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世界 第一节、司道
原始森林,广阔无边,一个人影出现在这里,显得是那样渺小。
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相貌清秀,身形瘦弱。这样一个少年恐怕难以抵挡森林里的任何危机。
少年的眼眸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这股平静与其幼稚未脱的脸庞形成极致的反差。
他看着周围的高耸古树,目露好奇。他似乎很困惑,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突兀。
他伸出双手,认真端详起来。他握紧拳头,随意挥拳。拳风涌动,威力惊人。他露出惊讶的笑容,对自身的力量强度感到不可思议。
他注意到穿着的服饰。衣裳干净洁白,简单而美观,触感极度舒适,兼具弹性与韧性。
仔细端详后,少年忍不住惊呼。他瞪大双眼,却没有看见衣裳的任何缝纫痕迹,也没有看见一点细缝。这衣裳仿若天生,宛如天衣。
衣裳没有沾染尘土。他明明站在泥土地面上,裤脚却依旧洁白干净,没有一点污渍。鞋子同样如此,始终保持洁白。
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少年开始张望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巨石山丘上。那是附近区域的至高点。
他向着山丘跑步,越跑越快,如猎豹一般迅猛,速度完全超过人类的极限,几乎可以和车马媲美。风挽起秀发,少年像是飞一般,轻松避开挡路的树木。在阻碍繁多的森林内,他如履平地。
再然后,他像是壁虎一样,轻易攀登至巨石山丘的巅峰顶点。
少年脸不红,气不喘,站在山丘之上,眺望远方。森林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头。只凭借双腿,少年恐怕很难走出去。
少年忍不住皱眉。旋即,他又舒展眉间,恢复之前的平静。
一切事情好似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远方掠过一道剑影。剑影划破天空,转眼便来到少年的上方。
那是一柄横空
飞行的木剑。木剑上站着一个英武的少年。
相比石丘上的少年,飞剑少年更加英俊帅气。飞剑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锋利,透着一股自信和高傲。他挑眉低头,不屑地看向石丘上的少年。
两个少年的服饰完全一样,像是出自同一宗门。
“司道,你不去试炼地点,怎么还在森林闲逛?”飞剑少年严肃道。言语带着责怪。
听飞剑少年所言,山丘上的少年叫司道。并且,司道应该同样可以飞行。
然后,司道低头探视,发现自己腰间佩戴一柄木剑。木剑古朴而轻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司道还注意到,他腰间的木剑与飞剑少年脚下的木剑是一模一样的。
司道下意识地将木剑放在地上,然后站在木剑之上。只是,木剑并未起飞,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一幕落在飞剑少年眼里。飞剑少年先是惊讶不解,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飞剑少年笑得很短暂。他明明忍不住想要笑,却还是憋着,像是在维持其高冷的形象。
“司道,你连先天都未突破,还想御剑飞行?”飞剑少年出言教训。
飞剑少年摇摇头,认真端详司道,然后继续道:“你不会在飞行的过程中摔下来吧?”
司道闻言,犹豫片刻,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拾起地上的木剑,重新挂在腰间,直率地问道:“我该如何飞行?”
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平静,平静得不像个少年。
听到司道的问题,飞剑少年收起笑容,诧异地反问道:“你真不知道?”
司道摸摸鼻子,再次摇头。他态度真诚,显然不是明知故问。
飞剑少年狐疑地看着司道。随后,他无奈地抬手一招,一只小小的千纸鹤便从司道怀中飞出。
千纸鹤落在司道身前,迅速变大,足以载人。看起来,这千纸鹤才
是司道的飞行道具。
“你原本就修为低微,现在又神志不清,怎么完成宗门试炼?”飞剑少年忍不住开口道。
“宗门试炼?”
“我们出山门,不就是为了完成宗门试炼?你不会连宗门试炼都忘记?”飞剑少年张着嘴,一脸无语。
司道耸耸肩,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欢石内有详细记载。”飞剑少年不耐烦地解释道。
司道低头看向地面的石头。
“不是地上的石头,是欢石,你胸前那块红色的玉石。”飞剑少年无语到极致,“你还真摔坏脑子,连宗门信物都不记得?”
司道的胸前确实挂着一块红色的玉石。红玉晶莹剔透,美丽异常,一眼便知非凡物。这红玉便是飞剑少年口中的欢石。
欢石与司道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联系。心念之间,司道自然而然就看到欢石内的记载信息。
那是一张三维地图。地图可放大或缩小,详尽地记载着周围的一切景物。
三位地图上显示一行短字:淮河县爆发瘟疫。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宗门试炼”。司道需要前往淮河县,并治理当地的瘟疫灾情。根据欢石内的地图显示,淮河县距离此地足有两千多里,相当遥远。
司道端详一会欢石内的地图,立刻感觉到精神的衰弱。他有些疲惫。欢石的查看极其消耗精神。
司道本想再问一些事情。飞剑少年却不愿意再滞留。
“自行保重,希望再见。”
说完,飞剑少年御剑离去。临走前,飞剑少年看向司道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在飞剑少年眼里,司道大概会死在“宗门试炼”上,又或者死在前往“宗门试炼”的路上。
司道看着飞剑少年消失在远空。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似乎穿越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修仙世界 第二节、妖事
官道驿站,正午高照。
远处,一个少年从官道尽头出现。他身下骑着一头小毛驴,闭着眼睛,身子平躺后仰,重心没有依托,完全失去平衡。可奇怪的是,那个俊逸少年就是没有从毛驴身上掉落下去,仿佛他的背不是靠在空气上,而是靠在床垫之上,牢靠而舒适。
他的面庞被一顶蓑帽盖住,不见相貌,却难掩其俊逸身形。
少年的气质应属高雅安逸,与毛驴完全不符。这一人一驴搭在一起,实在古怪得很。
没有疑问,这少年当然就是司道。
司道乘坐千纸鹤,日行万里,畅游于云层之上。千纸鹤鹤仿佛与司道心意相通,完全跟随其心意飞行,无需学习,便可完全掌握。他穿过茂密森林,又穿过广阔田地,之后便见到烟火之地。
只是,千纸鹤实在是引人瞩目。所行之处,路人仰头见之,纷纷跪地膜拜。
未免扰民,司道才寻一偏僻山脚落地。谁曾想,他刚落地,便遇到两个路过的毛贼。这毛驴便是从那两个毛贼身上夺来。
他随毛驴四处游荡,漫无目的,行程缓慢。偶遇驿站,他便驻留小憩。值得一提的是,这两日来,他虽少食烟火,却也不觉腹饥、疲惫。似乎,他的身体对食物的依赖很小。
对于身体的异样,司道也是见怪不怪。反正,御剑飞行都已经出现,修仙辟谷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这两日来,司道真正思索的事情只有一件——他到底该不该去完成“试炼任务”?
他当然明白,瘟疫一旦发生,其造成的伤亡不可想象。他若不去,那当地百姓一定会死伤无数。可是,他若去,又能如何?
他该如何破除瘟疫?
此外,路途漫漫,他孤身前往,又该如何面对一路的危险?
如果这是一个修真世界,那么,存在正义宗门的同时,是否存在邪物?
他的心思虽然平静,却并不代表其对危险视而不见。那飞剑少年明显不看好司道,这其中必然有些缘由。
“既来之,则安之!”司道念叨着,同时取下蓑帽。
他将毛驴绑在一旁,然后走入驿站之内,要了几个小菜,顺带一壶好酒。
他一袭白衣,相貌清秀,气质非凡。那小二见之,赶忙从趴睡中苏醒,恭敬相迎,清扫桌椅尘土,不敢怠慢一二。
这驿站似乎已经十几个时辰未曾接待客人。这小二也未曾想到有客人会来此。
实际上,这驿站也确实足够冷清,除司道外,再无其他客人。按理说,这官道通畅,往来的商旅过客应该不少。
“小二,这附近莫非出了事情?”司道询问道。
“听说附近出现一个妖人,不过三天时间,十数个人遇害。找到之时,这些人的咽喉皆有牙印伤口,被吸成干尸。”小二如实相告,不忘好意提醒,“公子可要小心,千万不可夜路行走。”
“嘿,那你怎么还在这打工?也不怕那妖人?”
“哎!驿站工作不就如此?我现在想走,官家哪会乐意?”小二无奈摆手,“再说,这妖事已经上报。不日,合欢仙人定会派人处理。小人只需再小心几日便是。算命先生说,小人乃七旬长寿之命。所以,小人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差!等这妖事过去,小人还能得不少赏银哩!”
这小二也是年轻胆壮,一点也不在意。从小二的反应来看,妖事的频率很低,大多数人只听过,却未曾见过。
司道也没太在意。如小二所言,他运气应该没那么差,恰好就能遇到作恶的妖人。
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司道反倒想见见那妖人。一方面,他想知道,所谓妖人究竟为何物?另
一方面,他自身便是修仙宗门的斩妖人,似乎应该处理妖事。
从小二口中,司道听见“合欢仙人”这样一个名词。而司道胸口那块红玉便叫“欢石”。
是否有一种可能,司道便是小二口中的“合欢仙人”?
想到这里,司道摇头一笑。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也无从得知,暂且不如喝杯酒解解愁。
至于附近的妖事,他最终还是觉得不要过问太过,免得于心不忍。他虽然觉得自己有些本事,比这店小二强不知凡几,可比起真正妖人,却还是无法匹敌的。否则,那飞剑少年怎么会如此轻视司道?
世界不同,武力概念也截然不同,司道可不会冒然膨胀,白白送命。
他正喝着酒,却闻到一股更浓郁的酒气。这酒气从远处飘来,其起源竟是一个和尚,一个体格极其高壮的和尚。
这个和尚,身高八尺,不着上身,袒露壮肌,胸前挂着一串佛珠,腰间挂着一个紫葫芦。他明明是个和尚,却看不出半点和气,眉毛很粗,如漆刷一般。他目光很凶,瞪着眼睛,令人害怕。
那小二哆哆嗦嗦地上前问候。
那和尚张口就说一个字:“酒!”
随后,一掂大银落在桌上。
见到大银,那小二立刻眉开眼笑,哪里还管危险,哪里还管和尚的身份,又哪里会管和尚是否饮酒。不一会,小二便从后院抱了两坛酒上来。
和尚一拿到酒,就大口灌饮。对他而言,这陈年好酒如同白水。喝下一坛,和尚的脸上不见半点红润,和尚的眼神也不见半点迷糊。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和尚虽然饮酒,却不食肉,所食也是素面,不加半点荤油和葱蒜。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和尚。
原本,这和尚和司道是没有关联的。司道也不打算与对方有所交集。可是,这和尚却主动开口说话了。
“合欢弟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遇见妖人,却只知道独善其身。”
这和尚没有直接对司道说话,可这间客栈内,根本没有其他人。听起来,司道便是那合欢弟子。
“出家之人,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允许饮酒?”
司道没有否认,也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过来质问和尚。
“戒酒意指保持清醒,时刻遵守其他戒律,我饮酒,可不乱性,自然不算犯戒。”和尚坦然回应道。
“是么?这么说来,大师没有犯盗戒,心中没有贪欲。”司道抬头,认真看了一眼和尚,然后开口继续道。
“当然。”和尚非常肯定。他眼神清澈,确实不像是贪欲之人。
“既然心中无欲,那大师为何还会有眷恋?为何还会无法释怀?”司道接着问道。
听完,戒杀顿时脸色大变,连酒也不喝,直直地盯着司道。旋即,他又哈哈大笑,没有否认的意思,继续饮酒。
“现在,大师,是不是连妄言也破了?”
这和尚刚才说自己遵守其他戒律,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那自然就是妄言。
“放屁!”和尚说了一句脏话,再次触犯妄言,“贫僧法号戒杀,便是只需戒杀,其他戒律与我何干!”
“哦!那……”司道摇头,笑了笑,本准备继续说,却被“戒杀和尚”喝止。
“住口!你这小子,邪门得很,别再和我说话。”戒杀和尚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捂住耳朵。
见此,司道自然不会继续说下去。他继续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饭。他当然已经看出,对方也是修真人士。不仅如此,对方修为应该还很高深。至少,与眼前的戒杀和尚要比,之前那个飞剑少年可以说是微不可微。这
是一种很明显的直觉。司道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子,我记得你们合欢弟子,大都不食凡物,你怎么吃得这么开心?”
