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鬼无门
夜,没有虫鸟鸣叫,没有树枝摇曳,没有灯火晚会,剑山村落一片寂静。
新月,大地被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夜色庇护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挪动。黑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无法被人发现。
黑影走向剑山村落。剑山村落的每一个入口都设有烛火。烛火照亮周围,驱散黑暗。
烛火光亮前,黑影没有妄自前进。黑影躲在黑暗中,观察前方。烛火周围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物。黑影注视的方向是道路的尽头深处。道路深处漆黑异常。可是,黑影却可以感知到两个人在道路的尽头。
黑影自然是鬼无门。时隔三月,鬼无门再袭剑山村落。他没有大意,特意选择新月的时间点。他本以为,剑山村落的人应该抑郁求死。然而,从整齐的烛光可以看出,剑山村落正严阵以待。
鬼无门当然不会畏惧。相反,他很满意。单方面的虐杀固然可以让人满足。可是,猎物若能挣扎一二,鬼无门会玩得更加开心。狩猎需要看起来旗鼓相当,才显得有趣。猎物准备越是充足,待到食用时,猎手的满足感才最强烈。
现在,鬼无门好奇,失去蒲衣子,一群凡人喽啰还能做什么。
鬼无门大胆地走向入口。只不过,他尚未进入烛光的照耀范围,烛火就已经熄灭。
鬼无门是妖。黑夜中,鬼无门依旧看得见猎物。即便,在石墙隔离下,他依然可以凭借意志探知,发现周围的生命存在。而凡人根本看不到他,只能凭借声音捕捉他的位置。可是,鬼无门的位置是无法通过声音来准确判断的。
鬼无门是境域强者。任何其他生灵不论以任何方式“观察”他,被观察的结果会被保存在观察者的意识中。在“观察结果”被清除以前,观察者无法再继续观察鬼无门。这就是鬼无门的境域之力。
这是一份非常强大的能力。不过,有时候,这份能力会造成一些阻碍。比如,有时,鬼无门想要和其他人交流。其他人却根本无法
听见鬼无门后续说话的声音。
所以,很多时候,鬼无门会主动让其他生灵听见他的声音。然而,今夜,鬼无门不会如此。因为,鬼无门要让黑夜中的猎物感受到绝望的恐惧。
鬼无门根本没有想过,一群弱小的枯瘦老人真可以对他造成伤害。他大胆地向前走去,小心观察周围的一切,体会狩猎的快乐。
他感受到许多人的气息。可是,他仍然故意向前走去,故意走进埋伏圈。
几束火箭射来。火箭的目标不是鬼无门,而是墙壁上的烛火。烛火被点亮,鬼无门一下暴露在灯火之中。鬼无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嬉笑着等待猎物的下一步行动。
距离已经足够接近,他已经可以看到前面隐藏在黑暗的人。
准确地说,前方埋伏不少人。所有人都拉着土制弓,搭上锋利的木箭。此外,还有一个人一直眨眼睛。眨眼睛的人似乎是指挥官。指挥官的耳朵被棉花塞住,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干扰。
通过眼睛不断睁开、闭上,指挥官可以看见鬼无门的位置。
然后,指挥官大声喊出两个数字。接着,所有人向着同一个方向拉弓射箭。二十多束木箭向鬼无门射来。
木箭速度很快,威力比想象中大。鬼无门赶紧闪躲。
然而,进攻却没有停止。鬼无门刚刚闪躲,却发现木箭已经再次袭来。他闪躲不及,被木箭击伤。木箭造成的伤口并不深。可是,木箭淬毒,可以麻痹鬼无门的身体。
“有点意思。”鬼无门赞许道。
接着,鬼无门凌空飞起,将石墙上的烛火全部击落。没有烛火,负责指挥的人就无法看见他的行踪。木箭只能乱射。
然而,出乎鬼无门的预料,又是两支火箭袭来。这一次,火箭依旧不是射向鬼无门,而是为照亮沿途。
火箭飞过,鬼无门的行踪再次被捕捉到。下一刻,木箭再次袭来。鬼无门闪躲不及,再次被命中。麻痹的感觉愈发浓烈。
鬼无门实在太过大意。他根本没有想到,一群虫子竟然敢反抗他。他更没有想到,一群虫子居然可以伤到他。也是,上一次交手中,一个年轻人已经看破他的境域之力。他本该更加小心的。
不过,鬼无门没有输。他虽然中毒,可凭借妖族的体质,很快就可以复原。麻痹的毒源自药物,根本不够浓烈。毕竟,剑山村落内根本没有真正的毒药。
火箭再次飞来。这一次,鬼无门捡起两颗石头,提前将火箭击落。然后,鬼无门快步后退,准确从侧面的小道逃脱。
然而,侧面小道被密集的绳索阻挡。绳索当然无法阻挡鬼无门,可是,绳索上有铃铛。鬼无门触碰绳索的同时,定然会触发铃铛的声音。通过铃铛的声音,剑山村落的人可以判断鬼无门的位置。
果然,铃声响起。小道的两侧被剑山村落的人包围。从一开始,这就是计划好的。
前后的路被封死,鬼无门没有逃脱的机会。
火箭再次射出,点亮沿途,鬼无门的声影被指挥官捕捉。他竟然没有逃入小道。他就站在小道路口处。
下一秒,惊悚诡异的事情发生。
当火箭飞过后,指挥官看见几米之外的鬼无门,被惊吓的同时,立刻喊出鬼无门的方位。可是,所有弓箭手却迟迟没有射箭,就好像没有收到指令一样。
小道另一侧,弓箭手虽然发起进攻。可是,鬼无门直接走到最开始的主道上,利用石墙,轻易躲避所有的木箭。
“快跑!”
呼喊声从小道另一侧传来。所有弓箭手都惊惧非常。他们当然看见鬼无门就出现在几米外。可是,他们没有听到指挥官的命令。
惊慌中,弓箭手或向后逃跑,或发起直接射箭。然而,战机稍纵即逝。鬼无门的位置已经发生改变。
近距离下,弓箭手们已经彻底混乱。他们根本无法对抗鬼无门。一切进入鬼无门的节奏。混乱的屠杀开始。
第十节、失败
一夜混战,天亮时分,剑山村落内,哀嚎声此起彼伏。
房屋之间,十几具尸体横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冷凝的黑红血液,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
十几具尸体像是玩具一样,被撕扯扭烂成碎片。所有肢体碎片重新拼凑在一起,组成诡异的怪物形状。
血液成为作画的墨汁,在石墙上画出一个美丽的背影。这是一个女子的背影,长发,窈窕,富有强烈的美感,又给人一种强烈的浮想。没有人可以否认画作的精妙。更没有人可以否认作画者的残忍。
昨夜,在幸存者的口述中,弓箭小队出现失误。在众人注视中,指挥官明明下达指令,可是,弓箭手却没有按照指令射箭。没人知道为什么。如此重大的失误是致命的。整个弓箭小队在顷刻间被屠杀。
其余人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所有人都慌乱不已。很明显,弓箭小队的失误实在太大,根本不正常。这其中一定有众人不清楚的地方。鬼无门一定比预想中更加强大。
未知让人恐惧。众人集体后退,重新建立一道防线。
然而,鬼无门没有乘胜追击。鬼无门根本没有理会众人的撤退。
从结果看,鬼无门将十几个人杀死,将肢体当成玩具,将血液当成作画的颜料。
不仅如此,石墙上留下血液书写的字迹:我很满意,一个月后,继续狩猎。
看起来,鬼无门完全将一切都当成有趣的游戏。他没有继续屠戮,给众人重新准备的时间,以此享受下一次狩猎。
十几具尸体混杂在一起,难以拆分辨认。众人只能将肢体全部埋在一起。下一次,肢解的尸体可能会有他们。
死去的人都是众人熟悉的朋友。熟悉的人死去,众人虽是恶人,却不免伤心。
所有人都不说话,低沉地搬运尸体。
朱瞀人和司道也在搬运尸体。因为身体负伤的缘故,朱瞀人和司道并没有参与平日的训练。在昨日的战斗中,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而是负责协调与指挥。只是,战斗的结果很糟糕。当弓箭小队被鬼无门杀死后,所有人的战意锐减,一败涂地。
“你们想要抗争,这就是结果。我们训练三个月,可结果根
本没有改变。鬼无门是结丹强者中的佼佼者。百年前,他甚至可以杀死御灵寺执掌。我们不过一群老弱病残,怎么可能赢他?从一开始,我们根本不该信你。如果,我们把你交出去,鬼无门也许会放过我们。”
投降派的一名成员无法忍受内心的情绪,丢下手中的尸块,向司道怒吼。
“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准备下一次战斗。”
司道保持淡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呵呵~战斗?昨晚已经是胜算最大的一次战斗。我们提前守株待兔。我们士气高涨,准备充足。最重要的事情,鬼无门一定会戒备。但是,下一次,鬼无门不会再给机会。我们丧失人员。下次战斗绝对不可能赢。”
所言不错,战斗开始时,鬼无门主动踏入陷阱之中,才稍微陷入困境。这是鬼无门给机会。但是,在知晓众人战术的情况下,鬼无门完全可以声东击西,绕后袭击。
这种情况下,众人已经失去先机,根本不可能赢鬼无门。况且,他们根本不清楚鬼无门的真正实力。下一次战斗中,“失误”可能会再次出现。
“他的能力不难猜测。我想,他不仅可以将自身变成‘不可被观测对象’,还可以将其他人变成‘不可被观测对象’。这可以解释,弓箭手们为何没有听见指挥者的指令。弓箭手们对指挥者的‘听觉观测’停留在上一次指令中。‘不可被观测对象’无法被同一种感知方式观测到第二次。他们没有白白牺牲。下次,我们只要提前针对鬼无门的能力,一定可以战胜鬼无门。”司道认真解释。
“哼~有意义?再者,你怎么知道,鬼无门是否还有后招?此外,鬼无门施展能力的范围是多少?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晓,怎么针对?怎么不继续说?没想好,对么?哼~”
说完,投降派的成员重新拿起地上的尸块,冷冷地离开。
其余人跟着离开。没有人谈论一个月后的战斗。三个月来,众人准确得越来越充足。剑山村落所有人被调动起来。士气不断高涨。然而,一战过后,所有一切化为乌有。
“接下来,怎么办?”朱瞀人叹息。
从一开始,司道是抗争派的发起者。他识破鬼无门的能
力,建立整个战术方针。所有人都按司道的要求进行训练。他年纪不大,却拥有超出年龄的判断力。他始终保持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平定,给人莫名的心安。久而久之,司道虽不是领袖,却已经是战斗的指挥者。
“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朱瞀人鼓励性地拍打司道的肩膀。他思索片刻,慎重道:“我们现在是众人的主心骨。至少,我们不可以放弃。”
“嗯,我会的。”
话虽如此说,可不论怎么看,朱瞀人都是一副要死的衰败的模样。反过来,司道始终保持着平定,甚至显得有些漠然。
“司道,你觉得,我们真可以打败鬼无门?”
“一件事只要尚未发生,总归存在变数和可能性。三个月前,我们无法想象可以真正伤到鬼无门。可实际上,昨晚,我们还是做到的。”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们并非没有机会。鬼无门若真不可战胜,完全可以直接杀过来。可是,陷入埋伏后,他选择后撤。这说明,我们对他构成威胁。”
“没错。这里是剑山,灵力是不存在的。鬼无门实力削弱的程度远远比我们更加严重。若是术法对决,以对方诡异的能力,我们完全无法锁定对方的术法攻击。那种情况下,我们才真正毫无胜算。可是,失去灵力的情况下,对方虽比我们强大,却是有极限的。我们变成凡人,那他不过是一头凶猛的野兽而已。”
听到司道的话,朱瞀人立刻鼓舞不少。然而,旋即,他又变得失落:“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的情绪实在低落,根本没有任何斗志。”
司道无所谓地笑笑:“一次失败而已,恶人应该没那么脆弱。他们能向我怒吼发泄,这说明,他们精力还不错。放心,人没有那么容易被击败。”
说完,司道向村外走去。
“你去干嘛?”
“感悟剑意。”
“鬼无门说不定没走。”朱瞀人告诫道。
司道仍然向村外走去,头也不回:“快跟上。我一个人,你应该不会放心吧?”
“喂,我什么时候成为你跟班的?”
