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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照月全文阅读

作者:我自卿卿     花照月txt下载     花照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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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案

    明月楼,忘忧处,金银名利如粪土;喝花酒,骑马身,快快活活才是真……

    一小斯端着酒盘灵活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引得不少大爷回身赞叹,纷纷打赏;几位娇艳的姑娘站在台上搔首弄姿,台下的观众齐齐喝彩,口里还有些淫言浪语。正是极尽享乐之时,突然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明月楼,霎时间人群如潮水般往外涌,人声鼎沸,不断传出“张员外死了”、“舒颜儿杀死了张员外”等语。乌压压一片人中,有一女子站在阁楼上,怔怔地望着房间里躺在地上的张员外,她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嘴里吐出的白沫却触目惊心。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

    现场混乱不堪,每个人都急着躲避,明月楼里管事的女人,不知其姓,大家都叫她敏姐,她吩咐一旁的小厮去报官,然后扯着嗓子冲着人群喊:“大家不必慌张,我们已报官,绝不会徇私舞弊,明月楼会配合官府查明真相,还有兴致的话请各位大爷继续玩乐,兴致不佳的请过几日再来。”随即又吩咐几个姑娘跳舞。当地的富商死在了明月楼里,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她想,报了官,由官府的人查办,舒颜儿负全责,与自己也就没关系了,只是明月楼的生意要萧条一阵了。

    不一会,几个衙差就把舒颜儿带进了衙门。

    张员外正直善良,是舒颜儿目前认识的人里面最正人君子的了,也算是她唯一的知己好友。舒颜儿回想起张员外素日的可敬,更觉悲痛不已,此时的她脸上挂满了泪珠,她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好友知己突然就死了。

    在去衙门的路上,舒颜儿想着一定要还张员外一个公道。回想整个事件,可以肯定的是张员外是被下毒了,茶没问题,因为自己也喝了,一定在于酒,是枣儿端上来的,可是,怎么会是枣儿呢?怎么会是他呢?

    舒颜儿跪在地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自己死了倒不算什么,若查不出真相怎对得起张员外素日对自己的照顾。

    高台上坐着本地知县赵先赵大人,身着官服,表情严肃,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毛。这位赵大人也是明月楼的常客,每次去都要求她弹唱。舒颜儿表演过一次,赵先毫不掩饰他眼里的**,要不是她机警借故提早离开只怕就走不了了,从此便躲着他。

    赵先打量了下跪在地上的舒颜儿,她低着头两肩略微有些发抖,便不屑的开口:“台下何人?所犯何事?”

    舒颜儿微微抬眼,说:“女子名叫舒颜儿,本地人士,现居明月楼。他们误以为我杀了张员外故带我来此。”

    赵先心想:平日里你假清高,不屑与我等为伍,现今惹上官非还不是落入我手中。转眼又见到府门前聚集了几十号人前来观看,便咳了两声,又说:“误以为?那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舒颜儿深知这个赵大人是不可靠的,现却没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时舒颜儿和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填词弹曲,敏姐敲门进入:“颜儿,你准备一下,张员外来了。”她从小厮手上接过一壶热茶,另有小厮备些酒菜,枣儿将酒壶放好,打声招呼才出去的。

    颜儿坐在桌案边,不一会儿,张员外就来了。张员外敲了敲门才走进房内,边关门边说:“这个敏姐,真是越来越来势利了,她知道我每次来必是见你一面,就找诸多借口要价,一次比一次贵。不想让她得逞,又担心她为难你。”说着,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又嗅了嗅摆放在窗台的几株芙蓉。轻轻叹了句,“开的倒好!”

    他坐下来,认真的说:“要不,还是让我赎你出去吧?”

    舒颜儿自顾自的倒了杯热茶喝,感激又平静的说:“你又说这话了,回回见我定说赎我一事,且不说当初我为了父母的事赊欠了太多银两,我也不能接受你这样的慷慨之举,况如今我只是弹琴跳舞,又有一个安居之所,时常又有员外前来聊天解闷,混混日子也过去了。”张员外知道舒颜儿不会接受,便不提这话了。

    舒颜儿将筷子递给张员外,又站起身准备倒茶,便问道:“今日喝茶还是喝酒?”

    张员外高兴道:“今日有件喜事,喝酒吧,你喝茶就是了。”

    他继续说道:“我家小儿已到上京了,刚收到他的来信,算算日子现在应该考完了,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舒颜儿笑说:“确是好事,时常听你念起他,他常年在教馆习武,学成又去参加武试,你们只怕一年也难见几面,现在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说完,她举起茶杯示意,张员外亦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舒颜儿放下茶杯,坐下说:“对了,前些日子让你烦心的事解决好了么?”

    张员外神情一滞,点点头,颇有些无奈的意味,又喝了一杯,轻松的笑了,说:“恩,现在没事了。”

    颜儿察觉有些不对,也不知该说什么,张员外不说她便不问,立即转移话题,道:“前两天填了首新词,员外听听。”

    说着她起身,挪步到琴架边坐下,缓缓唱到:

    一春一秋,一冬一夏,庭前花落,院外花开。方寸之地,明月高挂,因缘际会来相遇,缘聚缘散终有时……

    不一会,酒已下肚三四杯,张员外突然打断舒颜儿,说:“颜儿,你快出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

    舒颜儿回头,见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满是汗珠,着急跑过去拿手帕子替他擦汗,忙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张员外摆手让舒颜儿别管他,一直说:“颜儿,你快出去,出去!”边说,边推她至门边,然后背对着坐在椅子上。

    舒颜儿不解,看着张员外的样子很痛苦,便想着出去请人来看看也好,就急着开门,哪知怎么也打不开门,就说:“门好像被外面的人锁住了,打不开。”

    张员外听了挣扎着起身,边走边说:“我拼力踢开,你赶紧出去。”舒颜儿点头,见他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是红的,与平时里风度翩翩的样子相差甚远。

    张员外连踢了几下也没踢开,最后他使出全力奋力一踢,“哐当”门撞开了,舒颜儿跑出去正想叫人……突然听到隔壁间的沂姝姑娘大叫起来,她回头一看,张员外口吐白沫,眼睛瞪得直直的,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舒颜儿便愣在那了。

    舒颜儿没提她自己的怀疑和枣儿的事。府门前的人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

    “在那个地方能什么都不做?”

    “突然就死了?”

    “那种地方的姑娘,花招多着呢。”

    ……

    赵大人拍了下堂木:“肃静!肃静!”接着又说,“你有人证吗?”

    “有!请明月楼里的小厮都过来吧,他们可以作证。”舒颜儿担心让枣儿一个人过来会打草惊蛇,只说都请来。赵大人半信半疑的下命令:“去,让明月楼里的小厮都过来。”

    一会工夫,人都到齐了。舒颜儿抬眼望去,看见枣儿惊慌失措的低着头,失望痛心的说:“大人,民女所说句句属实,张员外是中毒了,下毒者却是他!”

    舒颜儿指着枣儿。

    枣儿“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忙说:“冤枉!冤枉啊大人!”舒颜儿厉声说道:“枣儿,端下酒菜的是你,那壶酒也是你递给我的,哪有冤枉,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张员外?为什么要害我?枣儿,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枣儿垂着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是有端下酒菜,酒也是我送上去的,不过,我没有下毒。”舒颜儿凝眉看着枣儿,她也不愿相信是枣儿下毒,或是他端上来之前就被下毒了……

    “枣儿,真的不是你?你说不是我就相信。”

    “不是!不是我!”

    正在争执之际,一个铺头走进来说:“报告大人,尸检结果出来了,张员外是服用了过量春散而死的。”此言一出,府衙门前的人又是一阵唏嘘。

    “怪道呢!”

    “狐狸精!”

    “做这种苟且之事!”

    “不要脸,还在这冤枉别人!”

    “快把这个祸害打死吧!”

    ……

    舒颜儿听了,瞬间呆滞了,她终于明白张员外死前的怪异举止了,也明白了凶手特意要嫁祸给她,如今说什么也无益了。

    “啪!!”舒颜儿突然被人揪起来挨了一个大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位身着华服,气质不俗,面容憔悴的妇人,想着必是张夫人了。

    张夫人早已泪流满面,骂道:“你勾引他,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为何要害死他呀!”边骂边打。

    舒颜儿哭着说:“张夫人,请你相信我,我与张员外什么都没有,只是朋友,他见我可怜,平日里多照顾我而已。”

    “呸!”张夫人吐了颜儿一脸唾沫星子,嘶声力竭的骂道:“还有脸说这话,你当自己是谁?我会相信你这个小娼妇!”

    舒颜儿被“小娼妇”这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浑身冰冷,语气也冷峻起来,“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的丈夫吗?”

    张夫人戳着她的脑袋,骂道:“就是你,才让他变得不着家,近一年来,他都变了!”她转身面向衙门外的听客,痛心的说:“大家都是知道我家官人的,从来是兢兢业业做事,正正经经做人,白天处理里里外外的事,晚上便与我相伴。旧年,秦员外死活拉着他作陪去明月楼听曲,打那起,我家官人隔三岔五的就不在家,我就知道是被里面的娼妇勾了魂儿了,只是今天才知道是她啊!好个蛇蝎娼妇,竟把我家官人毒死了。”她说的声泪俱下,听见的人无不替她伤心,心软之人早也哭起来。

    舒颜儿摇头喊道:“不,不,张员外是正人君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呀,你怎么可以和别人一样污蔑他呢?”

    张夫人又打舒颜儿一耳光:“你凭什么说我,你就是罪魁祸首!”张夫人转过头对赵大人说:“大人,请为民妇主持公道,杀了她替我官人偿命!”

    舒颜儿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些绝望了,在这个世上她没有亲人,只有张员外一个朋友,没有人会帮她……事情已然这样,她倒有些视死如归的样子,遂即站直身体,字字铿锵,“我可以发誓,发世间最毒的誓。我没有杀张员外!我与张员外只是朋友!”

    她看向四周,没有一人相信她所说的话。她难过,她难过于不能还张员外一个公道。其实她一点也不留恋人世,所以对于处死,她只当一种解脱。半晌,她幽幽的说:“那请现在就将我处死吧。”她知道若等晚间,众人散去,自己落在赵大人手中,只怕更有不测,所以只求速死。(未完待续)

峰回路转

    “等一下!”

    人群中出现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他缓缓走进大堂,对赵大人做了一个揖,“赵大人,我是白乐天,现任秘书省较书郎。此次碰巧来到贵地看见了这件案子的经过,特来说明情况。”

    赵大人神情一变,疑惑的神情透着忐忑与不悦,淡淡的回应一声:“那你说说。”

    “我与朋友在天香楼就餐,所坐的包厢正好与发生命案的房间相对。你们都知道,天香楼与明月楼所处位置正好是街对面,所距不过五十米左右,他们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所以我看的清清楚楚。

    当时这位姑娘在弹琴,我们也是被琴声所吸引,故看向那个房间。死者听着琴声,一边喝酒,突然他一脸痛苦的样子赶这位姑娘出去。不过门好像被锁住了,这位姑娘打不开,死者就狠踢了门几下,然后我们就看见死者倒地身亡了。”

    白乐天不紧不慢的说着,忽视耳边那些闲言碎语。

    “这么巧?这人是谁啊?”

    “男人呐,都是替明月楼里的姑娘说话的,想是看上她的美貌了。”

    人们似乎对拥有美貌的女人天生有一种看法,那就是觉得她们应该是风情万种、浪荡痴缠会勾引人的。

    赵大人若有所思的盯着白乐天,厉声说:“那为何现在才报?”

    “看见此事我们立即赶来衙门报官,只是路上被私事缠身,解决了要事再赶过来的。”

    “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知道这位姑娘一定不是凶手,显然死者也认为她不是凶手。因为死者宁愿死也不愿伤害她,就足以证明凶手一定不是她。”

    白乐天的话语掷地有声,赵大人一时不知如何审理。一旁的张夫人气的全身发抖,恶狠狠地盯着舒颜儿,说:“好啊!还狡辩说没关系,不管怎样,我官人都是因你而死!你还我官人,还我官人!”张夫人歇斯底里的怒吼着,若不是搀扶她的小厮有意拦着,舒颜儿又会遭受皮肉之苦了。

    张夫人伤心过度又加上情绪起伏太大已晕过去了。

    赵先狐疑的眯着眼,正欲开口说话,只见白乐天抢先道:“大人,请借一步说话。”赵先不知他意欲何为,勉为其难的走到一旁,白乐天跟过去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赵大人与白乐天说完话回来,神情有些异样,尽管努力的维持着面上的平和,还是让人觉得不对劲,“此次案件太过蹊跷,本官还将细细查明。舒颜儿既有证人证明没有杀人,故无罪释放。”

    舒颜儿虽满心疑惑,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心口仍是突突的,只说:“谢谢大人!”

    衙门前的看客们议论一阵方渐渐散去。舒颜儿听着那些话,连腮带耳通红一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白乐天说:“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我除了说谢谢你,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白乐天笑呵呵的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是男儿所为。我现住在怡然居,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来找我。”

    舒颜儿略微点点头,又说:“谢谢!”

    夕阳西下,晚霞将舒颜儿头顶上的天空烧的绯红,街上是刚散去的看客,她一路无视着部分人投来的戏弄的鄙夷的讽刺的眼神,径直回到明月楼,敏姐早在她的房间里等着了。

    看到敏姐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舒颜儿倒不意外。她调整下步伐走进去,微笑着说:“敏姐,这案子……”

    敏姐斜睨她一眼,不等她说完,只顾说自己的,“我也不管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总之我们明月楼怕是好几个月都不能正常营业了。这个损失是你造成的,你看怎么办吧?”

    舒颜儿听了,思忖片刻,默默的走到衣柜处,打开衣柜,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有些银票和一些首饰。她捧着匣子走到敏姐面前说:“敏姐,我就这些了,全当赔偿,你收下吧?”

    敏姐抬了下眼尾,冷笑道:“你这最多也就值三四百两,够什么!”

    舒颜儿面露微笑,客气的说:“那我以后多弹琴,多跳舞,慢慢还。”敏姐摇摇头,讥笑道:“你别忘了,你本就还欠老板一千两呢,你是想在这跳一辈子舞吗?你肯跳也得别人愿意看啊!”

    敏姐盯着舒颜儿,上下打量一番,暗忖道:这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呀,婀娜身段,又兼有一双传情目,在这待了两三年,比来时更添了几分妩媚风流,只是冷冷淡淡的气质也重了几分。

    “我倒有个主意。你可以换个方式接客呀,不止弹琴跳舞。以你的姿色,估计短短几个月就可以还清了,到时你就不用留在这了,外面天大地大,自有你的容身之所。”

    舒颜儿容忍着她那副恶心嘴脸,不耐的说道:“那就让我还一世好了。”

    敏姐眼含怒意,似有火星子喷出来,嘴里的语气也生硬起来:“能这么便宜你?从明天开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舒颜儿登时有些慌了,上前抓住敏姐的手,忙说:“老板说过我是绝对自由的!再说了,明月楼不是从不勉强人的吗?”

    敏姐抽身走几步甩开她的手,轻笑一声,“少拿老板压我,老板外出了少说一年半载才得回来,现在是老板娘说了算!你给明月楼造成这么大损失,总得给老板娘一个交代吧。我不勉强你,只是多介绍几个客人给你而已,但你想想,你能安生的只弹弹琴跳跳舞吗?以往都是看在老板的面上对你多加照顾,你以为明月楼是尼姑庵呀!”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舒颜儿一人待在房内,靠着墙角蜷缩着,脑中思绪乱飞,一夜未眠,想着自己应如何自处,不免又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自己无依无靠,漂泊于世……

    天微微泛了点白光,她便拿了几张银票偷跑出去,她只觉得那里压抑,跑了出来却又不知该去哪,这种无她容身之所的零归属感令她绝望。她像丢了魂儿,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街上冷冷清清,只几家小食铺子开了门,冒出一点点热气与包子的香味。

    不知走了多久,她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抬头一望:怡然居。

    舒颜儿忽想起之前白乐天说的话,也许他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坐在门口等到客栈开门,方进去问小二:“请问,是否有位叫白乐天的先生住在这?”