过了一会,戒杀和尚又是忍不住开口问司道。
“大师不也一样,一样吃凡俗的面,一样喝凡俗的酒。大师吃得,我怎么吃不得?”司道放下筷子,回应道。
他每次说话的时候,一定会先把嘴里的东西嚼碎吞咽,同时放下筷子。
“有趣。你这小子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却还在贫僧面前装淡定。”戒杀和尚一眼看破司道的内心,哈哈大笑。
这一次,司道皱起了眉头。随后,他就见戒杀和尚取出腰间的紫葫芦。
那紫葫芦的葫芦盖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酒香充满了整个酒家,极其浓郁,醇香异常。
司道曾经见过无数美酒。可任何美酒与眼前这股酒香比起来,那真是天上地下,一点比较的空间都不存在。
几乎出于本能,司道吞了吞口水。不仅如此,司道感受到了身体的颤动。他的身体发出了渴求的信号。他甚至难以将目光从紫葫芦上挪开。
这已经超乎美酒的概念。司道就如同“发作的瘾君子”,饿狼一样地盯着那紫葫芦。
“嘿~嘿~”戒杀和尚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戒杀和尚似乎习以为常。他一点也不在意,并一点也不小气,大方地将紫葫芦的酒倒出一杯。
那酒杯凭空而起,落在司道的桌上。戒杀和尚竟是要请司道喝这一杯好酒。
司道也不是推辞之人,一声道谢,便拿起了酒杯,对戒杀和尚没有任何防备,直接一饮而尽,很是豪气。
饮完好酒的一瞬间,司道只觉得头晕目眩。要知道,他的体质远超凡人,根本不会被酒所醉。可现在,他却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有好几个影子,迷迷糊糊的。
除此以外,他还发现这酒中竟有一股热力,浩瀚非常,几乎要将其**撑破。
几乎出于本能,司道虽迷迷糊糊,却盘地修行。那酒中的热气极易吸收,他只觉得,体内涌现出一股疯狂的力量。这股力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增长。不仅如此,这股力量还在他体内不断冲击,像是在挣脱什么,又像是在打破某种束缚。
最终,这股力量不断聚集,不断凝聚,被司道彻底吸收。
司道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变得更强,体内有无穷的力量可以挥霍。
他沉浸在修为增长的快感之中,沉浸在膨胀的力量里面。不得不承认,这份快感超脱一切,是任何其他事物都远远无法比拟的。
而司道下一秒的想法便是夺走紫葫芦。他想要天天享受力量增长的快感。如此,他便能强大无比,便能成为万物的主宰。
一想到这里,司道忍不住露出笑容。
可是,他立刻又皱起来了眉头。因为,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无穷的贪念。这份贪念令司道心寒。司道不明白,他为何会产生这样可怕的贪念。这种贪念似乎是一种本能,生命的本能。司道并不喜欢这种本能。
所以,他虽然获得了极大的力量,却皱着眉头。
他起身,张望四周,正欲答谢,却发现戒杀和尚已经不见踪影。
原来,在他打坐修行的时间里,戒杀和尚早就吃完素面,离开驿站。临走前,戒杀和尚将整个酒家的好酒全都灌入了紫葫芦。
这一切实在是莫名其妙,就像是一场奇遇。对此,司道也没过分追究。在他看来,若是有缘,下次自然还会遇见,到时,他再答谢便是。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相遇会来得如此之快。
修仙世界 第三节、妖人
司道离开驿站,骑上毛驴,继续闲逛。
他本欲离开,可内心却始终惦记着“妖人妖事”。
他当然明白,再过些时日,自有合欢仙人前来处理“妖人”。只是,在这期间,这妖人定会继续残害生灵。更多人会死在妖人手上。
他还是不清楚妖人有多强大。可是,他清楚一点,自从喝下戒杀和尚的一杯酒,一股力量便潜伏在他体内。他已经达到了人类极限,甚至有突破极限的感觉。
他虽然还是不能破除瘟疫,却可能可以战胜妖人,为民除害。
这样的念头在司道内心滋生。
这种念想之下,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毛驴其实一直在驿站附近游转。司道一直未曾真正远离驿站。
很快,天色变得黯淡,道路两侧的景物也变得若隐若现,几不可见。风吹阵阵,拉扯灌木丛林,发出“吱吱”的摇曳声。蛇虫开始出没,爬过树叶,发出悉索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司道觉得背后有一股凉意。仿佛,他被某种凶物盯上。那凶物正盯着他,跟着他一起移动。
司道巡视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阳光越来越淡薄,黑暗正在占据大地,视野变得越来越不可靠。
司道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他根本不曾经历战斗,也根本不习惯战斗。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开始占领他的心房。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什么也没有经历,却变得越来越疲惫。
他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木剑。这木剑的材质非常古朴,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他尝试深呼吸,放缓紧张的情绪,保持面容的平静。
他开始适应紧张与恐惧所带来的不适。他还是坐在毛驴上面,眼神平定地看向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突然,一颗石头落在左前方。他下意识地向左前方看去。
然而,一股冷风却是从右后方传来。
司道赶忙回头,却见一个恐怖身影正在向他扑来。
心骤然停止,呼吸同样停止,司道没有闭上眼睛,反而是超乎寻常得平静。
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那是一个人形怪物。对方外貌与人基本一样,样貌甚至非常俊秀。可是,对方的眼睛却冒着绿光,眼神充斥**。对方看向司道,如同看向一块肥肉。
如果猜测不错,这眼前的人形怪物便是残害十数条性命的妖人。
妖人周身有一层黑雾缠绕,四肢着地,以野兽的姿态奔跑袭来。妖人衣着破烂,四肢均有着漆黑锋利的指甲。狞笑间,两颗尖牙露出,沾染血丝,白红相间。
妖人突袭而来,司道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本能地反身挑剑一刺。
只可惜,这一刺虽然精准,却并未把握好时机。
妖人似是早有准备,随手一抓便将木剑震开,空闲的另一只利爪接踵袭来。
司道无法抵挡,只能放弃木剑,俯身一跃,躲过致命一击,却难逃腰腹受伤。他身下那头毛驴被妖人正面集中,直接被撕成两半。
血液洒脱一地,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司道的感官。
司道强忍着腰腹的疼痛,翻滚在地面上,想要拉开距离,利用怀中的千纸鹤,飞行逃跑。
可是,妖人如同疯子一样,速度极快,再次发起进攻,根本没有给司道喘息的机会。
迅猛的攻势下,司道拖着负伤的身体,强行闪避。他虽然勉强闪过,却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从始至终,司道已经做到极致。他身处险境,始终直面妖人,将妖人的每一个动作看在眼里,并竭尽全力应对闪避。他像是天生的战士,分明从未战斗过,却直觉地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执行最正确的行动。
然而,妖人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过他。妖人野兽一般的攻击也不是轻易可以抵挡。
每一次利爪,每次撕咬,俱是致命杀招。司道连续躲过两次进攻,已经算得上天运加成。
很可惜,负伤之下,司道依旧无法躲避妖人的下一次进攻。
妖人的实力远在司道之上,又是突袭在先。司道能够躲过两次进攻,已经非常不可思议。
这一刻,利爪再次袭来,负伤在地的司
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神降临。
死亡前夕,司道只感到可惜。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却没想到转眼就要离开。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飞往瘟疫之地,去执行“宗门试炼”。至少,他还想试试,究竟能否阻止瘟疫灾难,挽救无数人的性命。
他自觉地闭上眼,放弃挣扎,咬牙等待死神的降临。可是,几个呼吸过去,他始终保持着意识,保持着呼吸。那妖人也突然没了声音,一点动静都没有。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甚至盖过鲜血的腥味。
司道睁眼,只见那恐怖妖人已经被一个巨汉抓抓,就像一只被抓住的小鸡,拼命扑腾却没有半点效用。
再然后,轻轻一扭,戒杀和尚就把妖人的脖子给扭断。这号称不破杀戒的戒杀和尚轻轻松松就将妖人的脖子扭断。
“一人一半,别说我占你便宜。这妖人不过炼气一层修为,却够你突破先天,真正踏上修仙之途。”
司道还未从惊魂中恢复过来,便听见戒杀和尚粗犷的话语。
一人一半?这是何意?
司道不明所以,正欲发出疑问,却见一个虚影从妖人身上飘出。
那虚影呈透明状,与妖人一般大小,一般模样,却没有半点凶相。见到虚影的一瞬间,司道再次产生强烈的本能。这种本能超过一切,超过饥饿时的饱腹之欲,超过美人卧侧时的牝牡之欲,超过无尽金钱权贵带来的至高无上。
他强烈地想要吞掉那个虚影,就如他之前渴望得到紫葫芦内的仙酒一样。他能感受到,那个虚影饱含能量,只要将虚影吞噬,便能获得巨大的力量。他渴望变强,渴望长生,渴望力量获得时的满足快感。
但是,他拒绝!
司道摇摇头,侧过头,闭上眼。
“你拒绝?”戒杀和尚惊道。
司道艰难地点点头。
戒杀和尚见之,便宽慰道:“这灵本归属天地,你从妖人魂魄汲取灵,或者从天地间汲取灵,两者有何差异?更何况,杀妖乃正道之举,你的行为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心中的道。”
然而,司道还是摇头。他确实无法接受吞噬妖人魂魄的行为。在他看来,妖人应该也是人,只不过误入歧途,便成为妖人。他总觉得,吞噬妖人灵魂,就仿佛是在吞噬妖人的血肉,是在吞噬同族的血肉。
此外,他真正无法接受的是内心的**。他能感受到内心的蠢蠢欲动。他不喜欢这份“蠢蠢欲动”。
所以,他拒绝!
“你确定不要?”戒杀和尚再次询问道。
“前辈自行拿去即可!另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司道颔首致谢。
其实,他已经知道,这戒杀和尚是故意给他喝那口灵酒的。他喝下灵酒后,周身便散发出浓郁的气息,走在荒野之中,就如同一盏明灯,将妖人引出。
换句话说,司道被当成了诱饵,甚至差点因此被妖人杀害。
可是,司道没有就此怪罪戒杀和尚,他反而有一种解脱感。至少,他觉得问心无愧。实际上,若戒杀和尚直接提出这个议案,他大概也会同意的。
若有能力去铲除妖人,司道还是愿意去做的,哪怕可能会有危险。
“你可真有意思。你不知道,我利用你当诱饵么?”戒杀和尚忍不住开口问道。
“知道。但,没关系。相反,我很感激你。”
戒杀和尚摸了摸大光脑袋,有些不明所以:“你可是差点就死在妖人手上,你不恨我?”
司道摇摇头。
“能拒绝魂魄的吞噬,又如此豁达,你这道心不可谓不坚定。”戒杀和尚夸奖道。
说完,戒杀和尚又将腰间的紫金葫芦取出,递过一杯灵酒。
司道本想拒绝。
“灵酒有治愈之效,你若不喝,难道想流血而死?”
戒杀和尚的言论说服了司道。
司道没有再拒绝,接杯喝下。这灵酒果然有治愈之效,司道腰腹的伤势瞬间恢复,体内的力量也恢复如初。这灵酒简直神奇得匪夷所思。
与此同时,灵酒蕴含的巨大力量再次进入司道体内。司道很明显地感知到,某种束缚出现碎裂,他随时可能突破凡人极限
他突然想起飞剑少年口中的“先天”一词。似乎,他即将要突破至先天境界。与此同时,戒杀和尚称妖人拥有炼气一层修为。
这炼气境界是否就是先天之境?
司道心有疑惑,却不好多问。他出自修仙门派,理应知道这些基本常识。
恢复伤势后,司道起身,再次感恩道:“多谢前辈。”
戒杀和尚摆摆手,没有在意。他施法催动紫金葫芦。葫芦嘴随之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那妖人的尸体腾空吸起。妖人灵魂与尸体全部缩小,越来越小,被紫金葫芦吸入其中。
看起来,这灵酒的主要成分便是妖人的魂魄与血肉。
司道虽然拒绝吸收妖人的魂魄,可实际上,他所喝下的灵酒正是紫金葫芦吸取其他妖人所产生。
“你不生气?”戒杀和尚瞪着大眼睛。他仔细观察着司道,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司道的内心。
司道摇摇头:“为何生气?前辈令在下修为大增,在下感激前辈还来不及呢!”
戒杀和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旋即又倒了一杯灵酒,递给司道。
但是,这一次,司道拒绝了。
“嘶~你为何拒绝?你不是可以接受酒么?”戒杀和尚又问。
“我既已知真相,便不会再喝你的酒。”司道摇摇头。
“诶,你这个人还真奇怪得很。我以前的合欢弟子可没你这样麻烦的。”戒杀和尚没有坚持,将杯中灵酒自行饮下。
“不论如何,在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说完,司道便打算离开。他观戒杀和尚言行古怪,非常人,更非寻常善人。
“先别走。你这人,明明修为低微,不会半点剑术,也不懂半点法术,可道心却是不弱。如今,年轻一代的合欢弟子都是这样?”戒杀和尚拉住司道。
司道想起之前的飞剑少年。那飞剑少年应该也是合欢弟子,且实力应该远超司道。而且从飞剑少年的言语中得知,司道应该是修为垫底者。
于是,司道如实回应:“说来惭愧,在下在合欢宗,论修为,名列倒数,论斗法,亦是倒数。”
“可你道心不弱呀?不该如此!我难得看人顺眼,你又多次谢我,便教你一招,也算是你我的缘分。”
说罢,戒杀和尚轻轻招手,那柄地上的木剑便浮空而起,落在戒杀和尚的手上。
“看清楚。所谓剑技就是杀人技。出剑之时便是见血之时。”
说完,戒杀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戒杀和尚很慵散,凶巴巴,大大咧咧。可现在他却如一柄锋利的剑,势要与这天地一争锋锐,如一条沧海巨龙,势要吞天盖地而不休。
戒杀和尚使出的剑招是最简单的直刺。当那柄木剑刺过来时,司道只感到无法动弹,无法躲避,仿佛被洪荒猛兽盯住。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眼睁睁看着那剑锋越来越近,内心却生不起半点反抗之意。
木剑在司道面前停下,却早已刺穿了他的内心,将其战意摧毁,将其心智摧毁。
如果不是戒杀和尚善意地拍了拍司道的肩膀,司道根本醒不过来。
“好好学,小子,学会这招,够你用的。”
说完,戒杀和尚就转身离开。他慢步行走,可每一步都仿佛踏出一个天地。一瞬间,戒杀和尚就消失在视野之外。
司道盯着那柄悬空浮立的木剑,久久说不出话,久久动不了身。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见识到各种神奇仙术。可是,刚才那一剑却给他印象最为深刻。
他从未想过,普通的一剑竟然有那样的威能,真正要斩断天地一切。
待到夜色完全降临,他才继续上路。
他还是不清不楚的,可步伐却已经坚定得多。他所前往的方向是“试炼任务”的方向。
只不过,在真正前往“试炼地点”前,他想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凡人都市。
如此,即便在试炼中死去,他也不枉此行。毕竟,经历刚才的妖人事件,司道已经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潜在的危险。
而他要前往的城市叫“夜城”。
“夜城”,一座在欢石地图中被特殊标记的城市。
修仙世界 第四节、夜城
夜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整体的布局,精心设计,八面环山,五水绕城,由内至外,结构分明,清晰顺畅。街道纵横,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医馆、私塾、武馆。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等,都有专门经营的商店,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所有公用设施的位置恰到好处,笼盖全城。
虽有小雨,却依旧是八街九陌,人来人往。居民们衣着绸缎,面色红润,人人各司其职,各有忙碌。
司道来夜城的时间非常巧妙。此时,夜城刚刚结束科举。这届学子,或男或女,有喜有愁,有归乡,有留京。
见到科举结束后的张灯结彩,司道才意识到,夜城乃是国之京都。而他脚下的国度叫“春国”。
春国极大,方圆十万里,不可想象之辽阔,相当于某个蓝色星球的一半陆地面积。
若非亲身经历,司道根本无法相信,在农耕时代,一个国度竟可以这样宽广。
这个的国度该如何管制?不同地域之间的信息传递如何有效?夜城作为帝都,如何管制整个春国?百姓又是如何做到安居乐业?各地学子又是如何从千里之外来到夜城?战争又是否会爆发?
种种疑惑萦绕在司道的心头。
他不禁感慨,眼前的世界要比想象中要美好太多。而世界运转的背后应该与所谓的“灵”相关。
司道实在是好奇,“灵”究竟是如何改变这个世界?