紧接着,朱瞀人同样向村外走去。
十一节、剑意
半年前,蒲衣子在世时,告诉司道“上善若水”。
水滋润万物而不求回报,不与万物争宠夺利,不占滋润万物的功劳。因为不争,所以没有过失。因为不争,所以莫能与之争。
司道并不能完全理解“上善若水”的真谛。可是,他多少明白如何与剑意相处。
自那时起,司道不再与剑意争锋相对。他最大限度地缩小抵抗的情绪。剑意好似可以感受到司道的变化,对司道同样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
饶是如此,司道始终无法与剑意和平相处,更无法理解剑意的本质。他虽一直锻炼剑术,却始终擅长术法更甚于剑。他对剑本身没有强烈的执念。所以,剑意两个字摆在面前时,司道最初是迷茫的。
在司道看来,剑山内的无尽剑意像是一群懵懂的孩子。孩子是纯粹的,不论是恶,还是善。在孩子眼中,善恶被剥离成为两条永不交汇的直线。可是,善恶的定义却不清晰。孩子容易通过自身的喜好去偏移、放大的善恶。
在剑意的视角中,剑山内的一切都是有趣的。可是,凡物根本无法抵御剑意的侵入。剑意的玩乐对生命而言是致命的。
现在,司道站在剑山村落外。剑意缠绕他周身,顺流而动。相比之前,现在的司道已经能够与剑意和平相处。
他虽然仍然不清楚如何觉醒剑意,却已经对剑意有更深的认知。
剑山内充斥各种各样的剑意,或强或弱。弱小的剑意与一名炼气修士的意志差不多。强大的剑意甚至比蒲衣子更加强大,有一种天地级别的浩瀚感。尽管,剑意各有强弱,各有独特的运行规则。不过,相同的规则是,剑意喜欢试探。
彼此切磋试探,这是剑意平日的生活常态。在正常修士看来,剑意的试探充满危险。可实际上,剑意并非杀意。在自身不受侵扰的情况下,剑意并没有真正想要杀死其他存在。只不过,剑山中,剑意彼此玩闹交流的方式就是互相碰撞。
司道的意志称不上多么强大,却也不弱小。若只是试探,大部分剑意其实无法伤到司道。司道轻易就可以将剑意推开。
几次试探后,剑意便不再继续试图探入司道的体内。剑意知晓,司道的意志并不欢迎其他剑意进入司道的身体,便不会强求。他们会将司道当成同类,不再理会。
但是,偶尔,少数剑意霸道,几次试探无果后,会变得更加锋锐,想要撕开司道的身体。一般情况下,霸道的剑意往往比较强大。司道的处境会很危险。
除此以外,剑意似乎没什么记忆。下次见面时,所有的剑意仍然会对司道出手试探。又或许,司道每次遇见的剑意是不同的。毕竟,剑山内剑意多如海中水,司道根本无法辨识剑意。
意志感知方式下,司道只能感受到剑意的存在,却无法真正看见剑意的形态。十多年前,司道之所以可以看见剑意的形态,完全是因为江一尘的境域之力。在江一尘的境域之力下,世界规则被修改,司道以灵魂姿态呈现在剑山之中。
那时,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剑意的形态。那时,他遇见倾城剑。倾城剑虽然什么话都不说,却懂事乖巧,总是讨好司道。相比之下,承影剑虽然强大得多,却几乎不与司道互动。比喻来说,承影剑类似商业合作伙伴,虽彼此接受,却并不会无故聚在一起喝酒。倾城剑是司道的朋友。司道可以将心事与之诉说。
只是,在杀狱地界,司道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朋友。倾城剑始终不愿屈服于九江郡的王意邪,最终被炼化。剑身是剑意的寄存。剑身灭,剑意同样无法继续存在。
回想杀狱地界的往事,司道的思绪不免发生变化。黑火从他身上冒出。周围的剑意感受到敌意,纷纷退散,显露出锋锐的一面。
原本,这种情况下,司道应该立刻离开。可是,司道没有这样做。他想要试一试,想要与剑意们正式玩耍一下。
剑意是纯粹的锋锐意志。若不体会剑意的锋锐,司道根
本无法真正感受到真实的剑意。
看着周围的剑意,司道释放出黑火,指向其中一个剑意。他不可能与所有剑意为敌。那样,他会被剑意吞噬。
不过,他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剑意作为对手。那剑意感受到司道的战意,飞向前来。其余剑意纷纷后退,给二人创造出一片战斗的空域。
紧接着,没有任何开场白,剑意锋锐地向司道刺来,不再有半点刚才的温柔。
剑意袭来的速度极快。失去灵力的支持,司道虽看得见,身体却无法跟上。他以黑火将周身包围,然后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剑意。
然而,剑意比他想象中更加精通战斗。司道根本抓不住剑意。他就像一只笨拙的大象,对脚下的老鼠无可奈何。
很快,司道举手投降。剑意获胜,显得很高兴。周围其他剑意同样很高兴。然后,一切重新恢复到刚才的模样。所有剑意不再对司道有敌意。这真是一群健忘的孩子。
突然之间,司道生出一个念想。
之前,他将意花吞入体内,等同于将一个剑意融入身体。那时,通过意花的作用,剑意已经完全丧失活性,变得纯白无害,根本无法对司道发起可怕的进攻。那么,如果他将真实的剑意接受进入体内,那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剑意进入体内,其作出任何行为,都会对司道产生伤害。甚至,一不小心,剑意会直接杀死司道。
可是,只有这种情况下,司道才可能真正看见剑意的形态。那时,司道的身体成为一个容器,容纳其自身意志与剑意两者存在。那时,司道意志与剑意趋向平等的姿态,成为某种类似的存在。
只有这种情况下,司道才可能真正参悟出剑意的真谛。
司道没有再犹豫。他向获胜的剑意发出邀请。获胜的剑意没有拒绝,缓缓靠近司道,然后直接进入司道的身体。
这一刻,司道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他的猜想是对的。
十二节、初成
剑意进入司道的身体,变成一束绿色的光。
所谓绿光,只是司道的感受,并不是真实所见的存在。不仅如此,司道还感受剑意的思绪。
思绪的传递类似仙侣契约。司道可以感受到剑意的情绪,却无法清楚地明晰剑意的表达内容。
他感受到两种情绪——畏惧、好奇。
相比司道的意志,绿光更加弱小。自觉醒之后,司道的意志一直在成长,远远超过寻常的筑基修士。绿光差不多等同于一般的筑基修士。面对强者,绿光本能地畏惧。
畏惧之上,绿光更加好奇。因为,司道与绿光属于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绿光是剑意,虽是一种意志,却远称不上智慧。所以,剑意的思绪直白且纯粹。司道则完全不同。智慧生物的思绪非常复杂。绿光难以理解。并且,绿光意识到司道的截然不同。如此,绿光当然好奇司道的身份。
这一刻,一系列涉及存在本身的问题突然浮现在司道的脑海中。
生命究竟是什么?生命与思维意志的关系又是什么?这两个问题,司道无法回答,无法解释。
紧接着,司道更关心另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剑意是什么?
作为意志的一种,剑意为何可以产生强大的威力?绿光明明比司道弱小得多,为何可以对司道产生巨大的威胁?
同理,杀意是什么?杀意又怎么可以影响世界,甚至威胁现实存在?
没错,司道虽然拥有杀意,却根本不清楚,杀意究竟是如何产生作用。他自身拥有杀意之外的意志。这部分意志为何就无法产生任何影响?
所有问题错综复杂,不是司道可以探究。
可是,司道认知到一点——极端的意志可以改变世界的规则。他已经见过许多结丹修士。其中,最强的结丹修士都可以施展境域之力。所谓境域之力,完全是结丹修士的意志外化的结果。结丹修士将自身意志施加于天地之间,从而改变整个世界的规则。世界与结丹修士之间建立一种特别的联系。
简单而言,世界给予结丹修士一种特权——超脱其他存在的规则修改特权。
这种规则的修改令结丹修士远超他人。
此外,一名结丹修士即使没有境域之力,如司道曾经的授道师叔一般,却同样可能拥有剑意之类的存在。司道不知道戒杀和尚是否拥有境域之力,却知道戒杀和尚拥有超越他的杀意
所有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极端的意志。
司道已经拥有杀意。他一直试图寻找剑意,以此对抗杀意。但实际上,他只需要找到另一种极端意志,同样可以对抗杀意。
简而言之,司道并非一定要觉醒剑意。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将自身意志整合成为一股力量,一股不同于杀意的力量,一股可以被他认可、接受的力量。
司道正在思索,却突然感受到外力的拉扯,是朱瞀人在拉司道的身体。
司道向绿光道别,然后被拉进剑山之内。
司道睁眼,只见到朱瞀人担忧地看着他。
“我刚才感受到,一股剑意与你对抗,最后钻进你的身体。我赶紧把你拉进来。幸好我出手快,否则,今天的死人名单多你一个。”朱瞀人急促道。
“谢谢,我没事。”
“真没事?”
朱瞀人怀疑地询问,反复查看司道的身体。
“既然没事,那你赶紧回去做饭。刚才,王子晴已经催过一次。所有人等着吃饭。”
今早,所有人还为死去的人伤心。不过几个时辰,所有人又淡定地吃饭,不愧都是臭名昭著的恶人。他们之所以难受,单纯是畏惧鬼无门而已。难受归难受,饭倒是一样照吃不误。
“嗯。另外,今晚,我们重新声明战略方针。”
“你知道怎么应对鬼无门?”
听见司道的话,原本有些困意的朱瞀人突然兴奋起来。
“嗯,刚刚理解到的。我们确实无法改变鬼无门。可是,鬼无门同样无法改变我们。”
……
按照司道的分析推论,在昨晚的战斗中,鬼无门获胜的关键是将指挥者同化成为“不可被观测者”。所以,指挥者无法发出指令,整个战术体系崩溃。
但实际上,剑山村落存在三个人,可以阻止鬼无门的同化。
司道、朱瞀人、王子晴,三个人均觉醒意志。虽然,与鬼无门相比,他们要弱小得多,在改变世界规则的程度上,完全无法比拟。可是,他们虽然无法改变世界,却可以影响自身。
自身意志影响下,鬼无门的同化极可能受到影响。因为,唯独在三人身上,世界规则并不完全受鬼无门一个人掌控。
“如果顺利,鬼无门无法控制三人。那么,之前的所有战术依旧是奏效的。只要我们三个人不被影响,鬼无门即使故意藏
一手,即使可以远距离同化所有人,我们的战术依旧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剑山村落,中央田地,幸存下来的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司道站在中央,重新讲述针对鬼无门的战术。
“如果不顺利呢?”
“那我们只能选择投降。到时候,要杀要剐,任凭鬼无门。”
“那不如直接投降,那样诚意更足。”
司道摇头反对:“鬼无门不喜欢毫无反抗的猎物。而且,他应该不会杀掉我们所有人。他是个表演者。一场表演需要观众才可以成立。没有观众的表演是没有价值的。所以,你们如果愿意相信我。那么,你们反抗越激烈,获得生存的可能性就越大。相反,你若毫无反抗,鬼无门只会觉得无趣。如果没有表演,那观众就毫无存在的意义。”
“不对,照你所言,我们只要不参与反抗,当观众,一定会最后死。”
“鬼无门不缺观众,缺演员。再者,参与表演的观众一定可以体会到更加深刻的乐趣。”
听完司道的话,没人再提出质疑。石墙画着女人背影,肢体拆解重组成为怪物,鬼无门确实有一些艺术者的感觉。而且,若要击溃众人,鬼无门完全可以在昨晚动手。鬼无门没有动手,自然是想要寻求更多乐趣。
“很好,看来大家都还算理智。还有一件事情,昨晚,我们其实只损失一支弓箭队伍。我们并没有完全溃败。可是,你们完全丧失斗志,只顾各自逃窜。我不希望再发送这种事情。所以,我们应该明确选出一位指挥官。所有人需要无条件听从指挥官的命令。”
所有人彼此互望,虽有不满,却并没有人提出反对。确实,昨晚上,众人最初的表现尚在训练计划内。可是,变故出现后,所有人立刻溃不成军,完全没有任何秩序。
“司道,你实力最强,战术一直都是你制定的。自然,你来领导我们。”朱瞀人提议。
其他人将目光看向王子晴。论辈分,王子晴是剑山村落的老人,论实力,王子晴同样觉醒意志。
“我没有意见。但是,等一切结束,如果我们还活着,我们临时组建的团队需要解散。”王子晴没有反对。
“当然。还有其他人反对么?”
所有人默许。
“那从现在开始,军法如山,违令者死。”
“司道,既然是组织团队,总该有个名称?”
