗,你那儿什么情况?”
“遇上十来只怪物,打了一场。”
“有伤亡没有?”
“吓坏的算不算?”罗胖子瞄了卷毛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皮?甭扯没用的,南门,最快速度!”
“收到!我说,那到底是什么玩意?”罗胖子冲薛毅飞打了个手势,端着枪走在最前面。
薛大胡子会意,压低了嗓子招呼一声:“都注意了,都跟我走……散开散开,都特么给我小心点,任何情况下枪口不准对人,要么给我垂着,要么给我竖着!”他指指天,又指指地。
特殊时间特殊情况,禁止上膛不现实,只能再三强调枪口不能对人……他从不相信敌我识别。
陈翊飞嘴角直抽,明明是挺严肃个事,怎么到了薛大胡子嘴里听着就这么不正经呢?
7 误会,都是误会
即将抵达小镇南出口的时候,镇外的枪声忽然停了。
街边突然涌出许多人来,多数都是女人,也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背着步枪,或抬或扛或推,一路飞跑,将各种物资送上前方。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街,眨眼挤满了人。
罗胖子马上示意大家让路,停步后与指挥部联系了一下,这才随着支援的人马一同前进。
几分钟后,一行人总算赶到小镇南出口,陈翊飞忽然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个再普通、再平凡不过的小镇,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当警报响起的时候,他见识了镇民的不凡之处。
现在,小镇边缘已经竖起一道两人多高的金属城墙,将整个小镇团团包围,墙头还架着机枪!
陈翊飞到这儿也有几天了,之前半点端倪都没发现:他们到底把这玩意藏在哪儿了?
墙上并没有多少人,罗胖子也没把他们带到城墙上去,而是穿过忙而不乱的人群走出镇子。
众人这才恍然发现,守卫镇子的男人们都躲在镇外的排水沟里,把排水沟当成了战壕。
没人说半个字的废话,可陈翊飞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只眼睛盯着这支乱七八糟的队伍,那种感觉就像身上爬满了蚂蚁,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儿。
排水沟就在城墙之下,女人和孩子们在男人和城墙之间奔走,将弹药、食品送到需要的位置,再把伤员带回镇子里。
陈翊飞整个人都懵了,诧异地瞪大眼睛。
看看这沟,看看这墙,再看看这人!
这哪是什么小镇,明明就是伪装成镇子的要塞好吧?前几天他还觉得奇怪,镇外的排水沟为什么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曲曲折折的波浪形,现在总算知道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大伙一阵面面相觑,都是满心不可思议。
罗胖子似是看出众人的惊异,意味深长地说:“这里是鹭州。”
众人全都沉默了。
对,这里是鹭州,是联邦最新、最偏远的殖民星,这里原始、复杂、只有极少数地方属于人类,整个行星充满无法预知的危险,你怎么能指望一个普通的小镇,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立足?
罗胖子和指挥部确认了一下,第一个跳进一人多深的排水沟,满身的零碎叮咣乱响:“这边!”
薛毅飞满不在乎地跟着跳进去,就好像机枪和剩余的弹箱没有重量一样。
轮到陈翊飞就不行了,满身的装备压得他喘不上气来,根本不敢直接往下跳,老老实实地从台阶走下去。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陈翊飞原以为沟里最起码也要有些残余的废水,下到战壕里才发现,沟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一层铁网,人在网上走,水在网下流,谁也不耽误谁。
而且镇子虽小,设备却不缺,沟里的废水全都处理过,没有半点异味,只有清粼粼的水气。
但水气中,又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
罗胖子走在最前面,东家二叔西家老表,走到哪里招呼就打到哪里,好像这里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薛毅飞也跟在胖子后面混脸熟,胖子怎么招呼他就怎么招呼,问得人家一愣一愣的。
“这人谁啊?”问号。
“不认识啊!”迷惑。
“不是镇上的人吧?”挠头!
胖子又是无语又是尴尬,让薛毅飞闹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打招呼也不对,不打也不合适。
薛毅飞才不管那么多,照样遇上谁都搭话,走到哪里,留下的都是疑惑和迷茫!
跟在他身后的陈翊飞都快尴尬死了,真想拽住他质问一句:大飞,你能不能靠谱一点?
他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个人,可满战壕的人全都是熟面孔,就他们几个来历不明,一看就是一伙的。
没办法,陈翊飞也认命了,干脆挺胸抬头跟在后面……刚刚大伙虽然不在这里,但也在镇子里和怪兽硬刚了一波,老子行的正坐得端,我凭什么低头?
之前还没人注意他,这下反倒惹来不少关注的目光:这个半大小子谁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和许多面熟或不面熟和陌生人擦肩而过,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指定位置。
罗胖子拍了拍手:“都注意了昂,自己找东西垫脚!”
战壕足有两米多高,站在沟里根本够不着外沿,所以沟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堆垫脚的东西,砖头瓦块,木头桩子,破桌烂椅,什么破烂东西都有。
陈翊飞找了个木桩子,站上头正好把脑袋探出去,但是架上机枪就差了点,于是又垫上两块砖头。
这回总算合适了。
小镇背靠大山,面向平原,这段战壕正好正对平原,前面不远就是开篝火晚会的地方,直到现在,篝火的余烬依然泛着微弱的红光。
陈翊飞的视力不错,他很想知道刚刚袭击这里是不是街上那种怪兽,可放眼望去一片黑暗,除了篝火的余烬,就只有一辆车能勉强看个轮廓。
那辆车也挺奇怪,在黑暗中的平原上缓缓驶过,没多一会儿又开回来,就那么一趟又一趟,来来回回地折腾。
这是给怪兽收尸还是刮地皮?
罗胖子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现在是凌晨一点,暂时没什么事,其他人原地休息,你,还有你,上我这儿来!”
他把山羊胡和卷毛,抓紧时间教他们俩怎么打枪。
薛毅飞一屁股坐在战壕里,舒服地呻吟一声,看陈翊飞还在那儿站着,马上拍拍自己身边:“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你们也是,都抓紧时间眯会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陈翊飞咧咧嘴:“这地方也能睡?”