他漫步在夜城内,感受夜城的风土人情,见到不少古怪的器具。这些器具设计精妙,并自行运转。凡人不需要费多少气力,便可完成日常工作。如此一来,男女的劳动力是没有差异的。
他根据前世的旅游经验,决定品尝当地的美食。毕竟,食物是风土人情的重要一环。
所以,他特意进入最大的酒楼,点上几个招牌大菜,要了一壶上好美酒。
俱是美味佳肴,司道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司道虽吃得开心,却并未得到任何满足感。按理说,果腹使人满足,美食使人快乐。可是,司道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满足和快乐。
要说缘由,一方面,司道并未感到强烈的饥饿感,另一方面,与戒杀和尚的灵酒相比,这些俗食就和素蜡一般无味。
感受过力量增强的快感后,司道对快乐的认知已经超脱以往。他很难再从俗食中获得乐趣。见过阳光,司道便再难忍受黑暗。
饶是如此,司道却还是细嚼慢咽,细细品尝每一口的滋味。
在用心品食期间,一位俊秀的公子突然出现,站在他的前面。
第一次,从来到这个世
界以后,司道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凡人的不凡。
桌前的公子很年轻,二十岁的模样,却很沉稳,眼神很平静,脸上带着笑容,举止缓慢,很有条理,气质有些柔弱,应该是个书生,一个背挺得很直的书生。
司道可以感觉到,眼前的公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有武功,也不是修道者。可是,这样一位凡人却给司道强烈的舒适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亲近。
“这位少侠,在下柳元晋,不知可否可以坐下?”柳公子说话有点慢,可声音很好听,让人很愿意听他说完。
“请坐。”司道放下碗筷。
回应的同时,他注意到一个熟人站在柳公子的身后。那熟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飞剑少年。从两人的站位来看,飞剑少年以柳公子为首。
一名修道之人竟是听命于普通凡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司道将目光锁定在飞剑少年时,飞剑少年同样看向司道。飞剑少年皱着眉头,有意外,也有不满。飞剑少年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司道。按理说,司道应该已经前往试炼地点,而不是在这里。
司道与飞剑少年对目而视。这自然被柳公子柳元晋看在眼里。
柳元晋倒是没有多想。他显得很高兴:“少侠果然和叶木认识。莫非,你也是合欢仙宗的弟子。”
原来,飞剑少年叫叶木。
司道还未开口,叶木就率先抢答:“元晋哥,他确实是合欢弟子。不过,他修为倒数,连先天都曾突破。”
叶木所言倒是事实。不过,从言语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欢司道。
“哦?少侠果然是合欢弟子,不知如何称呼?”柳元晋态度谦和。
他没有因为叶木的贬低,就怠慢司道。
“在下司道!还不知柳公子所为何事?”司道好奇问道。
“司道少侠,叫我元晋就行。我只是好奇,你身为修道之人,为何会吃俗食?还吃得如此开心?叶木刚才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筷子。按叶木所言,修仙之人是吃不下俗食的。”柳元晋不解道。
此时,叶木开口,强调确认道:“凡食没有蕴含灵力,对我们毫无用处。”
说话时,叶木同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司道。显然,他也不理解司道为什么吃得这般津津有味。
“既入世,便按俗世的方式生活。仅此而已。”司道解释道,“元晋兄叫我司道就行。”
他对柳元晋很有好感,言语上也亲近几分。
“原来如此。这就是司道兄体会‘仙凡之别’的方式么?听叶木说,你们此次下山,不但要经历试炼,还要体会仙凡之别。”柳元晋深以为然道。
仙凡之别?司道并未完全听明白,却还是点点头。
这时,叶木再次开口。他否定司道的观点:“仙凡之别,一目了然。何须浪费时间去吃凡食?”
“每个人都有各自修行的道,也有各自选择的方式。而我喜欢尝试。”司道回应道。
“不错,每个人都有其修行的道,有其选择的方式。叶木,你也可以试试。”柳元晋非常赞同司道的话。
在柳元晋提议后,叶木还真拿起筷子,将每道菜都一一品尝。只是,他品尝菜肴的时候,就像是吃毒药一样,痛苦不堪。品尝结束后,他就站在一边,不再动筷子,也不再说话,嘟着嘴,显得不太高兴。看来,叶木始终认为俗食是无法入口的。
叶木的态度并不妨碍柳元晋和司道之间的交流。
叶木如同局外人,安静地站在一旁,见证了柳元晋与司道的一见如故。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只要一见面,就会觉得很顺眼,只要一对话,就越聊越投机,会觉得对方便是自己多年的朋友。此刻,司道和柳元晋就是这种感觉。
交流中,司道得知,柳元晋年纪轻轻,却是金科殿试的榜眼,受到当今圣上和合欢前辈的双双赞许。
“不仅如此,江师叔直接向元晋哥发出邀请。若元晋哥愿意进入合欢宗,入门即可获得筑基师兄的待遇。”叶木补充道。
叶木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可是,他提到江师叔时,语气却尤为尊敬。似乎,江师叔是一位特别了不起的人物。
对于这位江师叔的邀请,柳元晋却没有接受。对此,柳元晋解释道,他的理想是给世间带来变化和帮助,而不是成仙。
对此,司道倒是意外得很。在司道看来,修仙是无人可以拒绝的。可是,柳元晋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两者应该并不影响。”司道笑着对柳元晋说道。
从心底而言,司道还是希望柳元晋可以一同修仙。
“江师叔也是这样劝诫元晋哥的。”叶木再次插嘴道。
然而,柳元晋只是摇头,并未解释太多。
见柳元晋心意已定,司道也并未再强求。
之后,他们又互相告知彼此的去向。
好巧不巧,二人前往的地址居然是一样的。司道的试炼地点也是淮河县。而柳元晋则是新一任“淮河县令”。不仅如此,淮河县还是柳元晋的家乡。
至于叶木,他的试炼任务是守护柳元晋。
所以,三人的去向完全一致,恰好可以顺道而行。
当柳元晋得知,瘟疫正在淮河县爆发时,他再也坐不住。
于是,三人便起身飞往淮河县。
修仙世界 第五节、淮河县
根据叶木所言,试炼任务本应该步行或车马代步前往。
这样的宗门要求显然出乎柳元晋和司道的预料。
夜城距离淮河县,直线距离足2000多里。即便快马加鞭,他们也需要十数天才可以抵达。
现在,淮河县正爆发瘟疫灾情。这让柳元晋无法安心。司道也于心难安。
于是,在柳元晋的要求下,三人便飞行前往。
飞行途中,柳元晋站在千纸鹤内,第一次体会到飞行的感觉。
越来越高,视野越来越广阔,整个夜城越来越小,地上的人变成一个个黑点,并迅速消失在身后。白云不再遥不可及,靠近,萦绕,穿越。司道不是第一次飞行,却还是觉得震撼。柳元晋自也是如此。
真正飞上蓝天,任何人都会感受到修仙的无上魅力,体会到天地任我游的自由与不凡。
可是,当叶木再次建议柳元晋加入合欢宗时,柳元晋还是选择摇头拒绝。
一个白昼的时间,三人总算来到淮河县。
淮河县是一座大县城。瘟疫主要在淮河县附近的三个小镇爆发。
柳元晋没去县府走完上任的流程,也有去见半年未曾尽孝的父母,第一时间就前往瘟疫爆发的小镇。
小镇又脏又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令人作呕。道路上不见人影,这里已经被完全隔离。
见到司道三人从天而降,那负责主持大局的县官赶忙跑来恭敬相迎,诉说瘟疫的可怕,也惶恐地讲述其执行的措施。县官身后的那些官兵无一不露着绝望和恐惧。
这场瘟疫灾难比想象中还要恐怖,传播极快,且原因未知。三个大镇被瘟疫感染,患病者多达5000人。所有感染者都丧失意志,陷入昏迷,身体出现溃烂,发出恶心的味道。整个淮河县陷入在瘟疫的恐慌中。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到目前为止,感染者并未出现一例死亡。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也实在是幸运至极。
“多亏张县令管理得当,及时隔绝。否则,瘟疫的传播不会就此止住。我想,就算圣上知道此事,也绝不会怪罪张县令。”柳元晋感激道。
“多谢柳县令理解,早闻柳县令是不出世的才子,今日一见,的确如此。”张县令感激颔首。
柳元晋出示“上任圣旨”后,便成为新一任的县令。他感激张县令,便意味其不会将瘟疫的罪责怪在张县令上。
春国的父母官背负一方业绩。若业绩上佳,官员可以获得赏赐,服下仙丹,延年益寿。可若百姓出现问题,可对应官员就会受到处置。这场瘟疫是大事情,对张县令的未来仕途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闲话没有多说,司道、叶木、柳元晋、张县令,四人进入隔离线内,其余守卫则守在隔离线之外。
进入病人帐篷的那一刻,溃烂不堪的肌肤映入眼帘,让人昏厥的恶臭直冲口鼻,柳元晋不过是凡人,自小苦读圣贤书,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景象。他根本无法忍受,颤动身体,紧紧抓着司道的手臂。不过,他倒是坚韧,硬是没有吐出来,身子更没有向后退半步。
叶木虽是修道高人,却是无法抑制地干呕。好在,叶木不食凡食,腹内无物。
司道面色惨白,无其他动静。
张县令半睁眼,不敢看,不敢闻。饶是如此,张县令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地。
帐篷内,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人见到三名不凡的少年,以为是合欢的上仙,纷纷哭着祈求。他们被瘟疫缠身,身处绝境,却始终保持着敬意,没有上前侵扰上仙。他们只是跪地磕头,无力地看着三位上仙,眼里尽是恳求,是重燃的光,也是对生的渴望。
病患之中有一些少年。这些少年和司道差不多年纪,蜷缩在角落,毫无血色,睁着大眼睛,露出天真的笑容。
此情此景,司道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叶木一同前来。叶木很快平静下来,轻轻挥手,释放出一阵灵光。灵光闪过,一名病人浮空而起,飘到叶木的跟前。这仙术的施展令在场所有人确信,来人便是合欢上仙。
一时之间,有些人哭,有些人笑,他们眼里涌现出无尽的希望。
叶木认真审查着病人的情况。不一会,他便面露喜色,兴奋道:“元晋哥,这不是普通的瘟疫。这是妖。这是一种名为‘噬’的蛊。噬蛊碰到修真之人便会吸食灵力,碰到凡人,则会吸食生命本源。”
换言之,这是妖在作怪!
叶木发现妖的痕迹,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开心得很。这是合欢弟子的第一次试炼,很少涉及妖。
妖的出现,会使试炼难度徒增数倍。司道的试炼任务原本只是瘟疫,利用灵力便可以清除,做好隔绝措施,便可以完成任务。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在叶木解释之下,众人明白,噬蛊要么由修仙者饲养,要么由噬妖幻化产生。这两者都意味着一件事,他们需要斗法,需要战胜妖或妖人。毫无疑问,这是危险的。
可机遇与危险同在。司道不是第一次遇见妖人。所以,司道明白,妖人的魂魄便是修道者最好的滋补品。这也是为什么,叶木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异常兴奋。
这是一条快速提升修为的捷径。
柳元晋并不清楚这些。他听见噬蛊,只觉得非常担忧:“那岂不是很危险。”
“从噬蛊的气息上看,这应该是刚刚化形的噬妖。噬妖除了会放噬蛊外,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叶木认真回应道。
叶木信心十足,根本不把噬妖放在眼里。
“我好奇一件事。”司道询问叶木,“这些妖都没有灵智么?难道不怕我们修道人报复吗?他们怎么敢长时间滞留在一个地方?”
“当然不是。稍微年长的妖都懂得隐匿行踪。这噬妖如此大范围地幻化噬蛊,足以证明其刚刚出生,什么也不懂,只凭借本能吞噬生灵。”叶木回答道。
叶木说完,又用不善的目光瞟了司道两眼。这些都是常识,司道明明是修道者,却一点不知,足以证明其态度的不认真。
司道没有在意。他思索片刻后,又问:“如果只是凭借本能,为何到现在为止,一个凡人都没有死去?噬妖为什么不杀人?”
“这确实有点古怪。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找到噬妖?”叶木跃跃欲试道。
“还是先救人要紧!先将众人救好,再找噬妖也不迟。”柳元晋开口道。
叶木有些迟疑,但还是赞同了柳元晋的话。
这瘟疫本是司道的试炼。此刻,真正作为的人却是叶木。
叶木手法熟练,手心释放出一道灵光。灵光放置在病人脓包处。
然后,脓包处就涌现出无数的黑色长虫。黑虫又细又长,肉眼可见,密密麻麻,很是恐怖。这些黑色长虫便是噬蛊。数不清的噬蛊从脓包里钻出,缠绵在肌肤上,很是恶心。
接着,叶木随手一扫,灵光一闪,噬蛊就灰飞烟灭。
几个呼吸的时间,噬蛊就被排除干净。那病人前一秒还奄奄一息,现在却已经能够独自站立。他重获新生,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谢恩,视叶木如再生父母。
这一幕被众患者看在眼里。刹那间,整个病房帐篷内,所有病人都再次祈求呼喊,渴望叶木的救治。
叶木也没有推辞,不辞辛劳地救治起来。
司道也没闲着。他尚未突破先天境界,体内没有灵力,只有凡人的内力。不过,内力亦可吸引噬蛊。
司道将体内的热流引导至指尖,便可像叶木一样,将噬蛊吸引出来。再之后,司道运用内力,以指为剑,施展剑风,便可以将噬蛊清除。
相比叶木,司道的效率低得多。叶木救十人,司道才救一人。而且,叶木救十人后,损耗极小,毫无反应。司道救一人,便能感到精神与内力上的损耗。
不过,司道额头虽冒着汗水,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歇。并且,司道不怕脏乱,放得开手脚。他无法隔空抬人,每治好一人,便赶忙走到另一人的病床前。
在柳元晋、张县令的安排下,司道与叶木毫不停歇地为病人治疗。
整个淮河县有五千多位病患者。这个小镇的患人最多,有两千余名病患。这实在是不菲的工作量。
时间一长,司道与叶木都感到疲惫。长时间的精密控制,给精神带来不小的折磨。
最先缓下动作的人是叶木。他修为远超司道,却率先感到透支。他抬起头,却见到司道认真的模样。司道如不知疲倦的机器,一刻休息都未曾有过。
像是赌气,叶木强忍着痛苦,咬着牙继续坚持。他很清楚,司道承受的精神压力一定比他大。他没有理由率先休息。
这之后,叶木好几次都觉得疲惫不堪,甚至感到头疼。可是,他每次抬头,就会看见司道还在坚持,没有休息的意思。
如此,叶木也绝不允许率先休息。不知何时起,他也如司道一样,不顾脏乱,跑到病人床前,为病人治疗。
两个人专注而认真,不敢浪费一秒钟。只有听到那声“感谢”时,他们才会露出一丝微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熟练度越来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那股腐朽的气味早就闻不到,那股一开始的厌恶害怕也早就不见踪影。相反,当看见病人康复,当看见病人痛哭流涕地感谢,他们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也有一股莫名的感动。
柳元晋虽是一届凡人,无法直接治疗病人。可是,他指挥得当,专注后勤,大大提升叶木与司道的救治效率。他一直守在最前线,不惧瘟疫。
柳元晋是新任父母官。他的行为极具鼓舞性。在柳元晋的影响下,所有官兵都不畏生死,积极参与到救援协助中。
而新的变故再次出现。
修仙世界 第六节、线索
一阵推搡中,司道苏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上一秒的记忆还在为一个患者清除噬蛊。
他身上盖着一块毛毯,睡在干净的帐篷里。睁开眼,他就见到张县令。
“还有患者么?”司道赶忙起身,问张县令。
“少侠,小镇上的患者都已经治好。”张县令尊敬地感激道。
“好,那我们前往下一个镇。”
淮河县一共有三个小镇被瘟疫侵害。
“其他小镇的患者已经恢复健康。”张县令回应道。
“叶木一个人治愈了其他两个小镇?”司道诧异道。
“是患者自己好的。”张县令惊喜道。
“这怎么可能?”司道不解。
“少侠不知道,我哪会知道?我来此唤醒你,便是要你一起商议此事。”
话毕,张县令和司道走入不远处的另一座帐篷内。柳元晋和叶木已经在这等候。除此以外,帐篷内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
女孩身着简衣,和柳元晋长相酷似,却不像柳元晋那样柔弱,反而英气十足,似乎学过武。
此刻,女孩嘟着嘴,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柳元晋同样皱着眉,一脸不悦。实在不敢相信,这温柔书生也有动怒的时候。
“司道兄,你来就好。”
见司道进来,柳元晋才恢复一些脸色。
“具体怎么回事?刚听张县令说,所有患者都已经康复?”司道询问道。
“叶木,你解释给司道兄听。”
“刚才,我御剑飞行前往其余两个瘟疫小镇。结果,所有患者体内的噬蛊都消失不见。看来,这些噬蛊全部被噬妖唤走。对方显然一直关注着我们,趁我们睡觉的间隙,施法收走所有噬蛊。”叶木跺了跺脚,无奈又可气。
当时,他和司道同时昏睡过去,才给了噬妖可趁之机。
这充分证明,噬妖就在附近,否则不会如此精准地把握住机会。
听完叶木的话,司道忍不住皱眉,似有不解之事。
“司道兄,有何见解?”柳元晋问道。
“我不太明白一件事——噬妖为何不趁机将我和叶木除掉?”