“白星。”
十三节、鬼无门
一个月很快过去,新月再度降临,鬼无门如期而至。
再次造访,剑山村落发生许多变化。入口的灯火消失不见,地面上尘土无人打扫。意识感知下,鬼无门没有感受到巡逻队的存在。走进剑山村落,上次的作画依然存在。地上的血迹并未完全清洗干净。
整个剑山村落呈现出浓郁的颓丧感。看起来,剑山村落已经彻底放弃反抗。
意志感知下,所有人都集中在村落中央的太极区域,就像四个月前一样,就像蒲衣子死去时一样。
鬼无门一路走到中央太极区域,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和陷阱。
当鬼无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恐惧的哭喊声在人群中间响起。紧接着,在喧哗声中,所有人远离鬼无门,向后退步。
鬼无门向前一步,众人后退三步。当鬼无门完全踏入中央区域时,众人如散沙一般,四处逃窜。
只是,众人逃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众人从鬼无门的前方逃走,然后立刻分散开,向四周扩散。紧接着,所有人集中成为三股分支,分别出现在鬼无门的三个方向。
司道、朱瞀人、王子晴分别率领一支弓箭队伍,封死鬼无门的退路。
火箭飞过,篝火被点亮。一瞬间,空旷的田地变得灯火通明,鬼无门无所遁形。灯火照耀下,整个田地被线条划分,形成一块块彼此独立的区域。区域的划分可以确定射箭的方位。
从一开始,村落的所有荒凉现象只是为降低鬼无门的防卫心理。这种情况下,众人后撤布阵时,鬼无门不会第一时间选择撤离包围圈。
等鬼无门反应过来的时候,包围圈已经基本形成。
“有点意思。”
鬼无门拍手鼓掌,依旧不慌不忙。他站在原地,没有逃走的意思。
高喊道:“等一下。”
说完,鬼无门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众人见此,纷纷露出喜色。
一个月来,剑山村落的备战非常顺利。尽管,一开始,投降派没有完全投入备战。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投降派陆续配合司道的训练。
一切如司道所言,人不会轻易被打败。在破釜沉舟的绝境中,士气逐渐恢复,畏惧转化成为勇气。
在司道的指挥下,一切如预想中一样,众人成功以最完美的阵型,将鬼无门困住。
这一刻,鬼无门高举双手,以投降的姿态祈求暂停。尽管,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在众人的幻想之中。可是,真实发生时,众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居然真将鬼无门逼进绝路。
司道根本没有
理会鬼无门,抬手直接下达攻击的命令。他不想要发生任何的变数。
同一时刻,鬼无门发起境域之力。鬼无门的力量远比想象中强大得多。整个剑山村落,所有人都遭受鬼无门的境域之力,变成“不可被观察者”。不论范围,亦或是施展目标,鬼无门的能力都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料。
然而,如司道的猜想一样,作为意志觉醒者,司道、朱瞀人、王子晴并没有被鬼无门彻底转变。而整个战术体系中,其余人不需要在乎任何事情,只需要听从指挥官下达的命令。
这种情况下,弓箭手是否变成“不可被观察者”,根本无关紧要。即便,整个世界都变成“不可被观察对象”,同样无关紧要。因为,鬼无门再强,也不可能将地形扭曲改变。
地形不发生变化,那么,弓箭手接收指挥官命令后,就不会做出错误的行动。
说到底,鬼无门看似强大,可其能力终究偏向幻术,并不是实际存在的力量。
伴随司道一声令下,三支弓箭队的指挥官同时下达命令。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就此发生。
当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鬼无门时,三支弓箭队中分别出现叛徒。在鬼无门的影响下,叛徒的行动根本不会被任何其他人察觉。因为,叛徒是不可被观察到的对象。所以,叛徒对司道发起偷袭时,司道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司道的整个战术看似完美,可其缺陷一直非常明确。三名指挥官不能出现意外。一旦,三名指挥官出事,整个战斗就无法再进行下去。
这一刻,司道腰腹被尖刀刺入,直逼心脏。司道反应迅速,凝结杀意挡住尖刀。
然而,王子晴已是迟暮老人,虽觉醒意志,却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直接被叛徒砍下脑袋,当场死亡。朱瞀人要幸运一些。叛徒的进攻出现偏差,并没有击中要害。如此,朱瞀人才侥幸存活。饶是如此,朱瞀人却还是血流不止,疼痛得倒在地上。
至此,不论如何,包围圈已经出现漏洞。三支弓箭队中,王子晴率领的弓箭队已经失去对鬼无门的威胁。
“现在,放下弓箭者,不杀。”
鬼无门的声音充满蛊惑。
与此同时,投降派的人开始大肆宣扬投降的好处。刚才,三名偷袭的叛徒正是投降派的人。
看来,从一开始,鬼无门就已经知道司道所有的计划。他故意卖破绽,就是要让众人放松警惕。当众人以为鬼无门已经落入陷阱中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落入陷阱的一方。
“我不喜欢一件事情说两遍。放下弓箭者,生,违抗者,死。
几乎是一面倒的形势,所有人立刻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整个战斗尚未真正开始,就已经彻底落败。
“什么时候?”司道询问鬼无门。
鬼无门徐徐靠近司道,露出笑容:“现在,你愿意和我说话?本来,这场好戏应该更加精彩的。本来,我希望让你们稍微再得意一会的。我喜欢给人希望。希望越大,绝望就越深。”
说完,鬼无门出手,一脚踢向司道的手关节。黑火出现,试图抵御鬼无门的进攻。
可是,无往不利的黑火根本无法阻挡鬼无门的攻击。惨叫中,司道的右手被完全废除。再然后,司道的左手被同样招式,一击摧毁。
“希望你不要介意,你身上有让人讨厌的味道。这样,我会放心一点。你知道,我喜欢谨慎一点。”
此刻,鬼无门身上没有半点之前的狂妄自大。
“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哦,我什么时候串通你们的人?更准确地说,我怎么还需要串通你们的人?对么?”
说完,鬼无门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敲打自己的门牙。
“又或者,你又会猜疑,我究竟怎么确信,他们会帮我?对么?”
鬼无门所说的问题确实是司道心中所想。从一开始,司道并非没有怀疑叛徒的出现。
可是,从鬼无门之前的表现看,他是一个享受狩猎的人,应该不会采取作弊的方式,里应外合,勾结叛徒。毕竟,他实力强大,按理说不需要如此。此外,鬼无门真勾结叛徒,叛徒同样可能背叛鬼无门。到时候,鬼无门会陷入真正的绝境中。鬼无门这种人不会将性命依托在其他人的手上。
因此,司道才没有考虑叛徒的可能。当然,更重要的事情是,他无法判断叛徒的身份。整个剑山村落根本没有几个真正可以信任的人。这种情况下,司道根本不可能排查所谓的叛徒。
司道不说话,鬼无门只好自行解答:“答案很简单,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错估人性。人比你想象中脆弱得多。再者,你们就算方案成功,我不见得一定会死。若我逃走,那下次,你们要如何应对?一条路是未知的,另一条路是明朗的。聪明人都知道应该选择。很巧,你们中有许多聪明人。”
是的,剑山众人之所以反抗鬼无门。最大的一个原因是,鬼无门不曾抛下橄榄枝。鬼无门将所有人逼上绝路。可万一,鬼无门主动开一扇窗,那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司道输给鬼无门。从一开始,鬼无门就已经稳操胜券。只不过,鬼无门并未揭穿。他喜欢看见别人拥有希望再绝望的过程。
十四节、游戏
剑山村落,中央太极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取代原本的田地。
石块有规律地敲打,发出规律的节奏。鬼无门站在舞台中央,跟着节拍,扭动身子。阳光下,黑影诡异地闪烁,呈现出特别的美感。
舞台下,所有人坐在地上,欣赏鬼无门的舞蹈表演。尽管不愿意承认,可鬼无门的舞蹈确实很吸引人,值得让人注目。
可是,没有人感到惬意。因为,在舞蹈结束时,鬼无门会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一个人。
这个人需要想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游戏方案。如果,鬼无门觉得游戏有趣,便执行游戏方案。可如果,鬼无门觉得无趣,就会自行想出一个游戏方案。并且,被否决的人一定是游戏参与者。
从上次战败后,一个月来,鬼无门否定过四个人。无一幸免的事情是,在鬼无门提出的游戏中,四个人的结局全部是死亡。
其中,鬼无门提出的游戏分别是“比多少”、“木头人”、“画葫芦”、“学动作”。
“比多少”,两名游戏者比赛,比较谁能从自己身上割下更多的肉片。输的一方被凌迟处死。
“木头人”,游戏者数一二三,然后回头,此时,鬼无门不可以动。在游戏者数一二三时,鬼无门可以动。可是,在境域之力下,鬼无门的动作根本不被看清楚。游戏者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看出鬼无门挪动。最终,游戏者被鬼无门一刀一刀刺死。
“画葫芦”,鬼无门用墨水在墙上画一个葫芦。游戏者以自身血液为染料,需要画一个大小一样的葫芦。如果,游戏者画得不一样,就需要重画。
“学动作”,鬼无门先做出一个动作,游戏者需要模仿鬼无门。如果游戏者无法完全模仿。鬼无门会“协助”游戏者强行完成动作。
整个游戏过程中,游戏者不会有任何下场。
在制服所有人以后,鬼无门并没有直接屠戮所有人,而是以游戏的方式,与众人和平相处。
每天,鬼无门会表演自身才艺。才艺欣赏的门票就是游戏。
抽签过程非常公正。在相互监督的情况下,每个人将自己的姓名写在纸条上。纸条由每个人亲自放到鬼无门手中的布袋里面。鬼无门随机拿出一张纸条。
抽中的机会人人均等,公平且合理。
在万众期待中,鬼无门伸手进入布袋。他取出纸条,兴奋地喊道:“司道。”
这一刻,除司道外,其余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被抽
中的人是司道。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在今天受伤或死去。不仅如此,许多人显露出欢乐的笑容。他们期待今日的游戏。
当受虐的主角不是自己时,每个人都很兴奋,可以卸下心防。他们可以享受一场视觉盛宴。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司道站上舞台。
司道看着舞台下的人群,又看着微笑的鬼无门。
“比剑。我的游戏是比剑。”司道如是说道。
“比剑?”
“对,比剑。我和你,一对一。你害怕,不敢比?”
司道说完,底下一片安静。没有人想到,司道竟然敢直接挑战鬼无门。
其实,正常的游戏并不一定危及生命。可是,司道如此挑衅,结局却一定会死。
“有趣,不错,不愧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接受你的游戏。”
在鬼无门的要求下,司道获得一柄粗糙的木剑。鬼无门手中同样也有一柄。
舞台上,司道与鬼无门对峙而立。
“小心一点,我剑术很强的。”鬼无门善意地提醒道。
话音刚落,在不断眨眼的视野中,鬼无门向司道逼近。
“你觉得,眨眼战术在近身战中会有什么用?”
确实,近距离下,眨眼之间,胜负便已经明了。
当鬼无门来到司道的一米开外时,司道恰好刚刚睁开眼。这一刻,司道必须立刻做出反应。他需要做出选择,需要去猜测鬼无门选择攻击的方位。
鬼无门可能从左边进攻,也可能从右边进攻,又或许直接正面发起进攻。
司道无从判断,只能选择后撤。利用后撤的间隙,他再次眨眼,再次见到鬼无门。
鬼无门竟然依旧在他前方,而且依旧是攻击的姿态。他已经算到,司道必然会后退。而且,鬼无门如果出手进攻,被司道躲过去,就会失去先手的优势,反而陷入被动。
所以,他根本没有发起进攻。他直接跟着司道,继续向前迈进一步。
与此同时,司道需要再次做出选择。他需要判断,鬼无门究竟从哪一个方位进攻,又或许,他不会进攻。
司道依旧不知道答案。他再次后撤。然而,等司道再次眨眼时,鬼无门依旧在他一米之外。
现在,司道已经接近舞台的边缘。他还可以向后再退一步。他还可以选择跳下舞台。可是,这与认输无异。
他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他依旧向后退半
步。然而,一只脚刚刚退后,却又猛地一蹬,司道的身子猛然向前,向鬼无门刺去。
他故意后撤,就是为引得鬼无门继续向前。然后,出其不意中,司道发起猛攻。
可是,眨眼过后,鬼无门已经站在司道的侧面,微笑地刺出一剑,直接命中司道的咽喉。
黑火没有起到半点阻拦的作用。鬼无门的木剑根本不怕黑火的腐蚀。木剑锋利,直接刺破司道的咽喉。同时,咽喉部位受到强烈的冲击,除疼痛外,司道只觉得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摔倒在地。
此刻,鬼无门并未放松大意。他趁机来到司道的后方,猛击司道的后脑。
眨眼之间,鬼无门从刚才的位置消失。强忍着不适,司道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扑向鬼无门消失的方向。既然,鬼无门从那个位置消失,就一定不会再攻击那个位置。
司道果决的判断让其躲过致命的一击。
鬼无门并未乘胜追击。他站在原地,慢慢等待司道重新站起来。
“你的战斗本能确实尚可。你的杀意更是不错。你若完全放开杀意,或许,还能对我构成一点威胁。可是,你始终在克制内心的杀意,根本没有真正接受体内的杀意。这种情况下,你甚至无法全身心投入战斗。难道,蒲衣子没教过你‘上善若水’么?”
鬼无门是司道的敌人。现在,他却反过来教导司道:“还是说,你始终无法缅怀,获得杀意的那段故事?”
“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厌倦现在的生活。所以,你选择自杀的方式向我挑战。可是,轻易屈服就范,这并不是一个强者的选择。本来,我以为你称得上强者。本来,我以为你可以给我带来更多欢乐。”鬼无门充满遗憾地说道。
“强者?你所谓的强者,就是指远处的一墙墙血画?你所谓的强者,就是指想方设法来欺凌弱者获取快乐?”