背靠混凝土,屁股底下坐铁网,这是睡觉的地方?
薛毅飞呵呵一笑:“怎么着,你还想要一张床?”
陈翊飞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坐在薛毅飞身边,小声咕哝一句:“现在我相信了。”
“相信什么?”薛毅飞闭着眼睛问。
陈翊飞:“相信你以前打过仗。”
薛毅飞睁开一只眼睛瞪他:“合着你一直以为我老薛吹牛?”
陈翊飞嘿嘿一笑:“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个屁!”薛毅飞敲了陈翊飞一记,“少废话,睡觉!”
8 潮起
战壕里又冷又硬,坐着都嫌咯屁股,哪是睡觉的地方?
陈翊飞以为他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睡着,可从傍晚折腾到现在,又经历了一场战斗,他实在是累惨了,坐到薛毅飞身边,听着老薛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地睡意上涌,居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概是薛毅飞身上比较暖和,他还本能地往老薛身上拱了拱……换做平时,不用别人说,他自己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澄清一句老子不是玻璃。
薛毅飞根本就没睡着,悄悄调整姿势让陈翊飞靠得舒服点,心里一阵感叹:这还是个孩子啊!
另一边,罗胖子已经教会了山羊胡了卷毛,一丝不苟地监督他们俩反复装卸弹匣,企图让他俩在下一波危机来临之前养成肌肉记忆。
只要拆装弹匣不出问题,其他的都好办。
薛毅飞偷偷地叹了口气。
这俩人未必就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问题是临时抱佛脚能起多大作用?会开枪却打不准目标,算凑凑热闹帮个人场?
不是他看不起这俩人,毕竟人无完人,可是到目前为止,这俩人还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最起码目前还不适合一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俩撤下去,干点搬运物资的活,也算对这一仗有所贡献。
可惜他不属于这里,说话再对也没人听。
其他人倒是适应的不错,他们或倚或躺,不晓得是真睡着了还是正在干熬,总之全都一动不动。
薛毅飞突然开始理解罗胖子了,带着这么一群歪瓜劣枣,胖子能不着急么?
唉,这叫什么命啊,怎么就赶上这么个破事?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上哪儿玩不好,非得挑这么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
算了不想了,睡觉!
薛毅飞往陈翊飞身上靠了靠,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坠入梦乡。
“小飞小飞,快醒醒!”
沉睡中的陈翊飞恢复几分意识,艰难地睁开胀痛的眼睛,满心都是怨气:老子才刚睡着啊!就不能让人多睡会么?
薛毅飞像提溜小鸡崽一样一把将他拽起来:“快,准备战斗!”
话音未落,几枚照明弹已然在空中点亮,强光照亮了四周。
陈翊飞一个机灵彻底清醒,顾不得满身的酸痛,踏上垫脚架起机枪,盯着空无一人的平原呼呼直喘。
没办法,紧张!
更多照明弹绽放光芒,强光照亮平原,众人愕然发现,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了一道道卷曲的铁丝网,从视线的这一头,一直到视线的另一头,只把小镇正南方向那条进出镇子的主路让开。
陈翊飞立刻想到那台奇怪的车!
他收回视线左右看看,薛毅飞在左边,罗胖子在右边,其他人各就各位,每一个人都似模似样,连山羊胡和卷毛都不例外。
就这么一会儿,罗胖子就把这俩人训练出来了?
城墙里忽地传出几声闷响,尖利的呼啸越过头顶,随即视线尽头爆开炙烈的火焰,几秒钟后,沉闷的爆响才钻进众人耳鼓。
罗胖子突然想到什么,扯开嗓子大声咆哮:“没有命令不准开枪,手指都给我拿开,任何不准碰扳机——”
陈翊飞赶紧挪开手指,薛毅飞却不为所动:扯什么蛋,以为老子是那些菜鸡么?
尖啸淹没罗胖子的咆哮,又一轮炮火落向远方,陈翊飞极力张望,却看不到究竟炮击什么。
应该还是那种怪兽吧!
陈翊飞暗暗猜测。
两轮炮击的间隙,他终于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是引擎疯狂的咆哮声。
又是几枚照明弹升空,这一次的距离远了些,他终于看清了远处的景象:十几辆军车在疯狂地奔驰,成群的怪兽跟在后面,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紧追不舍。
车顶的机枪塔喷吐着火焰,枪口指向哪里,哪里的怪兽就是一片兽仰马翻,可更多怪兽马上就冲上来,只靠车上的机枪,根本遏制不住奔涌的潮头。
又是一轮炮火落下,气浪掀翻飞跑的怪兽,许多完整或残缺的怪兽都像狠狠抽了一脚的足球,会飞!
炮击在兽群中清出了几片空地,可转眼之间,又被更多怪兽填满。
陈翊飞整个人都傻了:这玩意是地里长出来的么?怎么这么多?
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壮咽了口唾沫;不差钱一个劲地深呼吸;山羊胡眼珠子乱转;卷毛两腿发软,使劲挺着才没软倒;就连罗胖子都一脸惊骇。
这些该死的东西到底从哪儿来的?
只有薛毅飞依然云淡风轻,探手在陈翊飞的头盔上敲了一下,随即指向镇南主路:“发什么呆,瞄准那边!”