    小二翻了翻账本,答道:“是,的确有位叫白乐天的先生住在这。”

    舒颜儿又说:“那,劳烦通传一声,请他出来一见。”

    一会儿,白乐天出来了,舒颜儿一瞧是他既欣喜又黯然。舒颜儿面露难色,不好意思的开口:“白大人,我……”

    白乐天一见是她便猜着什么事了,他让她先坐下又吩咐小二上两碗阳春面。

    舒颜儿坐下,小心翼翼的说:“大人见谅,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敢劳烦大人。现烦请大人再帮我一个忙,我知大人非本地人士,想请大人离去之日带我一同离开,可否?离开本城即可,到时我自行离去决不给大人添麻烦。”

    白乐天喝了口茶,轻松回道:“好,我可以带你走。”

    听了这话,舒颜儿眼泪就滚了下来,说:“谢谢大人!”

    白乐天道:“不用谢,只是我有公务在身,须即刻动身,你现在可以走吗?”

    舒颜儿点点头,略微有些激动,忙说:“我正希望早些离开,迟点也许就走不掉了。”

    白乐天收拾好行李,买了辆马车,带着舒颜儿离开客栈,穿过市集,又顺便买了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一会功夫就到达城门口。

    果然,守城门的士兵拦住他们,要求表明身份才可出城。舒颜儿在马车里坐立难安,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白乐天示意她别慌,掀开车帘,从腰间拿出令牌,亮给城门士兵看。

    士兵见了忙忙行礼,恭敬的说:“大人,请!”

    出了城门,舒颜儿才放松下来,她对白乐天说:“这次多谢大人搭救了。”

    白乐天伸手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微微探头看了看外面,一面说:“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现在你又作何打算呢?”

    舒颜儿摇头苦笑:“我只顾着离开,却没想过接下来的打算。”

    白乐天放下帘子,思忖片刻,说:“我有要事在身,急着赶回上京,你若去那倒可同行。”

    舒颜儿心想:自己并无地方可去,何不随他去那,到了上京再谋个女工的差事也未为不可。她便说:“如果大人不嫌麻烦,我感激不尽。”

    此后,舒颜儿与白乐天每日在马车里闲谈古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各自境遇,渐渐的熟识起来。舒颜儿钦佩白乐天的才学,白乐天也觉得舒颜儿不同于一般女子。

    一日,白乐天道:“你看起来有着大户小姐的高贵,却又出身风尘,然又比一般歌妓更会弹唱,那天听见你的唱词,觉得你填的不错,颇有文采,想必你的故事与别不同。我觉得你身上有股勇敢又倔强的劲儿,可那天在公堂之上,你脸上所流露出的对世间毫无眷恋之心又让我有些不解。”

    舒颜儿娥眉微蹙,面上难掩悲伤之色,慢慢回忆着述说自己的身世。(未完待续)

飘零于世

    舒颜儿出生于原城大户人家,舒家三代都是开布庄的,家中殷实。舒父只她一个女儿,对她自是百般疼爱,也请先生教她认字背诗,弹琴作画。舒父舒母十分恩爱,一家人和和美美,街坊四邻无不称羡。

    在舒颜儿十岁那年,一场大火将舒家烧了个干干净净,家里凡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祖父也在那场大火中丧了生,只她和父母亲逃出来了……虽报了官亦无济于事,官府称是贼人盗走了财物然后放的火,而贼人无处查找。

    后院里被烧了个精光的布匹皆是客人们定好的,等着如期交货,大火之后舒父只能变卖了还值钱的一切赔偿给了那些买家,还遣散了工人。

    舒颜儿一家也搬到了城外的一处小竹屋,那是舒父早前请人建造的,他得了空就会在那小住几日。舒父心高气傲,一时接受不了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和父亲葬身火海的双重打击,引发旧疾,卧病在床。舒母便承担起养家的重责,一面照顾舒父,一面照顾舒颜儿。也是那时,颜儿学会织布,替母分忧。

    尽管可以织布到市集变卖,然而还是难以维持这个家,幸得舒母的一个朋友常常接济他们,那位朋友便是明月楼的老板窦宜羯。颜儿还记得,窦叔叔一直说不要母亲还钱,可母亲还是将帐一笔一笔的记好,并告诉她只要活一日就要还这笔债。

    一年后,舒父终于病好了,也接受了世事无常。他重新承担起照顾妻女的责任,织布卖钱,好在他诚信很好,手艺也很好,之前的顾客又开始向他预定少量的布匹。

    颜儿当时不知多开心,以为熬过一劫苦尽甘来了,只要和父母亲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谁知,在她十三岁生日那天,舒父舒母去市集卖布匹,天快黑了还未见回家,她便出门寻找。

    走至城外的河边,边上有一双很好看的绣花鞋,舒颜儿心口突突的跳,强烈的不安让她呼吸都屏住了,急忙向四周望去,看见不远处河里漂着两具尸体,看见尸体上裹着她熟悉的衣物,熟悉到有些刺眼……

    她当时就像石化般立在那,脑海里开始浮现舒母临出门的画面:舒母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对她说,“我们回来会给颜儿带礼物哦。你想要什么?绣花鞋可以吗?”

    舒颜儿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睛里有着强烈的恐惧和伤心。白乐天拍了拍她的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任由得她抽泣。

    舒颜儿不再提自己的身世,白乐天怕她伤心也不再问起。

    一月后到达上京。

    大盛况年二十,这一年战事总算消停了,尽管边境地区还处处流露着不安宁的气息,这上京却是一片繁华太平景象,一眼望去,大小宅院高高低低,街上铺面围着众多男男女女,车马往来不息,热闹非凡。

    白乐天的马车停在西市街角,他不能再带着舒颜儿了。

    “鉴于你在原城发生的事,以防万一,你不如换个名字在上京重新开始生活。”

    舒颜儿淡淡的笑道:“大人虑的极是,其实颜儿本就是我的小名,我本名叫舒青霓。”

    白乐天念了一句“青云衣昔白霓裳”,笑道“好名字!”又接着说:“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随意做点什么吧。我在上京就不便带着你了,你万事小心,希望你能对生活有些期盼,好好生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写信给我,寄到京道东路二号门就可以了。”

    青霓再三推脱不过,只得接受他的好意,说:“青霓有幸认识你,谢谢你一路上的照顾,保重!”

    白乐天走后,舒青霓便找了家客栈住下,休息不过片刻便出去寻差事。除了弹琴跳舞她会做的就只有织布了,幼时也曾在自己家的布庄里做着玩,后来家败了也和母亲一同织布维持生计,一来二去就有了织布这一门手艺。她打听到上京有几家布庄,立即一一去寻访。

    凭她的做工,无论去哪一家布庄都是够格的,可试过几家了,偏偏没有一家布庄愿意收留她。每一户皆是用这话搪塞:姑娘手艺不错,可我们这的女工已经满员了。

    青霓和衣卧在床上,愁容满面,难道只有去烟花柳巷了吗?突然她想到,布庄招女工皆是由主人家暗中观察选拔出来的,不仅观察手艺,还会看人,以前母亲就会坐在堂屋后面悄悄观察。

    她一直被拒,兴许是太过招摇了。

    翌日,她去街上挑了块灰色的头巾缠在头上,再加一身素白苏裙,整个人显得清清寡寡的。果然找到一家布庄肯收留她。

    布庄管吃管住,每月另发八百钱,青霓想着暂且住下日后再做打算。

    住的地方和做工的地方是挨着的,每日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女工们同住一个屋里,各占个床位;做工也是明细分工了的,做完自己该做的就可以休息了。这样的生活虽枯燥乏味却也平淡自在,虽然青霓做工做的劳累不堪,还会被她们夜间聊天吵得睡不安稳,可彼此相安无事她就很满足了。

    如此过了几天,看似纯朴的一群女人终于对她发难了。她们如此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留神观察青霓几日后觉得她跟她们不是一类人。

    比如她们做工高效,完工后会坐着休息,一群人围着聊天说笑,或者去街上逛逛,而她做工慢慢吞吞,等搬工的男人们来了她都还没完成,搞的那些男人会坐在那等她,影响风气,关键是见到她故意与男人说话,像是在勾引。

    比如她们吃饭很快,她总是细嚼慢咽,还拿个手绢子插嘴,明明是个女工非得做出小姐的派头。

    比如晚间她们都会谈天说地,消遣漫漫长夜,独她一人早早的睡下了,十分的不和谐。这样类似的事还有很多,总之是格格不入,出于一种排外心理,她们与青霓就相处不下

    了,便时不时拿话酸她,或腾些细活让她做。

    青霓感觉得到大家对她的不满,她也想融入,可越努力融入越是格格不入,勉强不了。她努力地赶活儿,一会都不敢停歇,做的手脚酸疼都赶不上她们的进度,自己虽会织布,

    可与她们这些有多年经验的女工相比,速度就慢多了,所以搬工的伙计来了,她只有说抱歉。

    她从到这里来就没吃饱过,她们进食太快了,饭后也没力气与她们说笑,加上做了一天的活儿,疲惫不堪,躺下便睡着了。而她们聊天的声音太大时不时又将她吵醒了……

    青霓也特意的与她们聊天,称赞她们做工的手艺。她们会流露出得意骄傲的神色,问她以前在哪做工。青霓不想提之前的事,也不能说自己是逃到这里的,便支支吾吾混过去了,她们便觉得青霓狐媚子假道,酸溜溜的说:“从你举止上看,该不会是个千金小姐沦落到我们这里来了吧。”

    另一个人笑道:“王姐,别说笑了,她要真是个千金小姐,哪会织布呀?”

    青霓也想过跟她们坦诚自己的遭遇,可有一次做工的时候,一个女工瞧着她的脸语重心长的劝她不要在这受苦,凭她的相貌在大富大贵之家做一房妾室是很容易的,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她与这群人是无法沟通的。

    从此她不再特意与她们一起行动,而她们呢,也有意疏远她,她渐渐的独来独往,布庄里十几个女工,青霓仿若独自在寂寥无人的大院子里。

    那些女工们常常围聚一起拿她取笑,说自从她来了,搬工的伙计都多了几个,每次来都要待好一会,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如果来看的人给点赏钱,那我们这布庄不就是青楼了吗。女工们呵呵一笑,好像在枯燥的做工过程中说点这些能够提高工作效率似的。

    青霓置若罔闻,仍旧做自己的事。

    这天,青霓正准备去吃晚饭,女工中资历最长的大姐走了过来吩咐她拿几匹布送到西街一家布店去,回来再吃饭。青霓应了,纵使知道回来肯定没吃的了,可觉得出去走走也好。

    抱着布匹,青霓穿过大街小巷,转悠半天才找到那家店完成任务。回去的路上,青霓放慢脚步,细看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景,陌生的让她恐惧,像个三岁孩子走失在街头,找不到回家的路。

    突然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正站在路边卖梨。她震惊的愣在原地,这几年的心酸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拉扯的那一点点坚强突然化开了,心里酸涩的呛出眼泪来,慢慢走近才看见只是一个与自己母亲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妇人,打扮的很是朴素,虽有了年纪,面貌仍可观可亲,一双与母亲一样的杏花眼闪动着亲切的光辉。

    青霓酸涩一笑,觉得自己母亲还在世的话差不多就是这样,亲切温暖,明亮如光始终照耀着她。(未完待续)

西市街头

    这时,一个贼眉鼠眼的小贩晃荡晃荡着走到妇人旁边,脖子上系的领巾很是引人注目,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在那里瞄来瞄去,青霓一瞧便知道他是在打那位妇人腰间的钱袋的主意,遂走过去,冲妇人眨了下眼,笑盈盈的说:“娘,你怎么又一个人来卖梨了,也不叫上我。今天卖得多少呀?”

    妇人名叫夏皖,住在城外的小村里,时不时来集市卖点水果,再换米、蔬菜等物回去。她马马虎虎的,被偷也不止一次了,听青霓如此说,便懂了。夏皖拉起青霓的手,微笑如夏日凉风,沁人心脾。“闺女,你可算来了。今天才卖了几十文钱,哎,只能下次再来换点米了,我们收拾收拾回家罢。”

    夏皖看似小声对青霓说,音量却能让旁边的“有心人”听见,小贩听见不过几十文钱也就作罢了。

    青霓一手提着还剩半篮子的梨,一手挽着夏皖,出了那条街,见没什么事了,便跟夏皖告辞,夏皖拉着她的手,感激的说:“姑娘,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这一点子钱又被小偷偷了去。”

    “这没什么的,我不过是说句话而已。”

    夏皖看着青霓,一种亲切感由心底慢慢渗了出来,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出走的女儿,又问青霓家住何处,回家远不远。青霓笑言,很远,离这千万里!

    夏皖眉心一皱,颇有些担忧:“那你是来寻亲的还是游玩的?你怎么一个人呢?这上京什么人都有,你一姑娘多危险啊。”

    言语中透露着真切的关怀,夏皖脸上也是忧心的神色,青霓想起自己的娘亲,不禁红了眼眶,说道:“我是漂泊至此……”

    夏皖心疼的握住青霓的手,让青霓跟她回家,她觉得自己的女儿走了,而青霓又来到她身边,这就是缘分。青霓对夏皖一见如故,跟她走自然愿意,只是怕给她的家人带去麻烦。

    夏皖柔声说道:“你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让你去流浪岂不是送你入火坑。你方才喊我‘娘’,这就是缘分,从此你就是我的女儿。家里虽说茅屋简陋,但该有的都有,够我们一家人生活。”

    比起回到布庄,青霓当然愿意和夏皖一同生活。幸好在布庄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回去收拾都不用了,工钱也不去领,直接跟着夏皖走了。

    且说西街有一处地方,叫清客阁,虽只是一家食店,客人却是络绎不绝,不仅吸引寻常百姓,就是上京的达官名流们也是这儿的常客。这家食店的饭菜可口倒是其次,店内环境清雅,每十步便设一厢房,更有歌妓在阁台不时弹唱小曲,而且这家店的老板还很神秘,竟没人知道是谁,总之是大有来头。

    此时二楼某一厢房,两位束发戴冠的男子正襟危坐。看起来,一位剑眉星目,英姿勃发;一位坚毅沉稳,气势逼人。

    “早听说这清客阁了,果然与别不同。多谢王爷相邀!王爷让我来此只为吃个便饭吗?”

    说话者是当届圣上钦点的武状元,张愔。自从有了武状元这个头衔后,他便是上京百官们宴会上的常客。

    他心里明白,如今战事不断,周遭列国对大盛虎视眈眈,邻国兰域也经常发难,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期。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都有意拉拢他,培养成自己的亲信,为日后谋算,不过他实没有想到当今皇长子永嵩王爷也会找到他。

    永嵩王爷名叫盛筠寒,早过了弱冠之年,照理说作为皇长子早应被册立为太子了,可先皇后离逝的早,圣上对新皇后宠爱有加,有意立皇后之子二皇子永卫王爷为太子,幸而部分朝中大臣反对,立太子一事便搁置下来。

    盛筠寒对皇位志在必得,不仅为了报母仇,也为了黎民苍生。

    而他正缺少一名信得过的得力武将。

    盛筠寒挥手让身边跟着的护卫出去,笑说:“这清客阁的饭菜称得上珍馐美馔,‘便饭’二字不妥吧,若不然,也不会请你来这。”

    “王爷抬举了,我自小对吃的就不太在意,珍馐美馔也好,白粥野菜也罢,于我都是一餐便饭。何况我只是一介武夫,在哪吃,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武试三场比赛,我都是看完全程的,在我看来,你可不只是一介武夫,武艺了的还在次。”盛筠寒目光坚定,充满欣赏之意,他也不打算转弯抹角,直奔主题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不知你有何打算?”

    他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的解下腰间的令牌,放在桌上。

    张愔认得令牌,那是皇室之物,在大盛通行无阻,关键时刻可以救人于危难。他也明白王爷此举是想告诉他,令牌可归他用,自然以后他就是王爷的下属了。

    “请王爷先回答一个问题。”张愔不卑不亢,从容自若,望着盛筠寒。

    “你问吧。”

    “王爷,你觉得现在的大盛景象如何?”

    盛筠寒沉默了一会,方说:“大盛看似繁华昌盛,实则危机四伏。于外,图圂,列迏塭,兰域等时时犯我边境试探,或拦我们运往别国的茶叶,马粮……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战事避无可避一触即发;于内,父皇软弱昏聩,朝堂上乌烟瘴气,各级官员互相包庇,贪赃枉法无作为,贼寇四起,百姓的生活毫无保障,日日悬心。”

    听完这番话,张愔心里暗暗叫服,脸上流露出无尽的认同。在上京生活的这两月,他的体会就是这样。他以为盛筠寒会说的比较委婉,没想到如此直接。之前也隐约听过关于永嵩王爷的评价,只怕不真。

    “王爷不愧是人人称赞的‘贤王’,内心通透,说话也直击要害。敢于直言说这番话的当今只怕只有你了。从此以后,愿为王爷披荆斩棘,献犬马之劳!”