“强者支配一切。反过来,支配一切的人就是强者。善良是弱者用来逃避现实的伪装。反过来,弱者才喜欢善良。你看看台下的观众,他们都兴奋地看着你。他们渴望鲜血喷涌的画面。这就是人性。而你根本不懂人性。人性就是天性。天性就是艺术。我喜欢艺术。”
说完,鬼无门狠狠地踹向司道的脑袋,直接将司道踢晕。不过,这一次,鬼无门并没有杀死司道。他不想要如此快速地摧毁一个精致的玩具。
好吃的东西永远要放在最后一口,慢慢吃。
十五节、觉醒
鬼无门的规矩,一天只玩一个游戏。游戏结束,鬼无门不会伤害其他人。他没有禁锢任何人的任何行动。他只要求,众人不允许靠近蒲衣子曾经居住的乾卦。
最初,众人以为,鬼无门居住在乾卦。可实际上,几次巧妙的探知下,众人发现,乾卦石屋内并没有鬼无门的身影。每日,夜幕降临时,没人知道鬼无门的去处。
相比想象中的死亡,鬼无门对待众人的方式是温和的。他就像对待猪羊一样,将众人圈养。只有杀伐取乐时,他才会出手。否则,他不但不会伤害众人,还会给众人讲有趣的故事。
如此反差之下,曾经的投降派纷纷表示,应该尽早投降,万万本该相信司道的鬼话。他们视鬼无门为主人,看见鬼无门,永远是感恩戴泽的模样,却忘记,这位主人时不时地会杀一人取乐。
今天,司道向鬼无门挑战,却侥幸存活下来。
司道负伤在地,无法站起。众人纷纷扫兴。只有朱瞀人不畏鬼无门,大胆地走上舞台,将司道搀扶下来。
午餐时间,众人兴高采烈地有序排队。每个人都充满期待。自鬼无门统领剑山村落后,一种红色的肉开始流行起来。
红肉看起来古怪,第一次食用的味道干巴巴的,让人不太适应。可是,第二次食用时,味蕾被彻底激活,但凡吃上一口红肉,每个人都感受到说不出的快乐。从那以后,每个人都病态一般地渴望红肉。
不论怎么看,红肉都很不正常,像是可以勾起人的瘾。然而,剑山村落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每天的快乐,而无视未来的可能。反正,他们迟早会死在鬼无门手上。既然如此,他们何不在生前尽可能地享受快乐。
所有人里面,司道是特例。司道从来不吃红肉。周围人再怎么劝说,司道也不曾动过一口。
“已经一个月,说实话,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你为什么不愿吃红肉?你现在受伤,应该多补充蛋白质。”朱瞀人劝诫道。
最初几天,因为司道的关系,朱瞀人同样不吃红肉。可是,某一次,朱瞀人在吃过一口红肉后,就再也没有停下。
确实,如朱瞀人所言,红肉虽然给人极致的愉悦感,却并不会因此对人造成任何伤害。唯一增加是,不过是众人对鬼无门的依赖。
众人渴望红肉。而红肉是鬼无门带来的。如此一来,更加没有人想
要伤害鬼无门。
对朱瞀人的劝说,司道只是摇摇头。他之所以不吃红肉,一方面是不喜欢古怪的**感,就如同当初不曾吞噬灵魂,另一方面,红肉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司道有一种预感,红肉不是某种动物的肉,而是妖肉。想到妖,司道立刻想到哀骀它。巧合的是,哀骀它的身体颜色和红肉的颜色一模一样。
见司道拒绝,朱瞀人不再强求。他叹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吃红肉。这让我觉得自己向鬼无门屈服一样。但是,我一见到红肉,就忍不住想吃。我意志力实在不行,若不如此,当初也不会控制不住自身的**,滥杀其他修仙者,只为吞噬他们的魂魄。我根本无法拒绝内心的**。”
“向我屈服,有什么不好?”鬼无门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
“你来干什么?”
说话间,朱瞀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一个月来,鬼无门每日都出现在剑山村落内。偶尔,鬼无门还会像朋友一样,和剑山内的人聊天。
看着鬼无门毫无敌意的温柔模样,没人会将其和一个残暴可怕的妖联系起来。
鬼无门如实回答:“我来此,是为告诉司道意志运用的方法。”
鬼无门的话引得二人一愣。二人显然不相信鬼无门所言。
“蒲衣子已经死去,我只觉得无趣至极。所以,我想创造出一个有趣的对手。而你,司道,是最合适的人选。”鬼无门解释道。
他见二人仍然不相信:“你们想要击败我,就别无选择。不是么?”
“我信你,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哀骀它的下落。”
司道扶着墙壁,从地上爬起来。
“哀骀它,你朋友?百年前,我就看他不顺眼。这次,他落在我手上,你觉得,他会有什么下场?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死。我才舍不得杀他。你如果想救他,可以在击败我以后,去妖村看一下。哀骀它就在妖村。”
不知刻意,还是无意,鬼无门一直看着朱瞀人碗中的红肉。说完,他还从朱瞀人碗中取出一块红肉吃下。
“你是我的敌人,更是我最痛恨的恶妖。我一旦学会如何运用意志,会立刻杀死你,绝不留情。”司道直白地说道,没有任何掩饰。
“前提是,你可以杀死我。千万不要像今天一样,我还没出手,你就已经倒下
。”鬼无门毫不在意司道的仇恨,“走,去你经常去的村外。蒲衣子没教你的东西,我来教你。”
……
石丘外,鬼无门轻松地穿梭在无尽剑意之中。剑意对鬼无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剑意同样无法观察到鬼无门,根本没有对鬼无门发起进攻。偶尔,剑意意外触碰到鬼无门,也会被鬼无门轻易地推开。看起来,若不是剑山太大,鬼无门完全可以毫无障碍地离开剑山。
“上善若水,之前蒲衣子教过你的。可是,他不曾教你,水之所以滋润万物而不求回报,完全是因为水已经是自然界最强大的存在。你以为,因为善,所以道,却不知,因为道,所以善。”
说完,鬼无门的气场发生变化。一瞬间,强大的意志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此强大,令周围的剑意根本生不起试探的**。剑意感知到鬼无门的存在,纷纷退散。偶尔,存留的剑意围绕在鬼无门的身上游荡,像是讨好主人的小狗。
“当你足够强大时,整个世界都会因你而改变。所谓意志,便是改变世界规则的能力。无之为用,这同样是蒲衣子教你的。可是,何为有,何为无?世间大多数人只看得见‘有’,只看得见表象,却不知道,世间一切事情之所以运转,是因为‘无’,是因为万物背后的规则。而真正的强者,是可以驾驭规则、甚至改变规则的人。你一直寻求一个答案,一直想要知道意志运用的方法。很简单,将你的意志释放,脱离驱壳的束缚,就像你的杀意,总是时不时冒出来,对现实产生实际的影响。你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情,影响世界,亦或者,改变世界。就好像,你获得杀意的时候,心中一定是想要摧毁整个世界一样。”
解释结束,鬼无门没有再继续教导司道。
他只留下一句话:“一个月后,挑战继续。这次,我不会再留手。”
如果,一个月内,司道可以突破意志,就会给鬼无门带来战斗的快乐。可是,如果一个月内,司道没有能够突破,那只能说明其天赋一般,并未达到鬼无门真正渴望的高度,死不足惜。
不论哪种答案,在鬼无门的观点中,司道都会死。但,司道却因为鬼无门的指点,而获得努力的方向,获得胜利的希望。
鬼无门喜欢充满希望的对手。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令人欢喜的真正绝望。而这份绝望正是鬼无门所追求的存在。
十六节、觉醒
这天,司道一直站在剑山外。从意志觉醒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世界的与众不同。他就已经深刻认知到,意志可以影响。对此,他一直并没有特别在意。
他当然知道境域之力的存在,却从未真正思考境域之力的由来。毕竟,那是少数结丹修士才能掌握的能力。他不过筑基三层修为,又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他一直以为,境域之力是天地合一之后的产物。
可是,从鬼无门口中,他已经知道,世界规则并不是被天地本身改变,而是受到个人意志而改变。
换言之,意志改变物质。从杀意觉醒的那一刻起,司道就应该认知到这一点的。只不过,这与司道骨子里面的想法冲突。在司道潜意识中,物质才是意志的基础,物质是决定意志的存在。
可真相却截然相反,在这个世界,意志才是决定性的一方。
为什么,整个世界的规则可以被个人意志改变?其中原理是什么?
司道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他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月时间。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改变世界规则。
那么,他要改变什么规则?他没有答案。
他将自身意志散出体外。在此之前,他并非没有如此做过。意志探知,本就是将自身意志散出体外。所谓觉醒,本来就是打破身体的束缚,让意志可以脱离身体的约束。只不过,世界意志的压迫下,司道不敢将意志过分外散。
同时,意志向外扩散,这本身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需要自身的意志足够强大。
当意志不断散出体外时,驱壳的束缚重新出现,阻止意志继续向外扩散。这并不是阻碍,而是保护。脱离身体的寄托,意志很容易溃散。一旦溃散消亡,人与死亡无异,会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意志想要真正摆脱身体的束缚,必须借助灵体的寄托。那是元婴前辈才可以做到的事情。而灵体同样不过是另一种更高存在的寄
托。
司道无法再散出更多的意志。他并未强求。他努力催发体外的意志,试图与世界发生反应。
可是,外散的意志远远不够。同时,随着时间推移,外散的意志失去掌控,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消散。
理论上,血影分身既然可以觉醒出滔天的杀意。那么,司道再觉醒出另一种意志,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意志改变世界。这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不仅困难异常,更是没有半点头绪。
司道首先需要思考一件事——他要改变什么。
他想要战胜鬼无门。鬼无门的能力是不可被观测。那么,什么样的能力可以克制鬼无门?
如果没有鬼无门,司道又会想要获得什么?
司道沉静在思索中。整整一天,他都坐在村落外,反复将意志散出又收回。
然后,他像是一个没有意识的驱壳,起身,走路,吃饭,睡觉,继续利用意志改变规则,周而复始。
很快,司道变傻的消息就在剑山村落里面传开。一些人试探司道,故意将草放进司道的碗里,故意向司道扔石头,故意绊司道。然而,司道好似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
期间,如果不是朱瞀人的照顾,司道会被其他人玩得很惨。
朱瞀人一直跟着司道,不论吃饭、睡觉、洗手、方便。他知道,司道进入顿悟的状态。这种状态弥足珍贵。世间大多数人一生也不可能遇见一次。而司道却能一直保持空无的状态。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朱瞀人就可以感受到司道的不凡。可是,司道的强大远超他的认知。
鬼无门不曾打扰司道。他开始专注地作画。他连续三天三夜,不停地在墙上画画。他画出一道诡异的黑影。黑影忽闪忽现,正是他自己。他又画出一名白衣男子。男子恬静儒雅,气质上与司道有几分相似,在气势上却远超司道,甚至还要压鬼无门一筹。
画面是
静止的。画中,鬼无门与儒雅男子呈现对峙状态。鬼无门虽然没有继续画出后续的战斗,可是,每一个人在见到画时,都能想到,这一定是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
画面中,鬼无门可以施展术法。那应该是鬼无门的巅峰时刻。在没有术法的情况下,鬼无门的强大已经是众人不可想象。鬼无门若拥有灵力,那将是什么样的存在?
即使如此,画中的鬼无门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像是非常忌惮那名儒雅男子。相比之下,儒雅男子的神情要淡定得多。虽未开战,可是,儒雅男子明显已经占一上风。
众人明白,这一定是鬼无门曾经经历的一场战斗。画中的儒雅男子一定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物。甚至,鬼无门之所以被关进剑山之内,正是拜儒雅男子所赐。
鬼无门整整花一周时间,才完成整幅画。之后的日子,他虽然依旧跳诡异的跳舞,却不再举行游戏活动。他开始静思,开始戒斋。他整日坐在舞台中央,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一下也不动,就好像是入定的和尚。
所有人不用再担惊受怕,日子好像回到蒲衣子在世的从前。
而且,相比从前,众人反倒更加真心眼下的和平日子。他们从未如此满足,从未觉得平静的生活是如此宝贵。他们已经习惯将每一天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每一次呼吸都是甘甜且舒畅。
其他人不知道,平静的日子会持续多久。朱瞀人却是知道的,这份平静会一直持续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很长,可实际上一眨眼功夫,便已经过去。
这一天,鬼无门睁开眼。
这一天,司道重新恢复神智。莫名的气息从司道身上传出,给人一种不可莫测的神秘感。
这一个月,司道终于想清楚,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是未来。他想要拥有未来,并且掌控未来。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抓住未来。
十七节、战鬼无门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鬼无门睁眼时,司道就站在舞台下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感知到,司道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可能超过你的期望。”
听见司道的回应,鬼无门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做出邀请的动作。
司道应邀走上舞台,如一个月前一样。只不过,与一个月前有所不同的是,舞台上的对抗气息并不是一面倒的驱使,而是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态势。
舞台下,所有人端坐着,屏住呼吸。没人想到,司道竟然可以真正发生蜕变。更没人愿意错过即将开始的精彩战斗。这样级别的战斗,大概一生也不会再见到一次。
“木剑?”