罗胖子也回了神,咔啦一声顶上子弹:“准备战斗,等我的命令……”
沉闷的轰鸣再次淹没他的咆哮,更多炮弹落入兽潮,所有炮弹连成一线,恰好落在疯狂撤回的军车后面,成功炸散潮头。
“漂亮!”薛毅飞忍不住赞叹一句。
车队趁机拉开距离,飞驰的军车互相靠拢,迅速排成整齐的一行,速度不减冲上主路。
炮弹继续遮断,开炮的闷响不再间隔,而是一轮接着一轮,每一次开炮,落点都差不多,连续的爆炸好似一堵墙,又像坚实的堤岸,牢牢挡住兽潮的冲击。
车队趁机脱离,最后一辆车越过铁丝网的同时,路边忽然开出一辆拖车。
拖车一路蛇行,屁股后面一个劲地往下扔铁丝网,刚刚还是一条坦途的主路立刻被曲里拐弯的铁丝网封死。
它实在是太仓促了,许多铁丝网根本来不及展开,一团一团纠缠在一起,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扔在路上。
炮声突然停了,兽潮再度奔涌起来,靠近铁网阵外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怪兽突然跳了起来。
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整个潮头同时跳了起来,就像卷上海岸的浪头。
然而它们起跳的位置太远了,浪头直接钻进最外一层铁丝网上,网上的倒刺深深扎入怪兽的外皮,疼得怪兽张大嘴巴,痛苦地放声嘶孔。
9 撞击
落入铁丝网中的怪兽依然奋力挣扎,牵动更多铁丝网缠住怪兽,像一团乱麻似的滚在一起,没多一会儿,它们就变成了一个个动弹不得的铁丝球。
陈翊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铁丝网居然还有这种功效?
但它们的挣扎同样破坏了铁丝网,令后面的怪兽得已顺利通过。
然后,兽潮又在下一道铁丝网前再度起跳,一浪接着一浪,前赴后继地钻进一道道铁丝网。
陈翊飞脑子都快宕机了,就算怪兽不长脑子,也该知道什么地方起跳才能越过铁丝网吧?非得提前起跳是什么毛病?莫非脑子让大炮震坏了?
但主路方向的怪兽并没有起跳,而是接连越过铁丝网,死死跟在拖车后面,冲在最前的几只怪兽连续纵越,猛地扑到车上。
眼看拖车就要被怪兽淹没,一道明亮的光束陡然划破黑暗,贴着车顶一扫而过,将扑在车上的几只怪兽平切而断。
更多光束扫过兽群,犹如利刃切割上好的嫩肉,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倒霉的直接劈成两半,幸运的切断前腿后腿。
嗯,两半的或许更加幸运!
陈翊飞愣愣地回头,正好目睹激光炮的第二轮齐射,顿时恍然大悟。
他原以为城墙上架的是机枪,现在才知道是激光炮。
陈翊飞才发现自己刚刚紧张到极点,现在放松下来,全身的肌肉止不住地哆嗦。
其他人的情况有好有坏,罗胖子、薛毅飞和大壮都没什么事,不差钱也看不出异常,剩下的都跟陈翊飞差不多,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有激光炮阵抵御兽潮,战壕里这些人是不是不必参战了?
然而情况并没有向最好的方向发展,其他方向忽然响起了枪声,曳光弹拖着红色的光,从各个位置向主路上的兽群集火。
曳光弹疾速飞掠的景象令人惊艳,不过机枪都是每隔五发子弹加一发曳光,落到怪兽头上的弹雨比看起来的多好几倍!
枪打出头鸟,既然主路上的兽群比两边跑的快,必然就要承受守军的重点打击。
罗胖子也接到命令,他朝薛毅飞打了个手势,向小镇正南方向的主路一指。
薛毅飞点头表示明白,枪口一摆瞄准主路,扣下扳机打了一个短点射。
枪声骤然炸响,陈翊飞耳朵里嗡地一声,像突然塞了一团棉花,原本清晰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许多。
陈翊飞震得呲牙咧嘴,赶紧捂住耳朵。
这玩意自己打的时候根本不怎么响,可要是身边有人开枪,那耳朵可就遭了大罪了。
两个短点射之后,又加了两个长点射,成排的曳光弹准确命中潮头。
薛毅飞矜持地笑了。
这么久没摸枪了,老子的枪法还是这么犀利!
看到陈翊飞那副见了鬼的样子,薛大胡子眉头一挑,拍拍陈翊飞的肩膀指指潮头:“一起!”
“什么?”陈翊飞耳朵里还响着呢,根本就听不清。
薛毅飞比了个开枪的手势,陈翊飞这下明白了,马上把耳朵的不适抛在脑后,跃跃欲试地架起机枪。
他可没老薛的本事,脑子里仔细回忆射击要领:大致瞄准目标、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扣下扳机。
哒哒哒……一串子弹命中潮头,落点飘忽起伏特别的随缘,根本就不是他瞄的位置,好在怪兽特别的多,总算没打空。
虽然有那么一点小瑕疵,但薛毅飞还是朝陈翊飞竖起了大拇指,稍作鼓励之后继续朝兽群开火。
一个刚接触机枪的菜鸟,能打出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罗胖子也拍拍陈翊飞有肩:“打的好,继续!”
得到了肯定的陈翊飞信心大增,兴奋地嘿嘿笑了几声,架起机枪再度开火,也不管耳朵到底响不响了。
每一个少年都有一个英雄梦,每一个男孩都喜欢刀枪,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回,怎么能不好好过过瘾?
至于耳朵,呵呵,正所谓习惯成自然,反正现在也没那么敏感了。
薛毅飞大概数了一下,主路不过七八米宽,却集中了守军的二十多挺机枪,而且是正面、侧面、墙头多个角度组成立体交叉火力;子弹、激光、炮弹,多种方式全面杀伤。
怪兽再凶猛仍是血肉之躯,在血肉与钢铁的较量最终还是钢铁获得了胜利,进攻的潮头被守军凶猛的火力牢牢压制,兽潮开始的时候还能冲上来几步,没多一会儿就变成了寸步难行。
数不清的尸体堆在路上,居然堆出了一堵肉墙,后续的怪兽跃过尸堆,才能勉强再前进几步。
不过它们敢跳守军就敢打,冒头就是机枪集火,奢侈的令人咋舌——机枪多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大概是因为那堆尸体太碍事了,战壕里一个电话打到指挥部,城墙里数声闷响,炮弹准确命中,炸开了挡路的尸堆。
挡路的不见了,潮头与弹雨再度遭遇。
炮声继续,数枚炮弹落入兽群,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的声势很小,爆炸不再炸开怪兽,而是在兽群中洒下一片片熊熊燃烧的火火!