    盛筠寒满意的看着他,示意他拿上令牌,然后举杯说:“只愿百姓安居乐业。”

    张愔也举起酒杯,豪气的一饮而尽。

    “过两日上朝,会有人举荐你任领军卫,我亦会推波助澜……”

    张愔作揖道:“王爷,能否许我过几个月再上任?近两年我一直在外奔波,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已答应家里人,考完立即回家看望。之前拿不定主意才留在上京观望,现和王爷交谈完,心下主意已定,我应该回家一趟。见过父母便回上京复命,不知可否?”

    盛筠寒觉得也是人之常情,便应了。

    两人又就练兵,武器制作的话题聊了一阵,直到天色将晚才一前一后的走出清客阁。

    张愔后走出去,街上人已经是稀稀疏疏了,街道看起来更宽了些,他大步朝客栈走去。不想听见有人喊抓贼,他立即顺着声音跑到后街尾,原是一个妇人在哭着喊抓贼。

    这妇人心急如焚,着急忙慌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愤恨的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张愔加快脚力,踩下街上的木板腾空一跃,飞檐走壁,一会儿便追上了小贼,一把揪出他脖子上的领巾,将他抡到地上。小贼立即丢开手里握着包袱,连爬带滚的站起身,趁张愔接住包袱的时机溜走了。

    张愔接住包袱,回身看了看还在追赶的妇人,便放弃追小贼,回头将失物交给失主。“大娘,你检查下,是这些吗?”

    妇人惊魂未定,着急的打开包袱一一检查,确保完整无缺了,才激动的连连道谢:“是这些,是这些,谢谢啊,谢谢你。”

    张愔自言不必谢,与她告别方离去。

    一辆马车从张愔身旁驶过,车内坐着的是当朝温丞相,刚从千叶寺归来。他从听见街上的吵闹声就掀起车帘往外看,将整件事看在眼里,暗自思忖:那不是钦点的武状元吗?遂即吩咐架马的小厮,去尚书府。

    马车一停妥当,立即有随从将他扶下来,门上的小厮立即报与梁尚书。

    梁士钊听见消息便迎出来,一路作揖笑说:“温丞相,有失远迎啊!”又吩咐备茶。

    两人你谦我让的走进院内,在一堂屋坐着。

    一坐下,温丞相便主动说:“现在大家都在拉拢武状元,人人都想和以后的将军拉扯上关系,主动说媒的都有,怎么不见梁尚书请武状元做客呀。”

    梁尚书笑道:“他现在是百官争抢的对象,我就不凑趣了。何况他的武艺也未必是实打实的,‘花拳绣腿’我们见的还不少吗?往届武状元的下场,你也是见过的,哪一个成了将军了?”

    “此言差矣,我们不能在赛场上见到他的真功夫,自然不知底细,可刚刚我在集市上见着了,尽管他只露出个一招半式,可看得出功夫是真好。”

    梁士钊摇头,心内暗暗留心,口里只说:“罢了罢了,现如今人人都争着,谁要是占了他恐怕得不了好处。”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他日后真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放弃不就可惜了吗?”

    “那,要不丞相试试?你口才了得,兴许可以说服他。日后我就仰仗你了!”

    “我只是文官,不同你是武官,我举荐给你就是想日后可以仰仗你呀。”

    两人三言两语,说话皆是藏头露尾的,没说几句便散了。(未完待续)

小桃林

    青霓跟着夏皖走到一个叫小桃林的村上,小村散落着十几户人家,几亩田地藏在山里,一路上草丛横生。隔着老远,青霓就看见寥寥升起的炊烟,天色将晚,脚上的步伐自动加快许多,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

    天色暗了下来,青霓只依稀看到平平矮矮的小屋子,一间房搭了灶台,还有两间起居房,房屋前面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内有一个大水缸,院子外围种了几棵橘子树、梨树,梨树上还挂着梨子。这是地地道道的田园屋子,自有一种简单的温馨。

    夏皖指着一间房,对青霓说:“青霓,你就住这间房吧。你爹上山砍柴去了还未回来,待会你就可以见到他。”

    青霓忐忑起来,这么冒昧住在他们屋里,心里实在难安:“爹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会接受我住这里吗?”

    夏皖从青霓手中拿过篮子,放到木架上,一边舀水一边说:“他呀,有点严肃正经,也不太说话,却让人很安心。”说到此又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着青霓,“哎,就是个糟老头子,你不用担心他,他肯定是欢迎你来的。”

    说话间夏皖洗好了梨,递给青霓一个,青霓看见夏皖,说到自己丈夫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顿觉好惊喜,似乎又看到了娘亲脸上的神情。青霓心想:他们一定很恩爱,纵是粗茶淡饭,也幸福一生了。

    低头咬了一口梨,好甜!

    不一会,一个神采奕奕的男人背着一捆柴大步走进来,夏皖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上的斧头,他顺势将柴放在墙角,两人说了几句。青霓想大概是在介绍自己吧,有些窘迫的站起来。

    夏皖见她不自在,微笑着走到她身边,“他就是你爹了。”

    青霓走过去,礼貌的行了个礼,对着面前的男人喊了声爹。如此面对面的,青霓方觉他与众不同,那双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格外明亮,面色温和却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一身粗布麻衣却显得高贵之极,站在他面前感到莫名的安心。

    成民看着青霓,瘦削肩膀,身子单弱,目光更柔和一分,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句“既来之则安之”便进灶房忙活起来。青霓细细品味这句话,顿觉一缕阳光直接照耀到心底,驱散心中看不见的阴霾,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

    天已经完全黑了,青霓也进灶房帮着做饭,灶房被几盏油灯和锅底下的柴火映的暗黄暗黄的,成民坐在那添柴,一口锅呼呼的冒着热气,鼻息间闻到米饭香,夏皖洗好了青菜,准备下锅。

    “滋——”瞬间菜香就盖过了米香,青霓站在灶台边上,“娘,你的手艺可真好,这香味引的我更饿了。”

    夏皖一边翻炒一边说:“等会多吃点啊。你去靠火边坐着,夜里有风吹进来,寒浸浸的,马上要入秋了,别冷着。”

    青霓心里暖暖的,说不觉得冷,要帮着一起做,夏皖也不和她客气,让她拿盘子出来,把饭桌摆好……

    用饭时,青霓主动的谈起自己的身世,“父母离世的早,我只能靠卖艺为生,前两月又无辜卷入一场命案中,幸得一好心人为我作证,又救我离开那是非之地,总之,是阴差阳错来到这里。娘心善,看我飘零无依,坚持带我回来……”

    “缘分呐,我一见你,就觉得是我另一个女儿。放心,我们会照顾你的,这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再不是一个人了!”夏皖慈爱的看着青霓,又握了握她的手。

    青霓感激的点头,泪水禁不住滚落,好久,好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家人般的温暖。

    夏皖走到青霓身边,替她拭泪,又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喊道:“傻丫头!今天就当远别重逢,是团聚的日子,可不准哭了。”

    青霓破涕为笑,“是,我知道了。”

    成民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青霓碗里,说:“吃菜,明日我去捉只野鸡回来,给你补补身体。”

    “谢谢,谢谢爹。”青霓捧起饭碗,觉得饭菜是她近几年吃的最香的一次。

    吃过饭收拾完毕,青霓回到卧房,这间房只一张床,一个箱子,一张小木桌,极干净简单的陈设,却符合她的口味,尤其是那张小木桌背靠院子立在窗户下,坐那看书肯定安静明亮。

    青霓不由的想到他们的女儿,这间房的旧主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让她鸠占鹊巢。刚才她也不敢多问,怕他们伤心。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伴着被子清爽的味道——夏皖刚给她换的,甜甜的进入梦里。

    成民家里没有地,不需劳作,每日就是采采野果野菜,或编些竹篮拿到市集上卖,有时成民也会去别人家做工换取粮食,总之他们清贫至极却也不愁生计,解决温饱而已,俨如闲云野鹤般。青霓适应的很快,不过两天就完全融入到这样的生活,与夏皖一起洗洗衣衫做做饭,偶尔摘点野果卖钱,进了城还会闲逛一会,买几本书回来看。

    一日,青霓同夏皖在河边洗衫,一个抹上皂荚用手搓,一个用棒槌敲打,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又有几位妇人和她们的姑娘加入,从山坡上就吵吵嚷嚷的,一直走到河边,见了夏皖便打招呼,“成民家的,近日忙些什么呢?怎么不见你来开‘茶座会’?”

    “茶座会”就是这村上的妇女们聚集在一起闲聊,打发闲暇。

    夏皖笑说:“也没忙什么,只是最近觉得困乏,没事我就睡觉了。怎么,我错过什么精彩的戏了吗?”

    实际上是因为青霓来了,她做什么都有青霓相伴,忘了去“茶座会”。

    周家的抬眼瞧了瞧夏皖,打量道:“别是有了吧?”说完,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夏皖身上,周家的哈哈大笑,“别怕丑,这个岁数有身孕还很正常,呐,坎上那家不就是上个月才生的吗?”

    她一边说,眼神还一直往上瞟。

    “没有……别乱说。”夏皖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话注意点,还有大姑娘在这呢。”

    “咦,她是谁家姑娘?”孙家的指着青霓问。

    夏皖道:“我家姑娘!”

    “慕伊回来了?”几个姑娘听见那话立即转过头看。

    “不是慕伊,有点像慕伊,我隔远看着也以为是慕伊呢。”孙家的一边搓衣裳一边偏着头打量青霓。

    几个姑娘正要起身,听如此说又蹲下了,继续干自己的事。

    “那怎么说是你家姑娘?你就一个女儿啊!”周家的更疑惑了。

    “都是我家姑娘,能不像吗?”夏皖笑呵呵的说,“哎,你们就别猜了,这是我亲妹子的闺女,我妹子走了,就把闺女放到我家养了。”

    夏皖知道不给青霓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肯定会引人怀疑的,便胡诌了这么一段。

    “你还有妹子呢,怎么以前没听说……”周家的继续问,突然听见山坡上传来一道声音,“哎——哎——”山坡上站着一妇人,正冲着底下喊:“你们快来看啊,张家的两个儿子又打起来了,一屋子的东西都摔在地上……”

    正蹲在河边的几个妇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像被施了咒一样,火急火燎的跑上前,盆里的衣裳也不顾了,几个大姑娘也急忙跟着。

    青霓见夏皖收拾衣裳,大有赶过去的意思,便说:“娘,你也要去吗?我们就不凑热闹了吧?”

    夏皖一边快速的拧干衣裳,一边说:“你不知道,娘这么做啊并不是为了凑热闹,一来呢,那张家正是你爹做工的东家,不知道你爹有没有掺和进去,我们去看看也好放心呀,二来呢,有时也得跟着众人的步伐走,不然很难过上舒坦日子。”

    青霓听了,若有所悟,帮忙将衣裳放进盆里。

    走过去不过半刻钟,远远的就听见吵闹声,周家的见着夏皖就喊起来:“你怎么才来啊,你家男人都流血了!”

    夏皖听了,急忙放下木盆跑过去。人群中,独成民一人在拉扯张家兄弟,额头上青了一大块还冒出血来。张家兄弟也是鼻青脸肿,还互相推搡,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祖宗。

    “成民,成民。”夏皖冲进去,将成民拉开,“你怎么样?”

    成民踉跄了两步才觉得小腿疼的不行,急忙扶着墙壁。

    青霓亦赶上来,扶住成民,“爹,你没事吧?”

    成民摇头,他知道自己是被误伤了,方才张家两兄弟打的厉害,皆用棍棒奋力敲打,还丢东西,额头上的伤是被张家二少爷用砚台砸的,小腿轻微骨折是被他们两兄弟用木棍敲的……他一个劝架的反而伤的最重。

    “爹,我们快回去,你额头上的伤要赶快清洗,还要包扎一下。”青霓着急的想扶成民走。

    成民摇头,“东家早上特意嘱咐我,让我看着点,他知道他两个儿子会闹起来,让我一定要劝解调停,等他回来才能回去,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再说了,东家对我不错,我这时候走了,万一这两兄弟出点什么事,我如何跟他交代啊?”

    夏皖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劝他回去,只找来个凳子让他坐下。

    张家兄弟说着说着又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旁人也都退避三舍,生怕遭到池鱼之殃,成民却拿起木棍忍着痛走上前,朝两兄弟的背上各敲了两下。(未完待续)

镜花水月

    “成大爷,你没事吧,敢打我?”

    “你打我?”

    张家两兄弟都转过身看向成民,两张相似的脸,连疑惑震惊的表情都一样。

    其他人也十分惊讶了,成民居然敢打东家的儿子!

    “你们爹不追究,我就可以打你们。”成民沉稳的口吻让嘈杂的现场变得安静无比,“你们两兄弟打够了吗?你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却整日计较家产,谁多一点谁少一点,却从来没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只要这个家好,谁做主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有本事的话,就走出去,靠自己闯一番名堂,建功立业!”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两兄弟打架也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有本事,怎么还在我们家做工呢?”张家兄弟反唇相讥。

    “住口!”张仁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大嘴巴子,“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成大爷说话!”

    张家兄弟见父亲回来了,气焰顿时灭了,捂着脸小声说:“凭什么为了他打我们啊?不过是个长工而已。”

    众人也是不解,都纷纷看向成民,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原因。

    成民站起来,作揖道:“东家太抬举了,是我逾矩了,不该替你管教儿子。”

    张仁颔首,“‘有理走遍天下’,你说的是对的,自然应该说出来。”他见成民有伤,立即叫人拿出酒和棉布。

    成民拂手道:“小事,我回去再包扎吧,谢谢东家的好意。”

    夏皖和青霓立即上前搀起成民,三人便一同回去了。

    成民受伤了需要在家休养,不能去做工,家里缺粮少米的,正愁生计。没想到张仁让人带话,说是天气越来越冷了,想请女工替他们洗衣,一件衣裳一文钱。

    青霓知道了立即应了,想着赚下一点钱多买些米,应付即将到来的寒冬。

    转眼秋去冬来,山野间气温降的极快,早晨起来还能看见野花野草之间结着霜,再冷些时候,山里便积了雪,水缸里的水都结了冰,夏皖说在山野间生活就是冬天苦了点,昼短夜长,只能待在屋里,冷冰冰的,也不便出去,到手的粮食也少些,唯一一点好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天地、心里都干净了。

    青霓每日晨起帮夏皖烧火做早饭,太阳落山就帮着做晚饭,其余时间便是在河边洗衣裳,然后回来晾在自家院子里,山里湿气重,晾很多天都不能干,所以院子里放了十来根木架,架上晾满了衣物。

    夏皖捧着青霓的手,满眼都是心疼:“都冻成这样了,不准洗了,不能再洗了。”

    青霓看了下自己冻的有些弯曲的十指,毫不在意的说:“娘,这有什么的,我一点也不累。这半个多月可没有白做,家里的米缸就快满了。”

    说到这,她笑起来,笑的幸福。

    “都是为了我们……”夏皖语气很低,眼看着一双白白净净的纤纤玉手变得又红又肿,心里不得不自责起来。

    青霓宽慰道:“难道我不吃了?和你们一起承担家里的各样事情,本就是我该做的。娘,我再做几天,过些日子河里的水都结冰了,我就不洗了!”

    年末那几天是最冷的,可也是最“温暖”的,处处都充满了人情的温暖。各户的人都会提着篮子挨家挨户的送点东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甚至有的人不小心滑倒在雪地里,也不觉得尴尬,拍拍身上的雪又哈哈大笑起来;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是张灯结彩的,成民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也爬上爬下的挂灯笼,贴年画,贴福。

    青霓一边忙着一边回忆起儿时与父母亲一起过年的场景:父亲会亲自写几个字贴在门上,并张罗着给家里布置的十分喜庆;母亲很奇怪,会捧着一手米洒在屋角,有时还会看见母亲对着屋角跪拜;而祖父呢,会带着她上街,吹风车,吃糖葫芦,看杂耍等,等街上的人都散了,回家吃团圆饭了,他们才回去,父母亲会站在门边,眼含怒意的瞪着他们,而她笑嘻嘻的喊爹娘,父亲就会抱起她,眼睛笑眯眯的,母亲会摸摸她的头。

    “青儿,青儿?”成民站在梯子上叫青霓,“怎么发呆了,帮我把剪子拿来。”

    青霓抬头,重新看了看眼前的一切,有成民,有夏皖……心满意足,她“哦”了一声,走进里屋。

    “娘,剪子呢?”