询问间,鬼无门已经将木剑丢向司道。
司道点头同意:“嗯,就木剑。”
话落,在司道接到木剑的那一刻,鬼无门发起进攻。
鬼无门无法被任何感知观察到。不仅如此,当一个人同时用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意志等多种方式观察鬼无门时,鬼无门会根据不同的意志产生出不同的影像。同一时间内,鬼无门如同开启分身之术一般,对司道造成多重干扰。
在司道的感知中,鬼无门的位置分散在多处。可实际上,其中可能没有一处是真正的鬼无门。这种情况下,司道很难完全拜托干扰,判断出鬼无门的位置。司道无法即刻判断出,鬼无门究竟会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
然后,在众人的惊诧中,司道闭上眼睛。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司道成功预判到鬼无门的进攻方向,并提前做出闪避。
鬼无门一击失败,更将自身侧面暴露在司道的剑下。司道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命中鬼无门的侧腹。
战斗一开始,率先被命中的人是不可战胜的鬼无门。
鬼无门并未受多么严重的伤。他好奇地打量着司道,没有再妄自进攻。他在思考,思考司道觉醒的能力,思考司道究竟如何预判到他的进攻。
在鬼无门思考时,司道选择主动发起进攻。他直直地向鬼无门冲去,没有一点防备,像是愣头青一样。
近距离下,鬼无门后发先至,以诡异的角度向司道刺来。然后,司道眼神都没有眨一下,脑袋不曾转一下,像是不曾见到鬼无门的进攻一样。然而,在鬼无门的攻击即将触碰到司道的前一秒,司道再次做出闪避的姿态。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他是如此果断、干脆,像是“预知”到鬼无门的进攻。
司道躲过鬼无门的进攻,切入鬼无门的近身。木剑狠狠地击打在鬼无门的咽喉处,就像一个月前,鬼无门狠狠地击打司道的咽喉。
鬼无门疼痛地向后退步。紧接着,司道再次进攻,一剑就砍中鬼无门握剑的手。如果,司道所握并非木剑,而是仙剑。那么,这一剑会将鬼无门的手直接砍断。
鬼无门手中的剑被司道击飞。
紧接着,司道再踏步向前,跟上鬼无门后退的步伐。
鬼无门的剑虽然被击飞,却在空中滑出诡异的弧线。剑在鬼无门意志的操控下,旋转一圈,刺向司道的背后。鬼无门的剑同样被赋予“不可被观测”的能力。这种情况下,司道不可能察觉到鬼无门的剑。
然而,在鬼无门的木剑刺向司道后背时,司道却诡异地蹲下身子。
诡异的气场笼罩在鬼无门身上。鬼无门产生一种错觉。好似,所有一切都是安排好一样。好似,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似,所有一切果真变成剧本安排的舞台戏。而司道就是书写剧本的人。
顷刻间,鬼无门已经没有退路。司道已经将他逼到舞台边缘。
看上去,鬼无门好像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他的能力似乎被司道完全克制。司道根本不在意他的位置。司道只是自顾自地做出行动,却偏偏将鬼无门的招式全部化解。
这时,鬼无门没有任何失败的情绪,反而大笑起来:“没错,百年前,我同样被逼到绝境。但是,我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话虽如此,鬼无门却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尽管,鬼无门的进攻不论速度还是力量都不断增强,却仍然无法攻击命中司道。
司道的体魄原本就强于寻常凡人,接近于妖。这种情况下,鬼无门并不能站到压制性的优势。相反,鬼无门始终无法破解司道的“预测”能力。
而在司道的“预测”能力面前,鬼无门的能力被完全克制。
鬼无门一次次进攻失败,一次次被司道命中。他变得越来越疯狂,不顾一切地向司道扑来。他无法命中司道,只能将力量倾泻在舞台之上。
战斗变得毫无生趣。按照这个结局下去,司道基本无伤就可以击败鬼无门。现在,鬼无门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而司道却半点损伤都没有。
尽管,鬼无门宣城自己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可事实上,没有人觉得鬼无门可以战胜司道。
相比一个月前,鬼无门和司道的位置完全发生互换。只不过,鬼无门比预想中更加耐打。毕竟,鬼无门是妖。可是,妖再强,一直被打,也终有被打败的那一刻。鬼无门的反抗不过是徒劳。
眼下,鬼无门明显负伤严重。木剑虽称不上锋利,可在司道手中,却依旧可以将鬼无门的肌肤撕扯开。血液从鬼无门身上流出,同样是红色的。
每过一刻,众人对鬼无门失败的认知就会加强一分。这是好事。不论如何,鬼无门会杀他们,而司道不会。
渐渐地,朱瞀人开始欢呼,其他观众开始跟着朱瞀人欢呼。人群是有趣的,只会站在胜利者的一方。当鬼无门大势已去后,所有人都开始痛骂鬼无门。
而就是在这一刻,在所有人都以为鬼无门已经彻底失败时,在所有人都觉得鬼无门已经是强弩之末时,鬼无门却露出笑意。
这一
刻,司道站在舞台中央,而鬼无门被压制在舞台侧面。
“你能预测多长时间?一秒?还是两秒?”鬼无门突然问司道。
紧接着,鬼无门没有向司道发起进攻。他回头,竟然向舞台发起进攻。
没人注意到,鬼无门虽然没有命中过司道,却已经将整个舞台的支柱摧毁得七七八八。从一开始,鬼无门的目标就不是司道,而是整个舞台。
伴随着最后两根支柱被鬼无门摧毁,整个舞台塌陷。这样的攻击即便临时预测到,可是,无法逃脱。
整个舞台塌陷,鬼无门和司道都来不及逃脱。可是,妖比人的体质强大得多。
轰隆声中,所有人惊骇地后撤。再然后,舞台废墟间,鬼无门挣扎着爬起。他的伤更加严重。可是,他没有死。他位于舞台边缘,受到的伤害要小得多。
反观司道,鬼无门看向舞台中央,众人同样看向舞台中央,怎么可能?司道竟然依旧站立着。
在经历那样不可逃脱的毁灭性攻击后,司道竟然只是轻伤。
“不可能!你根本没有逃走,这说明,你根本预见到我的计划。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没事?”
鬼无门不敢置信。然而,司道却没有多言。
司道直接向鬼无门冲去,没有给鬼无门喘息的机会。这一次,木剑直刺,直接刺穿鬼无门的咽喉。
“我从没说过,我的能力是预见未来。”
从一开始,鬼无门就以为司道的能力是预见未来。但实际上,司道的能力是抓住未来。未来是复杂的,受各种各样的因素影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会变成另一个结局。在明确发生以前,未来永远是不可捉摸的。
未来就像是鬼无门的能力一样。在你确切观察到未来时,未来已经发生,已经变成现在和过去。即使可以遇见未来,那未来也是充满分支,难以预测。司道的能力就是取消未来的不可预见性,将所有可能性中的一种变为现实。
舞台的坍塌确实完全出乎司道的预料。可是,在所有未来中,司道抓住一个受伤最小的未来,并将其变成现实。
换言之,他抓住那个百万分之一的奇迹可能,在舞台塌陷中幸存下来。所有摧毁物都恰好没有伤害到司道。这是几率问题。而司道将这一丝几率变成百分之百。
这就是司道觉醒的能力——命中注定的世界线。
在一片沉寂中,司道走下舞台,看向舞台背后的画。这是鬼无门新作的画。
“你认识画中的儒雅男子?”
朱瞀人兴奋地跑过来。尽管,司道击败鬼无门,这已经是一件事实。可是,朱瞀人只觉得梦幻得很,完全不敢置信。他虽然一直期盼司道可以战胜鬼无门,却从未想过,司道可以如此淡定自如地将鬼无门杀死。
关于朱瞀人的询问,司道认真地点头:“他是我的师叔,江一尘。”
十八节、妖村
鬼无门死,剑山村落再无威胁,一切回到最初的平静。
没有人再对司道无礼。司道成为剑山村落的英雄,其地位媲美曾经的蒲衣子。
唯一让众人可惜的事情是,鬼无门死后,他们再也无法享受到红肉的美味。
至于司道,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他要离开村落,前往剑山内的另一处地方——妖村。他要去寻找哀骀它。
大半年前,司道刚刚来到剑山村落时,在高空之间,远远瞧见过妖村。他大概知道妖村的方向。
两个村落之间相距十公里左右。司道要前往妖村,就需要在剑山中行走十公里。他虽然击败鬼无门,却并无法保证,十公里的剑山路途一定顺利。毕竟,剑山之中存在许多可怕的强大剑意,不是司道能够匹敌。
不过,司道还是选择即刻出发。他不知道哀骀它的处境。但想来,哀骀它的处境定然很不好。他不愿意再继续等待,不愿意让哀骀它多受苦一天。
简单疗养伤势后,司道便向众人挥别,一个人走向村落外。
遥想大半年前,他尚且无法在剑山剑意中阻挡几秒钟。如今,他却已经可以自如地行走。
觉醒境域之力的同时,司道更加熟悉意志的掌控。现在,他外散的意志已经足够震慑大部分游散的剑意。这种情况下,他遇到的干扰会小很多。否则,无尽剑意不断向他试探,他根本无法前行。
剑意压制下,他需要随时随刻保持意志的稳定。这让他无法正常快步行走。
路途其实比预想中顺利得多,他只遇见一次特别强大的剑意。利用抓住未来的能力,他成功避开剑意的注意。
尽管如此,路途仍然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考验着司道的意志。他不可以有半点松懈。一分一秒过去,压力不断累积。
他离开剑山村落时,太阳尚未高高挂起。然而,他看到终点时,太阳已快落下西山。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他整整走数个时辰。
妖村的外围一样是山
丘,阻拦剑意。可是,当司道踏上山丘后,见到的景象倒是比想象中精彩得多。
同样的石屋,妖村却散发出截然不同的生气。所有石墙雕刻精美的壁画,美轮美奂,极具艺术性的美感,让人流连忘返。不同卦象区域,石墙雕刻的内容截然不同,有些是风景,有些是人物,有些是故事。
除壁画外,在妖村,石像随处可见。剑山内最多的东西就是石头。在原本的剑山村落,人们最厌恶的东西就是石头。妖村却将石头雕刻、拼凑成为艺术品。
某种意义上,这意味着两个村落对待生活的方式截然不同。
当司道踏上山丘时,远处出现不少妖。他们大概是将司道误认为成为鬼无门。
毕竟,整个剑山,只有鬼无门会在剑意之中随意穿行。
“鬼老大,你可算回来。这次,你走一个月,可把我们想死。我们想出好多有趣的游戏。你一定会喜欢。”
一众妖群欢呼着,却没想到来者竟然是一个人。
欢呼声截然而止,所有妖都用不善的目光看向司道。
“鬼无门已死。”司道无情地宣告道。
“不可能,鬼老大不可能死。蒲衣子已死,整个剑山还有谁能伤他?你?是你杀死鬼老大?”
“对,是我。你们想报仇,可以现在就动手。”
然而,所有妖都静止不动。他们既没有流露出对司道的畏惧,也没有对司道出手。他们忍耐着心中的恨意。
司道思索一二:“看来,你们的鬼老大嘱咐过你们,不允许你们向我报仇。他虽然不是什么善妖,对你们倒是不错。我既然可以击败鬼无门。这就意味着,你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事实确实如司道所言。在一个月前,鬼无门下达过命令。只不过那时,没有妖相信,鬼无门会真敌不过蒲衣子之外的人。
“我要见哀骀它。他在哪?”
众妖相视,然后让开一条道。
顺着道路行走,越来越多的妖冒
出来。看起来,剑山内囚禁的妖要比人多得多。众妖围攻之下,司道恐怕不见得可以抵挡。
不过,妖并没有对司道出手。
妖村的氛围很好。在得知鬼无门的死讯前,所有妖都是嬉笑的。不仅如此,因为妖族寿命远超人族。所以,在灵力消失的情况下,妖并没有衰老死亡。这种情况下,他们彼此组建家庭。所以,在妖群之中,司道甚至看到一些年幼的小妖。
小妖初生胆大,无法抑制内心的仇恨,竟向司道扔石头。司道轻松躲开。他并未追究。
小妖不害怕,小妖的父母倒是害怕得很。众妖非常清楚鬼无门的强大。他们更清楚,可以杀死鬼无门的司道一定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
所有妖对司道好奇、畏惧、仇恨。司道杀死鬼无门。这意味着,司道是整个妖村的敌人。妖村对人没有任何好感。妖村里面,许多妖并没有伤害人类,却反倒被人伤害。所以,在妖眼中,人才是邪恶的一方。
在妖群带领下,司道来到一栋石屋前。石屋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石床上有一个脑袋。这是哀骀它的脑袋。
哀骀它是血妖,世间生命力最顽强的生物。他虽然只有一个脑袋,却依旧保持生命的状态。
不仅如此,只要有足够的营养,哀骀它可以快速成长,恢复成为以前的模样。
当司道走进石屋时,哀骀它睁开眼。他倒是淡定得很,见到司道,流露出笑容。
“本来,我负责守护你。没想到,现在的情况是反过来的。”
“你还好?”
“没事,就是有点枯燥。换你半年时间不能做出任何行为,只能凭空瞎想,你也会枯燥的。”
不止是司道,换任何一个其他人,每天活着的价值就是身上的肉被割下来给别人吃,都会感到枯燥的。
“恭喜你重获自由。”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等待,等待万年浩劫的降临。”
第一节、十年
“将军!”
“下棋这种烧脑的事情,你果然应该找妖族朋友玩,我可不是你对手。”
“他叫哀骀它,不叫妖族朋友。而且,你从不思考,怎么可能赢我?”
“怎么都行,反正年纪大,懒得思考。”
“确实,你老得太快,皮肤褶皱,胡须发白,和糟老头子没啥区别。印象里面,你还是强壮有力的中年大叔呢!”
“我已经六十花甲子。在天地掠夺下,我们衰老得比凡人还要快。再说,你以为自己有多好?十年前,你刚入剑山,肤如凝脂。现在的你,皮肤松弛,眼角纹明显,完全是个中年大叔。两天前,你指导新人们示范劳作时,居然还扭到腰。不过,说实在的,现在的新人实在太多,每日的饭菜都不够吃的。”
剑山村落,中央田地,司道和朱瞀人坐在石桌前下棋。
相比十年前,两个人的模样变化极大。朱瞀人已经俨然是个小老头,弓着背,驼着腰。司道不见稚气,轮廓棱角更加分明,气度沉稳可靠。相比而言,司道的衰老是正常的,而朱瞀人的衰老速度明显要快得多。
剑山没有灵力,天地掠夺却并未消失。只不过,相比外界,受到剑意影响,剑山内的天地掠夺并不严重。饶是如此,剑山村民的衰老速度却比凡人快得多。剑山村落偶有新人加入,可是,剑山村落内基本没有年轻人存在。
十年过去,曾经一同抗争鬼无门的老一辈恶人已经死得十之**。十年内,剑山村落同样加入不少新人。
尤其最近一年,加入剑山村落的新人极多。以往,全年下来只有十几个恶人加入。如今,一个月就新增两位数的恶人。
每日,晚餐过后,众人聚在一起。
鬼无门当初修建的舞台依旧保留着。篝火照耀下,新人站在舞台上讲述外面的故事,其余人就坐下台下嗑瓜子。
外人一定很难想象剑山村落会是如此和谐的场景。
事实上,每一个刚入村的新人都需要时间去适应,适应平静安详的农夫生活。
此刻,舞台
中央,新人正在讲述着外面的事迹。
“现在,外面乱成一片。从一年前开始,天地灵力突生异变,其活性越来越低。修行难度越来越大。纯靠修行,我们根本不可能突破修为。这种情况下,你说,妖人怎么可能不增多?况且,如今的仙门自身难保。听说,天地异变对元婴前辈影响巨大。灵力活性降低,直接导致元婴前辈无法平衡天地掠夺的抵抗。墨府已经有三位元婴前辈逝世。而且,再继续下去,元婴前辈恐怕都会死光。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
近一个月来,新加入的恶人都在讲天地异变的事情。
按照新人们的讲述,天地灵力逐渐固化,不容易被修仙人吸纳。按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不出三个月,别说元婴前辈,天下所有修士都无法再继续修行。到时候,修仙者与凡人无异。天下怎么可能不乱?