成群的怪兽被烈焰点燃,火焰中的怪兽痛苦地嘶吼,扭曲着燃烧的身体在黑暗中四处乱蹿,像一个个燃烧的蜡烛头。
不过片刻,恶毒的燃烧剂烧进了怪兽的骨头,烧穿了它们的内脏,彻底剥夺了它们那卑微的生命。
许多怪兽彻底烧成了灰,也有些稍好一点,还能剩下一张干瘪的皮。
烤肉的浓香混着焦糊的味道充斥战场,其他人只是觉得气味刺鼻,可薛毅飞与众不同,肚子咕噜噜一阵乱响,居然是饿了,饿了!
没办法,实在是场面太小,根本提不起老薛的兴致,若是和其他人一样全神贯注,哪还能感觉到饿?
如果让陈翊飞听见,肯定会一脸黑线地质问:老飞,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薛毅飞觉得自己一定会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句:饿碍着你什么事了?吃你们家大米了还是喝你们家凉水了?
10 问也不知道
(PS:重复的内部不是水字数,前两章修了一下。)
也许是畏惧火焰的天性起了作用,燃烧弹成功遏制了兽潮的攻势;也可能是激烈的反击耗尽了怪兽,转眼之间兽潮消散,零散的怪兽很快就被防线上的火力干掉,枪声渐渐中止,照明弹慢慢熄灭,只剩烈烈燃烧的尸体照亮战场。
陈翊飞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却被焦糊的味道呛了满嘴,不过他一点都没在意,马上拆下即将打光的弹箱,再换上一个满的。
薛毅飞很意外:这小子悟性不错啊!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七扭八歪地坐下,什么姿势都有。
罗胖子心说我还没下命令呢,愤愤地咆哮:“起来起来,验枪了么?”
大伙在罗胖子的催促下卸掉弹匣,拉动枪栓查看枪膛,直到确定枪里没剩下子弹,这才让众人休息。
陈翊飞也想照办,却被薛毅飞制止:“枪就放上边吧,不用验了。”
不差钱收起步枪却没坐下,扭头看着罗胖子:“班长,那些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不是总跟这玩意打交道?”
罗胖子的胖脸异常严肃,他狠狠摇了摇头,脸颊上的肉剧烈地晃动几下,这让他看起来非常可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东西!”
“不会吧?”不差钱根本不信,“那你们准备这么充分?
其他人各种赞同,都觉得不差钱说的有理。
罗胖子感慨万千:“一看你们就是好地方来的,这地方是新殖民星,不一样的!”
不差钱扯扯嘴角:“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他的目光投向战场,虽然战斗刚刚结束,但几辆军车已经开了上去,铲开成堆的怪兽尸体。
这速度,这熟练度,你敢跟我说是头一回?
薛毅飞提了个建议:“老罗,我也觉着心里没底,要不你再去打听打听?”
罗胖子很是意动:“那你帮我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完一个人跑开,找熟人打听消息去了……这事儿比较敏感,肯定不能在无线电里问。
不差钱又看向薛大胡子:“老薛,我看你也不简单,有没有什么消息?”
薛毅飞诧异地看过去,心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简单的?。
不差钱让他看得直发虚,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咱们都在战场上了,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你说是不是?”
不差钱这人虽然有点有钱人那种矫情,但给薛毅飞的印象还不错,于是想了想说:“我觉得吧,这一回的兽潮不像自然形成的。”
“怎么讲?”不差钱很是诧异,“要是我没记错,别的殖民星也出过这种事,不算什么新闻吧?”
“对啊,我也听说过!”卷毛连声附和。
薛毅飞摇头:“兽潮都是有原因的,要么就是领地观念特别强的群体性生物,要么就是山火洪水各种灾害导致的特殊现象,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兽潮。”
不差钱若有所思:“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你怎么知道这场兽潮无缘无故……那什么,我不是怀疑你,就是好奇,好奇!”
薛毅飞:“先是空天打击,再是轨道空降,然后才是兽群冲击,这还不够吗?”
“为什么不是驻军的行动惹来兽潮?”
“我不知道是不是。”薛毅飞说,“但我知道正常的兽潮肯定没这么大规模,更不可能这么集中!”
不差钱还想说话,却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胖子回来了……他吨位太重,沟底的铁网很是吃力。
不止一个人怀疑,胖子使劲跺跺脚就能跺穿了铁网。
两个人马上迎过去,来了个异口同声:“怎么样?”
一个是不差钱,另一个居然是山羊胡!
罗胖子苦笑摇头:“说什么的都有,听不出个真假。”
“怎么说的?”薛毅飞问,“特别是那个轨道空降,你听见什么消息没?”
罗胖子叹了口气:“说是军方得了什么消息,派人进山里查,然后就遇上了袭击……对了,他们管这东西叫棕狗!”
“狗?开什么玩笑?”山羊胡不乐意了,“狗那么可爱,跟这东西扯得上吗?怎么不叫棕狼?”
那义愤填膺的样子,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大伙立马在心里给他打上个狗奴的标签。
不差钱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一边去:“叫不叫棕狗跟你有关系么?一边去!”
“别打岔!”薛毅飞怒视二人,“老罗,继续!”
罗胖子:“调查组叫了支援,但是没等支援赶到就死了人,然后军方就发了狠,直接火力覆盖,炸了那一片。”
“就是山那边?”薛毅飞问。
“嗯,就隔几个山头。”罗胖子说。
“再然后呢?”
罗胖子耸耸肩:“听说是发现情况不对,为了救人轨道空降,但是棕狗太多,所有人都陷进去了,这才命令镇上的驻军过去接应。”
山羊胡脸色更臭了。
不差钱的脸色更难看:“然后就把棕狗全都引过来了?”
罗胖子紧紧抿住嘴,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驻军出发之前,镇上就死了人,棕狗咬死的。”
“咱们碰上那些?”
“咱们碰上的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动员之前发现的,打死它们之后,镇上才接到动员令。”
大壮使劲挠头:“哎哎,怎么这么乱呢?都这样了,要我说就用不着管那么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还能把棕狗全都送回去还是怎么着?”
“闭嘴吧你个夯货!”不差钱没好气地怒怼一句,“你就不应该长脑子!”