    “我放柜子上的啊?”

    “没有呀。”

    “那你四处找找,我记得我放在柜子上的。”

    青霓打开柜子留神翻了翻,没有找到,又在柜子旁边的桌子上找了找,也没看见……最后竟在地上发现了剪子,她不禁笑起来,肯定是娘把剪子放柜子上的时候不小心,落在地上了。

    “咦,”青霓拾起剪子的时候,眼尾瞥见,这屋角也有米?

    晚饭的时候,青霓特意问了问,“爹,娘,屋角怎么会有米啊?”

    夏皖睁大眼睛茫然的看向成民,成民笑道:“屋角有米?定是你娘不小心把米洒到地上了吧。”

    的确,柜子旁桌子底下放着的正是米缸,青霓也笑起来,“有可能,娘把剪子遗在地上,还说是在柜子里呢。”

    夏皖也笑乐了,“是吗?”

    成民无奈的说:“马虎这个毛病,你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一席饭在谈笑声中过去了。

    年后,因为天寒地冻,成民一家就在屋里将养,哪儿也没去。青霓或看看书或与夏皖聊天,也觉得十分自在。有一次她小心翼翼的问起慕伊的情况,如她所料,夏皖又伤心了。不过她也了解了大概:慕伊去了趟市集就再也没回来……

    青霓不知如何安慰,便说:“所以娘从市集把我带回来了。”惹得夏皖又哭又笑。

    此后,青霓也不提慕伊,但心里默默祈祷慕伊早日回来。

    过了严寒,春暖花开,万物萌动着生机,山野间处处显示祥和安谧之态。

    成民还是在张仁家里做工,夏皖在家里忙里忙外,青霓不用洗衫了便独自去山上采果子或挖野菜,她在此住了数月,对附近几座山都熟悉的不得了。

    这天,成民夫妇去集市卖竹篮了,她便一人出去挖野菜,走着走着不注意多翻了一个山头,眺望着能看见上京人来人往的街道。不料,她远远看见一个人躺在大树下,身着墨青色锦服,看体型是个男人。

    她不敢上前,便高声喊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久久没听见回答,青霓便走近一瞧,他竟是血迹斑斑的倒在那,眼睛紧闭着,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是……青霓赶紧伸手去感知他是否还有呼吸。

    还好,这位公子只是处于昏迷状态,他腰间、肩上虽都中了伤,好在伤口处敷了一些止血草,不至于流血过多。

    她赶紧在周围再采些止血草,然后轻轻取下之前的再重新抹上新的草药。

    青霓看这位男子气度不凡,纵是脸色憔悴也掩不掉他身上的英气,心里竟有些似曾相识之感,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他弄回家,让他好生休养几日。

    她撕下自己的外裳,另找来几根较粗较长的树枝,将树枝并排再用撕下的外裳打结捆好。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昏迷的男人移到树枝上躺着,自己便拉紧衣裳拧成的绳子,拖着人往家走。

    幸好路上遇到乡亲帮忙,几个人抬着木枝才将他带回来。

    青霓让他躺在自己床上,又替他清理伤口,并好好包扎一番。随后,她又去市集买了些调养的药回来,回到家立即去看他的情况。

    此时,躺在床上的伤者已经醒过来了。青霓一进门就见他挣扎着想起身,便连忙赶过去扶着他让他躺下,“你身上有伤!别乱动呀!”

    伤者抬眼一看,见到一个眉清目秀如出水芙蓉般的妙龄女子搀着他,更觉得晕乎乎的。

    青霓看他一眼,看见他正看着自己,便立即把目光移向别处,随后抽身去外面倒杯水来,将水杯凑到他的嘴边,待他喝完,便坐在一旁,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子这才觉得清醒了,眼前的女子相貌出众,虽不施粉黛却是清新靓丽,粗布麻衣却自有一股淡然脱俗的气质。他扪心自问,虽常年在教馆习武,但也见过不少女子了,为何今日见到她竟觉得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姑娘呢,好像有一个鼓在心口处重重的敲了一下,更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

    他讷讷的说:“好多了,谢谢姑娘相救。”

    青霓见他盯着自己,心里突突的跳起来,“没什么的,不必客气。”

    男子忙说:“可不是小事,我虽说昏迷,可对今天发生的事我还是有意识的,只是我动不了,也无法开口,甚至张不开眼。你从山野将我带至这里,真是难为你了。”

    青霓听他如此说,立马回忆起她给他清理伤口时,剪开了他的衣服,触碰了他的身体,当时还暗自感叹他有着强健的体魄……对上他的剑眉星目,她心虚的一下子脸红到耳根。

    这位男子继续说:“对了,我姓张,名愔。”

    “青霓!”(未完待续)

情愫

    正说着,成民和夏皖就回来了,青霓听到声响忙跑出去,对他们讲了今日所发生的事。夏皖赞许道:“恩,你做得很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晚你我娘俩一起睡,成民在灶台旁打地铺吧。”

    成民没说什么,自去院子里劈柴了。

    夏皖开始准备晚饭,青霓蹲在灶下烧火,手里不停歇的添柴火,思绪却想到别处。

    哪里来的似曾相识之感呢,明明和他是第一次见面,却感到莫名的亲切,面对他心竟然会时不时的狂跳起来……这种奇妙的感觉从未体会过,怪怪的。

    夏皖看着对面出神发怔的青霓,笑说:“青儿,你在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青霓晃过神来,推说:“哪有想什么,不过是烧起火来热的。”

    夏皖一边洗菜一边说:“我们闺女这是第一次照顾一个大男人吧。”

    这句话引的青霓又想到清理伤口的事,脸更红了,“嗯,怎么了。”

    夏皖把洗好的菜放到干净的篮子里,叹了声“辛苦呀。”

    青霓又添了根柴,笑说:“那你照顾爹几十年,岂不是累坏了。”

    夏皖笑说:“不累,我们互相照顾就一点都不累。”青霓说完还自悔失言,心道:幸好娘没细理会。

    说话间晚饭就做好了,青霓摆上碗筷,夏皖还另外煮了粥给张愔送去。

    一进房门,夏皖便见到一个英俊不凡的年轻男子躺在床上,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俗语说相由心生,看模样品行也应不错,心想:和我们家青霓倒像是一对,只是不知他是哪里人,要青霓远嫁是断舍不得的。想到这,她又好笑起来,自己想的太多了。

    夏皖走过去,轻声喊道:“公子醒醒,先喝点粥。”

    张愔睁开眼,见她年岁偏大,温柔慈爱,应是青霓姑娘的娘,忙起身行礼。夏皖制止了,把粥放在床案上,“快不要这些虚礼吧,我们不过是乡野之人。我们家也没什么好饭菜,你将就着吃罢了。”

    “这就很好了,我正喜欢喝白粥呢。”

    夏皖笑了笑,点头道:“公子哪里人?怎么会受伤呢?”

    张愔回说自己是原城来的,在路上遇到了贼匪,寡不敌众便往山林中跑,结果还是被刺了几剑滚到山坡下,幸好在昏迷前用了止血草,等到青霓相救。说完又再三道谢。

    夏皖点头笑道:“青霓救下你也是缘分,人在世上活着总会遇到几个有缘人。你更该感谢的是这个天,你命不该绝!”

    张愔闻言,忍不住揣度“缘分”二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突然不知怎么答言,又道了声谢。

    “哎,你也太实心了,刚才我那话是白说了。”夏皖颇有些无奈,又好笑,站起身说:“总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先喝粥吧,等会我再把药端来。”

    张愔的身体底子本就极好,又是练武之人,喝了药休息两天便能下床走动了。

    这天,吃过早饭后,夏皖陪同成民一起去竹林编篮子,青霓便准备去挖野菜。张愔从房里出来,说要陪青霓一起去,青霓想让他休息,他却说适当运动恢复更快,还可以帮忙拎东西。

    走在田野间,一眼望去没个人影,恍若与世隔绝,又像是天地间就他们二人。青霓也曾这般与男子单独相处过,不知为何现在有些忐忑,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而张愔呢,自小便招女孩儿喜欢,自己反倒不知不觉,一心读书习武,男女之事虽说略懂一二,也未曾动情,对青霓的感觉令他有些困惑。

    两人便默默无言的行走在这山间。

    “谁?”走了一段,张愔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便回头喝了一声。

    青霓吓了一跳,也回过头看,竟是张仁家的二儿子张武。

    张武急忙走到青霓跟前,解释道:“我,是我。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青霓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很是不解,不明白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此前他们也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他和他哥哥打架那天;还有一次是他往家里送青菜,说是张仁给所有长工的年下慰劳。

    “青霓姑娘,他是谁啊?”

    青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之间想不到妥帖的说辞,便说:“过客。在我们家暂住几日。”

    张愔听见“过客”二字,心里竟沉了一下,知道他们要说话,便自觉地走到一边。

    张武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笑了笑继续说:“刚才我去你家,没看见你,倒远远看见你和一个陌生人走在一起,我怕你有危险,便赶来了。”

    “哦,”青霓礼貌说道:“我没事,你有心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武听见她细语柔声,喜不自胜,脸上的笑意更甚,“也没什么。”他摸摸自己的后颈,余光瞥见她手里提着篮子,便说:“你又要去挖野菜啊?有时我来找你,你都不在家。其实,我可以和我爹说每天送一些菜到你们家来,你就不用那么累了,我爹肯定会答应的。”

    青霓隐约察觉到什么,便说:“谢谢,不过我习惯自己挖野菜了。你不用做事吗,怎么有空到这来?”

    “我偷溜出来的。”他悄悄道:“你可别告诉你爹呀,他肯定会告诉我爹的。实话告诉你吧,我爹就不准我去你们家。没事,我还是会偷偷来的。”

    他笑嘻嘻的看着青霓,说了几句闲话便乐滋滋的回去了。

    青霓为难的垂下头,思忖片刻,转身的时候正迎上张愔的灼灼目光。她不自在的抿了下嘴,说道:“快走吧。”

    她走得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张愔默默跟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到一处小桃林,此时恰值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朵朵,满树满地都是桃花。青霓看见这一片映入眼帘的桃色,瞬间开心起来,笑着说:“我上次到这,见到这些枝丫上还只是结了苞,竟这么快开花了!”

    青霓边说边转着圈的穿梭在桃树之中。近看这一朵朵的桃花,每一片花瓣皆是粉嫩粉嫩的颜色,娇艳欲滴,见了心情自然愉悦。

    张愔也笑了,低声念了句:人面桃花相映红。青霓转过头看向他,眼睛水亮水亮的,“你说什么?”

    张愔别过头,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丝慌张,解释道:“没说什么,说这桃花开的娇艳。”

    青霓没理会,独自往前走,边走边欣赏桃花,情不自禁的在这铺满桃花的地上跳起舞来。一转一摆,衣裙也舞动起来,桃花也随风乱舞,青霓的曼妙身姿似随风有节奏的优美的摇曳着。

    张愔看着就像是看到了从桃花中走出的仙子,不由得看呆了。

    兴尽跳罢,她才觉得有些失礼,也不敢回头,便低声含羞道:“张公子,方才情不自禁竟跳起舞来,让你见笑了。”

    张愔回过神来,见她刚才还尽情跳舞落落大方,现又矜持含羞女儿情态,甚觉可爱,“没想到你会跳舞,还跳的这么好!其实我舞剑也还不错,要是身上没伤,我就可以和你共舞了。”

    青霓回过头看着他,只觉他的眼睛异常的明亮,眉宇间尽显英气。她淡淡一笑,说:“但愿以后有机会见识吧。”

    张愔暗自忖道: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穿过小桃林,沿着田埂又走了几里,便看到一小片肥沃之地,青霓熟练的蹲下用小锄头挖出野菜放到篮子里。

    回去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山路易滑,青霓险些摔跤,幸得张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一手拉着青霓的手腕,一手用衣袖替青霓挡雨,小心的在前带路,“这雨下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可绵延数里皆是山路,除了几棵大树并没有遮蔽之处。

    张愔四处眺望,不远处山上有一块大石头立着,稍可挡一点,便带着青霓往山上走,及至走近又发现,更往上一点还有一个山洞。两人便在山洞里躲雨。

    这实乃一个小山洞,应是哪户人家储物用的。

    张愔在山洞里面搬来一块石头,让青霓坐着休息,又就地取材,生了一堆火。青霓浑身都湿透了,坐在火堆旁才觉得舒服一点。

    “你真厉害,转眼就生起火了。”她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道:“幸好有这火,不然非得风寒了。”

    张愔也凝视着她,“幸好有这山洞,还有这些干柴禾。”说着,他也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看外面的雨,大的都看不清房屋,树木,还有远山了,才叹道:“看来,我们要在这待一会了。”

    青霓点头,眼睛却盯着火苗。

    张愔轻咳一声,添了根地上的枯枝,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方才找你说话的是你什么人?”

    青霓笑着说:“他问你,你也问他。”

    “那他问我了,我当然也该问他呀。”

    “好吧,”青霓俏皮的点头,“他是我爹做工的东家的儿子,和我没什么关系。”

    “哦。”张愔语气很平静的,心内却在窃喜,“我还以为他们家和你们家有亲呢!”

    青霓低头一笑,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张愔又问起青霓家里的情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青霓都一一作答,他想了解什么,她都愿意让他了解。

    不过她还不敢去了解他。(未完待续)

暧昧

    山洞外面大雨瓢泼,山洞里面火焰摇曳。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着话,有时真情表述,有时假意试探,一根无形的红绳将二人越拉越近,越拉越近。

    雨停了,山间格外的宁静。张愔恋恋不舍的起身说:“我们回去吧,你需要换身衣服,这火也快灭了,再待会只怕会着凉。”

    青霓点头,正欲提上篮子,张愔抢先道:“我来!”

    回去的时候经过小桃林,方才娇艳盛开的桃花都颓败的贴在树枝上或掉在地上,青霓蹲下身,看着这一地残花,忍不住叹息道:“真是可惜了!”

    张愔看到这景象也觉得惋惜,联想方才青霓在山洞里所说的自身境遇,他能明白青霓此时的感受。

    青霓站起身来,无意中看见几步外一条四五寸的小蛇在草丛间蹿行,她被吓得大惊失色,尖叫连连,转身扑到张愔怀里。

    青霓生平最怕的就是它,甚至怕到不敢说出它的名字,伏在张愔的肩膀上,她用双手狠狠的抓着他手臂上的衣料,闭上眼,身体还有些发抖。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被什么吓着了吗?”

    青霓伸出一只手,指向刚才看见的地方。

    张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知道是何物吓得她如此了,急忙柔声安慰:“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青霓平复了一下,忙站直身体,语气里含着明显感到惊慌后未及恢复的颤抖,“刚才失礼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张愔笑了,心想怎么不在怀里多停留一会,嘴上却说:“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是被吓着了才会这样。”

    青霓深呼吸了一下,瞬觉双腿有些无力,勉强点头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张愔跟在青霓后面走着,想到刚才的画面忍不住起了点“坏心思”,还是有些淘气。“小心!有蛇!”

    果然如他所料,青霓立即大叫一声扑到他身上,双手抓着他的手臂。他忍住笑,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安慰着说:“别怕别怕,是我看错了。”

    青霓略微放松下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似怨非怨,然后转身继续行走。她在心里暗暗叫苦,运气不好,见到一次后就像是处处都会见到,之前也没见过呀,以后还怎么出来采野果挖野菜呢。

    一双泪光点点的眼睛一会看着地上一会凝视前方,怕它在脚下,也怕看到它……

    “青霓,你很怕蛇?”张愔明知故问,但他也没想到她会怕到听到那个字都会心神不宁,头皮发麻。

    “嗯!”听到那个字,青霓条件反射般闭眼摇了下头,驱散跳入脑海的画面。

    “小心!”

    “啊!”

    雨后的山路本就很滑,她又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摔在小坡上滚了下去,张愔毫无犹豫的跳过去抱住她,一起滚到平地。

    幸好张愔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她毫发无损,只是衣衫头发显的有些凌乱,而他因为幅度太大,伤口轻微裂开了。

    “你没事吧?”张愔忍着痛,拉着青霓转了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青霓回说没事,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一抬眼却见他额头冒汗,表情有些不自在,忙急切问道:“你,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张愔笑着止住她慌乱的手,“没事的,回去弄吧,不严重。我是自作自受。”

    “什么自作自受?”