世界是依靠灵力维持的。凡人的生产力同样依靠灵力维持。一旦灵力消失,别说修仙者,凡人的生活都会遭受无法想象的重创。
“有没有合欢宗的消息?”
朱瞀人坐在台下,询问台上的新人。
“合欢宗?合欢宗最有名气的人肯定是叶木。小弟有幸见过叶木,年仅不到四十,非常年轻,实力不可小觑。我自诩算是筑基修士中的强者,却绝非叶木的一合之敌。”
新人回答得很认真。
“叶木?你认识?”朱瞀人问身边的司道。
“同届的,天赋很好。”司道如实回道。
朱瞀人惊讶地挑眉,能被司道认可,叶木的实力应该很强。不过,朱瞀人没怎么在意叶木的事情。
他继续问台上的新人:“何缪洛,何仙子的消息,有没有?”
“啊~”台上的新人有些尴尬,将目光看向司道。
“啊什么啊,知道就赶紧说。”朱瞀人催促道。
“哦~”新人犹犹豫豫,“那个,因为司老大的事情,何仙子遭受的处罚非常严重。她好像一直被关禁闭,至今也没有其他消息。”
话落,全场安静下来。朱瞀人张着嘴
巴,有点不知所措。他将目光投向舞台后台方向,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一样。
司道听之,一句话也没说。他起身,拍打衣裳的褶皱,然后离开欢乐的篝火舞台,向着无人的黑暗走去。
等司道离开后,朱瞀人猛拍桌子:“怎么回事?没串台词呢?你是不是傻,谁让你说实话的?”
台上的新人愣在原地。与此同时,舞台后的负责人探出脑袋,冲着朱瞀人喊道:“朱老大,你搞错。没让你问他,让你问下一个,下一个新人机灵。”
今天一共有七个新人。朱瞀人没记清楚,结果搞错对象。
十年来,每隔几个月,朱瞀人都会刻意询问何缪洛的情况。所有台词都是串好的。
朱瞀人傻住,冲着台上新人怒吼道:“这个月的茅房,你来洗。”
“啊~哦~”
新人无法反抗地应承下来。在剑山村落,除司道外,朱瞀人是唯一掌握意志的人。掌握意志的人自然拥有绝对话语权。
新人乍到,迫于司道的恶名,也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
在外界,人人都知道,司道是当世第一恶人。司道勾结妖族,杀死合欢执掌江一尘,献祭数百万性命淬炼出杀意,其罪孽深重根本不是寻常恶人可以比拟。剑山囚禁的恶人都称不上罪大恶极之辈。所以,对比之下,整个剑山居民的罪孽加起来都比不上司道一个人。
尽管,司道看起来没有一点恶人的风采。可是,只要见到司道,稍微强一点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一份难以逾越的差距。
当然,剑山的老人都知道司道的真实品性。时间一久,剑山的新人们都会发现,传闻从来都不可靠。唯一真实的事情是,司道确实与妖族勾结。不少剑山村民见过司道与大妖哀骀它站在一起。看上去,司道与大妖哀骀它关系匪浅的模样。从这一点看,传闻还是存在真实性的。
在剑山村民互相议论之际,一股淡淡的梅花香突然漫溢。
众人正诧异何来的梅花香,却突然发现数量不菲的各类物资不知何时将整个中央田地占满。
第二节、凡生
司道从来不主动询问何缪洛的事情。他当然知道,按照合欢规矩,何缪洛屡次犯错,严惩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亲耳听到何缪洛的遭遇后,他还是感到难受。
“怎么唉声叹气?浩劫已经降临,你的预言已经实现。你马上可以获得清白。”
哀骀它从黑暗中走出。他是境域强者,自然可以随意在剑山内穿梭。
“又有什么用?黑月的计划完美执行,我们什么都没有改变。很快,妖族会发起战争。世界会进一步陷入混乱。”司道叹道。
“今天的你怎么一点不像我认识的司道?我认识的司道肯定会说:‘至少比什么都不知道好。至少,我们不是什么都不可以改变。我们离开剑山后,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做弥补。’”
“是,你说得对。既然我的预言已经得到证实。那么,黑月阴谋计划的可能性也可以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很快,缪洛会接我离开这。等出去以后,我会通知六大仙门,尤其是野国御灵寺。末日将至,好歹尽绵薄之力。”
“嗯,如果可以,帮我通知一下妖族。”
司道可以获得清白。可是,哀骀它是妖族叛徒,仍然无法离开剑山囚禁。
“好,我会的。妖族有我的朋友。另外,我会帮你争取下。毕竟,你没有伤害过无辜人。你所谓叛徒身份,不过是黑月的计划而已。”
“不论如何,我们肯定会分开。”
“是,她不喜欢妖。”
“人妖有别,没办法。生灵被赋予智慧的同时,也被赋予偏见和傲慢。”
“是,种族之间的隔阂如何那么容易消除,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灾难。”
谈话间,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飘来。
“看来,是时候分别,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
哀骀它与司道相拥告别,然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司道回过头,见到那个令其魂牵梦萦的身影。如司道所言,何缪洛来接他离开剑山。
相隔十年,二人终于再次见面。何缪洛的容颜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芳华少女。司道却已经成为三十出头的大叔。
“大叔,抱抱~”何缪洛调戏道。
司道憨憨地揉揉额头,然后,就见到扑入怀中的何缪洛。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司道感受到灵力的涌入。重新获得灵力,司道重新掌握力量。与此同时,灵力可以减缓衰老。
“你变强了。”
何缪洛感受到司道的变化。如今,司道已经可以控制住杀意,并且觉醒出少数结丹修士才能拥有的境域之力。
“嗯,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这句话,司道终于可以说出口。
“好,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
“绝对不会。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处理最后一点事情。”
何缪洛噗嗤一笑,接着道:
“合欢宗已经发出世界公告,包括五大仙门,包括各地修仙门派,包括极乐岛、北地在内的各地散修势力。世界已经开始备战末日的降临。野国御灵寺正在与妖族达成和平协议。”
何缪洛已经提前处置好所有事情。随着末日浩劫的即将降临,司道的罪名终于被抹去。尽管,司道的一些观点仍然不被认可。可是,黑月试图发起的人妖战争必须防范于未然。合欢宗的仙门申明显然要比司道的个人言论有效得多。
“好,一切都听你的。不过,还有一件事……”
司道尚未开口,何缪洛便打断道:“我已经向墨府申请哀骀它的自由。既然,妖族内乱是由黑月故意引起。那么,哀骀它的叛徒身份自然被清除。哀骀它既然不曾伤害过人类,那墨府没有其他理由再进行拘留。此外,我已经将额外的物资补给提供给剑山村落。”
说完,何缪洛将一袋灵石丢向黑暗之中。通过灵石,哀骀它可以恢复灵力,就自行离开剑山。
司道所想,何缪洛完全清楚,并且提前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司道再没有其他顾虑。他笑着问道:“那我们之后去哪?”
“我不想再管任何事情。在末日彻底降临前,我们找个凡间小镇住下来,过一段平凡的日子,好么?”何缪洛提议道。
“好,都听你的。”
“还有件事情。”
“你说。”
“倩雯~”
伴随何缪洛的招呼,一个倩影出现。圣女竟然和何缪洛一同前来。
此外,司道还见到一个不愿看到的身影——夏云华。夏云华站在圣女身边。
见到夏云华,司道自然是不舒服的。他深信,夏云华就是黑月的一号。
“倩雯要来。夏师兄为保护倩雯才来的。”何缪洛解释道。
司道松开何缪洛,将何缪洛推开。他有些生气。圣女来此,无非是向司道致歉。之前,圣女并不像何缪洛一样完全信任司道。可是,她若真心相信司道,就最不该接受夏云华的护送。
“我知道,你还是怀疑夏师兄。可是,你可以重获清白,全靠夏师兄为你说辞担保。六大仙门能够一心抵抗末日降临,夏师兄的功劳最大。况且,一路上,我们并没有遭遇黑月的袭击。”何缪洛解释道。
按照司道的猜测,夏云华是黑月的一号。那么,夏云华就应该趁机召集黑月,发起袭击。所以,这侧面证明,夏云华不是黑月的人。
司道还是保持沉默。
这时,夏云华说道:“司道兄始终怀疑夏某。夏某无可奈何。不过,你若真怀疑夏某,那么,夏某在你身边,岂不是更好?”
司道认真地看着夏云华。他看不出半点端倪。不得不承认,一切确实只是司道的猜想。司道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实际性的证据。况且,一号与夏云华曾经同时登场露面。尽管,司道想出“血影分身术”解释。可是,这种解释很
难让人接受。
在任何人看来,夏云华所有行为始终站在正义的一方。他不计前嫌,为司道辩解担保,争取司道的清白身份。
现在,圣女特意离开合欢宗,来到剑山看司道。夏云华受合欢宗请求才随行保护。一路上,黑月并未出现。司道却仍然没有放下心中的怀疑。任谁看来,司道实在太过偏执。
“司道,夏师兄如果真是黑月一号,沿途中,包括现在,他随时可以杀死我。一号的实力,我们都见识过,我们不是对手。”圣女同样为夏云华辩解。
“毕竟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足够证据。你们觉得好就行。但是,我的观点不会改变。”司道并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判断。
他也无心理会夏云华。说完,他继续问何缪洛:“缪洛,我们接下来去哪?”
“我想回东土,趁灵力还在。你们觉得呢?”
何缪洛没有问司道,反而问圣女和夏云华。
“啊~”司道有些发愣,“我们?他们?”
“嗯,末日将至,倩雯想和我在一起,而我想和你在一起,夏师兄刚好可以保护我们,难道不好么?”何缪洛肯定道。
圣女没有回话,却也没有否认。她嘟着嘴巴,微微低着头。看起来,这件事情是圣女和何缪洛商议好的。
司道摸着下巴,撇着嘴。他并不反对圣女。他只是反对夏云华。
夏云华同样两眼发愣,没有反应过来。他先是惊诧,然后赶忙劝诫道:“何师妹,这样恐怕有违合欢规矩。圣女在合欢仙境外滞留,这实在不合适。”
看来,夏云华同样蒙在鼓里。
“合欢宗承认司道的清白,却并不会放下对司道的仇恨。我肯定不会再回合欢宗。”何缪洛态度坚决。
夏云华反对地摇头。他见何缪洛没有回旋的空间,便对圣女道:“圣女,你应该以大局为重,不可任行妄为。”
圣女轻皱眉间,并未答话。她静静地站着,一会看向司道,一会看向夏云华,其眼神里面透着央求。这一切都是圣女和何缪洛提前商议好的。
没有夏云华,圣女根本无法离开合欢宗。而如果夏云华不同意,圣女同样必须回归合欢宗。合欢宗不会放任圣女在外。不过,若夏云华出面商议或者善意欺瞒,那合欢宗自然不会再反对圣女。
所以,夏云华的同意至关重要。
可是,夏云华始终保持反对的态度。这时,何缪洛突然撒娇道:“夏师兄~反正灵力凝结后,我们无法做任何事情。如此,何不,我们四人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呢?”
这一刻,司道眉头皱得死死的。他下意识地重新挽起何缪洛的手臂,敌视地看向夏云华。
夏云华以前追求过何缪洛。这种情况下,司道更加不会喜欢夏云华。
而后,在一声长叹后,夏云华妥协道:“哎,也罢。不过,等一切过去,圣女必须随我回合欢宗。”
第三节、药农孙休
春国,山林深处,黑白的楼宇夹杂在绿树林间。
建水镇,又名“南荣”镇,是一座位于山间的偏远小镇。地虽偏远,官道却顺着山边延绵而至。
每日,建水镇都会迎来不少商旅。商旅来此,是为购置“南荣”药材。“南荣”是姓氏,同时也是药商品牌。
建水镇的百姓都为南荣家做事。建水镇附近的所有山林都归南荣家所有。
南荣药铺的后院,药材从初选、清洗、浸润、蒸煮、切制、干燥、拣选、分装成品,药农们工序有致,各司其职。
所有药农里面,一个少年显得格外出彩。少年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相比周围成人而言,显得太过稚嫩。不过,少年手上的活却一点也比不其他人差。他负责药材的品质分类。
少年速度快得很,手随眼动,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的犹豫,一眨眼功夫就将一篮子药材分类完毕。
“孙休,好小子,还记得两年前,你只是个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如今比我还熟练。”
少年名叫孙休。孙休对面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大叔露出欣慰的笑容。
“哪能,我离张叔差得远。再说,还不都是张叔教得好。”
说完,孙休疲惫地舒展身子,继续道:“张叔,最近的订单也忒多,像是要把几年的量一次性买断。我都快累死。”
“没办法,春国即将迎来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旱灾、蝗灾。所有地方都在储备基本物资。这可是知州县府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张叔左右扭动脖子。
“张叔,你还真信?我三天前特意去水库看过。水库的水充足得很。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是,咱们建水镇根本不怕旱灾。至于蝗灾,张叔见过么?”