大壮半点不打憷:“不长脑子碍着你了?”
不差钱气了个倒仰,居然无言以对。
薛毅飞听的那叫一个乐呵,但他也没忘了正事:“老罗,继续呀!”
罗胖子摇头:“没有了!”
大伙的目光齐刷刷地挪过来,全都盯着罗胖子。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怎么可能没有了?”不差钱差点疯了,回手指着高墙包围的小镇,“就这样了?”说完又指向众人,“还有我们呢?”
“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动员令还没撤,必须维持现状。”罗胖子继续摇头,“别问了,问了也是不知道,趁现在没事,都抓紧时间睡会儿吧。”
11 打个滚就完了
陈翊飞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子里立刻充满了硝烟炮火,两次战斗的影像跑马灯一样来来回回地循环播放,始终不肯停歇。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于是听到薛毅飞的声音:“怎么?睡不着啊?”
“可不么,这才刚醒多大会工夫啊,根本睡不着!”
“放松点,一会儿就睡着了。”薛毅飞劝解,“下一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陈翊飞忽然想起老薛在战斗中的表现,忽然冒出一句:“你就不害怕吗?”
“什么?”薛毅飞没听懂。
“就是那只棕狗差点扑到你身上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那个啊!”老薛笑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我经历过比棕狗可怕十倍百倍的东西……这么说吧,如果你曾坠落深渊,你还会怕街边的臭水沟吗?”
陈翊飞听得好奇心起:“听你这么说,你还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啊!”
薛毅飞失笑:“也不算吧,就是经历丰富一点,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可比我强太多了。”陈翊飞感慨地说。
“你还小。”老薛语重心长,“等你当来经历的多了,也能和我一样。”
“但愿吧!”陈翊飞说。
他想起了队伍里的其他人,大伙都比他年纪大,经历的都比他多,但是除了罗胖子,也就大壮和不差钱稍好一点,只有薛毅飞一个人满不在乎。
这是经历多能解释的么?
薛毅飞不想再说这些,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睡觉吧。”
陈翊飞……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进战壕,薛毅飞打了个哈欠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慢活动身体。
老实讲,虽然他一直睡到现在,但睡得并不踏实,四周的任何异常,都会让他惊醒。
没办法,老习惯了,在安全的地方还没什么,可一到了战场上,他的神经就会一直绷紧……别看他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心里头一直装着事呢。
罗胖子也醒了,挥挥手,压低声音打了个招呼:“不多睡会儿了?”
“不了。”薛毅飞放下胳膊,“这一宿睡得我浑身难受,早点起来活动活动。”
罗胖子笑笑,看了陈翊飞一眼:“你挺照顾这个小家伙啊!”
“这小子不错,是块好料子。”薛毅飞斜了罗胖子一眼,“再说了,你不也是?”
“比不上你!”罗胖子连连摆手,“你都快把他绑你裤腰带上了,要不是长的不像,我非当他是你儿子不可。”
“乱讲什么,我连老婆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薛毅飞很忧伤,“哎,我还想问你呢,真没点内部消息什么的?”
罗胖子不满地瞪眼睛:“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啊,谁还敢瞒着你?”
“拉倒吧,我才不去讨人嫌!”薛毅飞敬谢不敏。
“你也拉倒吧,不把你当祖宗供着,我这个罗字倒过来写!”
“哼哼,烦的就是他们那副样子!”薛毅飞很不屑地说。
罗胖子呵呵笑:“你啊,人贱就是矫情!”
“矫情使我快乐,矫情让我开心,你管我!”薛毅飞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行行行,你爱怎么着都行,我就欣赏你这副死不要脸的样子!”
“滚滚滚,死胖子你才死不要脸……”
“啊啊——”刚刚还安安静静的陈翊飞忽然大喊大叫,闭着眼睛挥胳膊蹬腿,一脸的惊惧。
其他人都被陈翊飞的喊声叫醒了,一个个迷蒙着眼睛,傻呆呆地看着陈翊飞。
两个对视一眼,罗胖子咧咧嘴:“做噩梦了这是!”
薛毅飞走过去推了陈翊飞一把:“哎哎,醒醒,到家了!”
陈翊飞身子一歪,一头撞在墙上,好在他脑袋上还扣着头盔,一点都没撞疼。
他总算恢复意识,瞪大眼睛呼嗤呼嗤直喘粗气。
薛毅飞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魇着了是不是?”
陈翊飞彻底清醒了,抹一把额头的冷汗:“我没事,几点了?”他在梦里被一群棕狗追得上蹿下跳,可他不想和任何人说。
“天刚亮……你真没事?用不用我给你弄颗狗牙带着?”
陈翊飞一愣:“狗牙?干什么的?”
老薛很不厚道地笑了:“棕狗的牙,避邪。”
陈翊飞原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子更迷糊了:“真的假的?”
“快行了吧你,就逗孩子玩了!”老罗哭笑不得地打断。
“谁说我逗孩子呢?”薛毅飞不乐意了,“猛兽的牙都辟邪,棕狗你说他不凶么?”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不跟你犟,你说的都对还不成么?”
“早这么说不就对了么!”薛毅飞得意洋洋,“少跟我这儿逗壳子,赶紧打听消息去,今天能不能恢复正常!”
这句话马上就把大伙的注意力转移到罗胖子身上,胖老板那叫一个气啊:“行,你真行,我打听去!”
薛毅飞嘿嘿直笑,小样,跟我斗,你那点道行还差了那么三五千年!
罗胖子转身就走,陈翊飞扶着墙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
他拽了拽老薛:“那个狗牙给我弄一个呗!”
薛毅飞表情一僵:“你还当真了?”
“那倒没有,我没那么迷信,但是搁这儿跟棕狗前后打了两场,弄颗狗牙留个纪念不过分吧?”
不差钱眼睛一亮:“对呀,我也想弄一颗……最好是一串!”
其他人也很心动,遇上这么档子烂事,确实可以算做难得的经历,弄几颗狗牙回去做纪念,不过分吧?