    “刚欺负了你,报应就来了。看来上天有旨意,不允许我骗你,开玩笑都不行。”张愔按着伤口,凝视着她。

    瞬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包裹青霓整颗心,她不知如何形容当下张愔的表情,似认真,似玩笑,似深情,似随意,但她清晰的感觉到雨后湛蓝的天空底下他的剑眉星目,及眼底的光芒深深的留在她的脑海了。

    一回到家门口,就见到夏皖着急的迎到院外:“担心死了,这么大雨,生怕你被困在山上了。咦,怎么回事,身上怎么有泥呢,头发上也有……”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张愔,他也全身泥,比青霓更甚。

    “是我的错……”张愔自责的说。

    “娘,是我摔了一跤,张公子为救我也跌倒了。”青霓解释着,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也挺滑稽的,就笑了起来。

    “还笑呢,快去梳洗吧,锅里有热水。”夏皖假意生气道:“着凉了,可就不好受了。”

    随后,张愔也自去换洗,将伤口处重新包扎了下。

    梳洗完毕,青霓帮着夏皖在院子里择菜,成民在一边劈柴,突然隔壁户的小陈子跑过来喊道:“成大爷,别做晚饭了,赶紧把粮食藏起来吧,明天又有官兵来抢了。”他说完又跑去别家,奔走相告。

    “什么?”青霓不解,便问:“官兵来抢粮食?”

    夏皖叹了口气,跟她解释:“哎,说好听点是征税。可是我们哪有钱交税,只好用粮食抵了,每次都会上交大半粮食。纵使你只有一缸米,那些官兵也会拿走大半缸。若不藏起来,还不叫他们搬空了!他们也知道我们藏,所以会把家里的边边角角翻个底朝天,我们每年也会换地方藏。”

    “何不搬到山上去?家里就这么大地方,哪里藏得住?”

    “不行,那些官兵也会在山头搜查的,若查出来了是要交到官府的!”夏皖无奈的说,“哎,这附近的山也没个藏东西的地方,真搬到山上,岂不是明明白白的让他们抓人吗?”

    张愔听见他们的谈话,立即走出来:“倒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东西,也比较隐蔽。”

    青霓灵光一闪,“那个山洞!”

    张愔笑着点头。

    “山洞在哪?”成民走过来问。

    “离此处有些距离,经过小桃林恐怕还要走两刻钟,那里比较隐蔽,不走近看都发现不了那有一个山洞;况且刚下了雨,山路崎岖易滑,那山洞又是在半山上,官兵搜查肯定不会搜到那去,应该没事。”

    听完张愔的分析,成民果断决定,“好,就那里!”他又问山洞多大,了解后便让夏皖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特别是张仁,每次他们家都会被官兵拿去近半年的收成。

    不一会,张仁和其他几户男人都来了,商量着一同把粮食和贵重物品都搬过去。成民道:“也不可尽数搬走,不然官兵必定起疑,到时大肆搜查岂不坏事?还是要留下一些让他们搜检,再央告央告,戏要做真。”

    谈妥之后,便定在晚饭后一起行动。

    月上枝头,青霓第一次见到桃林村这个时候还这么有人气,几十只火把将周围的一切照的红澄澄的。由张愔带路,成民一家紧随其后,村里其他人也排成一列,组成一长串的队伍,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东西或背着大背篓。

    各自说说笑笑,毫不热闹。

    “青霓姑娘,青霓姑娘。”张武从后面赶上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你累不累?我帮你拿。”

    青霓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笑说:“谢谢,看起来你更累吧。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在我爹娘身边挺好的,你也该待在你爹娘身边。”

    张武拎着东西,山路狭窄还非要和青霓走一道,走的十分费力,歪歪曲曲,他听见青霓如此说,心里不上不下,便找各样借口和青霓聊天。

    聊了几句,青霓也没怎么搭理,反而说:“这路窄,要么你走前面,要么我走前面,一道走容易滚下坡。”

    张武没好意思起来,便说:“你先走你先走,我在后面看着。”见青霓径直往前走了,他更觉无趣,只好转过身说:“成大爷,成大娘,要不要我帮你们拎东西啊?”

    夏皖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都拎得动。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爹担心。”

    张愔突然回头,严肃的冲着后面的人说:“前面的路极为难走,大家都照看好自己的家里人,小心滑到山坡底下。”

    他话音刚落,立即传来张仁家里的人呼喊张武的声音。张武无可奈何,恨了张愔一眼,跑下去。

    夏皖笑说:“还是张公子有办法。”

    张愔小声对青霓说:“你跟在我身后,我不会让你看见不该看见的,放心。”

    青霓没有回应,默默记下了。

    到了山洞,大家都把东西放下来,分别做上自家的记号,然后回去二次搬运。后面就无需张愔带路了,各人干各人的。成民家东西最少,基本一次就搬过去了。张仁家最麻烦,成民也得帮忙。

    张愔有伤不便使力,就在洞口等着,等所有人把东西都归置好了,他和成民便把洞口封上,盖上树枝以作掩护。

    且说张愔在洞口等着的时候,其他人都回去了,只有青霓留下来。

    一只火把立在地里,眼前稍微有点光亮,远处便是漆黑一片,山里的风从不停歇,树叶被吹的飒飒作响,隐约还听见别的呼啸声。

    “要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怕不怕?”张愔问青霓。

    青霓回答:“怕!”

    “那现在呢?”

    青霓思考了一阵,回答“还好”,她别过脸不再看他,看着远处,一直到如星点的火光飘移着出现,便说:“他们快来了。”(未完待续)

分离

    第二天,果然几十个官兵浩浩荡荡的来到这里,桃林村所有人都到村口迎接,几十号人并成数行站在村口,并将抵作赋税的粮食放成一堆。

    领头的名叫吴余,是一名巡防营的副尉官。张愔认得他,武场比试的时候,他败在了第二场,不知怎么居然还在上京谋了职位。他气焰嚣张的骑在马上,打量交上来的物品,一脸的不相信,“这半年来的收成就只有这么些?”他心里知道,村民们肯定是藏起来了,脸瞬间耷拉下来,“我也是要和上面交代的,你们让我难做,也别怪我为难你们。每次都要玩捉迷藏的游戏吗?”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便从村头搜到村尾。半晌,士兵们又带回一些东西,不仅粮食还有一些值当的物品。

    “非让我搜出来!”吴余面露不屑,又留神看了看,翻了翻,说道:“我记得张仁家里有个玛瑙碗呀,上次他用五石大米换它留下。”

    一士兵说道:“大人,我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看见什么玛瑙碗。”

    吴余下了马,走到张仁面前,瞪着眼问:“你家的玛瑙碗呢?”

    张仁作揖道:“上个月家里遭了贼,被盗了好些粮食和贵重物品,祖传的玛瑙碗也被盗走了。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官爷拿去,孝敬官爷总好过便宜了那些强盗。”他一句三叹,无限惋惜。

    吴余没有回应这句话,他显然不信,反倒让两个士兵捉住他的两个儿子。

    “官爷,官爷,您这是干什么?”

    “爹!爹!”张家兄弟喊起来,畏畏缩缩的跟着士兵走到一旁。众人也惊慌起来,却不敢声张,只是暗暗后退几步。

    “我想知道你宝贝那些东西,还是宝贝你这两个儿子?”

    吴余伸手示意,张武瞬间被一士兵打倒在地,匍匐在地上;大儿子张文也不能幸免,被士兵们一阵拳打脚踢,嘴角吐血,嗷嗷惨叫。

    张仁看着心疼,立即向吴余央求:“官爷,能交的我们都尽数交了,你就放过我们吧。不然你拿我出气,别打我两个儿子。”

    “官爷,我求求你了。我们真的就只有这些了,再过几个月就是秋收了,到时我们把所有收成都交给你们。”

    “别打了,快别打了!”

    张文实在坚持不住,喊道:“爹,你就给他们吧。”

    “住口!”张仁看着吴余,心虚道:“我们真的是没有了。”

    众人敛声屏气,忐忑的看着吴余的反应。

    吴余看看张仁,又看看众人,冷笑道:“你们这帮愚民竟敢糊弄我们,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都给我打!”

    大家都慌了,左顾右盼,犹豫着把山洞的事说出来以求自保。

    这时,张愔站出来了,“谁敢!”

    吴余循声望过去,大吃一惊,小眯眯的眼睛都瞪圆了,“张愔?张大人……”他惊讶的语无伦次,然后迅速的平复自己,作揖道:“张大人不是去原城赴任了吗?怎么会在这?”

    张愔淡淡的说:“当日我是去赴任了,可刚出了城门就遇到一伙劫匪,打斗之下受了点伤,便暂住这里静养。没想到,今日竟让我见识到了新奇另类的收税方式呀。”

    吴余脸上挂不住,勉强笑道:“张大人不知道,这村常年就是用物品抵作银两上税的,大家都知道,东西并不值什么,我已经是顶着压力了。可这些人还不知足,每次还把东西藏起来,一年比一年交的少……哎,我这也是没法呀!”

    张愔冷眼相看,语气也十分冷峻,“既然你如此体恤百姓,那这次也多担待吧。我可以作证,他们已经尽数上交了,并没有私藏。何况,方才那两人你也打过了,惩戒已足,若再大打出手,恐怕会落人话柄,说你滥用私刑,更甚者,说你罔顾圣上旨意,欺压百姓,那岂不是有负圣恩?”

    “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提醒。您说没有私藏那就是没有。”吴余脸上笑着,心里却记恨张愔,只等日后算账,“留下两石米,剩余的带走。”

    说完,他立即上马,快马加鞭的走了。

    众人纷纷围着张愔,说他真人不露相,感谢他救了所有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免于遭罪的喜悦和激动,唯独是青霓,意外的惆怅起来。

    忽然之间,她感到一种陌生,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吴余从桃林村离开后,快马加鞭赶到梁士钊府里。门上的人见到他,恭敬的打招呼,称呼他为余少爷。他一经走入梁士钊的书房,喊道:“叔叔,侄儿有事禀报。”

    梁士钊撤退奉茶的人,示意吴余说下去。

    吴余低下声,悄悄说道:“张愔还没死,现在正在桃林村呢。”

    “不意外,我们一直都找不到他的尸体。”梁士钊镇定自若,继续练字。

    “叔叔,只要您吩咐,我今晚立即派人去把他杀了。”

    梁士钊提起笔,又蘸蘸墨,慢悠悠的说:“不急,原城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他去也不妨事,何况,他祖籍本就在原城,他去那上任也是情理之中,不一定是为了别的事。”

    “可万一是呢?我们何不永除后患?”

    “愚蠢!”梁士钊喝斥一声,停下笔,说道:“当日是事出突然,我们才不得不派出杀手,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这已经是露出马脚了。现在原城那边已经收到我的消息,一切准备妥当,自然不怕谁去查什么,还生什么事呢?你把张愔杀了,朝廷又会派其他人去那,到时还会细查张愔的死因,保不齐会去原城细究。”

    吴余连连点头,“叔叔考虑的是,侄儿想的还是不够周全。”

    梁士钊拍拍他的肩,“你耐心等着,有什么行动我再吩咐你做。下个月你就升作正尉了,现在要沉住气,切不可滋事。”

    且说张愔,自吴余离开后便坐立难安,忖度半日决定观察一夜,第二日再走。晚间吃饭的时候便向成民一家辞行,“这几日打扰各位了,我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明天一早就离开。救命之恩不敢忘,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到原城找我,凭着此物,定有人帮你们指路。”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夏皖。夏皖不肯接,“张公子太客气了。你还是多休养几日吧,也不急这一两天,你伤还未痊愈,在路上要遇到劫匪怎么办?等痊愈了再走也不迟啊。这玉佩我们是不会要的,别说什么救命之恩的话。”

    “伯母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有官务在身,不能多耽搁了。这玉佩你拿着,以后去原城找我也好,当了急用也好,随你们处置,你们不收,我实难心安。”

    夏皖还将玉佩退还给张愔,两人正是推推囔囔之际,成民却接过了玉佩,“我们拿着了,你也不必再提救命之恩,你在路上多加小心。既是做官的,记住多为民设想。”

    张愔拱手一揖,严肃回道:“一定!”

    青霓在一旁却未发一言,她不知是什么堵在胸口,有些闷闷不乐,张愔看见她不悦的样子也有些低落。一餐饭两人都只是干巴巴的咽了几口。

    晚饭后青霓点了一盏灯坐在院里看星星,那星光令她回想起张愔的眼睛,及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似有什么魔力,自己难以抗拒却又无法直视。想着想着,她笑了,她想起他夸她舞跳得好,想起在山洞里面他俩围坐在火堆旁谈心,想起危急时刻他拥着她一起滚下坡……

    转而,青霓又黯然神伤了。她虽经历了那么多次离别,可依然还会为离别感伤。他这一走,或许今生都难相见。

    想到这,青霓不觉滴下泪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他流泪还是为离别流泪。

    张愔一直在旁默默的看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情会随着她的心情而变动,他知道自己对她是动情了,却有一种无力感,不知道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他想了解她的心意,又不敢贸贸然说话反令她伤心,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谈情说爱,他不想给她带去一丝一毫的伤害,可看见她落泪,心又隐隐的疼了起来……犹豫再三,他还是转身回房了。

    青霓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很早就醒了。天微微亮,月亮都还没有落下,她就起身了,想着准备点干粮让张愔带走。谁知刚出房门,就见一人站在前院,黑黑的头发高高束起一个发髻,挺拔的身姿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伟岸又清冷,是张愔。

    他一夜未眠,一是担心有刺客前来;二是心中难以自控的情绪。

    张愔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便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等的人,随即脸色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大步走过去,拉起青霓的手就走。

    青霓虽有点懵,心下却很欢喜。

    他把她带到之前去过的桃林中,桃树上新开了桃花,一样那么娇艳美丽,天色朦朦,青霓一度觉得自己身处幻境。

    “你不是说希望有机会见到我舞剑吗?我暂时没有剑,不过可以用桃枝代替。”(未完待续)

一吻定情

    说完张愔一脚踢起地上的桃枝,拿在手中,挥舞着,一招一式刚健有力,挑起的桃花顺着桃枝飞舞,画面好看极了,一位阳刚英俊的男子舞剑足以媲美一位柔美灵动的女子跳舞。

    第一次欣赏舞剑,青霓认真注视的目光还带着些许惊喜,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自己做的梦,一个向往却不敢奢望的梦。

    突然,张愔停下来了,一只手扶着桃树,苦笑道:“对不起,伤口实在是疼的不行。”说着,他慢慢的背靠着桃树坐了下来。

    青霓跑过去,才看见他额头已覆上一层汗珠,腰部、肩上皆被血印出了点点红色。她似怒似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蹲下来,从自己衣裳下摆扯出两块小布,轻轻的放在伤口处,本想骂他不注意休息,话到嘴边,却是——很疼吧?

    张愔满足的笑了,灿若星辰的眸子迎上她,“不过是伤口裂开了,没什么,一会就好了。你说过想看我舞剑的。”

    当时青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他放在心上了,此刻见他云淡风轻的笑,一下子眼泪夺眶而出,“你傻吗?干嘛要舞剑给我看,自己伤都没好,伤好了再舞嘛,不舞也没有关系啊。”

    张愔见她哭了,忙急急的说:“别哭别哭,我真的不疼。我只是想在走之前让你看到,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这话恰说到了青霓心坎上。

    青霓望着他,看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她喜欢这个眼神,她知道自己难过于离别,但她此次的难过更在于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害怕那个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和亲切感不复存在。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捧上他的脸,闭着眼,将自己凑过去,让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

    当轻触到温温软软的唇瓣时,青霓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既惊讶自己的行为,同时也为此刻的感觉欣喜着。她心跳加速,脸颊瞬间绯红,屏着呼吸,一点不敢多动。

    此刻的张愔也十分的愕然,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知道她是内敛的,冷淡的,理智的,没想到还有热情的,勇敢的,大胆的……感觉到嘴唇上贴着的软软的唇正要离开,他急忙将脸凑得更近些,与她贴合得更紧些,慢慢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拥着她,一手轻捧她的头,口齿交接。

    两人都细细地感受彼此的温柔,品尝彼此的美好。落红成阵,桃花还在飘舞,一对璧人在桃树下深情拥吻。

    良久,张愔才放开青霓,笑言,“你真是大胆,就不怕我会做坏事?”

    瞬时青霓脸红透了,像七八月里成熟的苹果,嗔怪的往他肩上捶了一下,便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忽听见低沉的嗓音,“喜欢你”传入耳中,她莞尔一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

    “我喜欢你看我的眼神,”青霓眼波流转,顿了一下,又说,“它满是温柔。”

    张愔固执而倔强的说:“不是,才不是温柔呢。”

    青霓诧异的抬头,望着他说:“不是?那是什么?”