“我哪见过蝗灾?再说,你一个黄毛小子懂什么?人家知州县府大人难道还没你有远见不成?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
“好~张叔说得对。不过,我已经十八岁,不再是黄毛小子。而且,我小时候见过仙人,不是武林高手,真是天上飞的那种仙人。”
“好,你见过,张叔相信你~”
张叔说完,周围的其他人全都笑出声来。
“真的,从小到大,你们怎么不愿意相信我呢?如果不是仙人相助,我那时候才五岁,根本活不下。”
说完,孙休不再言语,闷着头继续拣药材。周围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不再欢笑。
孙休是个聪明的孩子,却也是个悲惨的孩子。他五岁那年,随父母上山采摘药草,却发生无人知晓的变故。他父母再也不曾回来。他却莫名地昏迷在小镇门口。自那时起,孙休就成为孤儿。
“孙休~密西密西~”
张叔故意将药材碎末丢向孙休。
“干嘛?”孙休没好气道。
“你小子,一会陪张叔去你王姨家吃饭。你王
姨的外甥女俊俏得很。”
“张叔,你好烦。我一会想去山间碰碰运气,挣点外快。”
“不是张叔说你。上进是好事,可应该要有度。你已经十八岁,是时候考虑男女之事。否则,你辛苦努力是为啥?张叔是过来人。人一辈子还是为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才不要。”孙休再次拒绝。
“哟,该不是已经有新上人?”
“没有,才没有。”孙休的声音徒增一个八度,“张叔,你别烦。”
孙休的脸颊变得有点发烫。
“还真有?哪家的姑娘,张叔帮你说媒去。”
“哎呀,你怎么和王姨一样八卦?不和你继续说,我要去后山采摘药草。”
说完,孙休将最后一篮药材归置完毕,背上药篓,逃跑一样地离开南荣药铺。
“记得多备一点粮食物资。还有,早点回来。”张叔嘱咐喊道。
“知道,知道。”
“这孩子~”
……
孙休自如地穿梭在山野丛林间。
建水镇周围的山林都归南荣世家所有。要想采摘野生药草,孙休只能去更深的野山。
他自小在丛林间长大,可以通过痕迹判断野兽的位置。他修习过武功,即使真遇见野兽,也有一定防身能力。
只不过,今日的痕迹倒是格外奇怪。野兽四肢爬行,留下的足迹自然是重复的四个爪印。而孙休见到的足迹却一前一后,像是人踩踏留下的。而且,附近的竹林又被砍伐的痕迹。
难道,深山中有人居住?什么人会住在深山中?
抱着好奇,孙休顺着痕迹一路寻找,果然在山间溪河旁看到一间竹屋。竹屋设计别致得很,方方正正,虽简洁却美丽得很,与建水镇的房屋模样很不一样。
竹屋外有四人,两男两女。远远望去,孙休尚且分辨不出四人的模样,却听见悠扬悦耳的琴声。琴声沁入人心,一下就将孙休的心给抓住。可是,孙休尚未沉浸在袅袅音律中,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打断。
按理说,孙休善于隐匿之道。他相距竹屋甚远,又躲在灌丛之间,根本不可能被发现。可是,竹屋内的人却纷纷看向他。其中,一道目光最为冰冷。目光扫过时,孙休仿佛被置入冰窖,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司道~他就一个孩子,你吓他作甚?”
声音如黄莺一般美好,传入人心,似有魔力,能够在心神回荡,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刚才的冰寒一下消失不见。
如此,孙休哪里还猜不到,眼前的四人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他紧张得不知所措。他撞撞咧咧地走出灌丛,来到竹屋前,赶紧跪地叩头。他跪在竹屋小院的门前。
在被允许之前,孙休可不敢擅自进入竹屋小院内。
“四位仙人在上,小人是建水镇药农孙休。”
行礼结束,孙休偷偷抬起头,终于见到四位仙人的模样。两位仙子蒙着面纱,不见模样,却依旧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向往。这一刻,孙休只觉得羞愧难当。他心中已经有一个女孩的影子,又怎么可以对其他女子产生倾慕之心。他死死咬住唇,再不敢向两位仙子看去。
除两位仙子外,一位年轻公子正在抚琴。见到年轻公子,孙休刚刚压下去的内心再次翻涌。他从未见过如此俊朗不凡的人物。只一眼,他竟然生出崇拜追随的心。他想要誓死追随眼前这位初次相见的公子。这实在奇怪得很,却又自然而然,绝无半点违和之心。
他正陷入迷糊,就被一股冰寒浇醒。孙休看向另一个方向。一个三十出头的大叔正在炒菜。大叔年长,透着一股恬静淡然,好似世间一切事情都无法动摇其分毫。虽第一次见面,孙休却产生强烈的信赖感。与此同时,大叔又散发着凉意,让人畏惧,不敢靠近。两种矛盾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在近距离亲眼见到大锅炒菜后,孙休才意识到菜香的存在。刚才,从听见琴声起,孙休好似失去视觉之外的其余知觉。一切当真如梦如幻。
“他的心倒是坚固得很。”一位仙子赞许道,声音清脆,好似天使般纯净。
“着实不错,尽管天地愈发固化,境域之力愈发衰减,可是,他一个未曾修仙的凡人能够勉强抵御住,也算了不起得很。”抚琴的公子同样夸赞。
“我们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有什么好的?况且,凡人身上隐藏着无数病原体。”做菜的大叔语气不快。
对于孙休的出现,做菜的大叔最为不满。
如此,孙休跪在地上,自是不敢起身,不敢挪动分毫。
“这儿本就与小镇不远。我们被发现,那是迟早的事情。你又何必迁怒于眼前的孩子。再说,这并不全是坏事。我们四个人怪无聊的。不若,我们办个学堂,教孩子一起舞蹈,这样岂不有趣?”
声如黄莺的仙子为孙休说话。说着,仙子走向炒菜的大叔,从背后亲昵地抱住大叔。
“不行,别闹。”做菜的大叔直接反对,态度坚决。
“求你嘛!”仙子语气变得娇柔异常,好似可以把人心给融化。
孙休仅仅听见声音,忍不住吞咽唾沫,整个心脏都被仙子娇柔的声音抓住。他双手硬生生掐住大腿,狠狠咬破嘴唇,才稍微稳住心神。
“撒娇没用,我需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你忘记一个月前你病得多严重?”大叔倒是不为所动。
“道哥哥~道哥哥~”
画面齁甜,好似要把人浸入糖水中淹死。
再然后,做菜的大叔终于妥协:“至少再等一个月,等到境域之力不再影响凡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哪学的撒娇语气?以后不许再这样说话。”
“好的,都听你的,道哥哥~”
第四节、学堂
一天之内,仙人事迹传遍建水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仙人竟主动开设学堂。
当夜,建水镇镇长司马南尤带领所有建水镇居民,前往仙人居住的后山,齐齐跪在地上,虔诚叩拜,确认学堂之事。
这是建水镇百姓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仙人。他们低声询问学堂的事情,最后得到肯定的答复。这日,整个建水镇沸腾。百里之内,富贵人家全部将孩子送来建水镇。建水镇迎来从未有过的繁盛景象。
一个月后,后山树林凭空增添一座学堂。又三日,五十名学生正式入学。
与寻常学堂不同,仙人学堂主要教授舞蹈、音律、作画,唯一的副课是剑术。圣女傅倩雯教授音律,夏云华教授作画,司道教授剑术。
负责教授舞蹈的老师自然是何缪洛。她站在舞台上,为学生示范动作。舞台上的何缪洛很不一样。她专注而沉浸,动作轻盈流畅,举手抬足间透着浑然天成的美,跃身回首皆是情。每个眼神都似一部唱不完说不尽的戏。
每当何缪洛站在台上时,司道总是嘴角弯弯,痴痴坐在台下。
夏元华站在司道旁,同样享受观众的权益。
“何师妹从入合欢宗时,就已经表现出非凡的舞蹈天赋。她的动作看似简单,却需要非寻常的身体协调。这些功夫必须从小时练起。你虽然拥有近乎妖族的体质,却绝对学不来。”
“你倒是了解得清楚。”
“何师妹十六岁时表演,我刚巧在场。那时候起,我彻底折服于何师妹的魅力。”
“呵~变态!”
任谁都不会喜欢其他男人讲述自己女人的过去。
“我变态?我单纯欣赏何师妹的美,而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至于你,你没发现,何师妹最近总是一副少女模样。她如此做法是为谁?还不是为讨某个人的欢心。如此,究竟谁才是变态?”
“……”司道有点无言以对,“诶~我以前没发现,上清仙门的执掌这么能碎叨?”
“那是你本来就和我不熟。况且,我这是嫉妒。我每天嫉妒地看着你,难道连碎念的权力都没有?”夏云华理直气壮,坦然道。
“切~”
舞蹈课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快。舞蹈课结束,司道便开始准备午餐的事情。整个学堂的食物都由司道负责。
课间间隙,学生们总喜欢围在何缪洛旁,问东问西的。回想一个月前,学生们尚且端正得很,遇到老师,永远毕恭毕敬,不怎么敢说话。现在,稍微给一点自由,学生们就变得叽叽喳喳,就能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剑术老师是姐姐的叔叔么?”女孩们充满好奇地询问道。
她们将何缪洛称呼为姐姐,却将司道称呼为剑术老师。
“为什么这么说?”何缪洛捂着嘴巴,笑着反问。
“你们经常一起有说有笑的,亲昵得很。不过,他看起来比姐姐大好多。”
听到这个回答,何缪洛笑得更欢。而后,她特别认真地回答:“他是我丈夫。”
说话的同时,何缪洛看向司道的方向,眼神中尽是情意。
“啊~“
这一刻
,女孩们一脸诧异。她们的反应出奇一致,异口同声地惊呼:”姐姐岂不是好委屈。”
女孩们的反应并不让人意外。人都是对比出来的。论相貌而言,何缪洛的美已经超越凡人的认知,司道只是一个气质儒雅的大叔。论才华,何缪洛的舞蹈讲解示范均是天书级别的,司道的剑术授课虽无瑕疵,却谈不上令人沉沦的极致美。
更何况,学堂里面还有夏云华。与夏云华相比,任何男人都会逊色得多。
如果要学堂的女孩选择,那她们都一定更喜欢夏云华,而不是司道。
不过,有个女孩却是例外。
不论什么班级,尖子生总是存在。南荣雪儿就是最出彩的学生。她是建水镇南荣世家的独女,明眸皓齿,留着一头干净的短发,年纪轻轻,眼神中倒是透着一股看破世事的通透。
她年仅十六岁,却有后天五层修为,其天赋之高,理应通过试会,成为合欢弟子。
当女孩们围在何缪洛身边八卦时,南荣雪儿却坐在灶台前,瞪着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端详司道做饭。
“老师,她们那样胡闹,你不生气么?”南荣雪儿眨着明媚的眼睛。
“你怎么不和她们一样胡闹?”
“老师做的饭菜香得很,比我家的饭菜香得多。我喜欢看老师做饭。”
司道的手艺确实非常不错,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认可。学堂的菜式完全不同。每日,学生辛苦训练后,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午餐。
“南荣世家的大小姐怎么对做饭感兴趣?”
“我不是对做饭感兴趣。我是对老师做饭感兴趣。”
“实在可惜,老师已有家室。况且,老师对小孩不感兴趣。”
“老师,你可真自恋。虽然何姐姐、傅姐姐那样的仙子都喜欢你,可不代表,天下的女孩都对你痴情。老师,你干嘛这样惊讶地看我?傻子都看得出来,傅姐姐喜欢你。她看你的眼神里面冒着光。就像,你看何姐姐的眼神冒着光。我见过这种光。嘻嘻~”
“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还有,你既然对我不感兴趣,又为何每天跑过来看我?”
“我可不是小孩子。我虽然不喜欢老师,却喜欢老师认真的模样。男人认真专注的时候最帅气。你平时教我们剑术时,就不曾如此认真。只有与何姐姐沾边,你才会变得特别专注。真羡慕何姐姐。我也希望某个傻瓜可以像老师喜欢何姐姐一样喜欢我,而不是和我保持距离,而不是故意躲我。”
“没大没小,明明还是小女孩,却动不动就把喜欢挂在嘴边。你既然喜欢孙休,那就告诉他呗。”
“老师,你说什么?我才不喜欢孙休。”南荣雪儿的声音徒增一个八度,脸蛋染上一层晕红,“再说,女孩子多少要保持最后的矜持。”
“矜持?”司道怀疑地看着南荣雪儿。
“老师,你什么意思?我难道不够矜持?”
话音刚落,学堂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这是孙休将物资送达学堂门口。后山学堂有一个特别的规矩。除五十名学生外,孙休被何缪洛指定,是唯一可以踏足后山学堂的人。每三日,孙休都会将新鲜的菜果送至学
堂。
孙休来到学堂外,南荣雪儿再也不理会司道。她眼神冒着光,飞似地跑出去,边跑边喊:“孙休哥,我帮你搬菜篮。”
果然,南荣雪儿确实是一个“矜持”的女孩。
南荣雪儿刚离开,何缪洛就来到司道身边。她嘟着嘴巴,语气酸溜溜:“雪儿这丫头怎么老缠着你?”
“您可别多想。哝~她有喜欢的人。”司道指向孙休。
“我才不是担心她。我担心,某些人触景生情,想到某个过去的小女孩。南荣雪儿和她很像,都有点小成熟,难道不是?”
何缪洛撒娇地别过脑袋,装出生气的模样。
“除你之外,我哪里还喜欢过其他人?还有,你最近怎么老喜欢嗲声嗲气?”
“还不是套你欢心呗~”
“我什么时候喜欢撒娇的女孩?我喜欢干脆直接一点的。”
“那你怎么不接受倩雯?”