薛毅飞十分意动:“那一会儿跟胖子提一提,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陈翊飞那叫一个失望:“我还以为你有办法,老飞你不能不能靠谱一点!”
“我很靠谱好吧!”薛毅飞不乐意了,“这不是罗胖子的地盘么?有他在,我费那个劲干什么啊我!”
大伙一想也是,满地的棕狗,弄几个牙算个事么?
罗胖子见人就打招呼,可不像那么混不开的人,实在不行跟指挥部说一声,大伙爬上战场上打个滚不就完了么?
想到这里,个别人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穿成什么样式才最好看,期待着罗胖子赶紧回来。
12 小道消息
没多一会儿,罗胖子回来了。
看清了他的脸色,大伙心里就咯噔一下,到嘴边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儿:这表情不对啊!
罗胖子一屁股坐下,崩溃地捂住脸。
大家伙全都懵了,这是怎么了这?
陈翊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罗叔,这是怎么了?”
薛毅飞一脸凝重:“老罗,你没事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罗胖子身上,就连附近那些不属于这个小团体的民兵,都支愣起耳朵仔细倾听。
罗胖子狠狠搓了搓,胖脸上全是坚毅……大伙更懵了,合着你个死胖子没哭啊?害老子白折浪费那么多感情,情绪都不连贯了!
胖老板的目光扫过众人:“我找了熟人,打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薛毅飞急了:“你个死胖子卖什么关子?”
其他人的眼里也都是满满的焦急——事关所有人的切身利益,怎么能不关心?
罗胖子舔了舔嘴唇:“他说,不光我们这儿出了事,全鹭州一百多个定居点,昨天晚上全都遇上了兽潮,他没说其他定居点什么情况,但是话里的意思能听出来,情况肯定不怎么好。”
众人瞬间一片哗然,不左差钱失声惊呼:“不可能!”
山羊胡双眼发直:“开玩笑的吧?”
“都说是小道消息了!”卷毛弱弱地说。
陈翊飞一把抓住薛毅飞:“老薛?”
“空穴不来风。”薛毅飞一脸凝重,“你们看他都什么鬼样子了,像小道消息吗?”说着踢了胖子一脚:“你少拿什么小道消息糊弄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小道消息。”胖子咬死了不放,可他马上又补充一句,“但我觉得不像假话。”
“怎么说?”薛毅飞更严肃了几分。
“他说,指挥部昨晚跟舰队要过几次支援,但是舰队都说有紧急任务,鹭州岛也不答应,现在消息都传疯了!”
陈翊飞忽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两件事根本谁也不挨着谁,就这么没头没脑一句话,从哪儿看出来消息不假?
其他人也都是一阵莫名其妙,只有薛毅飞若有所思:“这么说,这里是最先引爆危机的地方?”
“对!”罗胖子点头。
陈翊飞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昨晚的空天打击和轨道空降,一条清晰的线,将昨天夜里到现在的一切都连接起来,因果清晰顺序明确——如果他没搞错,轨道空降之后舰队就再也没有动静,接下来就是全镇动员,靠本地民兵的步枪机枪,再加几门大炮死守。
小镇爆发危机后立刻进入紧急状态,驻军第一时间赶往山中支援,无形中拖延了兽潮抵达的时间,所以小镇的形势并不特别危急。
在此期间,其他定居点陆续遭遇兽潮,许多定居点根本没有准备,很可能伤亡惨重,因而军方不得不把支援的重点放在最需要的位置。
怪不得,罗胖子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其他人表情各异,不差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大壮一头问号;山羊胡似懂非懂;卷毛目光闪烁。
薛毅飞面沉似水:“还有什么?”
罗胖子欲言又止,似有顾忌。
薛毅飞急得跺脚:“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差钱帮腔:“就是死,也让咱们当个明白鬼,是吧?”
“对啊对啊!”
“罗老板,有什么你就说吧,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不行么?”
陈翊飞都跟着劝了两句:“罗叔,你就别让我们瞎猜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劝说,罗胖子思虑再三,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听说上面已经疯了,打算放弃一部分定居点;也有人说上面打算让所有定居点死守,到底是真是假我也分不清楚。”
顿时一片哗然,山羊胡当场就急了:“罗老板,我老婆还在基地里呢!”
“基地比这儿安全多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不差钱撇着嘴说。
山羊胡脸都黑了,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呢你!”
“行了行了,你们俩搁这儿跟自己人使什么劲哪?有力气怎么不跟棕狗拼去?”薛毅飞挡在两人中间,“棕狗没过来,你们俩有力气没处使是不是?”
其他人也赶紧拉住这俩人,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殴斗。
两个人本来就是口角之争,罗胖子马上站出来安抚几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薛毅飞可没打算放过罗胖子:“老罗,要不你再打听打听去?”
“我能打听什么啊我,全都是小道消息……”话说一半儿,镇子里陡然响起凄厉的警报声,随即就是沉闷的炮响。
罗胖子瞳孔暴缩:“准备战斗!”
众人炸窝一般散开,迅速返回各自的位置,动作灵活得不可思议。
战壕之外,损坏的铁丝网已经重新布置,铁网阵外,棕狗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几台听到警报的推土机正拼了命地往回赶。
陈翊飞第一时间架起机枪,却没看到棕狗的影子。
片刻之后,远处的山坡上爆开一团团烈焰,失控的棕狗腾空而起,飞出茂密的丛林,又重重地摔回去。
炮声更加密集,成排的燃烧弹落到山下,一条封锁山脚的火线抢在棕狗下山之前逐渐成形。
然而棕狗哪有那么好对付?它们借助下坡的冲力,在即将冲进火线时猛然起跳,跃过烈烈燃烧的火线。
它们的速度太快跳得太高,狗爪子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力,落地时折断了狗腿,当场摔了个狗抢屎,连滚几圈才勉强停下。
当场摔死的并不多,但是每一只落地的棕狗都是重伤,它们依然极力挣扎,可不管如何努力,都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前方死伤惨重,可后面的棕狗毫不退缩,前赴后继越过火线,再重重地摔在地上,哪怕骨断筋折,也没有半点犹豫。
没多一会儿,死伤的棕狗就在地上铺了一层,用血肉为后面的同伴提供缓冲,继续跳过火线棕狗不再重伤,而是摔倒之后马上爬起来,继续冲向小镇。
13 有点悬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昨晚那一仗倒是打得激烈,可大半个战场都被夜色笼罩,照明弹只能照亮战场一角,根本看不到战场全貌。棕狗留给大家的印象虽深,但也就那么回事,一群不长脑子的野兽而已。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棕狗不长脑子实在太抬举它们了,简直就是除了莽还是莽,一根筋不拐弯,一根肠子通到底!