话落,叶木脸色苍白,心中全是后怕。
在叶木与司道休息的时间内,噬妖若有心加害,必能得手。可为什么,对方为什么没有下手呢?
“这确实很奇怪。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噬蛊产生瘟疫,祸害五千人之多,使三个大镇陷入危险。可是,到目前为止,一个死亡人员都没有出现。这是巧合么?”
柳元晋的话引得司道深思。
“或许,噬妖没有害人之心。它之所以引发一场瘟疫,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已而为之。仔细想来,噬妖制造如此阵仗,却又迟迟不走,实在是古怪得很。这不是故意找死么?”司道分析道。
叶木听完司道所言,立即站出来反对。
叶木摇头,大声道:“怎么可能?这可是妖!妖的本性就是害人,哪里还会顾得上那么多?你难道没有看见五千多人被噬妖汲取生命寿元?这叫没有害人之心?”
叶木的话引起了那位十五岁女孩的同意。
“就是!那么多百姓都被害得好惨,到现在都没办法下地。这怎么可能不是害人?”她无法接受司道的观点。
“瑶瑶,大人说话,你少插嘴。你还是早点回柳府去,不要在此添乱。”柳元晋严肃开口道。
女孩名叫柳瑶瑶,是柳元晋的亲妹妹。
听见柳元晋的教训,柳瑶瑶非常不满。
她怒目看向柳元晋:“要不是我发现得早,特意跑来通知你们。现在,你们都被蒙在鼓里,都在呼呼大睡!”
少女叛逆式的态度令柳元晋非常不满。
“如此危险的时间,你却跑出去打猎,跑出去玩。现在,你还有理不成?你知不知道,瘟疫随时会传播你身上?你知不道有多么危险?”柳元晋怒喝,没有平时的温柔。
“哼~呵~我有受伤么?你看我哪里受伤?我既然没受伤,那又哪里危险?一天到晚,你就知道摆个架子,当真所有人都怕你?”
“你!”柳元晋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自小习武,根本不会有危险。反倒你,回到淮河县,却连家也不顾,直接跑到这当英雄。怎么?你能做英雄?我柳瑶瑶就不行?”柳瑶瑶嘴巴贼快,说得柳元晋反驳不过来。
“你给我回家去。”柳元晋拍桌,再次怒喝。
“哼!”柳瑶瑶冷眼露笑。
然后,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出帐篷。
讨论会变成兄妹的争吵会。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尴尬。
“哈~哈~”司道率先笑出声。
“让司道兄见笑!”
柳瑶瑶一走,柳元晋立刻恢复平和,语气缓和得多。
“我实在是没想到,平日稳住温和的元晋兄会有这样的一面。”司道摇着头,继续道,“其实,你可以温柔一点,就平时一样。那样的话,我想你妹妹更愿意听从。”
“哎~司道兄,你以为我不想?”柳元晋摇头,叹气,“我前几年都是好声好气地说话,可是怎么沟通都没有半点作用。我自小读书,常年住在书院,一年不回几次家。时间一久,不知怎么,兄妹之间便有隔阂。”
“你分明是关心则乱。对于其他人,你终究可以置身事外,可对于自己的妹妹,你却是忍不住会操心、担心。正是这份操心、担心,你才会失去分寸。你难道会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多少有些叛逆。你越是这样说,反作用就越是大。”司道开解道。
“知我者,司道兄也。是呀,去年回家,她整日胡闹,整日结交街头混混。你说,我能不担心么?一个女孩子,不学知书达理,不学琴棋书画,整日在外面打猎厮混。你让我如何放心?哎~~~”
柳元晋完全没有平时的端庄,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叶木安静地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他似乎并不同意二人的话。
“叶木,你好像有点不高兴,可是哪里不对?”柳元晋注意到了叶木的情绪。
“元晋哥,我只是好奇,你们做长辈的,是不是越担心孩子,就越严苛教训?难道就不能好好沟通么?其实,我觉得,若好好交流,我们是能够理解的,也是愿意听从的。这种教训的口吻,有时候,我也不是很喜欢。”
叶木本身还是十六岁的少年,自然是站在孩子的角度。
“哎,我妹妹要是像你这般听话,我哪里还会这样严肃教训?难道,我就不想好好说话?难道,我之前就没有好好说话?实在是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是一点用也没有。”柳元晋无奈。
“其实,元晋兄,不必如此介怀。每个人都有其该走的路,你既已告诫,更知一切无用,不如放其成长。一个人终究要为自己负责。等她以后遇上麻烦,等她以后遭遇伤害,自然会想起你。到时,你再温柔解惑,也不迟。在我看来,一个人只要心不死,只要四肢健全,那么挫折并非不是好事。”司道再次开解道。
“司道兄,所言……不无道理。”柳元晋松开眉间,“不谈这些,咱们还是继续聊噬妖的事。”
再然后,四个人继续线索噬妖的分析。
如今,瘟疫已经除去。可是,既然噬妖还在,那么危机就不算根除。
只是,线索不多。最终,根据三所瘟疫小镇的空间位置,四人锁定噬妖的大致范围。理由是,在司道和叶木休息期间,其他两座小镇的噬蛊是被同时唤回的。这意味着,噬妖与三座瘟疫小镇的距离是接近的。
接下来,他们只要派人慢慢探查,迟早会有收获。
然而,在这个时候,柳家家仆慌忙汇报——柳家小姐柳瑶瑶居然孤身前往捉拿噬妖。她去往的方向恰好是四人猜测的范围。
显然,柳瑶瑶很聪明,得出相同的结论,判断出噬妖的大致位置。只是她太冲动,一名武者怎么可能会是噬妖的对手?
修仙世界 第七节、犯险
没人会预料到,柳瑶瑶居然敢孤身前往险地。
县府第一时间就派出大量人手,对那片可疑的森林区域进行探查。
每个出去探查的人都收到两项命令:
第一、此区域凶险非常,以自身性命为第一优先,以犬先探之,遇事不妙,立刻回撤;
第二、寻找柳瑶瑶;
这种情况下,司道和叶木的用处不大。这片森林实在太大,寻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
半日之后,线索出现,部分探索人员没有在预计时间回归。并且,在一个探索方向上,有人发现了一枚玉佩。这枚玉佩刻着一个“瑶”字,正是柳瑶瑶的贴身之物。如此一来,噬妖的范围就基本确定。
只是,噬妖很聪明,虽暴露位置,却暴露十多个位置。
接下来,再派寻普通人员,意义已经不大。
按照司道的设想,接下来,他和叶木两人一起,彼此照应,将每个位置探寻即可。
可是,叶木却不赞同。司道的方式虽然安全,却非常耗时,极有可能会让噬妖逃跑,也让柳瑶瑶遇险的可能性加大。此外,对叶木而言,司道的战斗力微不足道。
叶木提议,两人分开而行。任何一人发现噬妖,就发出信号。此外,最终的战利品根据实际战斗情况,予以分配。
这个方式效率更高,不过对司道却并不公平。很显然,司道没有实力对付噬妖,最终一定会求助叶木。所以,战利品要么单独落在叶木手上,要么是二人分配。
不过,司道没有拒绝。毕竟,瘟疫试炼本就是叶木在出力。
司道只是问一件事情——信息如何传递?
对此,叶木面露无奈,却还是将方法告诉给司道。欢石拥有标记功能。司道探知一个可疑位置后,只需要将对应位置在欢石中标记即可。如此,两个人便可以共享信息。
遇险的信号同样是在欢石内标记出来。
确定沟通结束后,叶木御剑飞行,一下就消失在远空,引得周围众人惊羡不已。他前往的方向,正是柳瑶瑶玉佩出现的位置。柳瑶瑶作为一名凡人武者,体质要比常人好得多。她发生意的位置方向一定有更大概率存在噬妖。
司道选了另一个方向。他召唤出千纸鹤,准备出发。柳元晋拉住了他。他自然知道柳元晋的意思。
“元晋兄,此番凶险,你作为一县之主,还是以主持大局为好。”司道摇头道。
“司道兄,我是这样理解的。我们坐在这千纸鹤上,距离下空地面遥远。按照你们的说法,噬妖并不强,无法对飞行的你们造成骚扰。而司道兄在发现噬妖后,又会通知叶木,所以多一个我,就多一双眼睛,查看地面的信息。如
此,既没有危险,又可以帮助到你。”柳元晋冷静地说道。
司道听完,不得不承认,柳元晋说得有道理,可是他没有直接接受这个提议:“那可以让一名视力极好的猎手,与我同行。”
“这次是搜寻噬妖,猎户也没有经验。我虽无缚鸡之力,可在思维判断上,多少可以帮助到你。”柳元晋坚持道。
司道并不认为柳元晋的作用能比得上经验老道的猎户。只是,他知道柳元晋想要出一份力,更为其妹妹担心。此途又的确没有太大危险,便同意了。
就这样,两人乘着千纸鹤,飞上了天空,飞入森林之中。
两人飞在天空之中,根本不用担心噬妖的威胁。根据叶木的推测,这噬妖修为应该不高,即使吞噬数千人的精元,也不可能威胁到空中。那些黑虫噬蛊难不成还会飞到天上来攻击不成?
话虽如此,飞鸟靠近时,司道会施展“弹指神通”,将飞鸟驱散,避免噬蛊粘附在飞鸟之上。
就这样,转眼过去小半个时辰,欢石上的可疑位置已经标记了大半。
也是在这时,异变突发。司道的脑袋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要被撕裂一般。伴随着这阵疼痛,他根本无法再控制千纸鹤。面对如此突变,柳元晋也是大惊。他试图唤醒司道,可没有半点作用,最终只能紧紧抓住千纸鹤。
摇曳之间,千纸鹤落下天空,掉落一个大树杈上。这一摔很严重,司道本能地护住了柳元晋,承受巨大的冲击。他的内力被冲击完全震散。
司道疼得满头大汗,努力摇晃脑袋,才勉强恢复意识。他睁眼一看,四周全是黑色噬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恐怖瘆人。
司道下意识地靠近柳元晋,柳元晋也下意识地靠近司道,两人面色惨白,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在噬妖手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胆色不错,即使面对死亡,也不哭不闹。”
声音清脆悦耳,从一个角落传来。
漫天噬蛊向周边散去,一个高挑脱俗的美丽女子出现在视野之中。那些噬蛊就在她脚边,围绕其而游走。显然,这位美丽女子就是那所谓的噬妖。
司道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妖,和印象中极为不同。这噬妖的相貌和凡人别无二致,甚至更加脱俗。凡人见之,若不知实情,定会将其奉为仙女。但是,据叶木所言,妖噬人,取人精华而增长修行,是非常危险、恐怖的存在。
然而,面对妖,司道与柳元晋却纷纷保持着平静。尤其是柳元晋,一点冷汗不曾出现。
“这位姐姐,便是噬妖么?”柳元晋开口问道。
柳元晋语气平常,就像是与常人聊天一样。
“哦,你不怕我?”噬妖虽然相貌美丽,可周身缠绕着黑色噬
蛊,怎么可能会不让人害怕?
“姐姐好,晚生柳元晋。姐姐虽然是妖,虽然夺取了五千人的精元,可是却没有让任何人失去性命。我想,姐姐大概是不会伤害我们的。”柳元晋越来越淡定,真仿佛一点都不害怕。即使那些噬蛊快碰到他的身体,他还是笔直着腰,坚定着眼神。
“可我终究还是夺取了那么多人的精元,他们会因此而折寿。”噬妖虽是这样说,可眼神里面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反而带着笑意,看起来有些残忍。
“我想,姐姐一定有其原因,才会这样做。”柳元晋肯定道。
“你这样说也没用,我还是会把你们杀掉。这也不能怪我,毕竟你们也是来杀我的。你身边这位是合欢弟子,不是么?他就是来杀我,好夺取我的魂魄,来增加修为。”噬妖眼神突然变得狠戾。
“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司道如实道。
“哼,狡辩!你现在不想,只是因为你落在我的手上,而不是我落在你的手上。”噬妖冷笑。同时,噬蛊海向着司道和柳元晋涌去。
“我怎么想不重要,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的气息并未增强多少?那么多精元,应该足够你提升不小的修为。”
司道可以感知到,噬妖的气息比之前的妖人还弱。按理说,之前的妖人是炼气一层修为,是炼气境界的底层。而眼下,噬妖吞噬那么多生命精元,应该修为大增才是。可实际上,噬妖的气息并没有那般强大。
“这些你们不需要知道。”噬妖并不准备回应。
噬蛊已经爬上千纸鹤,准备将二人淹没。
“等一下。”柳元晋喊道。
“哈哈~怎么?害怕了?”噬妖嘲笑道。
“对,我的确很害怕,但我想问,那个十五岁的女孩,你有伤害她么?她还很小,若是没有冒犯你,是否可以放过她?”柳元晋担忧道。
柳元晋的态度真挚。他仿佛真不畏惧死亡。
再然后,不知为何,噬蛊海散去。噬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柳元晋。随后,噬妖招手,无数噬蛊钻进司道的体内,将他体内的内力吃得一干二净,但却没有再伤害他。
做完这些,噬妖才好奇问柳元晋:“你自己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担心那个女孩?”