    他眼含笑意,注视着她,就是不答,在青霓不停的追问下,他妥协道:“疼爱!”

    青霓听他如此说反倒不好意思了,不知接什么话,遂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张愔叹了口气,柔声说道:“青霓,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恩,说吧。”

    张愔皱了皱眉,无奈的坦白:“其实,我母亲在家给我订了一门亲事,以前我不曾对谁动过心,想着娶谁都一样,便依了她。但是遇见了你就不同了,我只想娶你一人为妻,我想和你天长地久。所以我要回家退了这门亲之后方可同你一起。若带着你一起回去,恐怕那门亲事就不好退了,还会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青霓,你相信我,我先回去解决这件事,然后再来这里接你。”

    青霓听了这番话,犹如头顶上响了个焦雷,木木的起身站在一边。她想着,他家中非贵即富,他又是做官的,自己一乡野女子怎好相配,况且他现有了未婚妻,自己算什么?想到刚刚那吻,她不由羞愧的低下头,如果知道他已有未婚妻她一定不会吻他。

    同时她还担心他家在原城,若他知道了自己之前的事……想到这些,青霓心里又沉重起来,自己主动吻他纯粹是情之所起,却不曾虑到以后。

    张愔见青霓不说话,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便又说:“青霓,你放心,我会娶你的。”

    “不是,那位小姐怎么办呢?”

    “青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婚约只是我母亲口头一说,并不是不能更改,相信可以妥善处理。”张愔想着母亲疼他,只要自己多说几句好话一定可以让母亲取消婚约。

    青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默不作声。

    张愔从地上拿起一个小石子在刚刚代替剑的桃枝上刻上彼此的名字,说:“从此我俩便同一人,我现在没有什么信物在身边,只好委屈你暂将这桃枝当信物了,需要我时就带着玉佩来找我。”

    青霓拿起桃枝,看见两人的名字并在一起,突然想起传说中那块姻缘石。据说,若在姻缘石上刻下双方的名字,那么这两个人便会在一起一生一世,哪怕要跨过无数重山,淌过无数条河,两个人终会相遇相爱,谁也没法把他们分开。

    不知道这根桃木枝会不会和传说中的姻缘石一样,她失笑道:“这本就是我俩的定情之物呀。”

    张愔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故作纳闷,“我们的定情之物不是这个么?”青霓又羞又喜,别过头不再看他。

    张愔走后,青霓又回到以前那样清闲的生活。什么都没改变,他意外到来又匆匆离去,停留如蜻蜓点水,有时候青霓会觉得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这世上从未有过张愔……

    这天,她正在院子里洗菜,张武突然来找她。自上次“藏粮”事件之后,张武一直没找过她,她想着这次一定要说明白了。

    张武看起来很是落寞,站在院子外面也不进去,只是呆呆的望着青霓,欲语还休的样子。

    过了一会,青霓走过去,问他:“这个时候,你来这做什么?”

    他也不说话,还只是盯着青霓看。

    “你是来找我的吗?”不知道为什么,青霓见他如此,反有些不忍心,又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他明明就是满腔心事的样子。

    “你不说话,那我走了。”青霓转身欲走,激他开口。

    他果然喊住她,“青霓姑娘。”

    张武拿出一个盒子,很精美的小木盒子,上面还刻了花的雕纹,“送给你。”

    青霓看了看木盒子,又看向张武,为难道:“你这是何必呢?我……”

    张武打断她的话,苦笑道:“青霓姑娘,我爹一直不让我来找你,我还是偷偷来了,不为别的,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替你解闷。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至少要像前几天在你家做客的张公子那样的才有资格说喜欢你。以后我不会来了,我决定参军了,明天就走。这个礼物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听了这一席话,青霓不觉怔了,心底涌起一股感动,酸酸的。她再没有理由不接下这个礼物,她不想践踏别人的好意。

    “那我收下了,谢谢你!”青霓接过木盒子,抬眼见到张武充满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又补充道:“你去到外面要多加小心,以后也不必再想着我,保重!”

    张武看着青霓离去的背影,忽感到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吸吸鼻子,发了疯似地跑回了家。

    临睡前,青霓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木盒子,打开一看,是镀了银边的片花簪子。她感受得到张武是用了心的,无奈的将木盒子关上,对这种她无以偿还的好意,她是拒绝的,徒增烦恼而已。

    数日后,青霓同成民夏皖一起到集市上卖果子,她轻车熟路的占了街边一个小摊位,放下果篮,又摆了两张杌子让成民夏皖坐下。此时正值初夏,空气中带着些燥热,周遭的每个人都是皱着眉眯着眼的,路上车马行人仍是往来不绝。

    忽的迎面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人显然是其余几个人的主子,没有戴冠,只是梳了个发髻,也不到二十岁,身着华服,腰上除了挂着玉佩之外,还挂了长命锁,他神色有些傲慢,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青霓淡淡的看了一眼,蹙了下眉头。

    那位主子负手抱怨,“就不该听爹的话,干嘛非得徒步去千叶寺上香呢!哎,我口渴了,你们带水壶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忙四周看看,正巧他们站在一位老妇人的果篮旁,小厮一下子就锁定了目标,他在老妇人摊上随手抓了几个桃子,然后用袖子擦擦就递给了那位主子。“少爷,忘带水壶了,你吃个桃解解渴吧。”

    主子垂眼拿过来,边吃边走了。

    老妇人急急追出来,步履蹒跚,委屈巴巴的喊道:“钱!还没给钱呢,这位大爷!”

    几个小厮喝退老妇人,瞪着她,老妇人无助又委屈,眼睛湿湿的垂头丧气的杵在原地。青霓虽说见不惯这行为,可看那位主子应是城中的达官显贵,不想多生枝节就忍下心肠。

    成民却走上前去,陪笑说:“这位大爷请留步。”(未完待续)

暗访

    那男子转过头,诧异的看着成民,“叫我?”

    “你吃了这婆婆家的桃子,应付了钱再走吧。”

    男子惊讶的取下嘴里的桃子,看着那位老妇人,眼里是有些愧疚的,口里的语气却颇为不耐烦,他摆手,负气的说道:“这能有几个钱呀!阿旺,你给他。”

    他的表情像是在说,为了这点钱浪费他宝贵时间。

    其中两个小厮经验老道,直接转身给了成民两拳,打了还说,“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居然敢要钱?梁尚书家的公子吃她几个桃是她的荣幸。”

    成民淡定的站直身体,神情自若,怒视着两个小厮。青霓和夏皖一旁见了连跑过来,站在成民身边,夏皖一边检查成民有没有受伤,一边大喊道:“你们怎么打人啊,非报官治你们!”

    那两个人如何肯听,冷笑说:“报官,你去啊,到时看我们梁大人如何惩治你们这些霸占路边的小贩。”

    “治也先治你们。”那梁公子又回来了,拍了几下那两个打人的小厮的脑袋,怒骂道:“我爹的名声就是让你们给搞坏的,让你们拿钱不是让你们打人!”

    那两个小厮立即退下了,其中一个摸着自己的头,委屈又义正言辞的说:“少爷,老爷让我们跟着你就是帮你教训一些对你无礼的人,保护好你。”

    梁公子无奈道:“那也不是让你们随便打人啊。”接着又对成民说:“家仆无礼,见谅啊见谅!您伤着没有?我可以承担医药费的。”

    成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冷冷回了声没事。

    青霓将小摊收好,提起果篮,走到成民跟前,“爹,我们走吧,趁药铺还没关门。我们捡了药再回家。”

    梁公子这才注意到青霓,观她音容相貌,在上京也属一等了,心神略定了定,笑说道:“等等,家仆打了人,我应该赔偿的,一定要赔偿!这本就是我们的错,哪能让你们自去买药呢?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就当交个朋友吧。”

    说了这些又转头对他的小厮喝道:“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搀扶大爷,找大夫瞧瞧,若是不好,你们回去就等着挨板子吧。”

    两小厮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成民无谓的瞧了他一眼,拂手说道:“不劳公子了,也没打几下,我还受得住,此事就过去了。天色将晚,我们现在赶着回家。”

    梁公子勉强笑说:“那我送你们回去吧,改日再登门道歉。”

    成民板起脸,不悦的重重的看了他一眼,“不必。请公子不要打扰我们了!”

    梁公子被这个眼神震慑住了,不敢多做纠缠,便礼貌的说:“那好吧。若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待青霓一家走后,梁公子低声吩咐小厮悄悄跟着,看他们住哪,不要吓着他们。

    另一头,一名坚毅沉稳、高贵威严的男子默默地看这出闹剧,嘴角勾起淡淡的一笑,目光追随着青霓的脚步。一旁的护卫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事,自作主意的说:“王爷,您要想收了那位姑娘也是可以的。”

    这位王爷正是永嵩王爷,盛筠寒。他浓眉一挑,极平淡的口吻说道:“你派个人打探下,有消息了向我禀报。”

    成民一回到家便怪责自己,“哎,我该忍住的,我本以为笑脸相对替那位婆婆要回银子就好了,哪知会惹出这些事。平静的生活要结束了。”

    夏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你要能忍住就不是你了,算了,事情不都解决了吗?还是说你觉得他们还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成民不语,走到灶台边准备生火,夏皖说:“米就剩一点了,多参点水煮粥吧,本说今日卖了果子买米的,诶。”

    “娘,何必叹气呢,我们不是还有一点钱吗?把它用了换米吧。”青霓说的是她洗衣裳挣下的钱,当时有剩余的便放着了。

    夏皖淘好了米,倒进锅里,“那是你辛苦挣下的钱,怎么能随便用呢?我们将就着生活也就过了,再说了,明天去卖果子换了米也一样。哎,就是最近庄稼不忙,你爹都没能去张仁家做工,不然也不差了。”

    “换米也叫随便用啊?娘,我们不必省着那些钱”。

    夏皖叹了口气,笑盈盈的说:“傻闺女,你如今大了,我是想省下钱好将来替你置办当嫁妆啊。”

    青霓一听,脸瞬间红了:“娘,你在说什么呀?”

    夏皖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青儿,在娘面前不必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是有中意的记得给娘说呀。”

    “爹,你听听,娘今天是怎么了?”青霓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求助性的眼神望向成民。

    成民咳了一声,“青儿面子薄,你就别说了。”

    “好,好。青儿你先去洗菜吧。”

    青霓走出去后,夏皖才心事重重,一脸伤心的坐到成民边上,感叹道:“自慕儿失踪后,我没有哪一晚真正睡沉过,幸好,上天又给了我另一个女儿。青儿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心里感到宽慰,她的确是弥补了许多。可谈起嫁人,我又想到慕儿了。我一直希望可以见到我们的女儿开开心心的嫁人,能够幸福的走完她的一生。”

    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成民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上天待我们不薄了。”边说边用手抹去她的眼泪。

    阿旺完成他主子交给他的任务,回到梁府,对梁公子说:“少爷,我已经知道那位姑娘家住哪了。”

    梁公子躺在椅子上,吃着荔枝,闻此言立即坐了起来,让阿旺赶紧说。

    “就是城外向东行二十里地的叫小桃林的地方。门前种着许多树的就是她家了。”

    梁公子起身,自言自语的说:“这下有好玩的了。”

    阿旺见他主子如此上心,便尽职的把自己知道的说全了。“我还知道了一件事,我回来的时候听见还有人在打探她家的事。”梁公子听了果然脸色一变,心想:难不成有人要对他们不利,便吩咐阿旺留心,找出那个打探者是谁。阿旺答应着出去了。

    翌日,成民鉴于昨天发生的事便让青霓和夏皖待在家,自己一人去卖果子,夏皖非要陪他一起便跟着去了。

    青霓一人在家,也乐得清闲,独在房内,从枕头底下拿出桃枝,摸着桃枝上的刻痕,回想她和张愔的吻,那个吻是那样热烈又深情,温柔又陶醉,她心里甜滋滋的,随即拿出纸笔,写上:

    离别时难见更难,日升日落昼夜长。不知黎明何处来,桃花树下等君归。

    写毕,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有人在家么?有人么?”

    青霓拭去泪痕起身出来,一瞧不是别人,却是昨日碰见的梁公子,她心里不悦,假装不识,淡淡的口吻说道:“你找谁?”

    梁公子一见到她登时笑了,假意说道:“咦,你不是昨天那位姑娘吗?我们真的是有缘啊,不知你爹身上的伤怎样了。再次替家仆说声抱歉!”

    青霓虽知他是故意找上门来,又不好说什么的,便说:“我爹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哎,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我是出来郊外游玩,谁承想碰见了你,既碰见了,我就该把昨日应付的医药费赔偿了。”

    青霓又淡淡的敷衍几句,赶他走的意思很明显了,梁公子见她拒人千里,又不知还能做什么,无法只能随心说了句:“姑娘何必拒人千里,在下不过是想交个朋友。”

    青霓听他如此,便敛起不悦,衷心的说:“多谢公子美意,只是青霓向来不喜欢交朋友,况且公子出身高贵,我不过是乡野女子怎好高攀的。你还是请回吧。”

    梁公子却嘻嘻的笑了,“原来你叫青霓啊,我叫梁文菫。知道名字了就是朋友了。”看到他一脸无赖的样子,青霓也无奈了,留下一句“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便待客”便回房关了门。

    过了一会,突听到隔壁家冉大伯在外喊:“成老弟,成老弟,你在家吗?”

    青霓走出来,说:“爹不在,大伯有什么事呀?”

    冉大伯有腿疾,他一瘸一瘸的走过来,叹声道:“哎呀,我今早放牛,把牛绑在树上,刚想把牛牵回来,牛已经不在了。我眼睛不好使,腿脚又不便,想让老弟帮我找找。”

    青霓知道牛对于冉大伯的重要性,一个农民,就只那头牛值钱了,若是拿去卖能换取半年的粮食呢,便答应去找牛。“大伯放心,我去找,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梁文菫突然窜出来,兴冲冲的说:“我跟你去。”

    青霓懒怠理他,自顾自的往冉大伯今早放牛的地方走去,梁文菫紧随身旁,一路有搭没搭的说话,青霓也不理。

    到了放牛处,青霓往四周看了看没见牛的踪影,才低头仔细查找。梁文菫漫不经心的四周看看,又与青霓搭话,“知道找牛蹄印还挺聪明的呀,不过在这里放牛的应该不止冉大伯家吧,就算找到牛蹄印也不见得是我们要找的那头牛啊。”(未完待续)

无常

    青霓抬头瞧了一眼梁文菫,笑他不知缘故,“冉大伯有腿疾,行走缓慢,所以每次放牛的时候都会在牛腿处绑沙包以便平衡。若这周围只有一种牛蹄印,自好说,若有多种牛蹄印,痕迹较深的便是了。”

    梁文菫赞赏性的看了青霓一眼,“你也心细嘛,既然这样,那我去远处找找看。”说完,他跑了几里,找了一会,喊道:“快来,我找到印迹了。”

    青霓走过来,轻松说道:“是了,这个比其他的都深些。”

    牛蹄印断断续续的,两人顺着牛蹄印走一阵又找一阵,翻过一个山头才远远的看见牛。走近一看,牛的四条腿上果然各绑着一袋小沙包。梁文菫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拿起套在牛身上的绳子,做起赶牛的架势,喊着:“小牛,跟我们回家。”不过牛纹丝不动,依然低头吃草。

    青霓看他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不愧是公子哥儿啊。”梁文菫听出了嘲讽之意,一脸不忿,“本公子虽没做过,但一定可以把牛带回去,瞧着。”

    梁文菫用树枝敲了敲牛身,牛没反应,他又使劲拉了拉绳子,将牛拽了个方向,又拿树枝打了打牛身,喊道:“驾,驾,驾!”牛居然动了,往家的方向移动着。梁文菫一脸骄傲的看着青霓,虽没说话,那表情足以说明了。

    青霓看着这一幕,心里越发好笑,也对梁文菫有了改观,心想:或许他只是被宠坏的公子哥儿罢了。

    回到家,梁文菫将牛绑在牛棚,并对冉大伯说:“冉大伯,牛牵回来了。”

    冉大伯连声道谢,笑呵呵的,“多谢这位公子,多谢。幸得你帮我把牛赶了回来。”

    青霓笑说:“幸好大伯把牛当马在养,不然梁公子怎么赶得回来呢。”

    冉大伯满脸疑惑,“恩?当马在养?我……”

    梁文菫知道青霓是在笑他,忙说:“冉大伯,应该是你今早不小心把死结打成活结了,牛才跑了的,你下次要注意啊。”冉大伯还留梁文菫在家吃晚饭再走,梁文菫却推迟了,他略有心计的说:“天要黑了,我还要赶回家去,这顿饭留着我下次吃。”

    青霓怀疑的看向梁文菫,正对上他狡黠的眼神,听他说,“嘿嘿,这里比城里有意思。”青霓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不过他也不像之前那样讨人厌,便不理他,走进屋内清清静静的看书,等着成民他们回来。

    翌日,梁文菫果然又来了,阿旺带来好多的跌打损伤药和一些果脯类吃的东西。成民一见是他,沉下脸,用一种不欢迎的语气问他来做什么,一点面子也没给。

    梁文菫自知不受欢迎,便把往日少爷的架子放到一边,摆出更谦和客气的态度,“大爷不要生气,那日是家仆打伤了您,我深感抱歉,虽然您不要我赔偿,但我不买药给您实在过意不去。我是诚心相交,大爷明鉴!”