这特么还是野兽么?草履虫都比它们聪明好吧?
众人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眼看狗群就要突破火线,镇子里炮声再响,更多燃烧弹落下,火线开始向坡上蔓延,狗群不得不跳得更早一些。
一轮燃烧弹将火线拓宽一倍有余,高温烤干了植被的水分,火线开始向坡顶蔓延。
火线的宽度超过棕狗的跳跃能力,就算借助下坡的速度加成,它们也没有越过火线的机会,大群棕狗海浪般跃起,又像拍碎的潮头一样跌进烈火,黑烟升腾,棕狗浑身的毛瞬间烧得一干二净。
火中的棕狗翻滚抽搐剧烈挣扎,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转眼就从里到外烧了个透熟,继尔在高温焦糊碳化,最终彻底焚毁。
连收尸都省了。
按说火线挡住狗群是件好事,可目睹这一幕的人类心胆俱颤,小镇内外,战壕上下,全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到底是什么原因,令棕狗变得如此疯狂?
趋吉避凶是生物的本能,面对危险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
若驱动棕狗的原因只是本能,它们怎么会无惧生死,状若癫狂?
可除了本能,棕狗又有什么?难不成这东西还有智慧?别开玩笑了,就棕狗那副人憎鬼厌的模样,跟智慧生物一毛钱的关系都扯不上好吧?
知道一点内情的少数人想的更多。
人类殖民鹭州星的时间虽短,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些年从没接触过棕狗这种生物。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以人类的技术,就是藏进地底也避不开人类的视线,这么庞大的种群,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那么,在今天……不,在昨天以前,棕狗这个种群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没人知道答案,但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探寻真相。
越来越多的棕狗冲上山顶,再沿着斜坡直冲而下,它们不畏生死,不肯回头,如同砸向礁石的海浪。
可火线毕竟不是礁石,成群的棕狗慷慨赴死,居然硬生生把火头压低几分,大群棕狗趁机越过火线,疯狂地冲向小镇。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指挥部马上命令再打几轮燃料弹。
然而镇上储备的炮弹本就不多,燃烧弹更是少之又少,经过昨夜今早两轮消耗,剩余的燃烧弹寥寥无几,只打了两轮,就耗尽了底家。
虽然火线点燃了山坡,火场正一步步向坡顶推进,但有限的燃烧剂很快消耗殆尽,、火焰的温度从三千多度一路跌至一千左右。
不过对棕狗来说,一千多度和三千多度真没什么区别,烧死的棕狗是垫脚石,烧伤的棕狗只会冲出火焰。
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之后,狗群终于学会了变通,不再硬闯硬冲,而是从侧面绕过火场。
战壕里气氛大变,不必任何人下命令,所有人都在最短时间内做好战斗准备,只等狗群进入射程。
罗胖子率领的杂牌军是整个防线上最弱的那一环,山羊胡和卷毛又是这支队伍里最弱的那两环,可就算是这两个人,眼下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昨天大伙还是旅馆里一波再普通不过的住客,仅仅一夜之间,连最胆小的卷毛,也有了那么点奋勇的影子。
环境影响人,环境造就人,果然没错!
找到了正确的冲锋方式,狗群再度化为汹涌的浪潮扑向小镇。
众人愕然发现,棕狗比想象中多得多,前面的已经覆盖平原,后面的才刚冲过山梁,而且一点减少的迹象都没有。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狂奔的棕狗,密密麻麻犹如一片狗的海洋,占据了众人的每一分视野。
陈翊飞一口大槽不知道怎么吐才好了,到底哪来这么多棕狗?这特么是开挂作弊了吧?啊?
山羊胡嗓子发干脸色泛白额头见汗,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其他人也强不到哪儿去,就连薛毅飞都紧张起来。
棕狗并不强悍,只是数量众多,问题是守卫小镇的只有装备低劣的民兵!
“老罗,驻军不是撤回来了吗?人呢?”
罗胖子哭丧着脸:“我不知道!”
薛毅飞出离愤怒:“你特么知道什么?”
罗胖子也怒了:“你特么以为我不想知道么?”
大伙全都惊呆了,狗群还没冲进来呢,怎么自己人就先怼上了?正犹豫着是不是劝两句,这俩人已经控制住情绪,一齐闭上嘴巴。
现在不是打嘴架的时候,等打完仗的!
狗群已经冲到铁网阵前,小镇没再开炮遮断战场,而是放任狗群冲进铁网阵,任由它们和铁丝网密切接触。
令人惊异的情况再次发生,疯狂奔跑的狗群在即将冲进铁网阵时突然减速,轻松地起跳,落到铁丝网外侧之后马上接一个二连跳,成功地跃过第一道铁丝网!
狗群提前起跳的原因简单得可笑:民兵在每一道铁丝网前,挖了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
棕狗要么跳进沟里再跳上来,要么跃过壕沟撞进铁丝网,要么像现在一样减速。
此情此景,战壕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要不是狗群远在射程之外,此刻怕是早已枪声大作。
铁丝网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狗群的进攻,但棕狗实在太多了,只靠战壕里的民兵,能挡住狗群的进攻吗?
似乎、好像、大概,有点悬!
关键时刻,城墙上的激光炮果断开启收割模式,道道激光切入狗群,无情地收割棕狗的生命。
青天白日,肉眼看不清激光,只能看到跳跃的棕狗突然凌空分成两半,就像空中有把锋利的无形巨刃,将它们接连劈开。
14 撤下来
镇子里又响起了沉闷的炮响,呼啸声中,炮弹在狗群中接连爆开。
炮弹确实不多了,可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难不成等狗群突破了防线再用?到那个时候根本没用了好吧?