“我是她哥,所以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柳元晋如实回答。
“她还没死,要见她就跟我过来吧。”
说完,噬妖转身,向前走去。听噬妖的意思,柳瑶瑶就在附近。而那块玉佩自然是故意设下的算计。
就这样,司道和柳元晋虽然被俘虏,却并未被杀死。他们彼此靠在一起,托着负伤的身体,跟在噬妖的后头,行走在森林之间。
修仙世界 第八节、白虎
走了一会,周围的树木突然幻化,变成了岩壁,而森林也变成了山洞。
幻术,这不是噬妖所能拥有的术法。
司道刚才突然头疼欲裂,定也是被施法所致。而这样远距离的神奇术法同样不是噬妖所掌握的。这只噬妖的背后还有某个强大的存在。这个信息必须告知给叶木。
他试图利用欢石,发出危险的信号,让叶木不可轻举妄动。可是,他体内毫无内力,根本没办法启动欢石。这噬蛊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将体内生出的每一丝内力都吞噬得一干二净。面对噬妖,司道根本是毫无办法,也毫无还手之力。
百般无奈中,司道只能跟在噬妖的身后,和柳元晋一起,走入山洞深处。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只白虎,毛发雪白,很漂亮,可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很虚弱,胸口有一个血窟窿,很是骇人。
这只白虎受了很严重的伤,甚至快要死掉了。可是,司道却依旧觉得对方很恐怖,比那噬妖恐怖得多。白虎和噬妖的气息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白虎的实力应该远远超过噬妖。白虎趴在那,就自行散发出一股磅礴的压力,压得司道无法动弹。空气中还有一股莫名的气势,使得司道不敢产生任何挣脱的想法。
这白虎恐怕拥有炼气之上的境界。司道下意识就想到戒杀和尚。
戒杀和尚同样是深不可测。只不过,戒杀和尚没有恶意。而现在,白虎是妖,是司道的对立面。这一瞬间,司道立刻感受到天地一般的差距。
这种差距下,司道连战斗的决心都无法产生。
尽管那只白虎已经命悬一线,尽管那只白虎的实力不到巅峰的十一。可是,司道却感觉地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对方。那个虚弱的身体,如同一座高山,不可攀爬。
“小影,你回来了。”白虎张口说人话,声音虚弱,透着一股宠溺。
“嗯。”噬妖立刻跑到白虎的身边,查看伤势,然后很是生气,“大白,你怎么不疗伤?”
在那只白虎的边上,有无尽的噬蛊。那些噬蛊饱含生机,显然正是吸取生机、造成瘟疫的噬蛊。
噬妖说完,立刻催促噬蛊,涌向白虎胸前的伤口,无限生机释放催促下,那个伤口竟然开始愈合,只是愈合的速度很慢。估计,即使把所有生机噬蛊消耗完,也很难把伤口完全堵上。
“没用的。我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到时候……”白虎没用说完,就被噬妖打断。
“不,不行。你不许这样说。等下换个地方,我们可以继续吸取生机,你一定会好的。”噬妖说着,居然哭了出来。
妖居然会哭,和人一样会哭。此刻,噬妖就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一点没有刚才的凶像。
“不要。不要这样。你会死的。你这样做,只会引来修真者,你会死的。听话,你以前都很听我话的。”白虎急道。
他本就虚弱,此刻一着急,连气都没法正常运转。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抢那化形丹,你也不会如此。”噬妖自责不已,与那白虎抱在一起。
明明司道和柳元晋才是被捆绑之人。可现在看起来,那噬妖和白虎反倒成了这个世道的受害者。
那噬妖哭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一
下子就把司道给抓了过去,放到白虎的面前,开心地喊道:“大白,这人虽不是修士,却已达后天巅峰,气息十足。他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你要是吃掉他,一定会好转的。”
看来,噬妖是要用司道的性命来为白虎疗伤。原本,司道觉得重活一世,应该是不怕死的。可是,当死亡真正降临,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惧意。他想起这几天的修仙生活,又想起前世的种种,还没好好活过,就要死在虎口之下。
旋即,他又觉得好笑。这一世不过是场梦,不曾拥有,又何必惋惜?
想到这里,司道露出坦然的笑容。
“你笑什么?”噬妖看着司道临死前居然会笑,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生命,还算有点价值。”司道随口回道。
“小兄弟可是合欢门人。”白虎一眼就看透司道的身份。
“是。”司道点点头,没有否认。
他一承认,那个噬妖立刻脸色大变,恨恨地抓住司道的咽喉,要不是司道还有用,一定就将其给杀死了。
“别这样,小影,别伤害他。合欢宗,我们惹不起的。”白虎赶紧出手阻止。
他本就负伤,这一出手,就好似用掉了所有的力气,变得更加虚弱。
“合欢宗,伤你那人,不就是合欢宗人么?”噬妖大怒,恶狠狠地盯着司道。
“这世间,本就是人族当道,妖修千年,却敌不过人修十年。合欢宗更是当世大派,你若杀了他,他身上的欢石便会记录你的灵力。到时候,天涯海角,合欢宗也会追杀到底。这种庞然大物是我们惹不起的。”白虎连连摇头,一个劲地解释道,生怕噬妖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么?难道,我们就不能报仇么?为什么,人可以杀妖,而妖却不能杀人?我们妖就天生比人低一等么?”噬妖不甘心。
“不论如何,杀生是不好的,一旦杀生,就再也无法回头。”白虎没有回答噬妖,只是一再劝诫。
“你们真没有杀过人么?”说话的是柳元晋。他一直待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切。
听白虎的话,这两只妖似乎不曾杀人。
“当然,自我有灵智开始,就一直跟在大白身边,这三百年来,我们不曾故意杀害任何生灵,就算花草也是一样。否则,我们修为又怎么会如此低微?反倒敌不过一个修道不过几十年的人?”噬妖恨恨地说道。她对人族是恨死了。
“这世间,为何,人与妖果真无法和平共处?”柳元晋继续问道,问白虎。
“公子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听说,沿着东面一直走,可以看见大海。大海无边无际。穿过大海,可以抵达西域。西域有一仙门叫御灵寺。在御灵寺的管辖范围内,人与妖是平等的。不过,在脚下这片大陆上,在东土之上,妖就是不被世人所容的存在。在修仙人眼里,妖说不定还是一块肥肉。就像凡人会吃牛羊。对修仙者来说,我们妖是很好的补品,可以增进修为。”白虎开口道,“你说是吧,这位合欢弟子。”
司道点点头,并没有否认。他亲眼见过妖人的魂魄。那是一种本能的冲动,本能的吞噬渴望。
“师门是不是告诉你,妖便是邪恶,便是残忍。杀妖便是替天行
道,便是正义之行。”白虎笑着继续问司道。
司道挑眉,无奈地撇撇嘴,点头承认。从叶木的态度来看,白虎所言应该是实情。他一点头,立刻就引来噬妖进一步的怒视。
“司道兄,那你现在是什么看法?”柳元晋倒是越来越从容,居然笑得出来。
“我现在觉得,人与妖并无不同,都有好坏之分,就像人,一样会入魔,以伤害他人来获得自身修为。”司道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你真知道就好。”噬妖还是对司道非常不满。
“其实,合欢小兄弟所言是对的,而合欢宗说言,也是对的。妖的确很难控制本性,的确很容易伤害他人。这是一种本能,变强的本能。”白虎叹了口气,继续道,“就像狼会吃羊,来维持生存,来让自己变强壮,妖也会吃人,夺取魂魄,夺取精元,以此增加修为。这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人自幼接受教育,懂得约束。而妖从妖兽化形,无人教导,凭借本能和野性行事。”
白虎所言不无道理,柳元晋不是修真人士,司道同样不是真正的仙门弟子,所以并不觉得无法接受。
“就像,司道兄和叶木兄,这样的修真弟子,也会通过杀妖,来获取魂魄,增长修为。某种程度上,这与‘人食肉’、‘妖吃人’并无不同。只不过,对妖而言,不觉得吃人有何不对,对修真人而言,不觉得杀妖有何不对。只是立场不同,约束不同。”柳元晋说道。
司道听完,也是点头称是。他和柳元晋的观点很一致。
司道补充道:“所以,这一切不过是天性,只要不伤害他人,只要所做之事是为大众,便是可以接受的。”
“你们所言,是对,也是错。从你的眼神里面,我能感觉得到,你和修真门派的弟子真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我还是给你一句忠告,若是可以,最好还是不要夺他人之灵。”白虎看着司道,却没有说出其中奥妙。
“我会记住的。”司道慎重地点头。
“哼!”噬妖一声冷笑,显然一点也不信。
“不知两位之后何去何从?”柳元晋开口,将话题指向重点。
他一说完,噬妖又开始哭。
刚才谈话中,氛围已经不再凝重。周围的漫天噬蛊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恐怖。而柳元晋的问话则将氛围引向悲伤。
“我已经到极限……我只是放心不下小影。她太冲动,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白虎看着噬妖,目露担心。
“不会的,不会的。我可以像这次一样,只取每个人的部分生机。这样一来,没人会死,你也会活下来。”噬妖摇着头,泪水洒落一地。
“别傻了,这次运气好。这位小兄弟初出山门,修为又低,你才能侥幸存活。下次,你一定会死的。”白虎肯定道。
“我不怕死,就算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我们在一起已经三百多年,我不想就这样和你分开。”噬妖一个劲地摇头。可她知道,白虎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司道和柳元晋走到一边。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妖,此刻都被白虎和噬妖之间的真情所打动,都流下泪来。
而就在这个时刻,一道剑光出现,毫无征兆,却充满杀机,直刺向那跪地哭泣的噬妖。那是木剑,叶木的木剑。
修仙世界 第九节、叶木
出手的人是叶木,不知为何,竟是无人察觉到他,即使是那虎妖,也没发现他的靠近。
他看见司道和柳元晋都被噬蛊束缚。而,噬妖恰好背对着他,暴露着破绽。
所以,他没有犹豫,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击。他有信心,这一剑就可以杀掉噬妖,然后救下司道和柳元晋。
而那负伤的白虎,看似修为恐怖,却只是穷途困兽。叶木并不畏惧。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飞剑刺向噬妖时,那只白虎居然为了救噬妖,以身挡住了飞剑。见到这一幕,叶木只觉得万分诧异,也觉得万分惊喜。如此一来,原本五五开的胜算,现在是十拿九稳。
这一飞剑,是叶木的全力一击。那严重负伤的白虎承受这一击,就算不死,也不远亦。那噬妖根本就不是叶木的对手。叶木只是好奇,为什么噬妖如此弱,才炼气一层,明明那么多百姓的精元都被其唤出的噬蛊吸取。
当然,叶木懒得想那么多。他要做的,就是在第一时间内,杀掉两只妖。杀妖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即使有十分胜算,叶木还是小心谨慎。一方面,他第一次杀妖,非常紧张,另一方面,这也是宗门师叔的教诲。那些掉以轻心的合欢弟子,都用生命付出了代价。
几乎没有犹豫,叶木立刻再出雷霆一击。他再次御剑,狠狠刺了过去,这一次,又被挡下。挡下之人竟然是柳元晋。
慌忙之间,叶木赶紧收剑。
“元晋哥,你被妖迷惑了么?快让开!”叶木大喊道,很是着急。
不过,他没有着急很久,因为白虎彻底死去,那股恐怖的灵压也彻底消失。然后,更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噬妖居然自己撞到飞剑之上自杀。
伴随着主人的死亡,噬蛊也纷纷化成飞灰,消失在空气中。那黑色噬蛊海消失后,一妙龄女子暴露出来,正是柳瑶瑶。此刻,柳瑶瑶昏迷着,没有半点意识。
饶是如此,叶木也没立刻走过来。他观察许久,确认妖已经真正死亡,确定没有其他妖潜伏在周围,才漫步走过来。
“你们没事吧?”叶木善意地问候道。
可是,司道和柳元晋都没有回应。他们不说话,也没有表达对他的救命
感激,只是流着泪。
叶木不解。他看向司道,怒道:“司道,你怎么也不说话?你可是修真者,难道也被妖蛊惑?”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司道问道,问得叶木只想笑。
“你是可怜他们?记住,你是修真者,你是合欢弟子。而他们是妖,和人不一样,是会吃人的。这是常识!如果不是我救你,你已经是尸体。”叶木笑骂道。
“我不用你救。我宁愿没有你来。”司道冷漠道。
“你还真是个傻子,不愧是合欢宗的废材,什么都不明白。”叶木摇头直笑。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倒是没兴趣理会司道。
随后,叶木又看向柳元晋,问候:“元晋哥,没事吧?”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傻?”柳元晋同样没有理会叶木。他呆立着,随后跪在地上,跪在白虎和噬妖的尸体前,喃喃自语。
叶木完全无法理解两人的行为。按理说,妖已经死去,两人就算被幻术蛊惑,也应该被解除才是。不过,旋即,他又想起宗门师叔的话。
叶木善意地安慰道:“这些妖都活了百年,很会骗人。他们说的话,是半句都不能信的。”
只是,司道和柳元晋还是没有理他。
叶木又劝诫柳元晋加入合欢宗。想来,经过妖的侵害,柳元晋应该明白仙凡的差距。然而,这一次,柳元晋连一丝羡慕都没有,直接摇头拒绝。
叶木自讨没趣,走到一边,唤醒了昏迷的柳瑶瑶。
柳瑶瑶总算是正常人,见到周围的一切,立刻知晓是叶木救她。她哭着抱住叶木,感谢救命之恩。
叶木自小入合欢仙宗,记事起,就极少接触女性。此刻他被少女抱住,只觉得脸色红烫,赶紧推开柳瑶瑶。
柳瑶瑶亦是如此。她刚才太过高兴,才会抱住叶木,此刻也是害羞不已。
柳瑶瑶站起,看到噬妖和白虎的尸体,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狠狠踢了一脚,骂道:“让你抓我,让你抓我,哼!”