    阿旺见自己的主子都放低了,自然更矮一等,在一旁懂事的忏悔,“大爷,是小人的错,小人手贱,冒犯了您,请您原谅!”

    成民也知道那日之事不能算是梁文菫之过,可也猜着了他的心思,见他说话如此诚恳,便有些为难。不过知道他是梁尚书的公子,成民便打定主意撵走他,与他相交恐多生枝节。

    沉默了一下,成民脸色逐渐平和下来,“好吧,我也不是难为你,药你拿回去,我确实没伤着。你也不必说什么相交的话,我们平民百姓,只想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安稳生活,公子不要再来了。”

    梁文菫从未这样被人怠慢过,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去。刚出了院门又想起隔壁冉大伯了,便走到冉大伯家里。

    冉大伯对梁文堇充满好感,见他来了,十分欢迎,笑呵呵的让他坐下,“你要是不嫌弃,今天一定要吃了晚饭再走。”

    梁文堇笑着答应,又让阿旺把东西都送给冉大伯。整个下午,他就在院子里和冉大伯说话,从冉大伯口中得知他老伴前年病逝了,而他儿子媳妇也搬走了,大概几年才回来看他一次,他一个人生活,行动又不便,多亏了成民一家平日里对他多加照顾。

    梁文堇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冉大伯充满了同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诚心说:“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冉大伯很开心的笑起来,满脸皱纹却十分慈祥。天色将晚的时候,冉大伯开始做饭,梁文堇也跟进去,可他只是看着,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冉大伯也理解,便笑着说:“哥儿,你就自己随便转转吧,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吃饭了。”见梁文堇仍站在边上,便从灶台上拿起一碗放着的豌豆,“你把这个拿去成老弟家,就说我让他们接下。”

    梁文堇又是兴奋又是感激,忙端过碗,兴冲冲的答应了,走到院子的时候看见阿旺杵在那便吼了一声,“你站着没事,就不知道帮着把柴劈了吗?”阿旺听见命令忙去劈柴了。

    成民家也正在做饭,只有青霓一人在院子里洗菜,梁文堇喜滋滋的靠近,十分亲近的喊了声:“青霓!”

    青霓诧异的回眸,好像听到了心里渴望已久的呼唤,悠悠眼眸露出一丝惊喜,一丝期待。及至见到是梁文堇,她才失落的垂下眼,说道:“你怎么还在这?”

    梁文堇见到她眼神的变化,倍感失落,语气也有些低沉:“是冉大伯让我来的,给你们送一碗豌豆。”

    “冉大伯?”青霓思忖:是了,冉大伯还挺喜欢他的,应该是留下他吃晚饭了。

    青霓接过,道了声谢,并无多话,直接走进屋内。

    梁文堇又一次尝到被忽视的滋味,深受打击,所以和冉大伯吃过饭后,他就回去了。然而回去之后还是放不下,他坚持每天去打打照面,待一刻钟,待半个时辰……如此四五天后,和他们无话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并且他每次去都会看望冉大伯,与他说说话,陪陪他,现在和冉大伯的感情也是逐渐深厚。

    不过他没想到隔天再去桃林村,冉大伯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当日下午冉大伯家聚集了十来个人,都叹说“可怜啊”!

    梁文堇隔远看到院子里站了几个人就感觉到出事了,于是加快脚步跑进去,只见到成民一家皆围在床边,顿时他心里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喷涌而出。

    他蹲在床头,握起冉大伯的手,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冉大伯微微抬起眼看他,那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充满笑意:“来了?”

    半晌,梁文堇才大声的朝周围人吼道:“这是怎么回事!郎中呢,为什么不请郎中?我带他……我带他进城!”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话都没说清楚,他一边说一边想背起冉大伯,被成民阻止了。“你想让冉大伯继续遭罪吗?他是早上去山里放牛不小心摔到了沟里,幸亏有人经过发现了,他肋骨已断,稍微移动就疼的满头大汗,你还想背他?”

    梁文堇大喊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冉大伯看着梁文堇,眼神涣散气若游丝,轻轻吐出几个字:“你要好好的!”接着他转向成民,“你们也好好的!”

    说完就闭眼了。

    梁文堇虽然帮着成民一起料理冉大伯的后事,将冉大伯入土埋葬,可他并没有缓过来,直到坐在坟前看着冉大伯的墓牌,他才后知后觉的滴下泪来。脑海里全是冉大伯与他相处的画面:冉大伯热情的招待他,做饭给他吃;冉大伯辛勤的忙着大大小小的事,还不忘和他说话;冉大伯佝偻着背,劝他要照顾自己,陪伴父母……冉大伯就像是他从未见过的祖父。

    可是,对他那样亲切温暖的人不再了……

    青霓顾不上自己难过,一直在安慰成民和夏皖,见梁文堇伤心,又去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只能节哀啊!”

    “都怪我,我今日为何不早点来,陪他一起放牛,兴许他就不会死了……我昨日就该来的,这样就会知道他要去放牛,这样今日我肯定会早点来的……”他声音小的仿佛是自言自语,说的又语无伦次。

    青霓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自责,便说:“冉大伯的死是意外造成的,谁也没法预料。你好好的哭一场,哭过了就继续自己的生活,别忘了冉大伯临终对你的嘱咐,好好的。”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两个人才回去,一路无话。缓了几日,梁文堇终于可以展露笑容,现在的他无事就会在家等待梁士钊下朝,陪他下棋吃饭,偶尔也会去成民家坐坐,送些礼品给他们,并说上几句话。

    这天他坐在自家花园里长椅子上发呆,想起青霓最开始的冷漠,后来的斗嘴,偶尔也会对他微微一笑,心里甚觉喜悦。他想自己是真喜欢上青霓了,又想这家人不是贪慕虚荣的人,贸贸然去提亲肯定不行,先要拉近与他们的距离,让他们接受他,再好言相劝说不定就成了。

    他正想着如何让青霓的父母亲接受他,突然阿旺走到他面前,慌慌张张的说:“少爷,你知是谁在查那姑娘一家吗?”

    梁文菫见阿旺神色紧张,也有些好奇,“谁?”

    “永嵩王爷府上的人。”(未完待续)

两家提亲

    梁文菫甚感不妙,心下暗忖,怎会是他?照理说青霓一家也不会得罪王爷的人,况且要是得罪了也留不到现在,那王爷府的人又怎会查她家呢?遂问道:“你打听到是因为什么事了吗?”

    阿旺忖度了一会,犹犹豫豫的说:“这个,阿旺就不知了。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没打探出王府的人在查什么。”梁文菫便让阿旺继续打探,有消息了立即通知他,自己又匆匆赶往青霓家,想着先通知他们一家人,有个准备也好。

    他去的时候,正见到青霓等人在自家院子里坐着,夏皖和青霓手里拿着针线在缝补衣。“伯父,伯母,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你们。”他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题。

    成民见他神色严肃,也知不是小事,心里暗暗猜测。

    “你们可曾得罪过永嵩王爷?”

    “永嵩王爷?”

    夏皖着急的靠过来,“绝对没有的事,我们都不认识,何谈得罪,况且我们只是乡野小民,哪里能得罪他呢?”

    梁文菫也不解,一脸疑惑,“那为何他府上的人在查你们?”

    “啊?!”夏皖略显惊慌,习惯性的看向成民,成民仍然保持淡定,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是真的吗?你从哪里听来的?”

    青霓见状也有些着急了,“梁公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清楚吧。”

    梁文菫便把所知的都告诉他们,成民沉默了一会说:“我们先静观其变,兴许不是找我们的麻烦呢。”

    青霓感觉到成民和夏皖的表现都有些不对,隐隐察觉出他们有所隐瞒,不过他们不说青霓也不便多问,于是对梁文菫说:“还有劳梁公子替我们打探一番,希望能早日知道永嵩王爷为什么查我们。”

    梁文菫略带笑意,点头道:“不必客气,我已经派人打探了,有了消息立马告诉你们。”

    回到家中,梁文菫的心情非常愉悦,他很享受这种可以帮到他们的感觉,好像他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他们终于把他当作自己人了。他决定好了,先与父亲沟通,然后选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正式上门提亲。

    不料翌日一早他听到的消息却杀他个措手不及。阿旺告诉他打探清楚了,是永嵩王爷看中了青霓姑娘,欲接她过府。他一下子愣在原地,半晌才说:“什么!”

    梁文菫从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也没有他抢不过的,此刻他却手足无措,不知是进是退,因为一个比他更有权有势的人也看中了青霓……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挫败感。

    忖度了一会,他毅然决定,不与他的父亲商量了,直接让阿旺备好聘礼,然后亲自登门求亲。

    成民等人正在院子里吃午饭,看见他带了十几号人来,或挑着或抬着或扛着,共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占了大半个院子,甚是疑惑。

    这么大阵仗让青霓惊呆了。“你这是干什么?”

    梁文菫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然后对成民和夏皖说:“伯父,伯母。不瞒你们,我第一次见到青霓,就有了爱慕之心,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发现我并非一时之意而是真心喜欢,所以今日特来求亲,诚心相娶,希望你们成全!”

    成民走去另一旁,垂下头沉默不语,夏皖犹豫不决的说:“我们,我们尊重青霓自己的意愿,她若愿意我们就不阻挠了。”

    “我不会嫁你的,你走吧。”青霓语气坚决,并不看梁文堇,反而说完就直接走进自己屋内。她从枕边拿出桃枝,细细的看刻在上面的两个名字,瞬间红了眼眶。

    梁文菫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也不知说什么,夏皖有些不忍心,细声安慰:“梁公子,既然青霓都这么说了……你把东西带回去吧,只当小女与你无缘。”

    梁文菫愣愣的,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了,胡言乱语道:“这礼暂时放在这吧,万一青霓改变了主意呢。”

    不等夏皖拒绝,又说:“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空再来看望你们。”他三步并一步的逃开了,他害怕成民和夏皖非让他把聘礼带回,对他而言,比青霓拒绝他更让他接受不了的就是把再聘礼带回去。

    他想不通青霓为何拒绝他,他以为他这几天的努力已经让青霓慢慢接受他了。的确,论外貌,论家世他应该是绝大多数女子爱慕的对象,此番却连受打击。他心灰意冷,回到家便将自己关在房内。

    永嵩王爷府内。

    夜色已深,王府内却灯火通明,盛筠寒正坐在偏厅的桌案边品茶,一旁的护卫说:“王爷,探子有消息了。”

    他只顾低头饮茶,默许说下去。

    “那姑娘叫舒青霓,住在城外几里处一个叫桃林村的地方,是村里一个叫成民的女儿,不过不是亲生女儿,舒姑娘前几个月才住在那家。”

    盛筠寒放好茶杯,念了声“舒青霓”,淡淡询问:“那她原是哪的人,为何会来上京,又怎么会住在那里?”

    “这个,探子还未查到。”

    盛筠寒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倒影在地上显得威猛无比,因多年习武而有的精气神更显出他作为王爷的威严。“刑护卫,你找个画匠画出那姑娘的相貌,再去打探下那姑娘的来历。”

    刑护卫不明白为何王爷非要查清那姑娘的底细,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会成为王爷偶然寻乐的宠妾而已,他家王爷心思应该都在政事上,毕竟太子之位还没有十分的把握。

    不一会,有家仆来报,“王爷,有位自称是写讽喻诗的诗人求见。”

    盛筠寒向来爱惜人才又偏爱写诗,近来常看白乐天所写的讽喻诗,忧国忧民,有为民请愿之意,他很是欣赏。门外求见之人自称是写讽喻诗者,他自然欢喜,忙让家仆请到前厅去。

    稍作一番整理后,盛筠寒才去前厅接见,但见那人已等候在那,适中身材,气度不凡,自有一股书卷气。盛筠寒昂首走过,坐在主位,诗人恭敬地作揖,“白乐天参加王爷。”

    盛筠寒一听,立即起身,惊喜道:“你是白乐天?”

    “正是!”

    盛筠寒更是欢喜了,眼里充满欣赏,“我才读完你写的几首诗,写得很好。我身边正缺少像你这样关心民生疾苦,又有才华的人,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我做事?”说到这,他自觉说的不对,顿了顿复又说,“也不是为我做事,是为天下百姓。关于民生,我看了几篇你写的文章,实在是透彻深刻,我这里还有很多文书需要像有你这般才华的人执笔。”

    白乐天对盛筠寒所说了然于心,揖手道:“素来听闻王爷以百姓为重,关心民生,我等很是敬佩。这次前来正是为自荐在你府上做事,王爷如此说,我不胜荣幸。”盛筠寒听了更是高兴,吩咐家仆准备酒菜,打算与白乐天畅饮作诗。

    两人正聊着,邢护卫突然拿着青霓的画像走了进来,“王爷,画匠已经画好了,是否依照这幅画像?请您过目。”

    邢护卫一打开,白乐天惊讶的喊了声:“她?”

    盛筠寒听了,便知他们相识,遂问起青霓的情况。

    “一个朋友。”白乐天想起青霓,才忽意识到,上次一别,竟过了数月,还不知她现在如何呢;又想王爷光明磊落,不至于加害于她,便把他所知的告诉了盛筠寒,又问:“王爷调查她所为何?”

    盛筠寒无情无绪的饮下杯中酒,淡淡的说:“某次在街上无意中遇到她,对她有些好奇,便想知道她的来历。”

    白乐天有心,猜到盛筠寒之意。他觉得青霓着实不易,一直飘泊下去也不是常法,若有王爷呵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推波助澜道:“我这个朋友,聪慧善良却命运坎坷,王爷若是有心,那她从此不用再漂泊,也挺好的。”

    盛筠寒听了,忽的心有所动,手中的酒滞了一滞。

    白乐天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正想问什么原因,又听到盛筠寒笑谑着说:“大诗人面对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却不动心?”

    白乐天喝了口酒,咂嘴叹道:“爱妻之心空不出半分。”

    是日,青霓正在房内看书写字,突然听见陌生的说话声:“这是成民家吗?”

    她放下笔正欲出去,又听见成民答言了,便站在门边上听。

    “是,你是何人?”

    “我特奉永嵩王爷之命,告知你们。你们的女儿被王爷看中了,王爷要纳她为侧妃,今日特来接二位过府商议婚事。”

    王府的人指明了要他们现在就去王府上,成民不想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忙作揖说道:“不巧了,小女刚刚许了人家,你瞧,我们连聘礼都收了。”说完,手指了指之前梁文菫带来的聘礼,无奈的看着对方。

    来者看到聘礼,信以为真,可是并不能做主,只说回去请示王爷后再做定夺。(未完待续)

又一次离开

    青霓等王府的人走了才出来,夏皖坐在杌子上,一双眼睛阐明了满腹心事,成民正站在院子里。她走到成民跟前,“爹!”

    成民回过身,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青儿,你都听到了吧。你是怎么想的,告诉爹。”

    “我不想嫁。”青霓的声音委屈又坚决。

    “两个都不愿嫁?”

    青霓眼眶里噙着泪,一下子跪了下来,“爹,我都不想嫁!”

    沉默半晌,青霓又说:“我知道得罪王爷事大,我也不想连累你们,等会我就收拾行李离开,你们的恩情我只有来日再报了!”

    夏皖走出来,扶起青霓,不禁湿了眼眶,“青儿,不要说这样的话,娘不想你走,也不会让你走的。”成民看着她们娘俩轻叹一口气,只怕是非走不可了。

    “青儿,你有意中人吗?如果你嫁了人,就不怕得罪王爷,也不需要离开了。”夏皖想了想这是唯一一个不用离开的办法了。

    青霓低着头,心内有很多话却说不出口。成民似乎很清楚她的心事,淡淡说道:“她心有所属,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远水?”夏皖初听这句话不明白什么意思,想了一会,才想到,“张愔,张公子?”