若是连这一轮都守不住,还谈什么下一轮?
至此,镇上的三板斧已经用了俩,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狗群的进攻,众人不安的心总算安稳些许……一枪没开狗群死伤惨重,没有比这更愉快的战斗了有木有?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跑的快了,就必须用棕狗的生命在铁网阵中趟开一条血路;跑得慢了,又要面对人类火力的清扫打击。
不管狗群到底是因为什么陷入疯狂,背后那只黑手想必都十分郁闷。
陈翊飞的心情突然变得舒畅许多。
然而看似密集的炮击很快就变得稀疏,最后一发炮弹落下,罗胖子接到指挥部的通报,苦涩地说:“炮弹打光了,剩下的就看我们的了。”
薛毅飞急了:“基地到底什么意思?驻军呢?”
罗胖子点上一枝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也想知道……”枪声就是命令,他立马扔下还剩大半截的烟卷,“开火,自由射击——”
战壕中枪声大作,瓢泼般的弹雨罩向狗群。
以往听到的枪声都是声声分明,可现在听到的枪声就如潮水,近处的还能勉强分出个数,稍远一点就是山呼海啸一般。
陈翊飞耳朵里嗡地一声,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咧咧嘴操起机枪,顶在肩上扣下扳机。
机枪震动,他本能地闭上眼睛,松开板机的时候才敢睁开眼睛,压根儿不知道子弹飞哪儿去了。
不过没关系,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棕狗,只要方向差不离,打到哪里都能命中目标。
他牢牢记住薛毅飞的教导,最多只打十多发子弹的长点射,随后立刻重新调整。
一旁的薛大胡子就不一样了,他搂住了火就不松手,枪口从左向右,再从右向左,子弹打出一个又一个平移的扇面;或者稍停片刻,向棕狗最密集的方向猛烈开火,只他一个人的火力密度,就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强一些。
其他人各有不同,但每一个人都在尽自己的那份力,包括山羊胡和卷毛。
罗胖子紧紧抱住步枪,以体重优势稳稳压住枪口,不管怎么打,子弹都飞向指定方向,若是把步枪换成机枪,只怕不比老薛差到哪儿去。
大壮和不差钱动作熟练,长点短点十分规律,只比薛毅飞和罗胖子差一点。
山羊胡的动作生疏,每一枪都非常认真地瞄准,绝不胡乱开火;卷毛急躁一些,感觉差不多就开枪,山羊胡还没打完半个弹匣,他已经换上了新的……换弹匣的动作倒是熟练的很。
尽管守军拼尽全力,可狗群依旧滚滚向前,突破一层又一层铁丝网,为了遏制狗群,守军不得不加强火力。
罗胖子动作飞快,打光一个换上一个,不过半分钟,最后一个弹匣打空:“子弹,子弹——”
山羊胡马上抛过去一个实弹匣:“用我的!”他的动作太慢,到现在也没打完两个。
老罗抄起来就打:“再给我一个!”
山羊胡照办,刚把弹匣扔出去,不差钱也打光了:“哎,还有多的没?”
大壮也吼了一声:“我也没了!”
山羊胡枪里就剩几发子弹了,最后那个弹匣实在不想给出去,也不知道给谁更好,干脆装作没听见,连开几枪换上最后一个弹匣。
这要是罗胖子要,他宁可自己不打也给了。
不差钱气得牙根都痒痒,目光又瞄准了卷毛。
这时薛毅飞的枪声也停了,没等他张嘴,陈翊飞就把自己的备用弹箱推过去,还朝大壮比了个随意的手势。
大壮牛眼瞪得老大,你这是逗我玩么?
老薛竖起大拇指:“有前途!”说罢换上弹箱继续开火。
罗胖子的枪又空了,趴在战壕上大声咆哮:“子弹,我要子弹——”
“子弹已经送上去了!”
“哪儿呢!”罗胖子回头,眼睛跟雷达一样搜索战壕。
他倒是找到了几个美好靓丽的身影,可她们还离着老远,就让前面的牲口给截下了,所有的弹药一股脑地扣下,一颗子弹都送不过来。
罗胖子差点吐血:“四狗子,你给我等着——”
指挥部不乐意了:“你吼什么呢!”
罗胖子怒不可遏:“四狗子把运输队截了,我这儿就剩下两挺机枪了,你说怎么办吧!”
指挥部一听也有点挠头,整个战线到处都是窟窿,每个火力点的消耗都大得惊人,就是再往上送,估计也得让前边截下来。
不差钱出了个主意:“从墙上往下吊,不成么?”
罗胖子摇摇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指挥部里有人说话:“是、是、明白!”
什么情况?
这时指挥部说话了:“老罗,马上带着你的人撤下来!”
诶?这就撤了?
罗胖子没工夫问为什么,也没那个机会,马上大声招呼:“别打了,跟我来!”他留了个心眼儿,没喊撤离。
这时也就两挺机枪还有些弹药,其他人全都拎着没有子弹的空枪,跟在罗胖子身后,沿着战壕一跑飞跑……除了罗胖子这队人之外,还有几队人马正往回撤,估计也是打光了子弹得不到补充,才不得不撤出战斗。
没多一会儿返回镇子,众人总算领到了弹药,但不必返回战壕,而是登上城墙,重新分配战位。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谁都没老老实实只领五个,而是尽可能多带一些,陈翊飞多带了一个弹箱就吃不消了,薛大胡子多背了四个还跟没事人似的,简直就是人形牲口。
上墙之前,罗胖子郑重警告,安排到哪儿就是哪儿,任何人不得乱摸乱动!
大伙全都懵了,城墙不就是让人上的么?不准乱摸乱动是什么鬼?
上去之后才发现,墙头到处都是连接在激光炮上的线缆设备,看起来十分精密的样子,走路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踩坏了什么东西。
若是一脚下去激光炮突然失效,那乐子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