“……怕你,别再开这个玩笑。”
“哦~不过,我重点声明,除倩雯外,你绝对不可以招惹任何其他女人。”
司道有点生气地抱住何缪洛,贴着何缪洛的脸,严肃道:“你再闹?”
“不闹~不闹~”何缪洛甜甜地埋在司道的怀里。她歪着脑袋,看着学堂外正在帮忙的南荣雪儿:“司道,你说雪儿为什么没有成为合欢弟子?”
“还不是和你一样,为一个男人。”
何缪洛看向孙休,故意道:“也不知孙休有什么特别的,竟然可以让雪儿为他如此。”
“确实看不出特别。不过,孙休好像在躲雪儿。”
确实,南荣雪儿好意帮孙休。孙休却不断拒绝,而且始终与南荣雪儿保持距离。他拗不过南荣雪儿,便直接离开。
孙休向司道走来。他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看向何缪洛。他步伐快速,像是有急事。
“上仙,建水镇需要帮助。三天前,匪首司马南通侵袭建水镇。”孙休代表建水镇,向司道请求道。
他严肃认真,自不会说谎。若非紧急的要事,秋水镇的凡人不会打扰他们。所以,匪徒的侵害应该已经造成不小的损伤。
司道沉默不语。他并不愿意沾染事端。
离开剑山已经过去四个月。一个月前,在学堂开学的那一天,天地灵力已经完全固化。灵术已经无法施展,境域之力都无法对天地规则产生影响。整个世界变得死死的,难以改变分毫。这种情况下,司道等修仙之人其实与凡人并无二致。
这种情况下,司道并不愿意接触凡事,免得徒生变数。
“司道,你要不去看下?”何缪洛提议道。
她轻推司道的手腕。修仙者有责任守护凡人。这是合欢宗的基本宗旨。
看着何缪洛的眼睛,司道根本无法拒绝。
“行~”司道应承下来。
与此同时,夏云华和傅倩雯同样走过来。他们二人自然赞同何缪洛的决定。不论如何,修仙者不该拒绝凡人的求助。
本着相互照应的原则,尽管非常不愿意,司道还是与夏云华结伴,便随孙休一同前往建水镇。
第五节、匪事
后山学堂距离建水镇不远,一个时辰不到,三人抵达建水镇。
但是,想象中的热烈欢迎并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场景非常糟糕。建水镇的门牌被敲碎,街巷杂乱无章,地面留下鲜血和尸体。很明显,在孙休前往学堂运输物资时,匪团袭击建水镇。
孙休见到地上的尸体,眼睛充斥血丝,无法抑制地长喝一声。他自小失去父母,由建水镇的百姓照顾长大。此刻,地面上的每一具尸体都是孙休熟悉的人。他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更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不受阻拦,骑马冲进建水镇。
他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司道与夏云华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不仅如此,在三人抵达建水镇大门时,信号的烟火在两侧的阁楼上升起。这意味着,负责望风的匪徒已经发现三人,并提前发出信号。
“擒贼先擒王,我负责吸引注意,你负责进攻。”夏云华定下基本战略方案。
论身体强度,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司道要胜过夏云华,更适合当主攻手。
说完,夏云华赶紧骑马跟上孙休。
事情发展得超乎预料。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章法可言。司道没办法拒绝,只能同样跟上去。
一路上,两侧房屋的窗户见探出不少人。匪徒袭击建水镇,大多数居民都四散逃逸躲在家里。真正对抗匪徒的人只有建水镇的民兵团。只不过,民兵团并不是匪团对手,一路节节败退。
孙休骑马,向着呐喊喧闹的方向冲去。所有人都聚集在中央广场的粮仓外。匪团的目标是粮仓。他们之所以袭击建水镇,就是为抢夺建水镇的粮食。
建水镇名兵团仍然在坚持抵抗。不过,他们已经被匪团彻底包围。而且,粮仓的一个入口已经被匪徒攻破。匪徒正在搬运粮食,将粮食运出粮仓。
见到这一幕,孙休赶忙骑马冲向粮仓外的匪团包围圈。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地面上的陷阱。道路上,一条绳索突然立起,拦在孙休的前面。
孙休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停下。马被绳索绊倒,骑马的孙休直接从马上跌落,狠狠地摔在地上。正摔得晕头踉跄,躲在两侧的匪徒已经冲上来,用刀将孙休的脖子按住。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杀死孙休,完全是为将孙休当成人质,以此勒令夏云华和司道停止向前。
司道和夏云华骑着马,追上孙休时,孙休已经被制服成为人质。二人审视着眼前的匪团。
匪团一共四十多人,在收到望风匪徒的信号后,分成两批。眼下阻拦司道和夏云华的匪徒有十余人。大部分匪徒仍然继续攻占粮仓。匪徒虽不是好人,却都是好手,至少都有后天五层修为。寻常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其中,匪首最为显眼。匪首是一名络腮胡须的大汉,身形魁梧,至少有一米八五的个头。他的眉毛连在一起,黑浓似漆,眼睛瞪得滚圆,裸出一身黑肉,像是一头凶狠的蛮牛。
“想必,你们二位便是司马南尤口中的仙人。哈哈~细皮嫩肉的,也不知好吃不好吃。人肉我倒是吃过,仙肉我还没尝过嘞!”
大汉声音如雷,明知司道、夏云华是仙人,却一点畏惧都没有。
“司马南通,你个混蛋。三年前,你为夺镇长之位,竟然对亲生父亲下手。司马镇长念在父子情义,好意放过你。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堕落成为匪寇,反过来杀害建水镇百姓。你真是该死~”孙休虽然被压在地上,嘴巴倒是没有停下。
压制孙休的匪徒立刻狠狠敲打孙休的嘴巴。两个嘴巴下去,孙休嘴巴流血,再说不出一句话。
听见孙休的咒骂,匪首司马南通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南通理所当然道:“我是那老家伙的儿子。镇长之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那老家伙糊涂,竟认为我无德,不配当镇长。既然如此,我就无德给他
看。只可惜,老子运气不好,没能毒死他。三年来,老子整日畏畏缩缩,躲东躲西,吃不好睡不好。但现在,属于我的机会终于来临。末日已经到来。修仙者已经失去无上的能力。世界陷入混乱。各地都不再有神仙眷顾。我已经不需要再害怕。两位上仙,我说的,对否?”
说话时,司马南通一直看向司道和夏云华。
司马南通的话显然超出司道和夏云华的预料。不过,二人听见司马南通的话,倒是淡定得很。他们看起来完全没有把十几个彪悍的匪徒看在眼里。
夏云华轻轻一笑:“难怪,你敢入侵建水镇。原来,你以为世界已经陷入混乱。知州不会再管束建水镇的匪事。”
说话间,夏云华骑马慢慢向前。司道亦然。
“难道不是?我两周前劫掠一批货物。两周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世界还是像以前一样,知州早该派剿匪队来。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是仙人,现在却无法施展出半点法术。你和我没有什么区别。你甚至无法抵御弓弩的射击。”
说完,司马南通摆摆手,十把弓弩对准司道和夏云华。面对弓弩的威胁,司道和夏云华仍然平静得很,一点慌张都看不出来。
不仅如此,夏云华直接展开双手,双手没有持有任何武器,呈现毫无防备姿态。他忍不住笑出声:“你是从哪里听到末日的消息?是谁欺骗你?”
“难道不是?他不敢欺骗我。况且,一个月来,我体内真气受阻严重,几乎无法施展。你们修仙者所谓的灵力应该更是如此。内力与真气不过是低等级的灵力,不是么?”
“我们修仙者所谓的灵力应该如此?荒谬!区区一个凡人,哪来的自信谈论仙人的事情?”夏云华冷笑回应。
这一刻,夏云华的气息突然冷下来。他散发出凡人难以企及的威严。
夏云华是如此镇定自如。一时之间,匪徒们纷纷怀疑起消息的准确性。他们被夏云华震慑住,握住弓弩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如果,夏云华是修仙者,那他们的行为岂不都是自找死路?
然而,并非所有匪徒都被震慑住。匪首司马南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喊吼道:“他若真还有仙术,大可以直接把我们所有人定住,将弓箭缴械,何必与咱们多费口舌?他若真还有仙术,又岂能容忍后边的兄弟继续劫掠粮仓?咱们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横竖都是一死。现在,听我命令,射箭,你看他躲不躲!”
话虽如此,可是,夏云华的气势实在太足。这种气势根本不是寻常凡人能够拥有。只一眼,任何凡人都能瞧出夏云华的非凡。夏云华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君皇气质,令人敬畏不敢冒犯。
虽然,司马南通已经下达射箭的命令,其他匪徒却纷纷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司马南通见此,心一横,抢过身边匪徒的弓弩,向着夏云华连射三箭。
谈话间,夏云华已经骑马来到司马南通的数米开外。夏云华当然已经丧失灵力,无法正面抵御锋锐的利箭。而数米距离实在太短,夏云华无法完全闪躲。他勉强躲过前面两箭,却没能躲过第三支箭。
第三支箭直接刺破夏云华的腹部。红色的血液从夏云华腹部流出。
这一幕被众匪徒看在眼里。所有匪徒立刻明白,司马南通所言并非虚假。原来,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样会受伤,一样留着红色的血。
权威一旦被打破,就再难建立。这下,其余匪徒再也不畏惧夏云华。他们将弓弩直接指向夏云华。
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司道的位置。
当所有人被夏云华吸引时,司道已经从侧面切入。司道体质远超凡人。近距离下,寻常匪徒根本无法与司道匹敌。司道出手狠戾,直接命中要害。根本没有任何抵御的空间和时间,左侧的五个匪徒在一个瞬间就被司道击杀。
如此一来
,左侧的弓弩不再需要闪躲。夏云华只需要闪避右侧的弓弩。
与此同时,所有匪徒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司道身上。从出现开始,司道就像夏云华的跟班,不言一语的。司道看上去气质儒雅,像个和善的大叔。然而,谁能想到,司道出手竟是雷霆之击,比匪徒们还要凶狠。
所有匪徒都将弓弩指向司道。他们都没注意到,夏云华双手多出几柄短刀。短刀锋利,直接命中匪徒们握住弓弩的手。
匪徒们痛苦大叫,纷纷丢下弓弩,失去抵抗的能力。一瞬间,十几名匪徒只剩下匪首司马南通。
司马南通挥舞腰间的刀,向身侧的司道狠狠砍去。可是,司道比他想象中更快,轻易就躲开司马南通的横马一刀。接着,司道顺着司马南通攻击的间隙,直接切入司马南通的近身,对司马南通的咽喉狠狠一击。
司马南通咽喉被击中,整个人痛苦地低下头。下一秒,司道的下勾拳狠狠命中司马南通的下巴。司马南通整个人飞在半空之上,沉重地摔在地上。他没有立刻被司道杀死,完全是因为,司道想要让司马南通命令其他匪徒停止劫掠。
司马南通并没有失去意识。他挣扎地从地上爬起,雷声吼道:“执行方案三。”
这一刻,原本抢劫粮食的匪徒纷纷从粮仓内推出。然后,每个匪徒手上点燃一根火把。装满烈酒的坛子被砸进粮仓。干燥的易燃枯草同样被丢入粮仓内。这种情况下,一旦半点星火置入粮仓之内,大火定然熊熊燃起。距离两百米的情况下,司道和夏云华根本无法阻拦匪徒。
“要么,我们烧掉粮食,一起死。要么,让我走。你们决定。”
司马南通摇摇晃晃的,露出胜利的笑容,云淡风轻地擦去嘴巴上的血。
从一开始,司马南通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他倒是比想象中聪明得多。
见司道和夏云华保持沉默,司马南通露出笑容:“怎么?刚才的神气呢?仙人们刚刚在上的脾气呢?你们不舍得杀我?我其实烂命一条,真心无所谓。可惜,建水镇的百姓要一起陪葬。”
司马南通说着,指向两边的楼房。楼房窗户间里面冒出建水镇的百姓。
刚才,匪团入侵建水镇时,百姓们躲得严严实实的。现在,所有百姓倒是都跑出来。百姓们非常赞同司马南通的提议。
“两位上仙,反正粮食储备还算充足。要不,我们就让司马南通抢一些。”
“是啊~粮食少一点,我们可以再去买。建水镇位处深山。来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月。粮仓要是被烧,我们如何挺过一个月的时间?”
建水镇百姓凭借药材生意,挣得不少收入,可是粮食却一直依靠外面的补给。粮仓如果被烧毁,那建水镇所有人的生活定然会非常艰难。
这时,孙休也从地上爬起来。他虽然痛恨司马南通,却更不愿意与司马南通同归于尽。孙休同样赞同司马南通的提议,恨恨道:“上仙,要不就这样吧。”
“司道~”夏云华叫住司道。
司道点点头,靠近司马南通,近距离地与司马南通对视一眼。
司马南通杀过十几个人,可是与司道对视的那一刻,只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颤栗。他本能地害怕司道。
再然后,司马南通颤颤栗栗地站起身,回到掠夺粮仓的匪徒群体中,骑上马,头也不回地逃离。
剩余的匪徒先让载着粮食的马车先走,留下几名匪徒殿后。待到半个时辰后,殿后的匪徒才离开。
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殿后的匪徒在逃离时,竟回身射出数支火箭。数支火箭恰好射入粮仓之内。被撒烈酒的易燃枯草一触即燃。
建水镇位于半山腰处,周围的水源只有小小的溪河。粮仓附近虽然准备好几大缸的水,以备万一。可是,几缸的水根本无法灭掉熊熊燃起的大火。