    夏皖见青霓没否认,替她忧心起来,“你要去找他吗?傻丫头,你去了,他就一定会娶你么?”闻此言,青霓泪珠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是啊,他家中还有个未婚妻,说不定已经与那个人成亲了,说不定早已忘了自己,那自己何去何从呢?就这样嫁了王爷吗?

    一直沉默的成民终于开了口,打定主意,“今晚我们一起走,到原城去,若能满足青霓的心愿最好,若不能,我们在原城住下也未为不可。”

    青霓惊讶的张了张嘴,想说不必为了她漂泊异乡,而夏皖更是吃惊,急忙说:“你说什么呢?我们也要离开吗?”

    成民解释说已经得罪了王爷,以防万一,还是早走为妙。夏皖本想继续待在这里,她有必须待在这的理由,被成民的一句话——“青儿不也是我们的女儿吗?你放心她一个人走?”——打消了所有的顾念。青霓感动自不用说,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们:“谢谢爹!谢谢娘!”

    是夜,青霓一家收拾好行李,趁下半夜夜深人静悄悄的离开了。

    且说梁文菫已经三五日没出房门了,他要么睡觉,要么发呆,总之是躺在床上,神思遨游太空,直到阿旺急匆匆的跑来,敲他的房门,“少爷,不好了,少爷,不好了。少爷!少爷!”

    “什么不好了!大喊大叫的!”他近来心气不顺,火气也大,听见这着急慌张的声音不由的在房内大吼。

    “少爷,青霓姑娘一家搬走了。”

    梁文菫听了立即起身打开房门,着急的说:“你说清楚点,搬走了什么意思?”

    “守在青霓姑娘家的小厮跑来说的,今天一直没见着他们家的人,便走进他们屋里,一看才知屋内空无一人,东西都收拾整齐……”

    未及听完,梁文菫匆忙跑去青霓家,果然是人去楼空的样子。他心灰意冷的坐在青霓常坐的椅子上,忽的又添上些心酸、生气的情绪,他负气的抱怨,他们至少算是朋友吧,竟这么离开了,也不告诉一声。

    正在难过之际,他偶然看见灶台边桌子底下压着一张纸,忙拿起来看,竟是青霓留下的字:

    梁公子: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提亲;抱歉,来不及告诉你我就离开了。

    与你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还记得你和我一起帮冉大伯找牛那件事吗?从那以后我就对你改观了,不过因怕辜负你对我的好意,所以未敢与你亲近。其实,在我心里,我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我走了,后会无期,勿念。珍重!

    青霓

    看完这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梁文菫的心情一下子阳光明媚起来,他继续在屋子里翻来找去,希望能看到青霓还留下点什么。

    他走进青霓的房间,一推开房门就看到自己的聘礼还完整的放在墙边,有点难过复又觉得自己有东西在这,这个小屋好像也属于自己的了。他又四处翻翻看看,在窗户下的桌子上找到个小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存放了很多纸张,上面都留了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前时无所盼,现今盼又盼,日日盼君至。

    人面桃花相映红。

    君似皎皎月,妾如羸羸花。花开落谁家?对月花难落。

    ……

    梁文菫看了这些,瞬间明白了,青霓有意中人,那个人却不是他……瞬间心情跌落谷底,就像是重重的摔了一跤,一时又升起羡慕之情,最后他目光空空的离开了。

    这一日梁士钊下朝回到府里,摘下官帽,坐在椅子上,早有人奉上茶来。他突然想起来,询问梁文堇的情况。

    “少爷还是那样子,灰心丧气的,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致。”

    梁士钊恼怒的放下茶杯,叹口气说道:“就为了一个姑娘!你说他能成什么气候!那个姑娘自己走了倒是识趣,不然我也会送她走,留下来岂不耽搁文堇?”

    管家立即宽慰道:“老爷,您别生气,少爷还未及冠,少年郎儿女情长也是人之常情啊。日后经历的多了自然不一样。老奴说句斗胆的话,老爷将少爷保护的太好了,从未让他做什么事,他不考取功名你也由他,他武艺不济你就派人跟着……我知道因为大少爷的缘故,你才如此疼惜小少爷,可这样他就一直活在你的羽翼下了。”

    管家言辞恳切,梁士钊听着很受用,便把梁文堇喊了来。

    “爹,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梁文堇精神不足,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一会我陪您吃饭,现在我先回房了。”

    “站住!”梁士钊喝斥一声,转念一想,便平静的说道:“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呀?”

    梁文堇淡淡的说:“我想陪着爹,哪也不去。”

    “我用不着你陪,你看你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到底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啊?”他无奈的叹口气:“哎算了,不提这事了。你记得你姐姐的生辰吗?”

    “当然记得!就是两个月之后。”

    “你替我去一趟吧,看看你姐姐,也好散散心,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找你姐夫寻个差事做做。”说这句话,梁士钊脸上尽显慈父的柔情。

    梁文堇答应了,收拾好东西隔天出发。

    历经一月左右,青霓和成民、夏皖到了原城,就住在了青霓家落难后的住处。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个小竹屋并未被他人占据,家里的东西都还在,尤其是那个纺织机还能用。青霓的心情特别好,就像是回到了以前和父母亲一起住的时候。

    此刻她看天空的颜色很蓝,闻得到各种花香,周遭景色也觉得心旷神怡……偶尔她会想起张愔看她的眼神。

    成民、夏皖也很快适应了这里,生活模式跟在桃林村差不多,只是屋前没有各样果树,附近也没居民,没法去人家家里做工,摘果子也要到很远的地方。幸好青霓会织布,换来的粮食够他们吃的。

    一日饭后,青霓正在纺线,发现线不够了,便请成民夏皖去市集买些回来。

    成民他们对青霓在原城所发生的事知道一些,也了解她的心事,时常劝她放宽心,出去走走无妨。这次依然这么说,“你在家待得也够久的了,要不和我们一起出去?事情都过去有段日子了,旁人未必认得出你。何况你是无辜的,问心无愧!”

    青霓担心会被熟人认出,惹出麻烦,就不打算上街,可她想见张愔,却担心张愔已把她忘了,找上门去反倒没意思,纠结再三还是决定不出去。

    夏皖很是无奈,不知怎么开导。“青霓这孩子,命运也着实坎坷,她是为张愔而来,为何又不肯去找他呢?”

    成民是有些明白的,便说:“青霓内心是有些敏感自卑的,她也有很多顾虑啊。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大大咧咧,热情主动啊。”说着说着他不禁想起他们年轻时的往事,嘴角微微上扬,幸福之感不以言表。

    夏皖在成民的肩上拍了几下,假装生气道:“谁热情主动了?谁主动了?明明是你死乞白赖的要和我私奔的。”

    成民立即做了个“嘘”的动作,“你一辈子都这么大大咧咧的。”

    说话间,只见一位身材窈窕,身穿浅蓝色衣裳的女子从他们眼前晃过,成民和夏皖惊喜的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彼此所想的一样,“那姑娘的背影和我们家慕儿好像!”

    两人连忙追赶过去,找了半晌还是未见。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成民便说:“保不齐是我们看错了,或者以后再找,现在我们该回去了,不然青儿又该担心了。”夏皖却心心念念,不想离去。(未完待续)

重逢

    话说青霓见他们还未回来,心里有些着急,她害怕悲剧又会重演,在家待着惶惶不安,终于踏出房门,走着走着,就到了城门口。她站在那,想着进了城里反不好找,不如在这等等看。

    不一会,她突然听见一把熟悉的低沉的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从城墙上传来。“你怎么来了?”

    “张愔哥哥,伯母担心你不按时吃饭,让我带你回去;另外她的药服用完了,她说你知道在哪家药铺买。”是一把轻柔娇滴的女声。

    “好,我交代下就可以了。”

    青霓立即躲在一边,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躲起来。或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呢。

    只见从城楼上走下两个人,男人器宇轩昂,身穿盔甲威风凛凛,剑眉星目的面庞多了几分硬朗,大步流星走到城门守卫跟前,跟守卫们说着什么。

    不是张愔却是谁?

    他后面紧跟一个女子,乌发及腰,散开的头发恰好遮住她的纤腰,柔柔弱弱的样子。她追着张愔的步伐,不慎扭了脚,疼痛的叫了一声,张愔转过头,扶起她,“晓柔,你没事吧。”

    “还好,脚扭了而已。”

    “这么不小心,能走吗?”

    晓柔摇了摇头,张愔见她眼角含泪,心里就有些不忍,“我背你回去好了。”

    青霓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看见张愔背着娇柔女子离去的背影,心酸不已,想着他果然忘了自己,一下子寂寥无比,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

    太阳沉沉的落下去了,残余淡淡光亮;暮色笼罩整个原城,凉风习习,摇曳衣裙。

    成民夫妇走出城门口,看见青霓呆呆的站在那,忙走上前问她怎么会在这。青霓回过神来,看见他们,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擦拭眼泪勉强说道,“你们许久没回来,我担心……你们总算回来了。”

    夏皖心疼的看着她,拿出方帕替她拭去眼泪,柔声的安慰几句,“没事了,不要担心,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这之后,青霓更不愿走出房门。她只觉每天从睁眼起就淡淡的,做饭烧菜淡淡的,溪边浣纱淡淡的,看书写字淡淡的,一切都淡淡的;白天做些家务、织布、发呆,时间不自觉的流逝,夜晚就显得格外漫长,总挨不到天明。

    夏皖看她面色憔悴,没有生机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着急,每每关心,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就笑着回说没休息好而已。夏皖大概猜到青霓的心事,见她不肯说也不好勉强只得算了,于是找成民商量,说她心太细,容易自困,必定要带她出去走走。

    是日饭后,夏皖一边收拾灶台,一边对青霓说:“闺女,等下我们一起去城里走走吧。今儿是七夕,城里必定热闹非凡,我们也去凑个趣儿。晚间光线不明,想必也不会有过去的人认出你。”在夏皖的再四劝告下,青霓只好跟着一起去。

    果然城里热闹无比,一眼望去,街上点满了纸灯笼,照亮来往行人的脸,小孩儿点着烟花穿梭在大街小巷,欢快的笑着,少男少女们紧张拘谨又满溢甜蜜,大人们也有抱着小孩走走看看的,也有陪同家人一起漫步的,更有两夫妻牵着手笑谈人生的。

    街上还摆着小摊,卖着清新不俗的小玩意儿,还有卖发簪珠钗的,堆着不少男子在挑选,更多的是卖船灯的,因为七夕节这天有个习俗——放河灯,据说,在纸船上写上自己的愿望,若第二日在桥底看见自己的纸船还在的话,愿望就会成真。每年七夕,就有官员吩咐用张大网拦在桥的一边,第二日就把停在那里的纸船捞上来,方便人们查看。

    青霓和夏皖也买了船灯写上愿望,走到小河边,她不奢望愿望实现,放河灯不过是应个景儿;蹲在河边,把船灯拿在胸前,点亮船灯那一刹那,也把她的脸照亮了。

    青霓出门时随意挽了个发髻,乌溜溜的长发散在身后,光亮的肌肤,清澈的眼底,再加上恬淡的气质一下子使她在人群中耀眼起来,不一会,她周遭又暗了下来,她将船灯放在河里,看着小船缓缓远去。

    此时河对面有个男子却在那一刹那间看见了青霓,在她周遭暗下来那瞬间,他觉得夜色彷佛更暗了,通明的街道也不明亮,他连忙穿过人群往那边跑去,可看不见她的身影……

    好像只是错觉,也许是思念在作祟。

    一娇柔女子急急的追在男子身后,轻声问:“张愔哥哥,你怎么了?”

    张愔怅然若失,“哦,没什么,看见一朋友,想过来打招呼。我们回去吧。”

    晓柔垂下眼睑,轻咬下嘴唇,努起勇气的样子,“张愔哥哥,时辰尚早,要不我们去灯谜会看看,那里很热闹呢。”他想了一会,点点头。

    灯谜会上,台上一人正主持大局:“这位公子已连中五题,还有谁上台来挑战,若没有,今年的猜灯谜大会冠军就是他了,奖品也归他了。”

    人群中,夏皖对着成民笑,骄傲的语气说道:“你就不想去试试,这可是你的强项。”

    “别闹!”成民神色严肃,谁知夏皖竟高高的举起手来,“这有人要试试。”目光一下子聚到夏皖身上,她指着成民说:“就是他了。”

    成民无法,硬生生的走上台去。台上主持大会的人说:“这位大爷也有兴趣啊,幸哉幸哉!”成民默不作声,略点点头。

    那人见他不同一般上台者会客套的说几句话,便直接开始出题了。“第一题猜一个成语: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台下群众也在细想,嘈嘈杂杂的说是什么呢,还是成语呢,成民沉默了一会,说:“自食其果!”台下一阵呼声,可不是自食其果吗?

    张愔他们走到了这条街,他本无心观战,只恍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才抬头细看台上之人,一看整个人顿时提起了精神,喜不自禁,心下暗忖,那不是青霓的爹吗?既如此,刚才所见的定是青霓,我没看错,他们来了,青霓也在附近吧,她既然来了为何不找我。

    此时张愔心里各种思绪交杂闪过。他匆匆对晓柔说:“晓柔,要不你先回去,我有事须马上处理。你回去的路上也顺道给我娘说下我晚点回家,让她放心。”

    晓柔藏着委屈,挣扎了一下还是懂事的答应了,“好吧,那张愔哥哥你小心。”

    张愔纵身一跃,跳到墙上,站在高处往底下望,留心一看,便看见站在不远处正望着台上的青霓。

    恬淡如水。

    台上主持的人又说:“这题对了,下一题猜一个字,太阳挂在树顶上。”大家又都在一起猜,夏皖问青霓,这题答案又是什么。青霓回道:“是个‘果’字。”她想了一下,才说对哦。

    成民在台上也答出了。主持人又道:“这位大爷挺厉害呀,再猜一个人名:脖子上长翅膀。”台下众说纷纭,都在猜。

    张愔走到青霓身旁,好久没见了很想抱抱她,又怕造次了,又不知说什么话才能表明他的欣喜,方显亲密,他索性就站在旁边,也不打招呼,一时看看台上,一时看看青霓,神情舒畅,嘴角微扬。

    直到青霓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伴着自己,她才略微抬头看看。一看是他,心里又激动,又委屈,又伤心,又生气,又不解。

    因终于见到他了而激动,因在桃林村险些嫁给了他人而委屈,因见他与其他女子那么亲密而伤心,因以为他不曾找她,言而无信而生气,因他看到自己又不上前说话而不解。

    青霓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默默低下头。张愔见她如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如何是好。

    夏皖拉了拉青霓,问:“闺女,这个答案又是什么。”

    青霓现在哪有心思猜谜语,闷闷地说:“不知道。”

    夏皖感到青霓有些异样,才别过头,将注视成民的目光投到青霓身上,就注意到站在青霓身边的张愔。

    夏皖礼貌的开口,“这不是张公子吗?你怎么在这?”她也是过来人,气氛尴尬她岂会不知。她笑着说:“这里嘈杂,你们过去说话吧。”

    “娘……”青霓有些无措,转身就走了,留下张愔开心的对夏皖道谢。

    “大爷,时间有限。您再不说出答案,可就判您输了。”台上的主持人饶有挑衅意味。

    “我想到了,答案是西楚霸王项羽。”

    “大爷,果然厉害呀,佩服佩服。那晚辈再出第四题:什么动物是不弄明白不罢休。”

    张愔和青霓渐渐走远了,两人还是没说什么话,静默无言的走着。不知不觉他们走到河边,张愔开口道:“刚才我在这里看见你了,等我追过来时又找不到你。”

    青霓并不回答,只是往前走,越走越急……

    张愔在后面追着,一边说:“别走那么快,你有什么烦恼跟我说呀,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青霓还是不答,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突然不注意脚滑了一下,险些栽进了河里。幸亏张愔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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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风流案,导出一场因缘际会,缘起缘灭,何是归处?一个是随心随性随缘的淡女子;一个是重家国重情义的大男儿;一个是率真大胆的俏丫头;一个是多情自苦的豪少爷。历史长河淹没的国度,大盛和兰域,连年不断的战事唱出一曲曲柔情蜜意。大盛况年二十,边境小城,原城,是大盛抵御兰域的第一道防线,除了频繁的战事在此发生,更有不太美丽却拨人心弦的故事在此上演。一个富商死在她的房间,众人都道是她玩过火了……花照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照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照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