这一次,谁也没想到,向来温柔的柳元晋居然会大怒。他起身,对着柳瑶瑶的脸,狠狠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下,柳瑶瑶也是怒极。从
小到大,没有人打过她,现在,亲哥哥居然为了妖,居然为了妖的尸体,动手打她。她是武者出身,一怒出手,就把柳元晋推倒在地。
她恨恨地看着柳元晋,骂道:“你疯了。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说完,柳瑶瑶生气地离开山洞。
叶木本来想要追上去,但是看到地上的尸体,看到尸体上冉冉升起的魂魄,却还是停下脚步。没有妖的危害,柳瑶瑶应该无碍。
叶木看着司道,开口道:“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二妖的灵魂,我们一人一半。”
叶木倒是非常正直,明明功劳全是他的,却还是分给司道一半战利品。
“我不要,你拿去吧。”司道开口,语气冷淡,面色冷漠。
“你真傻?你知不知道,这魂魄可以让你直接突破先天之境,甚至让你突破至炼气二层。像你这种天资,十年都不一定可以修行达到炼气二层。”叶木提醒道。
他虽然不喜欢司道,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强占他人东西。
“我说了,我不要。”司道再次开口,看向白虎和噬妖的尸体,也看向他们的魂魄。那魂魄如虚影,与本体模样一致,飘在空中,一点点消散。按照这个速度,不一会就会消失殆尽。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份磅礴的力量,也是无主的力量。出于本能,他极其渴望吞噬那份力量,那会让他获得巨大的满足。可是,他还是开口拒绝了,没有一点犹豫。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被赖我。真是妇人之仁,对修仙者而言,这才是真正的美味佳肴,就像普通人喜欢吃肉一样。”
叶木没再理会司道。他盘坐在地,开始吸取魂魄。
大概很少会有人像叶木这么幸运,第一次出山门,就杀死两只妖。其中的白虎还是强大的妖。只见,叶木的气息直线上涨,修为也是急速攀升。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叶木就比刚才强大数倍不止。以后,司道就会知道。这一刻种的修为提升是大多数人十数年的修行苦练。
叶木感受着体内的灵力,非常兴奋,意犹未尽。
就这样,有惊无险中,司道完成“宗门试炼”。
修仙世界 第十节、柳府
淮河县,瘟疫事件已经过去两天。这个县城也开始恢复往日的繁荣。
这次瘟疫灾情,更是被改编成了故事。
酒馆里,说书先生讲到柳元晋指挥得当,冲在一线,对抗瘟疫,食客们立即拍手叫好;说书先生讲到丑陋邪恶的噬妖捧着大肚子出场,食客们纷纷叫骂;只是,在那酒馆的最顶层,瘟疫事件的当事人,柳元晋却并不怎么高兴。
司道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喝着酒,却不说话。
其实,噬妖伤害了那么多百姓,夺取了那么多精元,其罪已经致死,可是,噬妖和白虎真死的时候,柳元晋和司道却又无法开心起来。
“司道。”柳元晋突然开口道,不再保持之前的沉默。
“怎么?”司道下意识地回应,这次事件对他同样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没什么,我想去给瑶瑶道个歉。”柳元晋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作为哥哥,有责任告诉她,人要有勇气说对不起。”
“行,记得以平时对我的态度,去和你妹妹道歉!”司道点点头。
于是,两人走出酒馆,回到柳府。
柳家是淮河县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柳元晋的爷爷是前任首辅,其父母是春国很有名气的商人,还经常捐助财物,名气很大。无可争议,柳元晋的家庭绝对称得上名门望族。
柳府面积极大,占地十亩,风格简朴,却更显气派,虽非金碧辉煌,却绝对底蕴十足,有着浓郁的文化气息。
柳元晋是柳家的唯一公子,有一栋自己的别苑。此刻,他和司道就在这别苑之内。他们刚从柳瑶瑶的别苑里面出来。
当时,叶木就在柳瑶瑶的别苑之内,见到叶木和司道过来,通红着脸,随便找个理由,便匆匆离开。
“瑶瑶,哥向你道个歉。第一,我不该总是以自以为是的态度教训你;第二,我不该打你那一巴掌;如果还有其他事情,我做得不对,伤害到了你,你可以告诉我,我很抱歉。”这是柳元晋的道歉,声音很温柔,也很和气,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司道时那样。
柳瑶瑶全程没说话,傲着头,像是获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然后,柳元晋与司道就离开柳瑶瑶的小宅,回到柳元晋的小院。
“其实,我对她很失望。因为,在我看来,女孩子,最重要的应该是善良。”柳元晋这样说道,语气里面有些悲伤。
司道知道,柳元晋是指柳瑶瑶对着噬妖的尸体,狠狠踢了两脚。
“你也知道,她只以为那是邪恶的妖,要害她性命的妖。她没有做错!”
“我知道,可我就是……哎……心里过不去。大概是她以前的劣迹,让我对她有偏见。她太任性,也太不懂事。”柳元晋摇摇头。
“谁都犯过错。我想,你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所以你才如此难以原谅。如果,她只是一个朋友,你一定会很宽容的。”司道认真道。
在司道看来,柳瑶瑶是柳家唯一的女儿,自然受到百般恩宠,肯定会有些小姐脾气,没有仗着权势去害人,已经是很好。
反倒是柳元晋才是很奇怪的人,明明是这世间的当权子弟,却待谁都是发自内心的温柔。真不知道,柳元晋是怎么成长的,又是怎么想的。
“知我者,司道也。”柳元晋笑了,之后又摇了摇头,继续道,“但,如果她真不是我妹妹,我不会和她成为朋友。”
听到后面这句话,司道一阵苦笑:“看来,能成为你的朋友,真是莫大的荣幸呢!”
“你就别挖苦我了。”柳元晋继续道,“说说你吧,作为修仙者,你的感受一定比我更加强烈。”
“是呀,有点羡慕你了,羡慕你只是一个凡人,不用想乱七八糟的。其实,我真有点乱,还没理清楚。”司道点点头。
“等你理清楚,可以告诉我。”
“一定。”
“那你之后,又什么打算?”柳元晋又问。
“还能有啥打算,和叶木一起回宗门。”司道笑道。
“那我可以赞助你最好的马车,还可以赞助你三坛上好的清酒。”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宗门?一起修仙?
我也有个伴!”司道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算了,我就一俗人,没想活太久。”柳元晋摇头拒绝。
“那今晚,咱不醉不休。毕竟,下次见你不知何时,更不知有没有下次。”
“可以,不醉不休。仙凡终有别呀!”
那天,两人喝到很晚很晚,司道没有用内力将酒化去。两个人都是醉醺醺的,不知何时睡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两个人才醒来。然后,司道与叶木离开柳府。
路上,叶木似有不舍。
“干嘛,看上那个柳瑶瑶?”司道便调侃两句。
他并未对叶木生气。他很清楚,叶木所为并没有错。
“你胡说什么?我是合欢弟子,怎么可能为情所困?”叶木憋红着脸。
他神情严肃,如对天发誓一般。似乎,情是合欢宗的大忌。
“我只是随口说说,干嘛这样紧张?”
“我哪里紧张?”叶木握紧拳头,认真道。
随后,叶木强调道:“合欢弟子注定忘情。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凡人女子。仙凡有别,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哦!”
司道不置可否地回应,然后取出千纸鹤。
“司道,你可是被妖蛊惑的人。这件事,我帮你保密。与之交换,你也要帮我保密。”
“保密什么?”
“就是我和柳瑶瑶的事情。”
“哦!”
司道再次不置可否地回应,然后飞上蓝天。
“喂,司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再说一遍,我对情爱没有兴趣。我是修仙人,你听到没有?”
叶木不满道,御剑跟上司道。
他们前往的方向便是司道最开始苏醒的位置。那里便是合欢宗!
合欢仙境 第一节、合欢宗
一路向西,两名少年云上飞行。时隔半月,初临时的茂密森林再映眼帘。
“司道……”叶木突然叫道。
数天来,二人一路同行,感受“仙凡之别”。叶木几乎不与司道交谈。这次,临近宗门,他却突然叫住司道,也不知所为何事。
“一会,我先回宗门。等一个时辰,你再入宗门。”叶木若有其事道。
“哦~”司道点点头,毫不在意。
语毕,叶木便急速离开。御剑速度极快,不一会,叶木便消失在森林尽头。他似乎是一下子消失的,像是进入某个看不见的空间之内。
十多天下来,司道当然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他已经明白,这片广袤森林便是春国的禁区。普通百姓不可踏足此地。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待一个时辰。叶木刚刚消失,他便踏上“回家”的路。
欢石地图清晰显示着,前方便是合欢宗的境域。可是,司道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无限的绿色。
司道正不解,其胸前的欢石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照耀下,一层透明的光膜凭空出现。
司道小心触碰光膜,并未感到任何危险。然后,他便没入光膜之内。
再然后,一幕震撼人心的景象印刻在眼前。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黑暗向左右两侧无限蔓延,将天地斩断。
这一刻,司道仿佛来到天地尽头。他忍不住抬头仰望,只见苍穹高处悬浮着无尽碎岩。
碎岩或大或小,形状各异,没有任何支撑,漂浮在天穹高处。碎岩无穷无尽,悬浮高度不一,占据相当夸张的高度范围。
阳光被碎岩完全阻挡,根本无法抵达地面,由此形成眼前的无尽黑暗。
胸前的欢石浮空而起,发出耀眼红光,指向那无尽黑暗。
似乎,那片黑暗的尽头便是合欢宗!
司道没有犹豫太久。千纸鹤就像是一只幼小的飞蛾,被黑暗巨嘴所吞没。
黑暗中唯一的光便是欢石闪耀的红光。红光指引前方的路。若隐若现中,司道看见各种古怪的植物,还能见到不少新奇的动物。
除此以外,司道还能感觉到——某种可怕的存在隐匿于这片黑暗之中。
如果没有欢石引路,那些家伙会极其可怕,瞬间就可以将司道送向死亡。
若是换成其他人,第一次独自穿过这片黑暗,内心多少是害怕的,不
敢全速飞行。
可司道却全程淡定,没有一点不适。他全程都保持着最快的速度。他觉得很有趣,前路的黑暗代表着未知,未知意味着恐惧。全力迎接恐惧,给他带来莫名的刺激。司道喜欢这样的刺激。这样的想法与其恬静的外在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内心充满期待,对黑暗尽头的合欢宗万般期待。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日行万里的千纸鹤总算迎向光明。
云层之上,岩石半岛浮在半空。相距或有百里之遥,浮石仍清晰可见。浮石均呈规则统一的长方体形状,或长或短,有两种形态。
长岛是短岛的两倍长,短岛是长岛的两倍多。彼此数量不等,聚在一起,组成不同“卦象”。不同“卦象”相距甚远,组成天地八卦。
浮石八卦笼罩千里,无法想象之阔大。
八卦中央是一大一小两块浮石,象征阴阳两仪,是谓太极。
八卦外圈是数不尽的碎岩。碎岩悬浮在半空,形成碎岩外环,一眼望不到边。
司道此刻的位置便是碎岩外环。他穿过碎岩外环下的无尽黑暗,才终于见到眼前的世外仙境。这仙境便是合欢仙境。
阳光温暖而不耀人,空气清新似有生机。
侧脸,仙鹤从远处出现,低头,灵田有序分布排列,身心仿佛得到升华,所见一切都是美好纯净。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此刻相比,他在凡间的生活,就如深陷烂泥一般,每次呼吸都是浑浊的,每次挪动都是受到阻碍的。
这种差异难以用言语表达。他虽然不了解应该如何修行,可本能地意识到,在这片仙境之内,修行的速度将得到质变。
而这就是为何,他虽是少年,却拥有凡人不可企及的力量。用凡人世界的武力值来衡量,他已经是传说中的顶尖高手。飞花摘叶,踏雪而行,司道都可以轻易做到。
他突然明白,为何叶木会对凡间那般嗤之以鼻。见过太阳的人自然无法忍受黑暗,生活在仙境的仙人哪里看得上凡间的俗食。
这就是他以后居住的宗门之地么?却不知,他该前往何处?
是的,司道眼下有一个问题。
他虽然来到这片仙境,却不知该往何处。
视野之内不见任何人影。这仙境偌大,生灵倒是不少,可人影却是一个也没有,比预想之中冷清得多。
仙境就是这般“人烟稀少”?
他想找人询问,也不可得。况且,他也不能贸然找人询问。否则,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若引起他人的怀疑,总归不太好。
司道正不知如何是好。窘境之下,一名少年出现在远处。那少年乘着千纸鹤,从远处飞来,似是来迎接司道。
那少年脸上挂着笑容,向着司道挥手,似是认识司道,且与司道关系极好的样子。
司道并不认识对方,却还是本能地挥手回应。
等那少年临近,司道才看清对方的样子。少年相貌俊朗,脸上挂着亲和真挚的笑容,很容易拉近人的距离。
他一靠近,本想给司道来一个拥抱。奈何,千纸鹤飞于高空,两人不便拥抱。
“你……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他木讷道,脸上透着说不出的喜悦。
只是,他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太吉利。好似,司道能回来,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司道笑出声,不是嘲笑少年,而是单纯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
从气场就可以感觉到,他能感觉到,自己与眼前少年的关系应该非常不错。
“司道,你是不是在外发生了许多事?”少年问道。
“怎么这样问?”
“总觉得你好像不太一样,虽然外貌一致,可给人感觉,却像换了一个人。”少年摸着脑袋,开口道。
“嗯,是发生了许多事。”司道说着,简单讲述一路的经历。
他提到自己差点被妖人杀死,又差点被噬妖杀死,少年都面露紧张,担心得要死。
他提到自己因为戒杀和尚的酒,修为大增,少年便手舞足蹈,比司道还要开心。
在认真检查后,少年发现,司道修为已达后天大圆满,距离先天之境只有一步之遥。
“等突破先天境界,你便正式踏入仙途。这次试炼之旅真是九死一生,可你终究大难不死,而且奇遇不断。”少年兴奋道。
少年是如此高兴,居然直接落下泪来。
“没想……没想到,你真凭借后天修为完成了宗门试炼……”少年哽咽道。
司道不明所以,却是被对方情绪所触动。他虽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却决心与少年结为朋友。
“重新认识一下,合欢宗,司道。”司道认真道。
少年一愣,随即认真点头,回应道:“合欢宗,程洋。”
随后,两个少年在互望中纷纷露出笑容。
合欢仙境 第二节、程洋
从千纸鹤上“摔下”后,司道便“忘记”太多事情。
程洋便主动担当向导的工作。
合欢仙境方圆千里,以太极八卦布局。不同修为的弟子在不同卦象活动。
其中,艮卦、兑卦是炼气弟子修行学道的地方。坎卦、离卦则是筑基师兄们修行学道之所在。震卦、巽卦乃是结丹师叔们的居所。最后,元婴前辈们居住在乾、坤两卦。
至于中央太极,此乃合欢禁区,不可踏足。
此刻,司道位处东方,目之所及的卦象是离卦。离卦左侧便是兑卦。可兑卦乃是女弟子修行所在。
二人需要前往的区域是艮卦。
他们沿着中央太极一路飞行。中央太极分阴阳两仪。他们位处阴仪一侧。阴仪是一座巨大的天空浮岛。
浮岛遮掩天空,其下方形成一片黑暗深渊。
司道沿着阴仪石岛飞行,好似身处天地的尽头。他的左侧是黑暗,他的右侧是光明,这种景象令人叹服。
艮卦相距千里,甚是遥远。千纸鹤能够日行万里,从离卦出发,抵达艮卦时,已过一个时辰。司道半点不觉旅途漫长,反而觉得意犹未尽。
一路上,他精神奕奕地看着脚下的无际灵田,对各类不曾见闻的灵兽感到万分新奇。再加上,程洋一路相伴相谈。司道哪里会觉得旅途无趣。他只觉得,这合欢仙境比想象中好太多。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一切都比想象中还要美丽!一切都真如仙境一般!
他们抵达艮卦附近,却并未飞往艮卦浮岛。相反,在程洋带领下,司道不断下降,落在地面之上。
这里是“艮卦”、“坤卦”之间的地面区域。这片区域极大,占地方圆三千里,却并没有根植灵田。按照程洋所言,这里是炼气男弟子的住宅区。
这住宅区是如此辽阔,甚至超过一个“上海”。在司道想来,居住在此地的修士一定极多。
可程洋却称,在这方圆三千里内,挨家挨户计算,居住人数不到三万。这其中,大量修士会外出执行宗门试炼。所以,实际居住人数仅万余。
事实上,一路飞来,司道根本没有见到程洋以外的任何修士。
仿佛,这片仙境根本没人居住。这实在是奇怪得很!
程洋还表示,整个合欢宗加起来,修士数量才十数万而已。这个人数与合欢仙境方圆千里的占地面积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司道落地后,站在一栋宅邸前面。这是他的宅邸。宅邸独立于平地之上。附近没有其他宅邸存在。司道一路观察,发现没有两所宅邸是挨着的。
最近的两栋宅邸也相距五里。这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距离。
司道感到奇怪,却并未在意。他现在的心思已经被眼前宅邸所吸引。他的宅邸足有三百平米。不仅如此,这宅邸的布置可以根据主人的需要任意变化。占地三百平米、高十米,此范围空间的一切布置都可以随意变化。
这完全超乎司道的想象!
比起凡俗的生活,合欢仙境内的一切都令司道动容。不过,他并未露出多少惊讶神色。他已经开始习惯,开始接受。
他很自然地将宅邸重新布局。他不喜欢之前的风格,也不习惯三百平的大房。
他将一部分空间挪出,设置一个庭院。不仅如此,他还在庭院内播种花草。此外,他去除花哨修边,仅仅采用黑白二色。
变化过后,整个宅邸朴素简单,有一股素淡之美。
程洋诧异非常,连连惊叹:“司道,你从哪学的?”
他能感觉到,司道变得很不一样。
“路上看得多,想得多。”司道回应道。
回答很模糊,程洋却是欣然接受,并未多想。他只觉得是凡途试炼之旅对司道产生影响。
“看到你的改变,我都有些期待宗门试炼。原本的惧意也消散不少。”程洋玩笑道。
试炼任务俱是凡人无法解决的难事。这样的试炼任务并非每日都有。司道的轮次靠前,便率先接受试炼。程洋则尚未外出试炼。
“经历九死一生,我确实想开不少。”司道点点头。他需要一个理由融入这个世界。
程洋听到“九死一生”,便想起司道一路的凶险遭遇。每一年的试炼任务中,总有人丧生。事实上,这届学子中,有人外出试炼后,并未回归。
想到这里,程洋不免情绪低弱。他叹气道:“子修没有回归宗门。虽然我们平日并没有交集,可毕竟是四年的同学。”
司道当然不认识子修,却明白程洋的意思。
“逝者已逝,之后的试炼,你要小心才是。”
“嗯!一定!”
说完,程洋抬头看一眼天色,说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帮师兄们照料灵田。诶……别告诉我你不记得!”
司道眉头一佻,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别装,装也没用。”
程洋只以为司道是故意装失忆。他当然不会想到,司道的灵魂已经发生变化。
司道顺水推舟,在程洋的催促中,重新打开千纸鹤,与程洋一同再次飞行。
他们前往“艮卦”的另一侧。那是筑基修士的居所,位于“艮卦”、“巽卦”之间。而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帮助几名筑基师兄照料灵田。
听起来,事情似乎并不复杂。可当足球场大小的灵田呈现在眼前时,司道只觉得脑壳疼。
反倒是程洋,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刚刚落地,程洋就开始工作。他见司道没有动身,便抬手招呼、催促。
司道也没说啥,立刻依样画葫芦,学程洋的动作,开始整理灵田。
司道的动作很快,远超凡人。而程洋的动作更快,快到司道只能勉强看清。他们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十亩灵田搞定。
然后,他们便前往下一片灵田。是的,当司道以为工作结束时,程洋就带他前往下一片灵田。
如此往复,直到太阳落下,他们一共照料三片灵田,累得满头大汗,才完成“灵田照料”的工作。
“今天修行的时间又不剩下多少!”
归途中,程洋如此抱怨道。他之所以抓紧时间照料灵田,就是为争取更多修行的时间。
“嗯,修行时间又是所剩无几。”司道点头应道。
他说话的时候,将目光扫向高空的灵灯。那些灵灯也不知是如何出现,从夜幕降临后,便挂在高空之上,照亮一路。
司道态度平淡,语气随和。这一天来,他
大都如此,即使内心激动,外在也是平淡如常。
“司道!!”程洋突然认真道。
司道不解地看向程洋。
“司道,你是不是不打算继续修行?”程洋突然问道。
司道摇摇头:“你为何这样问?”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样子。整理灵田时,你也是不紧不慢的。而且,这次试炼,你可谓是九死一生。说不定下次就……哎~其实,离开合欢宗,未必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在凡间可以过得很好,不用在这里受气,也不用面对危险。”程洋缓缓开口道。
程洋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如今,司道看起来并不丧气,却没有一点少年的激情。
他是如此平静,在程洋看来,仿佛是放弃仙途后的洒脱。否则,仙途困难,司道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司道看着眼前少年,对方很认真,像是在告诫,像是在宽慰,又像是在妥协与规劝,复杂却有趣。司道忍不住弯起嘴角。
见司道没有反驳,程洋一下子变得急切:“你这家伙,之前不是还说,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么?你不是说,与其凡人苟活,不如以仙门弟子的身份……”
程洋不敢继续说下去。
“程洋,说真的。我对修仙充满渴望。”司道认真回应道。
程洋怀疑地看着司道。不论怎么看,司道都不像是一个充满渴望的人。
像是要表达内心的想法,司道冲着远空,高喊:“我!欲!成!仙!”
看着司道认真地喊出成仙的誓言,程洋也有所感染,一样对着天空高喊:“我!欲!成!仙!”
这样一喊,他们就好似真可以成仙,心情大好。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程洋心情大好,拿出两颗晶莹剔透的古怪宝石,递给司道。
司道不知何故,自然不会接受。
“我早就突破先天,不需要灵石。你现在是修为的关键期,需要灵石。”程洋认真道。
司道摇摇头。
“你是我在合欢唯一的朋友。当初,我刚来仙门,什么都不懂,全靠你帮我。你有需要,我自然应该全力帮助。而且,等你成为炼气弟子,每月灵石薪禄增加,届时还我便是。再者,授道师叔说过,修仙之人,应顺心而为,若心中有碍,那一定是无法修得长远的。你收下这些灵石,也算是帮我。我相信,互换位置,你也会为我如此。”程洋再三劝解。
司道便不再勉强,接过那两颗亮闪闪的灵石。灵石饱含能量,触碰的一瞬间,便能感受到。
此刻,司道还不知晓,他已经欠程洋十颗灵石。当初,他出山执行任务前,将程洋赠送的所有灵石耗尽,以期望突破先天。只可惜,最后的结果并不如意。
而现在的两颗灵石是程洋刚刚获得的月禄。
程洋即将参加试炼,自身同样需要提升修为,却将仅有的两颗灵石送给司道。这不知是义气,还是傻!
司道虽不知那么多,却也能感受到程洋的心。
二人又聊许久,才抵达“艮卦”、“兑卦”之间的宅邸。
修行时间紧张,程洋并未滞留。
偌大小院内,司道一人伫立。
合欢仙境 第三节、仙子
与程洋分别后,司道独自一人在小院内修行。
受程洋影响,司道对修行的态度也发生变化。他变得更加专注、认真。
然而,越修行,司道越觉得不顺。
他不是没有修行过。在凡间,与叶木一起时,他已经掌握修行方法。
他是合欢弟子,修行《春心决》。《春心决》是一门根基之法,有延年益寿之效,却无任何刚猛招式。春国百姓,人人修行《春心决》。
当初,他在凡间修行,速度迟缓,却异常舒畅。现在,他在合欢仙境修行,却只觉得阻碍连连,心思不畅。
明明,他感觉到天地间澎湃的灵力,明明,他手握灵石,吸收着源源不断的灵力,明明,他修行的速度徒增百倍。但是,他并没有原先的舒畅之感。
要说哪里变化,大概只有心境。
他初来世界,对修仙充满好奇、欣喜。他将修仙当作吃饭一般的寻常趣事,以平常心对待,不存在患得患失。
但现在,他的心出现波痕。他渴望修仙,渴望力量。
此外,他虽然接受程洋的灵石,内心却一直不安。所以,他的心是乱的。
程洋说过,修行时,心要静,必须放空。心乱,将极大减缓修行的速度。
修行还不到半个时辰,司道皱眉,睁眼。
他不再修行,而是随心思索。这是他第一次进行极速修行。他发现两件古怪的事情。
第一,合欢境内,修行的速度夸张到过分。哪怕只修行半个时辰,可他仍然明显感受到修为的增进。这份增进比想象中要多得多。按照他此刻的修行速度,原主人不该只有这个修为。毕竟,他和原主人共用了一副驱壳。他们的天赋应该是一样的。
第二,修行过程中,他体内的气无缘无故减少,凭空消失。这一点,叶木和程洋都解释过。修仙是逆天之行,会受到天地的反抗。减少的气其实是被天地掠夺去的。所有修行者都是如此。而且,修为越高,天地掠夺就越明显。
司道隐约察觉到,修仙并不与想象中的情况一致。他想起妖人死后的“灵魂”,想起戒杀和尚的“魂酒”,又想起那只虎妖的话。
虎妖死前,曾告诫司道,不可吞噬他人灵魂。
司道体会过力量增长的快感。那是灵魂深处的本能和渴望。
当日,劫杀和尚的一杯酒直接让司道突破修为。这比得上司道苦修不知多少时月。
想到这,隐隐的,司道对修仙不再感到欢喜,反而升起几丝怀疑。
【修仙究竟是什么?】他更加好奇这个问题。
越想越乱,他已经无法静心修行。
索性,他就不再修行。
他的小院里,不乏各种乐器的存在。合欢宗非常重视舞乐,以此作为道法的手段。每个合欢宗的弟子都会学习礼乐,以乐器作为副手法器或主手法器。
所以,宅邸从来不乏各种乐器存在。
只不过,对司道这种尚未突破先天的弟子而言,修行才是第一位的,礼乐更是
第一次试炼后才开始接触学习。没有修行,连生存都很困难,又何必再谈其他。对司道身躯的前任主人而言,更是如此,他连修行都做不好,哪里还有心思做其他事情。
不过,司道却不这样觉得。他的思绪已经乱了,那么不如趁这个时间,抚琴奏乐,放松自己。
他以前学过琴,也懂得基本的乐理知识。小院里的琴是七弦琴,正好是他接触过的。
虽然这修仙世界与原来的世界相去甚远,可音律倒是一致。简单试了会琴,调了下音,司道便拨起了弦,过了一遍基本功,又过了几首简单的曲子,便试着弹奏起来。
等练完琴,他的心绪果然安定了许多。
此时,一股梅花香味突然从身后传来。起身回头,司道发现一女子正站立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实在不知,这女子究竟怎么出现在此的。如此寂静的夜,司道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听见。此外,在合欢宗内,司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而且是如此美丽的女子。
合欢宗内,男女恋爱是完全自由的。只是,男女修行却是分开的,住址更是如此。
男弟子,都住在“坎”、“艮”两卦附近,修行亦是在“坎”、“艮”两卦的石岛之上。女弟子的宅邸和学院,却偏偏都在“兑”、“离”两卦。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便是1000多里,以千纸鹤的飞行速度,也得飞上一个时辰。也是这个原因,司道还从未见过女子,更没有见过如此仙女。
眼前女子,衣着粉色,单薄,露肩,隐约能看见腰部的雪白,长衣随风摇曳,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她脸上带着笑,天真无邪,丝毫不避讳司道的眼睛。如果要形容这位女子的笑容,那一定是倾国二字。
她的脸太美,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如果不是女子嗤笑,司道甚至还沉浸在对方的绝世容颜中,回不过神。
“敢问仙子姐姐,您是师叔,还是师姐?”司道低头,看着地面。
他已经知晓,合欢宗内的修士分四个等级——炼气、筑基、结丹、元婴。结丹、元婴便是师叔师伯,炼气、筑基便是师兄师姐。
“你怎么不看我了?”天籁的声音,勾得司道心痒痒,下意识地就听从女子的话,抬头看她。
就是这一刻,司道总算明白什么叫“合欢宗”,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男女需要分开修行。道行低的弟子根本无法抵御住同门异性的魅力,只一眼,就会心神恍惚,还怎么修仙?
“算了,看你还年少,就不逗你了。你就叫我师姐好了,师叔怪显老的。”似乎感受到司道的挣扎,女子没有再继续逗他。但司道是一下也不敢抬头了,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只是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子真的可以美到让人挪不开眼。
“敢问师姐有何事?”司道低头,再次致礼。
“你刚才所奏的是何曲?可是你所创?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女子询问道。
“曾有一位路过的道人教授我礼乐,当时他就经常弹奏此曲。至于此曲何名,弟子我也不知。不过,道人曾在弹奏结束时
,说过一句话。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她已离去,这终究成了不可改变的现实。”司道缓缓道来。
“她已离去,这终究成了不可改变的现实。”女子重复这句话,“此曲唯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明明尚未‘注灵’,却有一股魔力,可以勾起人的回忆,勾起那些曾经逝去的存在,一抹遗憾萦绕在心房,无法散去。”
话落,司道怀中的琴浮空飞起,立在女子身前。女子指尖拨动,将刚才司道所奏之曲分毫不差地演绎了出来。
“那个路过的道人,是否还教过你其他乐曲?”女子轻笑询问。
“额!”司道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不逗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在她看来,这首曲子不可能出自少年之手。
“司道!”
“你就是司道,就是倩雯的那个未婚夫?”女子惊道,然后充满好奇,“抬头,让我看看。”
司道也是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倩雯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和对方有婚约关系。再次抬头,他看向女子。这一次,他倒是表现得不错,至少没有像刚才那样不堪。
“相貌一般,修为更是极差,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如此年纪,如此修为,整个合欢宗,大概只有你一人。不过,奇怪的是,你的道心倒是超乎寻常的坚固,和想象中很不一样。如此道心,又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修为?”随后,女子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刚才说,一个道人曾教过你曲子?”
其实司道虽然修为低微,可相貌绝对是翩翩美少年。奈何,与眼前的女子比起来,他的确可以称得上相貌平平。
“是!”司道点点头,没有特别在意。
“可是,我听说,你自小,都是在合欢长大呀。”女子眼里虽然全是笑意,却给司道极致的冰冷、森然,原先的妩媚半点不在。
“啊!”司道蒙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从小就在这长大,一时之间实在不知如何回答。而对面的女子正盯着他,似乎可以看穿他的心。
突然,女子的玉手出现在司道的额前,一股冰冷穿透司道的身躯,仿佛要将司道的灵魂冻住。而后,女子重新恢复了妩媚的笑容:“既然不是夺舍,那我也懒得管你。”
说完,女子就不见了踪影,在司道眼前凭空消失,只留下那淡淡的梅花香。
然后,司道再次抚琴。这一次,他弹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停下。因为他的心根本无法平静。
刚才女子应该是结丹的师叔。她口中的倩雯似乎是她朋友,也似乎是司道的未婚妻。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只是司道暂时还不了解。
“还真是老套的剧情呢!是不是过两天,对方就上来退婚?我再说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自嘲时,心里始终浮现那位仙女的音容。
不知为何,与心中那道倩影相比,修仙与生死都显得无关紧要。司道觉得,若是那所谓的“道心”真存在,那么他的这颗“道心”便是动摇了!
合欢仙境 第四节、授道
清晨,西北方向,艮卦石岛上有郎朗诵读声传出。
艮卦由四块短岛和一块长岛组成。其西边短岛的尽头,悬崖边立着一座精致的书院。
书院教室内,先生正在授道,二十个名学生认真听讲。学生俱是十六岁的少年。
先生讲解无上仙法——《太上忘情》。少年听课极为用心,认真笔记,生怕遗漏一句话,生怕错听一个字。
其中,一个少年就显得格外突兀。
他坐在窗边,不听课,更不做笔记,只是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平静地望着窗外,欣赏飞舞而过的仙鹤,欣赏不远处的绚丽云彩,眺望远处的碎岩外环,眺望远处的八卦浮岛。视野所及的浮岛是“坎”卦。“坎”卦是筑基师兄们学习道法的地方。
当仙鹤飘过,当那浮云变幻成有趣的模样,他会露出笑容。
欣赏了大概半个时辰,他才缓过神来,重新把精力放在课堂之上,听授道的结丹师叔讲那《太上忘情》。
“忘情,那是不是宗门之情,亦要忘?”他突然开口道。
声音很小,可整个班都安静下来。整个班的少年都在看他,授道的结丹师叔也在看他。
少年们或紧张,或戏谑。他自己倒是没事人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脸上没有半点窘迫,平静地看了看周围,又平静地看了眼授道师叔。
“你叫什么名字?”授道师叔开口问道。
“司道!”他如实回答,没有任何忸怩之态。
再之后,授道师叔并未有追究的意思,继续上课讲解,学子们也继续听课、笔记。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如此,司道也没再看窗外,而是翻开了书籍,这是《太上忘情》的第一卷,内容简要。大体意思是说,修仙之人需得无欲无求,心中空无,方可与天地同一。看了会书,或许是觉得没啥意思,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授道师叔没有理他,其他同门也是一样。司道已经十六岁,却没能突破先天。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前途可言,也与大道无缘。
在外人看来,司道应该听不懂玄妙深奥的《太上忘情》。如果不是运气极好,司道根本不可能通过试炼,重新返回宗门。
一个班级总有几个底层透明人。司道便是这个底层透明人。
司道的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没多少人在意。反正,表象来看,司道和以前一样沉默少言。唯有与司道对视时,唯有见到那双深渊一般平静的眼眸时,同学们才稍微感受到司道的变化。
怯懦、紧张的司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然、无谓的司道。他行为古怪,迷迷糊糊的,像是失忆一样,忘记许多事情。
当然,所有人都忙着追求仙途大道,都将精力放在《太上忘情》上,根本无心在意这样的小事。
长生面前,谁还会心有他物?
……
早课结束,学子们纷纷告别授道师叔。
司道亦然。他走出教室,周围全是少年。少年们来去匆忙,或洋溢笑容,或抑郁不安。彼此之间不怎么交流,眼里只有前面的路,偶尔见到司道,才会多看一眼。谁让司道是合欢宗的“名人”呢!
诸多学子刚出教室,就从怀中取出千纸鹤。千纸鹤落地,迅速变大,载着少年们离去。一时之间,漫天都是色彩缤纷的千纸鹤。
这其中,一名少年显得尤为突出。那个少年并未使用千纸鹤,而直接御剑飞行,引得周围一片羡慕。修仙三、四载,这少年便掌握御剑之术,真可谓天之骄子。
司道认识那个少年,不是叶木,又是谁?
司道安静地走到一边,靠着悬崖边的围栏,吹着风,呆呆地看着百里之外的碎岩环,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又发呆?”
来人声音悦耳,带着一个阳光的笑容,很舒服,面容还有几分稚气,却已称得上是英俊的少年郎。不过,在这合欢宗,如此英姿也不过是平平而已。
毋庸置疑,来人自然是司道唯一的朋友——程洋。
这几天,司道确实神魂颠倒的,非常呆滞,非常迟钝。要说缘由,司道的内心总是浮现出一张绝美的仙容,令人沉醉。如此一来,他哪里有心思做其他。
经此一事,司道也总算明白,在合欢宗内,男女为何要分开修行。
除此以外,司道也已经知晓身世和经历。
他和一般的弟子不同,一般的弟子是在十二岁的时候,通过试会,被千挑万选,进入合欢宗。而他是自小生活在合欢宗。
他的父母是合欢弟子。在司道5岁的时候,他的父母救人身亡。所救之人便是傅倩雯。傅倩雯是合欢宗的圣女,千年一遇的
圣女。十二岁入仙门,一个月突破先天,十七岁筑基,二十七岁结丹,破了合欢宗的最低年龄记录。
如今,傅倩雯不过三十八岁,却已是结丹六层,和同辈相比,即使在年龄上多一个零,依旧年轻。当初,或许正因这恐怖的天赋,合欢圣女才会招来祸患。只可惜,当年刺杀圣女之人,到现在也没半点线索。
再之后,圣女为报答恩情,将司道选为仙侣。这是圣女的特权。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被选为圣女的仙侣。
司道成为合欢宗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自小在仙境长大的孩子。按照合欢宗的规定,5岁以上、12岁以下的孩童是不能留在合欢宗的。只有通过试会,只有真正优秀的人才能在12岁的时候,通过层层考验,成为合欢宗的弟子。
合欢弟子修忘情之道。所谓忘情,便是连亲子之情亦要忘。
所以,司道不是以合欢弟子的身份呆在合欢宗,而是以圣女未来仙侣的身份留在合欢宗。然而,谁也没想到,司道天赋如此低微,已经十六岁,却连先天都未曾突破。要知道,司道自小生活在合欢仙境,其修行的速度应该远超其余人才是。
渐渐的,婚约之事从一件趣事变成一个笑话,没有人放在心上。
在司道长大期间,圣女更是一次没有前往看望司道。所有人都知道,圣女之所以选司道为仙侣,完全是出于报恩。
现在,司道已经长大成人。圣女也算归还这份恩情。
事实上,十六岁的宗门试炼时,所有人都觉得司道不敢接受试炼,认为司道会选择退出宗门。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尚未突破先天的凡人不仅接受试炼,而且完成试炼。
当然,司道虽然引起众人诧异,却依旧是先天都未曾突破的废物。
司道若一直坚持留在仙门内,若一直不能突破至先天境界,迟早会在死在宗门任务中。
对于这些,司道自不在意。几日来,他都是平静的模样。
与程洋汇合后,司道淡定地取出千纸鹤,准确前往完成“照料灵田”的工作。
每日授道结束,他们需要抓紧时间,才可以在夜幕降临前开始每日的修行。
“今天要参加‘仙凡论’。所以,我们今日不需要去照料灵田。”程洋兴奋道,“你知道么?这届仙凡论将由江师叔亲自主持。”
合欢仙境 第五节、仙凡论
仙凡论是仙凡之别的论述。每届学子完成初次试炼时,宗门都会举办仙凡论。
合欢弟子从十二岁入宗门,接受宗门教育,生活在宗门之内,几乎与外界隔绝。而执行试炼任务的过程便是学子们重临凡间的过程。
他们将以仙人的身份重新接触凡尘,体会仙凡之别。
仙凡论在“艮卦”的长岛广场上进行。
司道与程洋赶来此地时,这里已经挤满人。许多年长的师兄都来围观。这些人并非是来听“仙凡之别”,而是来此一睹“江师叔”的仙容。
司道对“江师叔”并不陌生。他初临世界,遇到第一个人便是叶木——合欢宗的少年天才。而叶木最崇拜的人就是这位“江师叔”。
此刻,一位青年就伫立在广场中央。
他偏瘦,身躯却很直,像是有一股气撑着,一身白衣与他的肤色相衬,容貌如画,令在场所有少年自愧。他有天人之姿,却没有半点傲然之色,反而温儒异常,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授道师叔们站其身侧,恭敬,没有半点虚逶。
平心而论,司道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仿若从书画中走出一般。大概只有之前偶遇的那位仙子才能与之比较一二。
据称,合欢宗的大小事务都由这位江师叔一人决定与处置,其地位可想而知。
他站在那儿,气质儒雅,似有魔力,眼神扫过,就令众人安静。
“今日论仙凡之别,我将点几位试炼出色的学子上台论述。”江师叔说话的声音清楚而不刺耳。就好像,他是站在司道身旁说话一样。
紧接着,江一尘点了几个名字。令人意外的是,这其中竟然有司道。
司道的修为极其低微,是同届弟子的倒数第一。可这次外出历练中,他修为提升却非常高,直接从后天八层达到后天圆满。
所以,司道获得论述的资格。
在程洋的兴奋中,在众人的诧异中,司道缓缓走上台。司道认识的叶木同样上台。
叶木本就拥有炼气三层的修为,远超他人,又在试炼中突破至炼气五层。他上台,乃是众望所归。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何谓仙凡之别?”江师叔问话。
率先开口的人是叶木,他早有准备,思维清晰,行云流水道:
“我自小修行,不问俗事,十二岁起就在宗门之内,这是第一次外出历练,也是第一次真正了解俗世,在我看来,俗世和合欢,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1.凡人寿命短暂,不到修仙者的一半;
2.凡人无法御剑飞行,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所食、所见、所闻,都平庸至极;
3.凡人弱小,受疾病侵害,身体脆弱,如地上蚂蚁,容易陷入苦难;
4.凡人忙碌,终其一生,都在为生活奔波,却从不知世界有多大,却不知生存的意义;
5.我们的世界,不是凡人可以想象,随意一指,可以让凡人生,亦可以让人凡人死;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文武百官,在我们面前,一样需要恭恭敬敬。
虽然样貌相似,可仙凡之别,简直如两个物种,本质上是不可逾越的。”
叶木总结得很到位,很直白,也很激进。可其言一出,立刻引得众人的赞同。
虽然众弟子外出历练不到二十天,可他们真正感受到了仙凡之间的差距。哪怕他们只是最弱小的炼气弟子,可比起凡人而言,那真是贵不可言,不可同语。
凡人的烦恼对于他们而言全是微不足道的。这些认知,不仅是他们认可,春国上下每一个凡人一样认可。每一个见到他们的凡人,都本能地摆出卑微、低一等的姿态。
尽管他们都是十六岁的少年,可当他们回到自己的家族,却立刻获得了强大的话语权。不论是父母长辈,还是兄弟姐妹,无一不对其表露出羡慕和尊敬。这些都是在合欢宗内不曾感受到的。
叶木所言,虽然直白,却是每个人都认可的,是仙凡双方都认可的。如此,那大概就是对的。
所以,叶木发表完看法后,其他学子代表纷纷点头,除了司道,除了司道死死地皱着眉头。
“司道,你有其他看法?”江师叔看向司道 ,开口询问。
“我不知道!”司道如实回道,“我还没有看见仙凡之别。”
“荒谬!”叶木听之,立刻皱眉,反问道,“你当初与我一同前往淮河县。难道,我刚才所言,不是你之所见?难道,我刚才所言,不是仙凡之别?”
他急于反驳司道,就没在意其他。
司道继续摇头,看着叶木,开口道:
“我自幼在合欢长大,幸被宗门赏赐,获得修仙机缘。按理说,我的感触应该是最深刻的。可是,这次前往俗世,我确实没有看到仙凡之别。
1.你说,凡人寿短。可修仙者里面,又有谁能与天地同寿?
2.你说,凡人视短。可你知道的世界,难道就是完整的世界?你可知,这举头天穹中有什么?你可知这漫天繁星是什么?你可知我们从何处源起?你可知修仙的本质是什么?
3.你说,凡人弱小。可弱小本就是相对,我在江师叔面前,不一样弱小。其弱小的程度,不比凡人与我之别,还要夸张得多?
4.你说,凡人忙碌。可合欢宗内,那么多弟子,一生修行,究竟为何?难道不比那些凡人更是忙碌?
5.你说,仙凡之别,如两个物种。可若真是两个物种,我又从何而来?你又从何而来?第一位修仙者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都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在我看来,你眼中的凡人,与我们并无区别,不过都是思维的寄生体罢了!”
司道一句一问,竟问得叶木说不出话。
叶木涨红着脸,只能说出一句:“歪门邪理,反正,仙凡就是不一样的。”
台下的其他弟子也大都被司道给问住,可没人认可司道的话,都是和叶木一样,认为仙凡有别。
“无需争吵,合欢弟子,本就可以有自己的看法。”江一尘开口了,没有反对谁,也没有赞同谁,“司道,你可知元婴?可是这元婴修为是何意
?”
“不知。”司道不过是炼气修士,自然不会知道元婴强者是啥情况。
“所谓元婴,便是孵化出灵体。思绪寄托灵体,便可脱离凡胎,与天地一体。这样,算不算不同?”江一尘耐心地问道。
“并无不同!不过是,思维换了一个寄宿的对象罢了。”司道没有犹豫,直接肯定道。
听到司道所言,江一尘没再说话,反倒是陷入思考和沉默。
“照你这么说,其实仙凡并无不同。”叶木实在忍不住。他瞪着眼睛,很是生气。
“不错,至少,我还没有看见‘仙凡之别’。”司道点头,没有完全肯定,没有完全否定。
“那你能否说出一点,是凡人超过我们的。”叶木冷笑。他实在无法接受司道的观点,于是反问道。
在场绝大多数弟子都和叶木一样,只觉得司道在胡说八道。
“有。”司道没有任何犹豫,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以春国为例,春国上下都知道我们的存在,将我们奉为仙人,心中敬畏。他们相信恶事,会有罚,做善事,会有报,对否?”
“当然!我们合欢是春国信奉的仙宗。若是无赏无罚,天下岂不是大乱。”叶木理所当然,非常肯定道。
“那我们呢?”司道再问。
“我们?我们难道不同?”叶木不明白司道的意思。
“敢问江师叔,是否有可能,我们做一件坏事,可以无人知晓,可以不被宗门察觉。”司道看向江一尘。
“虽然仙术浩瀚,可你所言自然是可能的。”江师叔没有迟疑,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若是一名合欢弟子,做了这样的坏事,他会相信有更高一层的真正仙人会惩罚他么?”
“我们修仙之人不就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么?哪里还会有更高一层?你刚才也说了,迄今为止,没有人真正成为与天同寿的仙人。”叶木忍不住地再次回道。他还是不明白司道想要表达什么。
“所以,我们更有可能没有敬畏之心,我们更有可能做事不受拘束,对么?”
“这又能怎么样呢?”叶木皱眉。
可江一尘却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的答案。你刚才问我,凡人是否有超过我们的地方。我想,凡人比我们更容易获得敬畏之心。真是因此,凡人才更容易自我约束,行正理之事。”司道认真地回答道。
“这算什么超越?”叶木根本不理解。
但叶木却见到江一尘点头微笑肯定。似乎,司道所言真是一个差别,真是一种超越。
“无须争执。今日就论道至此。合欢追求自由,每个人对修仙,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只要遵循本心,便是自己的修仙之道。司道所言,虽与常人不同,却不无一番道理。事实上,类似言论,在历代合欢弟子中并非没有。只要自己内心认可,心无杂念,又不违背正道,那便是修仙之道。”江师叔总结一番,为这场辩论画下句号。
而司道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现出“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